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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乃湖西提督赵公胜是也。”杨魁道:“适才尊驾在船上招呼接驾,因何又由东而至?”公胜道:“我见壮士等许久不至,深愁路中又有险阻,因此带了两名副将,二十名亲兵,前来接应。直由后街寻至北城口,不曾寻着,因此回头。不知皇上、太子现今究在何处?请壮士赶紧说明,以便上前迎接。”杨魁道:“原来如此,多多有罪。我还道徐家的追兵呢!但圣驾此时匡约已上得船了。”公胜道:“既然如此,我等便一同上船。”此时暴雨初晴,月光如洗,杨魁转身就随着公胜前走。不上一箭之路,但见湖口一只大船,月色照得清楚,雷鸣、陈亮站在船头,面朝东望。公胜、杨魁抢步上船,走到中舱,见上面坐着皇上、太子,旁边坐着寇桢。公胜上前忙请了圣安,杨魁、陈亮、雷鸣也随同行礼。礼毕,一旁站定。
皇上道:“将军、壮士均请坐下。就着水手开船,速至大营,朕尚有事计议。”公胜便连忙传令开船。幸喜外面绝大东风,虽系顶水,只消三四叶篷,转眼已到湖西。水手搁起跳板,打上扶手,大众保着皇上、太子上岸,恰好营门紧靠湖口,便一同步行入内。公胜忙着人在中军帐设了御座,上首旁边又设了一座,安置太子。守候皇上、太子坐定,大众又近前行了君臣礼。营中偏裨将校三十名之多,也均上前叩首高呼已毕。皇上命下面设了五座,寇桢、杨魁、公胜、陈亮、雷鸣均皆赐坐。皇上道:“国家不幸,祸起萧墙。带累卿等深夜劳苦,朕心实属不安。但卿等及诸位壮士,因何晓得朕父子遇难,各处布置周妥?”赵公胜便将济公圣憎照会各船迎驾,先须招呼杨魁的话说了一遍。杨魁便将济公在如意馆,怎样用隐身法将三人送进内宫,怎样分付入宫救驾,怎样分付负驾逃走,也说了一遍。寇帧见先前街中所说之话,皇上彼时心神不定,想系未曾清楚。又将圣增说帖上怎样分付挂灯引路,怎样送至湖西大营,复行又说一遍。皇上道:“这样看来,朕父于两命,虽属出于卿等及诸位壮士之手,其实皆因圣僧的法力,真是佛法无边了。”说着,忽见一将士走至公胜前说道:“厨下安排酒席,请大人亲自调度才好。”公胜道:“也无须调度,你等就在南面当中设一席,摆一个座位,稍下南面设下席,也摆一个座位。檐下对面东西向设两席,摆四座位。西席横头,面北席一座位便了。”
那人跑出,不一刻,又来向公胜说道:“席已齐了,请大人邀请入座罢。”公胜便立起,走至驾前启奏道:“臣营居荒僻,又当夜晚,咄嗟难治御膳,今略具藜藿,请陛下及殿下略充其饥,还求恕微臣粗疏不敬之罪。”皇上道:“这样甚好,谅壮士等腹中也饿了。”于是公胜在前引路,领至西厅,先安了皇上、太子的御座,然后请寇帧。杨魁在东席坐下,雷鸣、陈亮在西席坐下,又至御前及两面敬了酒,自己面北入座。不上一刻,疱人送上菜来,公胜立起取菜送至御前。皇上道:“此间便膳,酒菜皆着小校胡乱的上上罢,汝可入席坐去,朕与你还有大事计议呢。”公胜复行叩首谢恩,这才入席坐定。
皇上道:“朕算是惊慌昏了,到此时还不知三位壮士他姓名履历呢?”陈亮便要开口,杨魁到底是世家后裔,稍有见识,对着陈亮、雷鸣忙摇了手,便出席走至御前跪下。皇上一见,忙说道:“壮士不必拘礼,就在席上一一说明便了。”杨魁又谢了恩,这才入席站着细奏道:“臣姓杨名魁,年二十一岁。父名杨清,母邹氏,祖父杨文广,系老令公嫡侄孙。”皇上大喜道:“壮士原来也是功臣之后,但壮士因何认识圣僧,前来救朕的呢?”杨魁就此将西湖救韩毓贤的话,以及追刘香妙误追陈亮、雷鸣,遇见圣僧同到如意馆的话,又说一遍,然后坐下。皇上道:“你适才所言救的这韩毓贤,不知同那女韩毓英,可是一家否?”杨魁不知底细,尚未回奏。但见寇帧立起奏道:“韩毓贤的底细,微臣知道。他与韩毓英是嫡亲姊弟,毓贤即韩蕲王世忠之嫡孙也。”皇上道:“据此看来,真算恩有恩报,仇有仇报。前日杨魁救了毓英的兄弟毓贤,今日毓贤的姊姊毓英,就来救杨魁,这个报应还不大吗!”太子道:“不料韩毓英这女子有这样的本领,真正令人可敬。”寇帧道:“日前臣侍讲时,不尝对殿下讲说过韩夫人金山擂鼓,破金兀术这一段典故的吗?这韩夫人,就是韩毓英的祖母。闻说韩毓英不但手脚本领极大,并且跟着祖母,自幼便习了满腹的韬略呢。”皇上道:“原来如此。”嘴里只说了几声“可惜”。又向杨魁看了一看,又问道:“寇贤卿,这韩毓英不知许配了是谁家的子弟呢?”寇帧道:“听说这位女子,他把一班王孙公子,看得同酒囊饭袋一样。倘然如要嫁人,非世界第一英雄不与论亲,故至今还是待字呢!”说毕,寇帧坐下。
看官,你道皇上因何说声“可惜”,又因何看了杨魁,因何问韩毓英的烟事呢?他说“可惜”,是因太子已聘了王妃了;望着杨魁,是要代杨魁做亲,所以又细细查点了一番。到后来当殿赐婚,御前比武,皆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陈亮、雷鸣见杨魁一段话已毕,也立起身,二人报了名姓,均言民人等均蒙圣僧收为徒弟。皇上又问道:“二位壮士既是圣僧的徒弟,谅此番朕躬父子遇难,圣僧未知曾与壮士说明?”陈亮道:“家师做事,向不同人说明。就是遣我等三人进宫,并未说到怎样救皇上,救太子。但他说穿什么衣服,什么样人,你要救他,在什么地方,你就遇他,他素来不喜欢提人名姓。大约他的用意,是不敢泄漏天机便了。”寇帧、赵公胜听毕,也齐声奏道:“陈壮士之言,一些不错。就如圣僧他给臣等的简帖,必须限时刻才能开看。”皇上听寇帧、赵公胜所奏之言,不禁忽然吃惊,说声:“哎呀,朕到忘却一件大事了!”大众望着皇上,忘掉的是件什么大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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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回 看说帖寇桢论回銮
话说皇上见大众提起说帖,因而触动济公出宫时也丢了一个说帖,叫我危急之际开看,故此猛然吃惊。幸喜这说帖,皇上记得还收在玉带夹缝里面,顺手便将玉带解开,从内取出,由头至尾看了一遍,不觉心中大喜。又将寇帧、赵公胜召至近前,一同来看。但见上面写着道:“迅雷风雨到湖西,一路惊慌总不提。当境正欣联虎豹,回銮即早扫鲸鲵。及泉入隧宜全孝,焚凛捐阶岂足奇。孝友由来称圣主,休教骨肉苦流离。”赵公胜虽识得几个字,却不解诗中用意。寇桢道:“照诗句看来,明日即着赵将军整顿军马,及早回銮,谅朝中无甚变动。但太后、五贤王,圣惜以郑庄公、虞舜帝二人故事劝解,陛下却宜谨遵圣僧保全骨肉之意才好。”皇上道:“朕之母弟,尽属慈爱,此朕素所深信。就今日之祸,必非出自二人本心。总因徐天化父子擅作威福,加之周选侍这贱婢蛊惑所致。朕回銮之后,自当照圣僧诗句办理便了。”当下看过说帖,皇上、太子御膳已毕,大众也便散座。今夜皇上、太子就在湖西营且宿一宵,暂且按下不提。
却说慈宁宫自从杨魁将皇上、太子救出之后,太后、五贤王直吓得不知怎样办法,徐天化走至御座旁边,看见徐森、徐鑫已中毒身死,气得如呆子一般。徐焱心中亦暗暗愁苦,但事到其间,骑虎难下,因按剑说道:“列位大人,请从权计议。皇上、太子均皆逃散,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可否暂请太后垂帘,五贤王护国,列位以为如何?”可怜宋朝此时这班臣子,皆是昏懦无用,见徐焱这样说法,心内想道:皇上、太子虽然逃出,尚不知死活存亡,而且兵权此刻在徐家手中,谅情瞒他不过。均齐声应道:“某等唯命是听,只须太后作主便了。”话言才了,内中急坏了一位现任兵部郎中,忙走至殿前,指着徐焱大骂道:“无知竖子,胆敢主持国家大事!即此轻举妄动,两兄横死,就该自知忏悔,胡乃仍出妄言?我孔式仪自恨力薄,不能手戮奸党,肃清君侧,以泄吾愤。”说着,便将就近席上的酒壶抓起,直向徐焱打去,徐焱连忙让过。却说徐天化初则惊慌无措,继听徐焱一番言词,觉得颇得机窍。正要就此怂恿太后降旨,忽见孔式仪出席与徐焱犯难,勃然大怒,说道:“家将安在?代我将这厮拿下看管,候明早新君登殿发落。”可笑这些家将,真正是抱不过冬瓜抱瓠子,先前杨魁纵横出入,看见那柄锤,吓得东奔西走,屁滚尿流;此时教他来拿孔式促,便一个个雄势陡陡的走近两人,一把便将孔郎中拖出,就向对面戏台上一扣。顿时徐天化又大声喝道:“列位如有异见,及早说明,老夫不能勉强。”说了几句,下面无一人开口。
徐焱知大事已定。又说道:“列位,既蒙应允,今夜且不必出宫。此时约已有三更一点,片刻新君登殿,俟朝贺之后,方许各散。”大众只得唯唯从命,徐焱又向徐天化道:“请问父亲,进宫时曾否带得兵符?”天化道:“我嘱汝哥子带来,大约还在身畔呢。”徐焱也不管哥哥死得凄惨,走至徐森尸前。见徐森伏在地下,他便用脚踢了一翻,解开胸前衣服,搜出兵符,并唤家将数人说道:“你等星夜持此兵符,到左营饬副将朱猛,带兵五百名守内城北门倒右营饬副将胡成,带兵五百名守内城南门;到前营饬副将王德,带兵五百名守内城东门;到后营饬副将周茂,带兵五百名守内城西门;到中营饬总统哈克达,带一千兵,在内城四面接应。均限四更一点,一律进城,将四门紧闭,不可有误。”家将领命,分头传调兵将,不在话下。又唤过几名家将说道:“你等将殿前两具尸骸,移至闻静处所,着两人看守,候天明棺殓。顷刻为太后垂帘、新君即位的吉辰,不便留在宫内。”大众一声答应,就同拖死狗一般,两个抬一个,将徐森、徐鑫二人死尸抬出。徐天化望见;也觉些凄惨,不免落了几点眼泪。徐焱怒道:“父亲要哭,待明日大事办定,家去慢慢的哭。此时还是理事,还是闹丧?你老人家偌大年纪,也觉太无主见了。”
徐天化被徐焱一顿收拾,真个哑口无言,只得拭拭泪眼,叹了一口怨气,向帘外皇太子座位上坐定,对太后问道:“请问姊后,适才徐焱的一切调度,姊后以为然吗?”太后道:“事到其间,也只得如此办理了。但是调兵守城,不知徐焱是何意见?”徐天化道:“姊后,此言何容动问,他父子既然逃走,难道还容他归国不成?”五贤王道:“国舅意见,原是不错。但我此时细想,苟或皇上经此大乱,仍未丧命,显系上苍保佑,恐我等逆天行事,终难成功。所幸我虽即位,不过护国,倘皇上有时回銮,还是让位为是。”徐天化听完,哈哈笑道:“我不料五贤王此刻怎么忽然的同孩子一般?我请问你,你可以让位给他,他果可肯让位给你吗?周朝成王是个圣人,管、蔡之叛,是要杀死你的。这句话说得倒很有趣呢!”说着,徐天化忽然作吃惊之状,又对徐焱道:“哎呀,有一件事,你我少照应了。”徐焱道:“父亲不必吃惊,大约没一件事,孩儿不曾布置周密。父亲所惊慌,孩儿已能料定,莫非因为昭阳宫及西宫两处吗?”徐天化道:“是的。”徐焱道:“如到此时查点,多分防备不及了。不瞒父亲说,孩儿已久经每处派了十名家将看守去了,还待你此时才说呢!但是顷刻坐朝,有一件事不可忘却,刑部尚书寇帧那厮,既不入宫朝贺太后万寿,至于新君坐朝,他一定是不肯来的了。”说着,便望着五贤王道:“这人最为可恶,请陛下坐朝时,即下一道圣旨,派四名侍卫,先将这人拿问,以警其余,最为要紧。”五贤王道:“我尝闻此人颇有名誉,就将他治罪,人心不甚愿服罢。”徐焱道:“陛下错矣,今日世界,只要有威力,总不愁人不服。要是处处天公地道,反转是人就来欺你了。还有一事,湖西营赵公胜那厮,虽在臣父辖下,亦属万分倔强,也须降旨撤参了,着人替代,方为周妥。否则要是皇上同太子投到他处,同他合手,着实有点难制呢!”
徐焱正同五贤王议论一切,忽听宫墙之外,鸡子已啼了数声;再一细听,更楼上正敲四更一点,又见传调兵将的家将,已经走回,将兵符缴上。说道:“各处兵将,均已进城,四门均已有兵保守了。”徐天化听说,忙走至太后帘前,低声说道:“天光已四更一点了,就请派本宫太监传旨临朝便了。”太后忙传旨道:“本宫太监,均着近前听旨。”太后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此时如苏同、张禄在此听差,这才最好的呢。”说着,又对五贤王及大众臣子高声道:“各卿及我儿看了,昏君他是何等忤逆:我宫中好好的两名太监,他不合适,他就要硬说他有罪,至今送到刑部一连办的怎样罪过,都不曾给我一个信息。无论他身为天子,治理天下,就是乡下愚民,也不应如此件逆。常言道:‘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想这不孝子,今日就便逃出,谅必天地不容。”正说之际,只见慈宁宫三十几名太监,一个个皆上前听旨。太后道:“皇上昨日已惧罪逃走,今天五贤王新君即位,孤家也一同垂帘听政。汝等快传旨出去,今日在正大光明殿坐朝,着值殿各役敲钟传班,并在光明殿中垂下珠帘,并赶紧将龙凤两辇配好,立即回奏,孤家即同五贤王新君临朝,不可迟误。”太监等说了一声“领旨”,当即出外各办各事。
太后正坐在殿上守候太监回旨,忽见殿外隐隐有和尚从殿前走过,身上邋里邋遏,就同济颠僧容貌相差不多,心中好生疑惑。过了一刻,又觉那和尚从殿前又走过。此时却喜一众太监,纷纷缴旨覆命,有的说,正大光明殿珠帘已垂好了;有的说,传班钟已敲过了;有的说,龙凤辇已配了。太后一一听毕,忙问道:“孤家问你们,前次看病的那个济颠和尚,现在还住在渌猗亭吗?”大众太监均回道:“那和尚不住在此,久已走了。”太后愣了半晌,又问道:“你等适才出入,可曾看见一个邋遢和尚,走殿前转了两转吗?”太监等回道:“奴婢等实不曾看见。”太后道:“这又奇了,难道孤家的眼花不成?”分付:“排驾登殿。”说着,便起身出座,五贤王也起身随行,徐国舅、徐焱二人按剑紧随,以防不测。一众大臣真个默默的坐了一夜,此时闻得上朝,有的腿子都要坐麻了,用手揉着,跟随出殿。太后同五贤王殿前上辇,前面一副朝灯銮驾,更见有两个太监,打着两盏宫灯,但见两副金瓜月斧,耀武扬威。警驆侍卫、驾前喊了几声,龙凤两辇正向宫门进发,忽听宫外一片人声。徐国舅这一吓,非同小可,忙止住圣驾,同徐焱抢步出宫查点。原来非因别故,是九门提督宫门口扎下的一座营盘,内中人声嘈杂。
看官,你道这营盘里因何这样嘈杂的呢?这位九门提督,姓武名金榜,是个侍卫出身。其人粗鲁异常,已七十余岁,因南渡保驾有功,记名提督,仍在侍卫上行走。皇上见他苦差多年,年已衰老,又知他无大才干,不堪外任,夏间九门提督丁人杰出缺,就将他补了斯缺。慈宁宫万寿,应带一棚人,宫外扎营,均是例行公事。晚间内殿开席,太后照例也恩赏了一桌席。另外三军犒赏的牛酒,送到营内,大众皆欢呼畅饮,一个个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