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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墓里一片狼籍的血腥景象——所有的棺木都被劈开了,尸体的残肢凌乱地铺了一地,那个正野兽般贪婪地啃着某只腐烂的人手的,居然、居然是……
“你又赢了。”在夕阳映照下的白色小楼里,带着面纱的女子微微叹息着,对旁边一个披着貂裘执着金杯的青年道,“果然,人和兽其实没有多少区别。”
“阿靖……”青年没有接着她的话题,只是微闭着眼睛,拍了拍她的手背,淡淡问,“高欢如今把他训练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他已经从内心里完全被摧毁了——再给他套上笼头他就会毫不反抗地跟我们走……”阿靖颔首,沉吟着,“麦任侠本来的武功实在是不错,一旦训练成了杀手、吹花小筑的实力将大大提高。”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人才,我早叫张佩宁杀了他了……何必那么费事地把他关在那种地方折磨他。”萧忆情啜了口酒,神色淡漠,随手把玩着横在膝上的七星剑,仿佛那无上的权威象征只是一个玩具,冷笑——“什么正派名门的子弟,从小的忠孝礼义……其实人人的心里都是一只野兽。那些道德伦理只是象一个坚硬的面具,如果你敲破了它,会看见内里藏的只是丑陋不堪的畜类而已——”那才是人的本性啊……“阿靖目光锐利地一闪,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拿走了他手中的酒杯。
“你喝多了……平日你的话不会那么多。”
杯中的红色美酒微微漾动。血一般的美酒。
权倾武林的听雪楼主对于这样的干涉却似乎很顺从——有些疲惫地伸手拿起七星剑,随便递给旁边的绯衣女子:“给你留着把玩吧……怎么说,这剑还是不错的。”
“那上面有血,我不喜欢。”
“哪里有?”
“那不就是吗?……”
手指点向鲨鱼皮的剑鞘,忽然间,那七颗红宝石仿佛滴出血来。
相思泪:友情。
碧玉簪:道德。
金错刀:爱情。
海上花:童真。
七星剑:人性。
天色又已经渐渐黯淡了下来,从窗户缝隙里透进的那点光,已经无法让她再继续记录任何东西了——但是,这样的黑暗,反而适合那些黯色的故事呢。
那些是只能在黑暗中回顾的往事吧?
灰色、压抑、疯狂——如同她池小苔的一生。
《醉思仙》
晚霞红。看山迷暮霭,烟暗孤松。动翩翩风袂,轻若惊鸿。心似鉴,鬓如云。弄清影,月明中。谩悲凉,岁冉冉,舜华潜改衰容。前事消凝久,十年光景匆匆。念云轩一梦,回首春空。彩凤远,玉箫寒。夜悄悄,恨无穷。叹红尘久埋玉,断肠挥泪东风。
……(本卷结束) ……
之四 火焰鸢尾
火焰鸢尾
“南海龙家的新娘似乎又死了……”看着从鸽子腿上解下来的信函,萧忆情似乎有些惋惜的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次的新娘是滇南凤凰花家的二小姐吧?”旁边的一个绯衣女子展开了一幅画像——上面是一个方当及笈年龄的绝色少女,鬓上簪着一朵火红的凤凰花,“龙家是怎么对外宣布的?——还是说新娘是因为有私情而羞愧自尽的?”
“是啊,第十一个新娘。”
“谁会信?毕竟太蹊跷了。”阿靖皱了皱眉头,“难道女方家族能轻易罢休吗?”
萧忆情笑了笑,把她手上那幅画卷拿了过来,挂在密室的墙壁上,那里,已经整整齐齐的挂了十幅少女画像:“海南龙家……你以为云贵两广之地能有对抗他的力量吗?”
阿靖不说话——她也知道,在遥远的南方,在天和海交际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类似于神话传说的家族:龙家。
没有人记得那一个家族的人原来姓什么,只知道他们居住于一个叫莺歌屿的孤岛上,由于历代的嫡子都具有预言潮汐天文变化的能力,而被海上的渔民奉为神明,变成了龙神的象征,后来,干脆以“龙”为姓。
那个家族,几百年来在云贵两广的势力和影响,甚至在朝廷之上!
“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龙家历代主人都面貌丑陋无比,而且脾气暴烈,动辄杀妻弃子,为了那个家族的势力和财富,居然还是不断有人把自己的女儿往那个火坑里推。”萧忆情摇头,看着壁上十一张少女的画像,叹了口气。
其中,还有号称江南第一美女的苏妩和武功排名武林前十的女剑客叶翩芊。
连这样的人,一进龙家的莺歌屿,都是玉陨香沉!
“但是,如果能成为龙家的女主人,那样势力和财富的回报,也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动心。”阿靖眼睛看着南方的天际,悠然说了一句——“如果能和龙家结盟的话,听雪楼对付滇中的拜月教就不必腹背受敌了……”
萧忆情眼睛闪亮了一下,忽然沉默。
他知道阿靖的意思——“那么,是要派出一个楼中的人去龙家吗?”他问,手指拨弄着鬓边的白玉流苏,眼睛里有深思的意味,“是要听雪楼和龙家结亲,送一个女子去做新娘吗?”
“已经有十一位新娘死了……如果听雪楼的新娘也失败了的话,将彻底失去和海南龙家交好的可能吧?”有些沉吟地,萧忆情轻轻咳嗽了几声。但是,无疑,一旦成功所能得到的巨大利益打动了他,听雪楼主陷入了反复的权衡中。
“我们对于龙家的资料实在是很少,并不了解为什么每一代龙家嫡子在正式娶妻之前,总是要莫名其妙的死很多新娘……”
“只是知道龙家虽然有天文潮汐方面的天赋,但是却是一个代代面貌丑陋不堪的家族,而且似乎是被诅咒一样,那样大家族中经常有妇女暴死的消息传出……”
“似乎,虐杀女子,是那里的传统啊……连第一美女的苏妩和武功排名武林前十的叶翩芊都诡异的死去了,那么我们楼里要派出什么样的人才好呢?”
似乎是和身边的绯衣女子商议,又似乎是一个人在沉思,听雪楼主俊秀的手指不停的拨弄着白玉流苏,目光变幻莫测。
忽然,沉思的他猛然震了一下,眼睛闪耀如电光——“让江千湄去!”
听雪楼主嘴里吐出了一个名字。
“千湄?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阿!”阿靖不由一震,惊讶,手用力握紧,“而且……而且虽然是吹花小筑的杀手,却是个从来没有完成过任务的杀手!”
萧忆情的眼光忽然冷漠如同冰雪:“千湄当然不是好杀手……既天真,又善良,还有莫名其妙的自我牺牲精神——如果不是看在她哥哥江浪是为听雪楼死去的份上,我不会容忍她那么多次的失败!”
“不过,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打动龙家嫡子的吧?反正,可以试一试……”
“可是她才十六岁——”绯衣女子低声重复了一遍。
“阿靖,你十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听雪楼主蓦然问,阿靖呆住——十六岁……十六岁……她忽然不说话了。烈火,鲜血,屠杀,复仇……那样惨烈的十六岁花季!
如今,她已经二十三岁——回忆十六岁,已经是恍如隔世!
“十六岁,已经不是孩子了。”萧忆情冷漠的回答,似乎也回忆起了什么,目光变得遥远莫测,“我不可能长久收留千湄在楼中的,她也该为我做些什么了……”
“真不愧是听雪楼主……”阿靖看着他的目光也冷漠起来,不知道是钦佩还是讽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不能活在你身边的,是吗?”
“尊贵的听雪楼主人,龙家总管家臣昊天,奉少主之令来迎娶楼中的江小姐,去莺歌屿做龙家至高无上的正夫人……”朱楼上,一个家臣在一切完备后出列,单膝跪下禀告,同时呈上了婚帖和礼盒——“这是我们南海龙家的传家至宝‘辟水灵犀’,是婚定的聘礼,请楼主收下。”
萧忆情对于珍宝的兴趣向来不是很大,只是随手拿过,看了看,交给身边的阿靖:“等一下你拿去给千湄过目——反正也是要随着她嫁回到龙家去的。”
“我们少主说,希望借着这次婚姻,以后能和贵楼结成兄弟之好。”
那个家臣低着头,但是略微带点深蓝色的眼睛还是在垂下的发丝后闪烁。虽然是面对着中原武林的霸主,但是神色依然那样从容自信,不愧是南方最强的龙家的家臣。坐在萧忆情身边,绯衣女子暗自赞叹了一声。
“那么,请带江千湄小姐回去罢。”萧忆情目光也落在这个低着头的家臣身上,看见他隐藏的很好的精神气,暗自判断着这个人的功力,一边淡淡回答,“顺便替我向青崖少主问好……”
“是。在下告退!”家臣站起,在起身的瞬间,看见他的脸,所有的人,包括男人和女子,老人和青年,都不由齐齐一怔!
非常俊美的男子……蓝黑色的眼眸,脸部的线条利落而英俊,齐额勒着额环。在额环上宝石辉光的映射下,这个来自远方的男子焕发出令人震惊的光芒。
“历代以相貌丑陋著称的龙家,居然有这么人物出众的属下。”在对方干练利落地迅速退去后,萧忆情也忍不住轻轻对旁边的阿靖称许,“而且,虽然他懂得收敛真气,还是能看出他的武功非常了得。”
“奇怪……”阿靖只是说了一句,“那些来的家臣,似乎外貌都很出众。”
“或许,莺歌屿上只有龙家嫡宗才历代丑陋,所以心理扭曲,才老是怀疑自己的新娘和那些外貌英俊的家臣有私情,做出婚礼前杀妻那么血腥诡异的事情。”
蓦然,在一旁的二楼主高梦非抱着胳膊冷冷插了一句。
阿靖和萧忆情相互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和千湄说了实情了吗?”忽然,阿靖问萧忆情,带着几分忧心,“她知道未来的丈夫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吗?”
“没有……我只是告诉她龙家少主的相貌丑陋而已。”萧忆情咳嗽了几声,仿佛掩饰着什么,“如果告诉她,在之前已经有十一位女子在新婚前夜死去,也只是白白的让她担心而已,于事无补。”
“千湄应该不会反对的……”阿靖叹息,“那么听话乖巧的女孩子,就算是听雪楼要她去死,也是不会拒绝的。”
“江小姐,吉时已到,请出阁。”
听到门外龙家家臣催促的声音,“啪”的一声,喜帕掉落在大红的地毯上。
“靖姑娘。”十六岁的女孩子抬起清澈的眼睛,看着旁边陪伴的绯衣女子,“我……我有点害怕……南海,那么远的地方呢!”她的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让人怜惜不已。
“千湄,如果勉强的话,就不要去了。”因为知道女孩的性格,所以她故意那么说。
果然,女孩子用力咬着嘴角,还是装出了一副坚强的样子:“没关系!千湄可不是软弱的娇小姐啊!——就算龙家的那个青崖少爷丑一点,我也能忍受,他脾气不好,我也会尽力讨他欢心的!龙家对听雪楼很重要——不是吗?”
看着那稚气眼睛里装出的老成,阿靖内心的最深处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可怜的女孩,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走上的是怎样危险莫测的道路呢!
“千湄,海南莺歌屿那么远,你嫁过去以后即使是楼主也无法照顾到你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阿……”终于,阿靖忍不住轻轻说了一句。
“靖姑娘……去龙家的话,很危险吗?”有些无法理解的,千湄问,孩子气的脸上满是疑问,那样天真的目光,让绯衣女子冷漠了很久的心,都隐约有刺痛的感觉。
“楼主,他们走了。”
站在高楼上远眺,出神的萧忆情忽然听见了身边绯衣的女子轻轻叹息了一声。
“但愿她平安当上正夫人……”
“但是,或许,她会成为那第十二个女子……”
华丽的马车在平稳地往前疾驰,车中是香气馥郁的。她身边,齐齐地围坐着四个各色衣服的少女,手里捧着不同的物品,只要她稍微流露出不适的神色,便都关切的注视过来,让她连神色都不敢动一下。
——连听雪楼带过来随侍的侍女都被分散到了其他马车上,仿佛,是要她从踏入龙家起,就和以前的一切完全断绝一样!
侍女们都是面无表情的,虽然殷勤,却无温暖。在看着她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说不出的讥讽和怜悯。
千湄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一去千里,到了南海,她就是孤身一个人了!
“小姐,请用膳。”并没有下车,但是侍女们却送上了珍馐,在她面前跪下,呈上金丝盘就的龙凤托盘,里面,用白玉碗盛着八色素菜,四种主食,碗上镶嵌着细碎的钻石,转动间光彩照人。
“你们起来罢。”她拿起筷子,或许是中间镂空,那乌木镶银的筷子竟不觉得沉。看不得侍女一直跪在面前,千湄终于低低的说了一句。
侍女们反而看了她一眼,轻声回禀:“小姐,奴婢不敢,这是龙家的规矩——在主人坐着用膳时,奴婢们必须跪着伺候。”
“……”千湄惊讶着,然而看见车厢里跪满的侍女,连忙开始有些慌张的吃了起来。各种菜只夹了几筷子,都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就把筷子放下了:“我吃完了……你们快起来吧!不要跪着了……”
“小姐,您多吃一点……才那么一点怎么能饱啊……”其中一个年长的侍女劝导。
千湄绞着双手,扭捏了半天,终于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你们在我面前跪着,我、我怎么吃的下去。”也许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这样尊贵高傲的世家风格,她的脸上有些羞涩起来。
侍女们抬起头,看着这个才十六岁的新娘,淡漠的目光开始有些松动。
“是一个好女孩呢……和以往的那些小姐很有些不一样。”端着盘子退出的时候,一个绿衣的丫鬟叹息着对那个年长的侍女道,眼睛里有期盼的神色:“说不定,这次她能够通过少主的考验,成为我们的夫人呢!”
“蕉绿你高兴的太早了……你不想以前也有个泉州姚家的小姐也死了吗?一样是很和善的人啊……”年长的侍女显然见识的多了,不在意的回答,“龙家的人从来都是……”
忽然,她闭上了嘴,苍白着脸色,看着从另外一个车厢里过来的年轻人,连忙低头跪下:“拜见昊天大人!”
“这个不是你们该议论的东西……今天起你们不用再侍侯小姐了,去另外的马车里干下活好了。”额环下的宝石泛着清冷的光,昊天的目光却比宝石更冷,斥退了侍女。
但是,他的眼睛深处,却依稀由于刚才侍女那番话而起了微微的波澜。
“真的是不一样的吗?……如果真的是,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然后,他撩起帘子走入了车厢,温和的笑着,问:“午膳还合小姐的心意吗?”
里面十六岁的女孩子闻声抬头,看见他,目光忽然停滞了。
“小姐,莺歌屿到了……请下船。”
当她脸色苍白的抬头时,看见船舱门口那个叫昊天的白衣青年对她微笑。
真的是非常好看的年轻人……简直象天神一样的英俊。他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天上的所有星辰都坠落在他的眼睛里了呢!那样的人,似乎只有在每个女子少时的梦中,才会出现,那是一个令人不愿醒来的梦。
一路上,在极度无聊的旅途中,也只有这个被下人们称为“昊天大人”的年轻人一直的照顾她,和她说笑,嘘寒问暖。
从刚开始有意无意的眼神传递,到了现在这样背地里暗自的关怀,这车马劳顿的三个月里,她是完完全全的被他吸引了。她知道昊天对她好,他甚至几次暗示可以两个人离开这里,双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