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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奇特地翻了七、八个跟斗,翻起了七、八丈,然后才落在他原来的那一处校芽他没有疯他这么样做,只不过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眼中的热泪好像已经快要忍不住夺眶而出了。要想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眼中的热泪,翻跟斗当然绝不足一种很好的方法,却无疑是一种很有效的方法。李坏无疑也明白这道理,所以他就喝了一口酒,一口就把葫芦里的酒喝光。“我非常感谢,你愿意把我当作你第五个对手,我实在觉得非常荣幸。”“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公孙故意装出很冷淡的样子说“我已经收了别人三万两黄金来换你一条命。”李坏又笑了。“我真想不到,我的命居然有这么值钱。”公劲先生没有笑“我们夫妻一直都很守信的,只要约一订,无论在什么李坏也不再笑。“我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而且我现在还不想死,所以我虽然很佩服你,我还是决心要让你再败一次。”朋友之间的感情永远是那么真实,那么可贵。不幸的是,朋友并不定全都是真的朋友,仇敌却永远是绝对真实的。所以如果你的仇敌对你表示出他对你的某种情感,那种情感的真实性,也许比朋友问情感的真实性还要更真实得多。朋友之间是亲密的,越好助朋友越亲密。不幸的是,亲密往往会带给你轻蔑。仇敌却不会。如果你对你的仇人有轻蔑的感觉,那么你就会因为这种感觉而死。所以,朋友之间,尤其是最好的朋友之间,很可能只有亲密而没有尊敬。面最坏的仇敌之间,却很可能只有尊敬而没有轻蔑。这种尊敬,通常都比朋友之间的尊敬更真实。这实在是种很奇怪的事,更奇怪的是,这个世界上却有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的。一六就好像世界上每天,每一个时辰,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人在相爱一样。江湖中也每天都有人在以生命做搏杀,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自从人类有文字记载以来,像这一类的生死决战也不知道有几千万次,几百万次。可是能够永远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又有几次呢?其中至少有两次足让人很难忘记的。蓝大先生与萧王孙决战于绝岭云天之间,蓝大先生使七十九斤大铁锤,萧王孙用的却是一根刚从他丝袍上解下的衣带。这一战的武器相差之悬殊,已经是空前绝后的了。蓝大先生的武功刚猛凌利,震鼓铄金,天下无双,一锤之下碎石成粉。萧王孙飘忽游走,变幻无方。刚柔之间的区别之大更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这战虽然无人有机缘能恭逢其盛,亲眼目睹,可是这战的战况,至今尤在被无数人渲染传说,几乎已经成了武林中的神话。陆小风与西门吹雪决战于凌晨白雾中。西门吹雪号称剑神,剑下从无活口。他这一生就是为剑而生,也愿意为此而死。他这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和陆小风比一比胜负高下,因为陆小风这一生从未败过。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总是噶皮笑脸,随随便便,连点精明厉害的样子都没有,甚至好像连一点用处都没有,更不像有苦心练武功的样他这一生出生入死,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危险至于极点的事。可是他这生居然真的从未败过一次。那么,他和西门吹雪这一战呢?这战也和萧王孙与蓝大先生的那战相同.有一点奇怪的地他们的决战虽然都是惊心动魄,系生死与呼吸之间,可是他们的决战却没有分出生死胜负。因为在当时他们虽然是在一瞬间就可以把对方刺杀于当地的仇敌,可是他们毕竟还是朋友。一种在心胸里永远互相尊敬的朋友。李坏和公孙不是朋友。公孙先生虽然每战必败,却只不过因为他的心太高气太傲,他虽败却犹荣、李坏在江湖中至今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是深是浅,可是毕竟已经有几个人知道了。有几个从来也没有想到会败在他手下的人,都已经他和公孙先生这一战的生死胜负又有谁能预测。
第四部 代价 第 一 章
古老的宅邸,重门深锁,高墙头已生荒草,门上的朱漆也已剥落。无论谁都看得出这所宅院昔日的荣耀已成过去,就像是一棵已经枯死了的大树样,如今已只剩下残破的躯壳,已经不再受人尊敬赞可是,如果你看见今天从这里经过的三个江湖人,就会觉得情况好像并不一定是这个样子的.你对这个地方的感觉也定会有所改变。这三个江湖人着鲜衣,骑怒马,跨长刀,在雪地上飞驰而来。他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这个世界上好橡没有什么事能够阻挡得住他们的路。可是到了这所久已破落的宅邸前,他们居然远在百步外就落马下鞍,也不顾满地泥拧冰雪,用一种带着无比仰慕的神情走过来。“这里真的就是小李探花的探花府7”“是的,这里就是。”朱漆已剥落的大门旁,还留着副石刻的对联,依稀还可以分辨出上面刻的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三个年轻的江湖人,带着一种朝圣者的心情看着这十个宇。小李探花,例不虚发。”个最年轻的人叹息着说,“我常常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没跟他生在同一个朝代。”“你是不是想和他比一比高下T”“不是,我也不敢。”一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居然能说出“不敢”两个中,那么这个年轻人的心里对另外一个人的崇敬已经可想而知了。可是这个心里充满了仰慕和祟敬的年轻人忽然又叹了口气。“只可惜李家已经后继无人了,这一代的老庄主李曼青先生虽然有仁有义,而且力图振作,可是小李飞刀的威力,已经不可能在他身上重现了。”这个年轻人眼中甚至已经有了泪光“小李飞刀昔日的雄风,很可能已经不会在任何人身上出现。”6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不通。”“有什么事?”“曼青先生从小就有神童的美名,壮年后为什么会忽然变得消沉一个看起来比较深沉的年轻人沉吟了很久,才压低了声音说。“名侠如名士,总难免风流,你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子的。”“你是说,曼青先生的消沉是为了个女人?”没有回答,也不用再回答。三个人默默地在寒风中停立了许久,才默默地牵着马走了。二李坏和铁银衣也在这里。他们都看到了这三个年轻人,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他们心里也都有份很深的感触。—小李飞刀的雄风真的不会在任何人的身上重现了吗?为了个女人而使曼青先生至如此,这个女人是谁T李坏眼中忽然有热泪忍不位要夺眶而出。他忽然想到他的母亲,一个多么聪明多么美丽又多么可拎的女他忽然想要走。可是铁银衣已经握住了他的臂。“你不能走,现在位绝不能走。”铁银衣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你的父亲现在是多么的需要你,不管怎么样,你总是他亲生的骨肉,是他血中的血,骨中的骨。”李坏的双拳紧握,手臂上的青筋一直不停地在跳动,铁银衣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更要知道,要想重振李家的威风,只有靠你了。”三积雪的小径,看不见人的亭台楼阁,昔日的繁华荣耀如今安在?李坏的脚步和心情同样沉重。不管怎么样,不管他自己心里怎么想,不管别人怎么说,这里总是他的根,血浓于水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他又要见到他的父亲了,在他还没有生出来的时候,就已把他们母子遗弃了的父亲。可是他不能背弃他的父亲,就好像他不能背弃自己一样。“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这次为什么一定要我找你来?”铁银衣问李坏。“我不知道。”李坏说,“我只知道,不管他要我去做什么事我都会去做的。”四又是一年了。又是一年梅花,又是一年雪。老人坐在廊檐下,痴痴地望着满院红梅白雪,就好像一个孩子在痴痴地望着一轮转动的风车一样.人为什么要老。人要死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死?老人的手里有一把刀。一把杀人的刀,一把例不虚发的刀,飞刀。没有人知道这把刀的重量、形式和构造。就正如天下没有人能躲过这一刀。可是这把刀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出手一击,例不虚发的把握。他是李家的后代,他的父亲就是近百年来江湖中独一无二的名侠小李飞刀。而他自己已消沉二十年,他的心情之沉痛有谁能想象得到?他是为什么T白雪红梅间仿佛忽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影子,一个白衣如雪的女人。一段永难忘怀的恋情.“庄主,二少爷回来了。。曼青先生骤然从往日痴迷的情怀旧梦中惊醒,指起头,就看见了他的儿子。—儿子,这个这么聪明,这么可爱的年轻人真的是我的儿子?我以前为什么没有照顾他T为什么要让他像野狗一样流落街头?为什么要离开他的母亲?—一个人为什么要常常勉强自己去做出些违背自己良心,会让自己痛苦终身的事?他看着他的儿子,看着面前这个强壮英挺充满了智慧与活力的少年,就好像看到他自已当年的影子.“你回来了?”“最近你怎么样?”“也没有怎么样也没有不怎么样。”李坏笑笑“反正我就是这个样子.别人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好,反正我也不在乎。”“不在乎?为什么我就不能不在乎?”老人的心里在滴血,如果他以前也能像他的儿子这么样不在乎,那么他活得一定比现在快乐得多。李坏随心里也在滴血。他也知道他的父亲心里在想什么,他父亲和他母亲那段恋情在江湖中已经是一件中公开的秘密。他的父亲遇到他的母亲时,他们I都还很年轻。他们相遇,相爱,相聚。他们有了他。他们年轻,未婚,健康,而且都非常成功,非常有名,他们能结合在一起,本来应该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只可惜这一段美丽的恋曲,到后来竟然成了哭声。错不在他们,错在一件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一段永远无法忘怀的仇恨。他父亲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的父亲,一刀毙命。她的母亲复姓上官。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就连威震天下的金钱帮主上宫金虹也未能破例。“这是我平生做的第一件错事。”老人说“因为我明明知道这么做是不可原谅的,是会害人害己的,可是我还要去做。”他黯然良久“我们心自问永远无法原谅自已的,就是这一点。”李坏不开口,他根本无法开口。李坏一直为他的母亲悲恨恼怒不平,可是现在他忽然发现在他心底深处,对他的父亲也有一份无法形容的悲伤和伶借。不管怎么样,他和他的父亲之间,毕竟有一点相同之处。他们毕竟同样是男人。五老人又对李坏说。“今天我找你来,并不是为了要对你解释这件事,这件事也是水远无法解释的。”李坏依旧沉默。“我生平只错过两件事,两件事都让我痛苦终身。”老人说:“今天我找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空寂的庭院中,几乎可以听得见落时在积雷溶化中破裂的声音。老人慢馒地接着说。“多年前,我初出道急着要表现自己,为了耍征明我的声名,并不是靠我祖先的余荫而得来的。”他说“那时候,武林中有一位非常成功的人,战无不胜,几乎横扫了武林。”老人说“这个人你大概听说过的。。二十年前,“一剑飞雪”薛青碧挟连胜三十一场之余威,再胜雁荡三鸟,再胜昆仑之鹰,再胜刚刚接任点苍掌门的白燕道人于七招间,声誉之隆天下无人能与之比肩。但是后来的那一战,他却败给曼青先生了,败后三月,郁郁而终这件事,这个人,李坏当然是知道的。“我一战而胜举世无双的名剑,当然欣喜若狂。”这本来也的确是件让人得意欣喜的事,可是曼青先生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神情却更悲黯。“因为后来我才知道一件我当时所不知道的事情。”老人说:“当然我如果知道这件事我中可死也绝不会去求战。”他说:“后来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件事,我相信你一定也知道。”李坏知道。当时李曼青向薛青碧求战的时候,薛青碧已经因为连战之后积劳伤痛,而得了一种没有人可以治得了的内伤。那个时候,他的妻子也刚刚离开了他。他的积伤和内伤已经使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和江湖传后中那位“一例飞雪”完全不同的人。可是他的血管流着还是他自己的血,他的性格还是不屈不挠的所以他还是负伤应战。他没有告诉李曼青他已经不行了,他死也不会告诉他的对手他已经不行了。他就真砍断他的头颅切断他的血脉斩碎他的骨骼,他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这类的话。所以他战,欣然去战。所以他败。所以他死,死于他自已的荣耀中。“所以我至今还忘不了他,尤其志不了他临死前那瞬间脸上所流露的尊荣。”老人说:“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死得那么骄傲的人,我相信以后也永远不会看到。”李坏看着他的父亲,眼中忽然也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尊敬之他也在为他的父亲骄傲。因为,他知道只有一个真正的热血男儿,才能够了解这种男子汉的情操6要做一个人,耍做一个真正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做一条真正的男子汉,那就不是“不容易”这三个字所能形容的了。老人沉默了很久甚至已经久得可以让积雪在落叶上溶化。李坏听不见雪溶的声音,也听不见叶碎的声音,这种声音没有人能够用耳朵去听,也没有人能听得到。可是李坏在听。他也没有用他的耳朵去听,他听,是用他的心。因为他听的是他父亲的心声。“我杀了一个我本来最不应该杀的人,我后悔我后悔有什么用I”老人的声音已嘶哑“一个人做错了之后,大概就只有一件事可以做“什么事?”李坏终于忍不住问。“付出代价。”老人说:“无论谁做错事之后,都要付出代价。”他个字个字地接着说;“现在就是我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日期:元夜子时。地点:贵宅。兵刃我用飞刀,君可任择。胜负;一招间可定胜负,生死间亦可定.挑战人:灵州。薛。这是一封绝不能算很标准的战书,但却无疑是一封很可怕的战书。字里行间,却仿佛有一种逼人的傲气,仿佛已然将对方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李坏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这是谁写的信,好狂的人”“这个人就是我。”曼青先生说。“是你?怎么会是你?”“因为这封信就和我三十年前写给薛曼青先生的那封情完全一样,除了挑战人的姓名不同之外,别的字句都完全一样。”老人说:“这封信,就是薛先生的后人,要来替他父亲复仇,所下的战书。也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李坏冷笑。“代价?什么代价?薛家的人凭什么用飞刀来对我们李家的飞刀?”老人凝视远方长长叹息。“飞刀,并不是只有李家的人才能练得成。”“难道还有别人练成了比我们李家更加可怕的飞刀?”这句话是李坏凭一种很直接的反应说出来的,可是当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股上的肌肉就开始僵硬,每说一个宇就擅硬一阵。说完了这句话他的脸就已经好像变成了一个死灰色的面具.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个人,想起了一道可怕的刀光。月光如刀,刀如月光。在当今江湖中,这句话几乎已经和当年的“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同样可怕。老人又问。“你现在是不是巳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这就正如我当年向薛先生挑战时,他的情况一样。我若应战,必败无疑,败就是死。’李坏沉默。“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败。”老人又说;“我能死,却不能败。”他苍白衰老的脸上已因激动而起了一阵仿佛一个人在垂死前脸上所发生的那种红晕。“因为我是李家的人,我绝不能败在任何人的飞刀下,我绝不能让我的祖先在九泉下死不暝目。”他盯着李坏:所以我要你回来要你替我接这—战要你去为我击败薛家的后代。”老人连声音都已嘶哑“这战.你只许生.不许死。只许胜,不许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