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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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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不想跟任何人结婚,这件事我也对初美说清楚了。所以嘛,如果初美想跟别人结婚,我不阻止。如果她不结婚,要等我也可以。就是这个意思。”

“嗯哼。”我不由钦佩。

“你觉得我恨过分,对不?”

“对,你很过分。”

“这个世界,根本上就是不公平的。不是我造成的。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我从来没有欺骗过初美。在某种意义上,我是很过分的人,我已事先告诉她,若是她不喜欢我那样就分手。”

永泽喝完啤酒后,点了一根烟。

“你对人生从不感觉恐惧?”我问。

“吱,我可不是傻瓜哦。”永泽说。“当然我对人生也有感到恐惧的时候。那还用说。不过,我不把那个当前提条件。我会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百分之百的地步。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不想要的就不争取。我是这样生存下去的。万一不行。到了不行的地步再想过。我说这是个不公平的社会,反过来想:这也是个能够发挥个人能力的社会。”

“好像挺自私的理论。”我说。

“不过,我并不是个守株待兔的人。我依照自己的方式一直在努力,比你努力十倍。”

“说的也是。”我承认。

“有时看遍这个世界后,真的令人厌烦。为何那些家伙不努力呢?没有努力又怎能光是抱怨这个世界不公平?”

我惊诧地注视永泽的脸。“在我看来,世人都在辛辛苦苦地努力工作啊。难道我的看法错了?”

“那不叫努力,只是劳动而已。”永泽简扼地说。“我所说的努力不是这样。所谓的努力,应该要有主题,更要有目标。”

“你的意思是,像你决定就业了,在其他人还在发呆时,你已开始学西班牙语之类?”

“正是如此。到了春天,我就可以完全掌握西班牙语了。英语、德语、法语我都懂了,意大利语也差不多通了。你想这些苦不努力可以达到吗?”

他在抽烟,我在想阿绿父亲的事。阿绿父亲大概做梦也没想过要看电视学西班牙语吧:他也从未想过努力和劳动的不同在哪儿吧!的工作太忙,还必须跑到福岛去把离家出走的女儿带回来。

“吃饭的事,轨决定这个星期六,怎么样?”永泽说。

我说好。

永泽选了一间位于麻布后街的宁静高级法国餐厅。永泽说出自己的名字后,我们被引到里头的贵宾室。小房间的墙上,挂看十五幅版画。初美还没来之前,我和水泽一边谈论康拉德的小说一边享用美味的葡萄酒。永泽穿的是看来挺贵的灰色西装,我穿的是极普通的海蓝色运动外套。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初美来了。她很用心地化了妆,戴金耳环,穿深蓝色的漂亮洋装以及形状高雅的红色包头鞋。当我称赞它的裙子颜色好看时,她告诉我那叫

“午夜蓝”。

“很不错的地方。”初美说。

“老爸每次来东京都在这里吃饭。我以前陪他来过一次。我不太喜欢这种装模作样的菜式。”永泽说。

“偶尔吃吃有啥关系嘛。你说是不是?渡边。”初美说。

“我老爸通常都带女人一起来。”永泽说。“因他在东京有女人。”

“真的?”初美说。

我装作没听见,喝葡萄酒。

终于侍应来了,我们点了菜。我们都选了小菜和汤,永泽的主菜是鸭,我和初美则叫驴鱼。菜上得很慢,我们边喝酒边聊。起初永泽谈起外交部考试的话题。他说几乎所有的考生都是可以丢进很深的沼泽的垃圾,其中只有几个像样的。我问他,那个比例跟一般社会的比例比起来,孰高孰低?

“当然同样了。”永泽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那个比例在那里都一样,固定不变。”

喝完葡萄酒,永泽再叫一瓶,又为自己另外叫了双份的苏格兰威士忌。

然后初美又开始为我介绍女朋友的话题。这是初美和我之间的永恒话题。地想介绍一个“非常可爱的同社团低班女生”给我,而我总是躲来躲去。

“她真的是好女孩,人又漂亮,下次我会带她来,你们聊一聊吧。你一定喜欢的。”

“不行。”我说。“我太穷了,配不上你们大学的女生。我没钱,话又谈不投机。”

“哎呀,没有的事。她是个性情豪爽的好女孩,一点也不会装腔作态。”

“渡边,见一次有啥关系?”永泽说。“不一定要干那回事的。”

“那当然了。若是干了就不得了啦。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哪:”初美说。

“就跟从前的你一样。”永泽说。

“对,就像从前的我。”初美嫣然一笑。“不过,渡边,这跟穷不穷没啥相干呀。除了班上几个非常摆架子的女孩以外,我们都很普通。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二百五十圆的午餐”

“喂,初美。”我打岔。“我的学校食堂,午餐有A、B、c三种。A是一百一一十圆,B是一百圆,c是八十圆。我有时吃吃A餐,大家都瞪我白眼哪。有些人连c餐也吃不起,吃六十圆一碗的拉面。我是这种等级的学校。你想我们会谈得来吗?”

初美哈哈大笑起来。“好便宜的午餐,我想吃吃看。不过,渡边,你的人好,一定跟她谈得来的。说不定她也喜欢一百二十圆的午餐呀。”

“怎会呢?”我笑看说。“谁也不会喜欢那种午餐的,不得已才吃它的。”

“但你不能一竹窝打翻一船人呀,渡边。虽然那是相当有铜臭味的贵族学校,但也有不少女孩很认真地思考人生问题,活得很正经哦。不是每个都想跟坐跑车的男生交朋友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说。

“渡边另外有意中人了。”永泽说。“关于她的事,这人绝口不提,守口如瓶,完全是个谜。”

“真的:”初美问我。

“真的。不过并非是谜。只是情形非常错综复杂,很难说明。”

“是否不道德之恋?吱,跟我商量看看嘛。”我喝酒敷衍过去。

“瞧,是不是守口如瓶?”永泽喝看第三杯威士忌说。“这人一日一决定不讲就绝对不讲的。”

“好遗憾。”初美把肉片切成小块,用叉送进嘴里。“如果那女孩和你发展顺利的话,我们就可以双双约会了。”

“喝醉时也可以交换伴侣了。”永泽说。

“别乱讲话嘛。”

“没有乱讲。渡边也喜欢你的。”

“那是另外一回事吧:”初美平静地说。“他不是那种人。他是个非常珍惜属于自己东西的人。我知道的。所以我才想介绍女孩子给他。”

“可是,我和渡边以前有过一次交换女伴的经历哦。喂,你说是不是?”永泽说看,若无其事地喝光杯里的威士忌,再叫一杯。

初美放下刀又,用餐巾抹抹嘴。然后看看我的脸。“渡边。你真的做过那种事?”

我不晓得应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不语。

“照实说嘛,不要紧的。”永泽说。我知道情形不妙了。永泽有时喝了酒就必会〃〃得坏心眼。然而我知道,今晚他的坏心眼不是针对我,而是初美。于是更加坐立不安。

“我想知道那个故事。不是很有趣么?”初美对我说。

“当时我喝醉了。”我说。

“没关系嘛,我又不是责怪你。只是想知道事情经过而已。”

“我和水泽在涩谷的酒吧喝酒,认识了两个结伴而来的女孩。好像是短期大学的女生。她们也醉得相当厉害,于是嘛,我们就到附近的酒店睡觉去了。我和水泽拿了两个相连的房间。到了半夜.永泽来敌我的房门,说要交换女伴,于是我到他那房去,他到我这房来。”

“那两个女孩没生气?”

“她们都醉了,对她们而言,跟谁上床都无所谓。”

“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理由。”永泽说。

“怎样的理由?”

“那两个女孩的外表相差太远了。一个美,一个丑,我觉得不公平嘛。因我要了那个漂亮的,岂非对不起渡边?所以跟他交换了。是不是这样?渡边。”

“应该是吧。”我说。不过,说句真心话,我相当欣赏那个不美的女孩。她的谈话风趣,性格善良。完事之后,我们在床上聊得很开心,永泽却跑来说要交换伴侣。我问她好不好,她说:“好,假如你们想那样做的话。”大概地以为我想跟那个漂亮的上床。

“愉快吗?”初美问我。

“你指交换伴侣的事?”

“我指交换后的滋味。”

“没什么愉快可言。”我说。“只是干那回事罢了。那种方式跟女孩睡觉,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愉快。”

“那你为什么那样做?”

“是我邀他去的。”永泽说。

“我问的是渡边。”初美坚决地说。“你为什么那样做?”

“有时我很想和女孩子上床。”我说。

“你若是有了意中人,怎么不去找她做你要做的事?”初美想了一下才说。

“有许多复杂的内情。”

初美叹息。

就当这时,门开了,送菜来了。烤鸭送到永泽面前,驴鱼摆在我和初美面前。盘子里装看蔬菜,浇上了调味酱料〃招待员退下后,房里叉只有我们三个人。永泽切开鸭肉。津津有味地吃吃肉,喝喝酒。我吃看菠菜。初美没有碰面前的菜。

“渡边,我不晓得你有什么内情,但我觉得那种事不适合你,与你人格不相称,你认为怎样?”初美说。她的手搁在桌面,一直凝视我。

“是的。”我说。“我有时也这么想。”

“那你为何还要做?”

“我有时需要温暖。”我坦白地说。“若是没有那种肌肤的温暖感觉,我会觉得寂寞难堪。”

“归纳来说就是这样。”永泽打岔。“虽然渡边心中已有所受,但有苦衷不能和她上床。于是在别的地方处理性欲。这有什么关系?理论上是正常的。你总不能叫他一直关在房里手淫吧。”

“可是,假如你真的爱她,不是可以忍耐吗?渡边。”

“也许是吧:”我说,把浇上奶汁酱料的驴鱼肉送到嘴里。

“你无法理解男人的性欲是怎么回事。”永泽对初美说。“就如我和你交往了三年,这段期间我和无数的女孩睡过,可是我对她们毫无印象,连长相名字都记不得了。每个都只睡一次。相遇、做爱、分手。仅此而已。这又有什么不对?”

“我受不了的就是件这种傲慢。”初美平静地说。“问题不在你和别的女人睡不睡觉的事。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为你玩女人的事认真生过气,对不?”

“那个不叫玩女人,纯粹是逢场作戏而已。谁也不会受伤害。”永泽说。

“我受伤害了。”初美说。“难道只有我,你就不能满足?”

永泽一时沉默地摇幌看威士忌酒杯。“并非不能满足。那是完全不同层次的问题。在我里面有某种东西渴求那样做。若是那样子伤害到你的话,我恨抱歉。然而绝不是因为只有你一个而不满足的缘故。但我只能活在那种饥渴感之中。那就是我,有什么法子?”

初美终于拿起刀叉来,开始吃驴鱼。“但你起码不应该把渡边也拖下去呀。”

“我和渡边有相似之处。”永泽说。“渡边和我一样,基本上只对自己的事感兴趣。至于傲不傲慢,分别在此。我们只对自己的所思、所感以及如何行动感兴趣。因而能够把自己和别人分开来考虑事情。我欣赏渡边的就是这点。但他本身对这点还不能完全识别,所以还会觉得彷徨和受伤。”

“哪里有人不觉得彷徨和受伤?”初美说。“抑或你认为自己从来不彷徨也不受伤?”

“当然我也彷徨也受伤。不过,这些可藉看训练而减轻。甚至老鼠也是,受过电击就懂得选择受伤机会较少的路来走。”

“可是,老鼠不会谈恋爱呀。”

“老鼠不会谈恋爱。”永泽重复一遍,然后看我。“了不起。希望来点配乐,交响乐团还加两部竖琴”

“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现在是吃饭时间。”永泽说。“而且渡边也在。你想认真说话,不如找别的机会再说,比较合乎礼节。”

“我需要回避一下吗?”我说。

“请你留在这里,那样比较好。”初美说。

“难得来了,不如吃点甜品才走。”永泽说。

“我无所谓。”我说。

然后我们继续默然进食。我把驴鱼吃光,初美留下一半。永泽早就把烤鸭吃完,又在喝威士忌了。

“驴鱼相当不错。”我说,谁也不答腔。就像把小石予去进深穴中一样。

盘子收下了,送上柠檬果子露和意大利咖啡。永泽每样吃一点点,就开始抽烟。初美根本不碰柠檬果子露。我带看恫怅的心情吃完果子露,喝掉咖啡。初美望看自己那双搁在桌面的手。那双手就如她所穿戴的饰物一样,看起来精致而高贵。我想起直子和玲子的事。如今她们在做些什么?也许直子正躺在沙发上看书,玲子正在用吉他弹看“挪威的森林”。我产生强烈的思念,好想回到她们所在的那个小房间。到底我在这里干什么来看?

“我和渡边相似之处,在于我们未曾想过希望别人了解自己。”永泽说。这是我们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别人都忙看让周围的人知道自己,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渡边也不是。因我认为别人不了解我也无所谓。我是我,别人是别人。”

“是这样吗?”初美问我。

“怎会呢?”我说。“我并不是那么坚强的人。并不认为不被任何人了解都无所谓。我也有希望互相了解的对象。只是觉得除此以外的人纵使只对我有其程度的了解,那也莫可奈何而已。我放弃了。所以,我并不像永泽所说的那样,不蔽了解地无所谓。”

“意思和我所讲的差不多一样嘛。”永泽拿起咖啡匙羹说。“真的是一样的。只有晚吃的早餐说成早吃的午餐之类的不同而已。吃的内容相同,吃的时间丑v相同,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永泽,你也认为不让我了解地无所谓么?”初美问。

“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我的意思。一个人要到适当时期才能了解另一个人,不是那个人去希望对方了解他。”

“那么,我希望某人好好了解我,难道不对吗?譬如我希望你了解我。”

“你没有不对。”永泽回答。“正经的人把这个称作峦爱。若是你想了解我的话就是了。不过,我的思想系统和别人迥然不同哦。”

“你并没有爱上我,是不?”

“所以我说,你对我的思想”

“管它什么思想不思想的:”初美怒喊。我见到她大嚷。就是这绝无仅有的——

永泽按了一下桌旁的铃。招待员拿看帐单进来〃永泽把信用卡交给他。

“今天的事对不起,渡边。”永泽说。“我要送初美回去,你一个人去快活吧!”

“我没关系。菜很好。”我说。但谁也不答话〃

招待员拿看信用卡回来,永泽确定款项后,用原子笔签名,然后我们离开。出到店外,永泽出到马路准备截住计程车,初美阻止了。

“谢谢。不过,今天我已经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所以不必送找。多谢款待:”

“随便。”永泽说。

“我要渡边送我。”初美说。

“随便。”永泽说。“不过,渡边这个人和我差不多哦。虽然他亲切又温柔体贴,但他无法由衷地去爱任何人。他通常都很清醒做人,只是饥渴而已。这点我恨了解。”

我截住一部计程车,让她先上去,然后告诉永泽,我会送她回去。

“对不起。”他向我道歉,然而看起来。他的脑中已经在想另外一件事了。

“到哪儿去?回去惠比寿吗?”我问初美。因它的公寓在惠比寿。初美摇摇头。

“那么,找个地方喝一杯如何?”

“嗯。”她点点头。

“到涩谷。”我对司机说。

初美盘超胳膊,闭起眼睛靠在座位的角落上。金色小耳环随看车身的摇摆而发出闪光。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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