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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道:“以后么?老夫摸清楚他们来势之后,再行设法应付。”
葛元宏道:“如照前辈的估计,他们何时到此?”
艾伦道:“很快就可以找来此地,你们要即刻行动了。”
郭文章道:“这就奇怪了!”
艾伦道:“奇怪什么?”
郭文章道:“我们离船之时十分隐密,怎么会有人知晓我们在此地弃船上岸呢?”
艾伦道:“这中间很多学问,但老夫无暇和你细说……”
这时,突闻一声凄厉的长啸之声,传了过来,打断了艾伦未完之言。
艾伦闻得凄厉啸声,脸色突然一变,道:“小娃儿,你是否还想收回六合宝刀?”
葛元宏怔了一怔,道:“老前辈此言何意了?”
艾伦道:“因为,老夫的估计有点错误。”
郭文章道:“你这人出乎尔反乎尔,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伦道:“幸得老夫是伪君子,总有出尔反尔之变,也不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再说老夫还给你们六合宝刀,自然就不用再管你们的事了……”
郭文章道:“大师兄,这人反反复复全无君子气度,不用和他多费口舌了,收回宝刀就是。”
葛元宏轻轻叹息一声,道:“四弟,你不了解这位艾伦老前辈,他虽不是真君子,但也不是阴恶小人,他这般出尔反尔,就是为了不要完全离开君子之道。”
艾伦道:“事有好坏,人有善恶,老夫不是一言如真君子,但也不是口蜜腹剑的真小人。”
郭文章道:“你非君子,亦非小人,那你算什么人呢?”
艾伦道:“如若硬要说老夫是坏人,那也是好人中的坏人。老夫这一生之中,没有存剑胆侠心,路见不平时,拔刀相助,但也没有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暗箭伤人。”
郭文章道:“还有一句,你为什么不说了?”
艾伦道:“什么话?”
郭文章道:“乘人之危。”
艾伦道:“这话说的太重,老夫犯的只能算是捡人便宜。”
语声微微一顿,道:“如是老夫连这一点毛病也没有,岂不成真君子。”
突然双手捧住六合宝刀递了过来,道:“这宝刀乃是御赐之物,老夫不想佩带了,原物奉还。”
郭文章伸手去接,却被葛元宏一把推开,道:“晚辈无能保护此刀,致被老前辈夺去,咱们有言在先,此刀暂存老前辈处,日后,家师自会讨取,或是晚辈有能时,再行取过此刀。”
艾伦道:“咦!看来,你要赖在老夫身上了?”
葛元宏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如是老前辈不为宝刀所动,此事万万不会招惹在你的身上!”
艾伦收回宝刀,脸色一变,沉吟说道:“听着,刚才那声凄厉的长啸,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天视、地听二怪的啸声,这两人擅长追踪之术,世无其匹,而且一身邪功,登峰造极,老夫未料到他们竟然也到了此地,这次,便宜没有检成,连老夫也要拖入这池混水之中了。”
葛元宏一扬双眉,道:“怎么?你害怕了?”
艾伦道:“视、听二怪,武功诡异莫测,老夫就是不怕他们,也不愿招惹他们。”
葛元宏道:“所以,你想推翻前约,把宝刀交还在下。”
艾伦道:“不错。如是把宝刀交还你们,老夫自是不用再管你们的闲事了。”
葛元宏道:“既是有约定在先,在下等岂能不守信约。”
艾沦怔了一怔,道:“你们当真不愿收回宝刀。”
葛元宏道:“收回宝刀,不是现在,既然咱们先有约言,在下不能不守。”
郭文章道:“我瞧你连伪君子这个绰号,也无能保有了。”
艾伦道:“想不到老夫这番捡便宜,竟捡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你们既是不收宝刀,老夫也力行信诺了,老夫虽伪,但不能脱离君子之道,不过,视、听双怪,参与了此事,情势上大不相同,老实说,老夫也不是视,听双怪联手之敌,因此,咱们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葛元宏道:“怎么改变?”
艾伦道:“天视、地听耳目灵敏无比,你们如是藏在枯井之中,决然无法瞒得过他们,必为他们寻获。”
葛元宏道:“老前辈有何良策?”
艾伦道:“我要把你们活埋起来。”
郭文章道:“活埋起来?”
艾伦道:“不错,你们要相信老夫的话,咱们有约在先,如是不肯相信老夫,老夫只好失一次信约,放下宝刀而去,反正是老夫被人称为伪君子,偶然做一件不守信约的事,那也不算什么。”
葛元宏追问道:“老前辈当真是要把我们活活埋在地里么?”
艾伦道:“一点不错,非如此不能瞒过天视、地听二怪,老夫会为你们选一个通气之处,在他们离去之后,老夫再将你们挖出来就是。”
葛元宏道:“老前辈准备几时动手?”
艾伦道:“自然是愈快愈好,以天视,地听之能,不超过一个时辰,定然会找到此地。”
葛元宏道:“一个时辰,要挖一个能埋我们五兄弟的土坑,也非易事啊。”
艾伦道:“马上挖坑,自然是来不及了,快去带他们来。”
葛元宏略一沉思,道:“好。”转身行去。
郭文章还在犹豫,但眼看师兄答允下来,只好跟着行动。
这时,谭家麒、陆小珞已可行动,匆匆整理了衣物,行出厢房。
艾伦已然等得不耐,冷冷地说道:“你们再晚一刻,只怕是葬死,不是活埋了。”
郭文章这一次没有出言反击,只因他心中又想了很多事,艾伦出手能从大师兄手中,夺去那削铁如泥的宝刀,武功是何等高强,但他对天视、地听二怪,却似是存着很深的畏惧,一个伪君子艾沦,似乎已有着足够杀死他们师兄弟五人的力量,实也用不着多费心机口舌。
反抗既没有一点机会,似乎是只有听凭艾伦的摆布了。
江湖上有很多奇怪传统,奇怪人物,有些人杀了很多人,也做了很多坏事,但他却能够遵守着一诺千金的信义。
像伪君子艾伦这等人,自知不是好人,但又偏偏不要做太坏的人,他自己为自己订出了很多戒规,严格的遵守着,他贪捡便宜,却又总要付一点小小的代价,他自知不是君子,但又不愿真的做一个小人。
他想做坏事,却又想出很多道理束缚着自己,在那极狭小的夹缝中,用尽心机,捡得便宜,才能沾沾自喜,感觉到自已是充满着智慧的人。
年纪幼小的陈公子,似乎是在短短几日内,长大了很多,不论什么事,都听从几个师兄安排。
艾伦带着几人,行入佛寺后院一处角落中,果然见一座八九尺深浅的一座土坑。
葛元宏向下瞧了一眼,只见坑底亦有五尺方圆,足可安下几人。
艾伦急急道:“快跳下去,这地方能不能避过视、听二怪的耳目,还要看咱们的运气如何了。”
陈公子道:“大师兄,咱们可要跳下去么?”
葛元宏道:“眼下,似乎是只有跳下去一途了。”
陈公子一闭眼睛,首先跳了下去。
艾伦推过一片青石磨盘,道:“这土坑越往上面越大,大约只能放下一半,老夫掩上杂草,虚土,这块青石,足可负担了。”
葛元宏打量了那青石一眼,暗中估计了一下,随即跳了下去。
艾伦一扬手,道:“接着。”
六合宝刀投入坑中。
葛元宏伸手接过,道:“老前辈还刀何意?”
艾伦道:“等避过视、听二怪,老夫救你们出来时,再收回宝刀不迟。”
葛元宏道:“这青石磨盘,虽可顶住杂草、虚土,但却无法通气,岂不要活活把我们闷死。”
艾伦道:“墙外是一片水池,草深及人,老夫用两根竹竿,打通中间的关节,由墙外插入土坑之中,才有机会瞒过视、听二怪。”
葛元宏道:“天视、地听竟有这等能耐么?”
艾伦道:“此时此刻,无法和你多说,咱们如是都能活着,那就以后再说。”
翻身跃出围墙。
葛元宏也和几个师弟,排坐土坑之内,并且动手安排那青石落下后的支撑之法。
又过片刻,果然,有两根竹竿,不知从何处,透入土坑。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艾伦跃落土坑旁侧。
葛元宏,郭文章极力配合,才算把那块磨盘,平放在土坑之上。
艾伦缓缓说道:“那竹竿透出水面,不过半尺左右,够安全,也够隐密,为了掩蔽天视、地听的耳目,我决定把泥土填的扎实一些,你们小心那青石塌落下去。”
郭文章对着青石磨盘正中的石孔,高声说道:“你把泥土填实了如是不肯再来,我们岂不是要被困在此地。”
艾伦道:“老夫将宝刀在此抵押,难道还会跑了不成。”
一面说话,一面推泥土,填起了土坑。
他工作十分认真,填满了泥土之后,又在上面覆蒙了不少枯草,才悄然离去。
那是极为细密的设计,简直是看不出任何人填土的痕迹。
纵然是才慧绝高的人,也无法瞧出任何破绽。
填满泥土荒草的土坑中,一片黑暗,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那两个竹筒中。透入一些微弱光华,照亮了尺许方圆。
葛元宏心中感慨万千,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师弟。”
陈公子道:“大师兄有什么吩咐?”
葛元宏道:“师兄惭愧的很。”
陈公子道:“诸位师兄,都是受了小弟的拖累,如非为我,二师兄、三师兄两位怎会身受重伤,惭愧是小弟。”
葛元宏道:“师父一生,为人耿直,除奸斩恶,为人间做了不少好事,如是皇天有眼,就该留给咱们一点生路。”
谭家麒道:“大师兄,咱们数年相处,情同骨肉,如若能脱此凶危,重见师父、师母,那故然是值得庆祝的喜事,万一无怯脱此凶危,咱们师兄弟能够死在一起,那也是人间一大快事。”
葛元宏苦笑一下,道:“千古以来,有不少躲避追兵的事,但咱们这一次,恐怕是前所未有的躲避之法的了。”
谭家麒突然哈哈一笑,道:“小弟虽断去一臂,但内心之中,倒全无一点哀伤之感,人生不过数十年寒暑,能有咱们这等经历的人,只怕是不会太多了。”
葛元宏道:“二师弟干云豪气,实叫为兄的敬佩,淡笑论生死,甘苦自啖之。不过,咱们不能太过掉以轻心,咱们四兄弟虽然不畏死亡,但不能负了师父的重托,咱们必需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想法把师弟送上九华山去,目前咱们只有一个目的,全心全意的求生。”
郭文章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师兄,有一件事,小弟一直想不明白,想请教师兄。”
葛元宏道:“什么事?”
郭文章道:“这番追杀咱们的人,大过复杂了,似乎是正邪都有,而且不少都是江湖中极负盛名的顶尖人物,难道,这些人,都和师父结有很深的仇恨么?”
谭家麒道:“就算都和师父结有仇恨,但他们也很难这等联手而来,就小弟看法,这些人有不少都是领袖一方的人物,如何能在统一号令之下,对付咱们?”
葛元宏道:“这一点,小兄也想过了,这些人中,不但有正有邪,而且有些根本和师父全无仇恨的……”
陈公子接道:“他们既然和爹爹无仇,为什么要苦苦追杀咱们呢?”
葛元宏道:“这一团谜,小兄这点才慧,实无发揭穿谜底。不过,就小兄观察所得一些蛛丝马迹而论,他们之中,有大部分似是受人逼迫而来。”
郭文章道:“对!那罗常白就是因为孙女被掳,不得不听人之命,截杀咱们。”
一直未曾开口的陆小珞,突然开口说道:“小弟觉着那罗常白最是不可原谅的人,他一生侠名,极受武林敬重,但他竟为亲情所牵,无缘无故和咱们作了对头,斩下二师兄一条臂,又把我打成极重的内伤。”
葛元宏道:“三师弟说的是,但他在伤了二位师弟之后,似是有极深的悔意,所以,他才留下了丹药而去,但这中间,有一点,使小兄百思不解。”
郭文章道:“哪一点?”
葛元宏道:“那人既然能够役使正、邪二路人马中这么多武林高手,向咱们寻仇,必是一位武功奇佳,才智绝伦的人物,他应该有足够对付咱们的能力了,又何苦这般劳师动众呢!再说,他这做法,也替本身结了不少的怨家、仇恨,实为智者不取了。”
郭文章道:“不错啊!他们实在用不着这样大举行动。”
葛元宏道:“所以,小兄觉着,这只是一个开始。襄阳陈家,虽未在江湖中开宗立派,自成门户,但师父的侠名,却是武林道中人人皆知,他代表了一股正义力量,所以咱们就首当其冲。”
他这一席话,说得三位师弟大大地佩服,良久之后,才听得郭文章说道:“大师兄才智过人,小弟等万万望尘莫及。”
葛元宏黯然一笑,道:“只怕,此后江湖上有很多的门派,要和咱们遭受到一般的命运。”
谭家麒道:“但他的目的何在呢?看情形不似为利,役使数百位江湖高手蒙面而来,似乎也不是为了扬名立万。”
葛元宏道:“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是咱们无法了解。”
几人商谈了甚久,仍是找不出原因何在?
突然间,一缕日光射入,洞中亮了不少。
原来,太阳已然偏西,日光正照在通向墙外,突出水面的竹竿筒口上,照射入了坑中。
陈公子顺着日光望去,忽然失声叫道:“大师兄,那是什么?”
葛元宏、谭家麒等,都不觉地转头望去。
日光下,土坑壁间,反射出一点晶莹之光。
葛元宏伸手抓去,只觉入手坚硬,竟是金铁之物。
郭文章道:“大师兄,是什么?”
葛元宏五指用力,向土壁中插入少许,道:“似是一个铁环。”
郭文章道:“如是铁环,埋在土中甚久,早已锈成一片,怎会发光?”
葛元宏道:“也许是一枚金环……”
突然改口说道:“似是一个箱子提环。”
这时,日光稍失,土坑中又恢复了原有的黑暗。
谭家麒道:“大师兄,是箱子么?”
葛元宏已双手并用,挖了不少泥土,道:“错不了,是一个箱子,不过,是铁打的箱子。”一面双手加力,把铁箱拖了出来。
陆小珞一直靠在壁上养息,此刻,却突然插口说道:“四弟,我身上还余有两枚火折子,你取出来给大师兄。”
郭文章依言在陆小珞衣袋中找出火折,立时晃燃。
火光下,凝目望去,只见那是一个长约一尺,高不过六寸的小铁箱子。
箱子上,锈痕斑斑,显然是在土中埋了很久之故。
箱子用一把小小的铜锁锁着,也长满了锁锈,但奇怪的是,那小铜锁上,嵌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珠子,月光下一点晶莹之光,正是那颗珠子所发。
谭家麒道:“大师兄,咱们打开铜锁瞧瞧看,小铁箱中放的什么?”
葛元宏掂掂手中的小铁箱子,道:“分量不重,不像存放金铁之物。”
郭文章道:“此地已十余年无人居住,此箱主人,也许早在十五年前兵荒马乱中死去,早成无主之物,打开瞧瞧也不妨事?”
葛元宏道:“此箱主人,用一个嵌有明珠的铜锁,锁在铁箱,自然是用心也就在使人发现,不让这只小铁箱子永埋土中,咱们不能负了主人之意。”
暗中运集功力,紧握铜锁,用力一转,铜锁应手而落。
启开铁箱看去,只见一个白绫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