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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元宏哦了一声,心头却暗暗的震动,忖道:这些变故,似乎早已在师母的预料之中了。
低头看去,只见陈公子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是极用力的闭着眼睛。
那是一种坚毅的忍耐,不愿使泪水再流出来。
葛元宏伸出手去,握住了陈公子的小手,只觉他紧握着小拳,似乎是心中充满着一种忿恨之气,心中又是一动,暗中微微加力,但感小师弟那紧握的拳头,坚硬异常,不禁大奇,忖道:平常之日,并未见小师弟练习武功,但他这紧握的拳头,坚硬有力,似有相当的内功基础。
心中念转,口中却未拆穿,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师弟,师父、师母,待我们恩深如海,虽是亲生子女,也不过如此而已。不论此后有何变化,我们都会全心全力的保护你,甘苦与共,福祸共担,你心中有什么事,尽管对我们说,就像和过去一样。”
陈公子睁开双目,道:“谢谢几位师兄,妈说过,什么事,都要我尽量忍耐,不要替师兄们多添麻烦。”
葛元宏笑一笑,道:“咱们像兄弟一样,有什么话,只管对我们说就是。”
陈公子点点头,欲言又止。
葛元宏也不愿一下子问的太多,但他已发觉了,师母归来之后,在小师弟身上费了不少的心血,教导他适应大变,当下改变话题,道:“小师弟,你饿么?”
陈公子摇摇头,道:“不饿。”
葛元宏道:“师母要你忍受苦难,但也要你爱惜身体,我去叫船大做饭,咱们都要吃一些。”
缓步行去舱外,但见旭日初升,金黄色的阳光,照着滔滔江流,波光闪动,幻起了万道金蛇。
帆舟如箭顺流而下。
一个船伙计,站在船尾,双手撑舵,船东主崔三,站在甲板上,手罩额前,搭个凉篷,极目远眺,不知在瞧些什么。
葛元宏轻轻咳了一声,道:“船东主。”
崔三放下罩在额前的右手,回头说道:“葛爷,你没休息?”
葛元宏道:“船上可有吃喝之物?”
崔三道:“有!我这就吩咐给葛爷准备。”
唤过一个船伙计,接道:“给客人准备早饭,要丰富一点。”
那船伙计应了一声,行入后舱。
葛元宏道:“船东主,你刚才瞧什么?”
崔三道:“一条船。”
葛元宏心中一动,道:“一条船,怎么样?”
崔三道:“是一艘梭形快舟,这些船通常不走远程,但这一大早,却鼓浪而来。”
葛元宏道:“可是追咱们来的。”
崔三道:“有些像……”
他似是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不言。
两道目光却盯注在葛元宏身上打量。
葛元宏轻轻咳了一声,道:“你看什么?”
崔三道:“葛爷可知道追来的是些什么人?”
葛元宏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崔三道:“葛爷如是不想和他们照面,那就请到舱中躲一躲。”
葛元宏略一沉吟,抱拳说道:“崔兄,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在下等都不愿见他们,请崔兄设法能应付过去那是最好不过,万一应付不下来,由我姓葛的接着,决不拖累到你船东主。”
一面从怀中摸出一块金锭递了过去。
崔三道:“葛爷,小的在水面走了几十年船,眼睛里……”
突然,目光触到了葛元宏手中的金锭,顿住话锋一转,接道:“好!你葛爷怎么吩咐,小的怎么办。”
接过金锭子,在手中掂了一掂,又道:“葛爷请回舱中休息吧!”
葛元宏道:“万事拜托了。”转身行入舱中。
谭家麒道:“大师兄,有人追来了。”
葛元宏笑一笑,道:“湘水道上,船只往来极多,不一定就是追咱们的,但咱们不能不准备应付一下……”
目光转到陈公子脸上,接道:“小师弟,听小兄一句话好么?”
陈公子点点头,回道:“大师兄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葛元宏道:“后面的船,可能是追咱们而来,等一会,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惊慌,守在舱里别出去。”
陈公子点点头道:“那些人可是爹爹的仇人么?”
葛元宏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你几个师兄,都可应付,只要你乖乖的坐在舱中别出去。”
陈公子道:“我记下大师兄的话就是。”
这时,一个船伙计启帘而入,手中瑞着一个大木盒,盒中一大盘煎鱼,一盘煎蛋,一盘红烧肉,一盘豆腐,和一叠油炸馒头,笑道:“船上师傅粗手粗菜,诸位爷将就充饥。”
葛元宏摸出一把铜钱,道:“这个给你。”
船伙计打个千,道:“多谢葛爷。”接过赏钱,转身而去。
葛元宏道:“几位师弟请用。”
数日劳累,一宵惊魂,几人腹中都有一些饥饿,立时举筷大吃起来。
一餐刚刚吃完,突觉船身一个旋转,耳际间响起那崔三的声音,道:“朋友,水面这样宽,你怎么硬往船上撞。”
但闻一个粗豪的声音吼道:“快些下锚停船。”
谭家麒、陆小珞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伸手抓起单刀。
葛元宏摇摇手,低声说道:“停下来,咱们一出手,就暴露了行踪,能忍耐就忍下去。”
只听崔三说道:“诸位是干什么的,我崔某可是安善良民,襄阳水道船只往来如梭,诸位难道要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行劫不成。”
但闻叭嗒一声,似乎是—件物品,落在帆舟甲板之上。
紧接着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嗓门,道:“船伙计,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没有三丈三,怎敢上梁山,你小子眼睛长在肋骨上么,你认为不停船,太爷就过不来了,是么?”
声音愈来愈近,说完最后一句话,人已到甲板上。
葛元宏道:“二师弟,你负责保护师弟,三弟,四弟,也暂请留在舱中,未动手之前,你们不要出去。”
揭开舱帘,步上甲板。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纱的大汉,已站在甲板上。
一枚五爪烂银飞抓,钉在甲板上,后面系着一条白色丝绳。
两丈外,一艘梭形快舟,紧迫在帆船之后。
显然,对方先用飞抓,钉在甲板,施展劲功,跃上帆船。
这时,船主崔三,手中提着木桨,正向那黑衣大汉行去,口里说道:“船上是官眷,诸位闹出了事,大家都不好下台。”
那黑衣大汉粗豪地说道:“别说是官府眷属,就是皇亲国戚,老子也一样要瞧个明白,你小子给脸不给脸,诚心找苦头吃了。”
崔三见识广博,一瞧那大汉飞上甲板的身子,已知道麻烦大了,不敢再向前逼进,停下脚步,道:“近山的吃山,靠水的吃水,兄弟在汉水走船,可是按道上的规矩行礼。一年三节,没有少过道上朋友们一个铜板,有道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但见人影一闪,一个细长汉子,飞上了甲板,尖细嗓门,高了半个音,说道:“你小子瞎了眼,大爷们不是汉水道上的。”
崔三怔了一怔,道:“行有行规,诸位这等捞过界的手法……”
那细长汉子,也穿着一身黑衣,脸上也蒙着黑纱,举步一跨,人已欺到崔三身前,冷冷接道:“你小子话太多了。”
左手一挥,崔三顿觉一股暗劲,逼了过来,身不由已地向后栽去。
葛元宏正好举步行了过来,右手一抬,扶住了崔三的身子,冷冷说道:“两位要找什么人?用不着和船家怄气。”
崔三被那人一掌,震的血气翻腾,虽被葛元宏一把扶住,没有摔在地上,但也是半天缓不过气,心知遇上了要命的人物,那里还敢多口。
那细长条的汉子,两道凌厉的目光,由蒙面黑纱中透了出来,打量了葛元宏两眼,道:“阁下是陈大侠的什么人?”
葛元宏目光转动,只见那梭形快舟上,还站有两个人,一色的黑色劲装,黑纱蒙面,显然是已上甲板两人的同伙,当下淡淡一笑,反问道:“诸位是何许人?”
那细长大汉,人虽瘦骨嶙峋,脾气却暴躁得很,冷笑一声,道:“你小子耳朵有毛病么?二太爷在问你话,你听到了没有?”
葛元宏剑眉耸动,俊目放光,脸色肃然地说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咱们素不相识,更谈不到什么恩怨,阁下恶言恶语,出口伤人,全无一点气度。”
这几句话听起来,不带一个脏字,但听在那瘦长汉子的耳朵里,却是难过至极,恼羞成怒,厉声喝道:“二太爷没工夫和你闲磕牙,你小子不说出身份,可别怪你二太爷误宰了你。”
葛元宏道:“就凭你么?”
瘦高个子,正待欺身而上,却被那粗豪大汉拦住,道:“阁下词锋如刀,想必是铁口书生葛少侠了?”
人家呼出了名号,葛元宏自是不便再故意装傻,淡淡一笑,道:“不错,在下正是葛元宏。”
那粗豪大汉哈哈一笑,道:“陈家刀,在武林中威名日重,葛少侠想来已得陈大侠真传了吧!”
葛元宏人虽聪明,但他究竟是缺少江湖历练的人,不知对方说这许多话是缓兵之计。当下说道:“阁下夸奖了。”
这时那瘦高个子,却未再多言,缓缓向后退了几步,站在甲板边缘,挡住了葛元宏旁顾的视线。
那两个站在梭形快舟上的黑衣人,却突然飞身跃上帆舟,抓起两只铁锚,投入江中。
整百斤以上的铁锚,激起了两道水柱,一片浪花。铁锚坠江,钢链锁舟,这艘船帆,只载几人,冲击之力不大,滴溜在水面上打了两个转,停了下来。
葛元宏只留心着那粗豪大汉和瘦高个子,未防到梭形快舟上的人,等到对方抛锚停舟,才知中计,心中大是气苦,暗道:“我明明瞧到了舟上还有两人,怎的竟未生防备之心。”
当下冷笑一声道:“你朋友好卑下的手段。”
那粗豪大汉朗朗一笑,道:“葛少侠口舌如刀,词锋犀利,只可惜少了一点江湖阅历,这等顺水行舟,疾行如箭,咱们不准备和你葛少侠同行太远,只好抛下铁锚,锁住船舟了。”
葛元宏长长吸一口气,定定心神,道:“这么说来,各位是专为追寻在下了。”
那粗豪大汉道:“不错啊!葛少侠能在数十位合围高手中,轻易溜出来,这份能耐,在下好生佩服。”
葛元宏道:“四位也是那以多为胜,数十位合击高手中人。”
粗豪大汉道:“好说,好说,咱们兄弟,滥竽充数,作个配搭罢了。”
葛元宏暗道:“拖延时刻,对我不利,不如早些和他们作个了断的好。”
心念一转,手握刀柄,冷然说道:“四位黑纱蒙面,想来定然是有见不得人之处,在下请教姓名,想也是白费口舌……”
粗豪大汉嗯了一声,接道:“彼此既不攀交,倒也用不着通名报姓。”
葛元宏唰的一声,抽出雁翎刀,冷冷说道:“四位已经找到了葛某人,也该划下道子了。”
粗豪大汉脸上黑纱浮动,似乎是很仔细望望葛元宏手中的单刀,说道:“御赐陈大侠一把六合宝刀,不知现在何处?”
葛元宏道:“诸位胜过了葛某人手中兵刃之后,再见识宝刀不迟。”
粗豪大汉又是一陈哈哈大笑,道:“葛少侠,动手相搏,兵刃无眼,难免要有人伤亡,非不得已,最好是不要动手,其实咱们兄弟,和你葛少侠并无仇恨,用不着动刀拼命。”
葛元宏一皱眉头,道:“那么四位的来意是……”
粗豪大汉接道:“请你葛少侠和陈公子去见一个人。”
葛元宏道:“什么人?”
粗豪大汉道:“见了面,他自会告诉你葛少侠,在下不便奉告。”
葛元宏淡然一笑,道:“如是我们不去呢?”
粗豪大汉道:“葛少侠还是去的好,彼此之间,免伤和气。”
葛元宏缓缓举起手中的雁翎刀,道:“我瞧阁下可以亮兵刃了,似这等拖延待援方法,不觉得太过小家子气么?”
隐身在舱中的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早已跃跃欲试,一见葛元宏举起了手中兵刃,立时掀帘而出。
谭家麒唰的一声,抽出单刀,道:“大师兄,不用和他们多费舌了,反正早晚都免不了动手一搏。”
葛元宏道:“好!大家上。”
谭家麒大喝一声,直向粗豪大汉扑去。
那瘦长个子冷笑一声,疾步冲了上来,道:“二太爷陪你。”
一把青铜万字夺,横里伸出,拦阻谭家麒,打了起来。
陆小珞、郭文章双双扑上,却被两个抛下铁锚的黑衣蒙面人,两柄厚背泼风刀,接了下来。
葛元宏长啸一声,雁翎刀挥展出一片寒芒,欺向那粗豪大汉。
只见那大汉一闪身躯,横里避开了七尺,右手一松腰间的扣把,抖出一条链子枪来。
这是一种特殊的外门兵刃,一把雪亮锋利的枪尖,后面带着一条铁链子,那枪尖不过八寸多些,后面的链子,却有一丈多长,施展起来,长短随意,极善变化,但这等软兵刃如无特殊的造诣,反将自缚手脚,无法施展。
那粗豪大汉活扣松开,右手一挥,链子枪抖的笔直,枪尖寒芒闪动,直向葛元宏前胸点到。
一出手,顿然抢回主动,反着先鞭。
葛元宏已得忠义侠大部真传,但却从未见过这等外门兵刃。
眼看那一枪迎胸点来,横刀一架。
波的一声金铁交鸣,那枪尖虽被葛元宏挡在一边,但那枪后铁链,在那粗豪大汉内力操纵之下,弯了过来击向葛元宏左颊。
葛元宏收刀不及,只好一抬左手,拍出一掌。
那击向面颊的铁链子,虽被葛元宏一掌拍开,但左手,却被震的一阵剧痛。
粗豪大汉哈哈一笑,一挫腕,收了链子枪。
葛元宏暗里咬牙,一个疾快的旋身,欺近那大汉身侧,雁翎刀,唰唰唰,连攻三刀。
这三招,都是陈家刀法中精妙招数,刀聚一片银光,逼的那粗豪大汉,只有接架的份儿。
链子枪虽然可软可硬,变化万端,但却适宜在广阔地方搏斗,才能发挥妙用,帆舟狭小,甲板长不足丈五,宽不过八尺,已有六个人分成三对搏斗,这就限制了那粗豪大汉链子枪的威力。
葛元宏占了地利之优,雁翎刀攻势愈来愈猛。
陈家刀法本以绵密,深厚见长,那粗豪大汉已落下风,立时被困在一片刀光之中,链子枪完全失了效用,双手分握铁链,对挡葛元宏的雁翎刀。
葛元宏也是初次正式和人动手,心中原本也有些紧张,但十几招后,心情放开,刀法更见凌厉,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
分神四顾,只见三位师弟也都占了上风,陈家刀果然是名非虚传。
葛元宏刀法一紧,更是逼得那大汉手忙脚乱,一面说道:“朋友和家师何仇何恨,为什么要夜袭陈府?”
那大汉挡开了葛元宏两刀猛攻,喘口气,道:“咱们奉命而来。”
葛元宏一招“剥茧抽丝”,划过那大汉左肋,衣衫破裂,鲜血涌了出来,口中却问道:“奉何人之命?”
那大汉一吸气,强行忍着伤疼,向后暴退三尺,留出一段施展链子枪的空间。
但陈家刀乃陈道隆采集天下刀法之长,再加上自己的创意,揉合而出的一套刀法,故而变化多端,有甚多出人意外的招数。
只见葛元宏利刀一挥,闪起了两朵刀花,刀光护身,如影随形般追了过来。
这帆舟甲板,也不过丈许长短,那大汉退回数尺,已到了甲板边缘,还未来得及施展手中的链子枪,葛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