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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出书房门,济公又叫他回来道:“吾昨天捉住的刘香妙,现在安放他在那里呀?”那家人道:“公子爷从师傅走后,恐怕有他党羽前来抢劫,就立刻差了二十位护家师爷,把他送到镇江府衙门里。镇江府朱敏功,因为刘香妙是小西天余党,外面犯下的案,各处都有,总共算来不下四五十起,就给幕府师爷商议定当,一面禀报上司,一面就请了王命,把他斩了,枭首示众。”济公笑道:“吾这一回算定他应该死了,可惜狄元绍的妹子金光寨夫人,这一回就变做寡妇了。但他自己也禄命有限,不久必将死在吾手中,依吾算来,不过还有二三百天的活命工夫了。”说罢之时,那家了早已去了。
又吃了几杯,济公道:“酒已够了,吾们就此走罢。”马如飞道:“师傅要到张大人行辕,吾领着徒弟暂时回山,缓日有缘再相会罢。”济公道:“吾占算起来,这一回张大人的印信,是给你徒弟一块儿人偷的,须得你也去走一遭方好办呢。”马如飞不好推辞,只得说道:“大师傅既如此说,吾就同你去走一遭罢。”济公告辞王鸿春来至街外,雷鸣、陈亮同马如飞师徒都跟在后面,一路向东门进发。方出城门,见前面就是一带黑暗暗的树林子,只见前面一人,从林子里伸出头来一望,见济公等一行人走近,忙回身进去。济公就大嚷:“有奸细!”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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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中奸计师徒落坑 试
话说济公等一行人众走出东门,见一带树林中黑暗异常。济公一望,见有一人在那里探头探脑,屈指一算就知道,口中嚷道:“有奸细,拿奸细!”马如飞抬头一瞧,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徒弟冯志坚。济公拔步就赶,冯志坚撤腿就跑,后面一行人众,见济公往前一赶,也都赶上来。赶了有半里多路,眼见冯志坚上山坡一转,就不见了。众人也上山坡,济公在前,马如飞在后,江标同雷鸣、陈亮也一同赶着。方走到半山,忽济公“啊哟”一声,踏了一个空,就掉在陷坑里了。马如飞等四人虽然在后面,无奈跑得有势,一时收不住脚,“扑通扑通”,都掉了下去了。方才掉下去,两面山凹之中转出四五个人来,手拿钩叉,一个个钩起来绑好。马如飞一瞧,就是王承恩、苏莲芳、冯志坚,还有个青面红须,身穿灰青布英雄氅,头扎软巾,脚蹬青缎薄底靴;一个黑脸长须,头戴宝蓝壮士巾,身穿蓝绸子英雄氅,腰系鹅黄丝鸾带,足蹬薄底乌缎快靴,年纪都在四十左右,立于众人面前,指挥捆缚。
原来这两人都是王承恩的师弟,一个蓝脸的叫妻子都,一个青脸的叫方倬桥。这两个人,就在此山背后前后房居住,都有家眷儿子,家中也很可过去。只因都不习上,学了一身本领,即无所不为,暗里人了小西天党羽,在此山拦路抢劫,与刘香妙也自少要好。王承恩虽然也同他同师学习,因他不务正业,专一与绿林中人为友,奸抢掳掠,无所不为,所以不给他往来。自从被马如飞在张公子宅中把他一抢白,他一气就出来,心中想道:吾受了济颠和尚这般的苦,正要报仇,不料马如飞竟帮了他,把吾们赶散,难道就是这样罢了不成?正在那里踌躇,见苏莲芳、冯志坚也从里面出来了,三人都气的面如土色,半晌不言语。倒是苏莲芳先开口说道:“吾们被他一赶,这和尚就难道放松他不成?”王承恩道:“他在这里,谅想还要住上一二天,将来必要回到平望去的。吾有两个师弟,在平望城东后住,极有本领,吾去合他入伙。他本是小西天的党羽,与这和尚有冤仇,没有不答应的。”苏莲芳道:“既有如此机会,吾们就此走罢。”于是三人就渡江走到这座金龙山来。
上了山坡,走到姜子都家中,刚正方倬桥也在那里,三人上前见了礼,这才落座。姜子都一问来意,王承恩把以往从前之事说了一遍。方倬桥大怒道:“这和尚真可恶,他竟敢如此欺人,现在刘香妙被他捉去,生死存亡不可预卜,须先差个精细人去探探消息看。”说罢,就叫手下一个人名叫张筌,到张公子宅之左近,专一打听和尚同马如飞等去住消息及刘香妙如何发落;又叫妻子李氏过来,接苏莲芳到家住着。姜子都又叫厨房排酒,须臾,酒已排好,四人吃着谈心。等到傍晚,那人回来,见和尚等一行两人已渡江来,快要到了。当时依冯志坚的主意,就要报仇。王承恩道:“我们若要报仇,须得安排妥当方好动手。现在若同他对敌,只须被他念动真言,用手一指,就把我们给定住,岂不白白送了性命。依吾之见,现在探听他到什么地方去,我们候他出来,再行报仇也不迟哩。”冯志坚道:“对。”于是又叫姜子都另差一人跟着济公,叫前差的人去张公子宅中探听刘香妙的消息。
过了一夜,到明天午刻,忽张公子处探事人回来,说:“刘香妙于昨夜解往府中,今天早上,已被镇江府请了王命正法了。”四人闻言,都吓的目瞪口呆。苏莲芳刚正从姜子都家中走过来,一闻此信,放声大哭,哭的死去活来,四人再三劝慰。
正在吵闹之际,忽平望城内探事人回报,说:“昨天和尚同马如飞渡过长江,直到平望县,坐了一刻,就出城去把强盗头儿江标招降,喝散众人,一同进城。不到片刻,就有镇江张宅家人来请他到张大人行辕中去,不知为着何事。现在这家人已先走,从此经过,他们吃好酒,也要走了。”姜子都闻言道:“他到张大人行辕中去,必要经过这里的。我在前山坡掘下陷井,平日专陷过往客商,待他掉下去,我就派人把他钩起来,结果他性命,取他财物。现在他既从此经过,只须派个人去引他一引,等他一赶,就好把他掉下去了,但不知那一位敢去?”冯志坚道:“我去罢。”说着,往外就走。走到林子一等,苏莲芳、姜子都、方倬桥、王承恩也带着许多钩手,手中各带着兵器走近前来,彼此呼哨一声,暗中打了个照会,眼见都藏在山凹里去了。
不到片刻,就见和尚带着四个人远远走来,脚步歪斜,像喝醉酒一般。看看走的切近,冯志坚故意从林子里探出头来一望,使他瞧见,果然济公一喊,撒腿就追。冯志坚一转,方进山凹,就听“扑通扑通”的乱响,知已中计,大众忙抢出来,把钧叉搭起,一个个捆缚起来。马如飞虽被捆着,还是破口大骂;雷鸣、陈亮、江标,也是咕噜咕噜的直嚷;惟有济公只闭着两眼不言语。众人上前一瞧,见他已是气息奄奄,像将死的人一样,大家笑说道:“和尚是没用的,已跌死过去了。”马如飞一想:真诧异,怎么济公如此本领,连一跌也跌不起?雷鸣、陈亮就从眼中掉下泪来。须臾大众检点人数,一共三十五人,只有三十四个,点来点去,总缺一人。大家诧异不了,只得抗着五人回到家中。
一进门,就见一个穷和尚坐着,给方倬桥妻子李氏正谈的热闹。方悼桥一瞧,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就拔出腰刀,恶狠狠的对着济公就是一刀。和尚哈哈一笑,把身子一闪,口中喝道:“踏破铁鞋没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念罢,用手一指,念动六宇真经:“唵嘛呢叭迷吽1霎时,三十余人一字儿排开,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和尚一回身,又把李氏定住,这才走近前去,先把马如飞的缚解了,又解去雷鸣、陈亮、江标的缚。雷鸣见那个捆着的假师父不动了,过去一瞧,原来是个俗家人,戴着师父的破增幅,忙除下来,递给济公,问道:“师父,你方才用什么法术,把这人代掉下去,自己能彀脱身跑来?”济公笑道:“我是真掉下去的。他钩我起来,我就除自己的帽儿戴在这人头上,用一个金蝉脱壳法隐身逃去。众人这才把他捆起来,大约缚得太紧了些,竟把他捆死了。但此人是个忤逆子,又是绿林恶党,平素最凶狠,死了也不罪过。”说罢,走到众人面前,一个个给他相了一相。马如飞是恨极了,恨不得一刀一个杀宗。他问道:“师傅,这些人留在世间,将来必遭后患,不如把他一并杀尽,斩草除根,省得受害。”济公道:“这三十五个人中,有十二个日下还有活命,不该死,我先把他们提出去;把那些该死的提他到院中,一把火连房屋都烧了罢。”马如飞闻言,点头称是。
济公这才用手一指,只见苏莲芳、冯志坚、王承恩,同方倬桥的妻子李氏,又有他们手下的八个人,陆续走到外面,仍立着不动;余外的都跑进屋中,立的立着,坐的坐着,躺的躺着,都像死人一般,一些儿也不动。济公就对雷鸣道:“徒弟,你到后面柴房里去放起一把火来,早早送他到阎王殿上去罢,省得他脱了死的时候。”雷鸣领命,就走到后面放火。济公见人虽起来,风力不大,恐怕他烧不了,即时念了几句真言道:“天生风,风生火;火趁风,风送火。风大火大,大风大火。”方才念罢,果然霎时间狂风大作,火趁风威,风趁火势,轰轰烈烈,不一刻就把十余间草屋烧尽,二十余个强徒烧死,众人瞧着,也觉凄惨。
烧罢,马如飞又对济公道:“济师傅,你把这几个人提在外面,如何处置呀?”济公道:“你不必费心,我自有道理。”说罢,又用手一指,这十二个人立时跟着就走。走到一条山涧,下面一望,竟有数百丈的深。济公又对众人用手一指,只见这十二人,如受了军中将令、皇帝旨意一般,一个个从山涧边上下去,走下十余丈,这才各人寻了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坐。众人一看如此危险,没一个不吐出舌头来。马如飞也吓的变色道:“师傅,他们下去了,如何上来呀?倘一失足,一落千丈,粉骨碎身,真是恶作剧了。”济公笑道:“不要紧,他的命不该绝,自有救星来救他的。”马如飞道:“如何救他呢?”济公道:“只须把绳头放下去,叫他拖了,拉他上来,就救了起来了。”说罢,一行人这才够奔行辕来。
将到切近,只见一人飞也似的往东跑来,与济公碰了个满怀。那人惶恐道:“师傅莫要作难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痴媳妇赶的紧,奔得忙,碰了你老人家一下。还望师傅看在佛面,大发慈悲,饶了我罢。”济公道:“不能!你既碰了我,必得叫你痴媳妇来给我和尚磕个头,下了我的气,我才放你走。”那人发急道:“师傅不放我,被我痴媳妇赶来,我的性命就要不保了,师傅就饶了我罢!”济公道:“不能!不得你痴媳妇来,我断不放你。”说还未毕,那人望西一指道:“你看,来了!”济公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人,穿着件男衣裳,赤着足,披着发,满脸油泥,狠命的赶来。来得切近,济公用手一托,说道:“好乖乖,来得好!”那痴妇人倒像吃一大惊的形容。济公走上前去,抱住那妇人道:“我同你一样打扮,倒是一对好夫妻。来来来,我给你两个人到寺里去,一块儿过好日子罢!”那妇人闻听,对着济公唾了一口道:“你这和尚真可恶!竟敢惹起我来了。”说罢,又伸手望济公打来。济公哈哈一笑道:“你原来不痴,我是试试你罢了。”又回头对那汉子道:“他是假痴,我已试明白了,你好好同他回去罢。”说还未毕,又见东首赶来一个人,手擎宝剑,要杀济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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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审奸情罗汉用刑 救
话说济公试明白假痴妇,就叫他丈夫同他回去过日子。忽然东首跑过一个人来,头戴九梁冠,身穿灰青布袍,腰系丝综,足蹬云鞋;身长八尺开外,面如锅底,两道斜眉,一双鼠目,狮子鼻,血盆嘴,颏下一部短须,胸高背厚,手擎宝剑,狠命赶来,口中嚷道:“你这和尚,管人家什么闲事,我特来取你性命。”济公哈哈一笑道:“我管人家闲事,干你什么?何用你多管!”那道士闻言,照头望济公就是一刀,济公把头一闪,那刀就落了个空。济公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迷吽1那老道霎时不能动转。雷鸣走上前,就要动手把他杀死,陈亮止住道:“师父既把他定住,自有师父作主,我们不必去管。”那妇人见把道士定住,惊慌失措,正想撒腿奔跑,济公道:“慢走!方才我试明白你假痴,就想放你回去,不与深究;你倒有老道帮着要杀我,我也不能饶你了。”说罢,又用手一指,霎时那妇人也给定住了。
济公回头问那妇人的丈夫道:“你姓什么?”那人道:“我姓齐,名叫孤一,是这里人。我的妻子娘家姓周。他嫁过来已经有九年了,因为没有生养,所以家中只我们两口子。我日中去卖蒸饭,晚上去卖小饽饽,寻了钱回来,给我两口子过活。”济公道:“他是几时痴的?”齐孤一道:“他已痴了二年多工夫了。他每每发了痴,日里不许我出去做生意;晚上只许我出去做生意,不许我回去,若要回去,就手擎着菜刀要杀我,我所以就不敢回去,在朋友那里住宿,他发一个月痴,我就在外住一个月。日里回来给他些钱,他自己会来米,会弄菜,会烧饭吃,倒也相安无事。近来几个月,愈加不对了,非但晚上不许我回去,连日里也不要我回去了。我虽在外面,到底心挂着家里,时常记念他,想送些钱回家,焉知他把大门关着,不许我进门,我一敲门,他就取了刀追我,我被他吓昏了。这一回我又不放心,带了许多钱,跑回去想给他,焉知他在里面一听我声音,开门就追。我认他还带着刀要杀我,所以狠命的逃走。那知他这一回不过吓着我,并不取刀。我若早知他没刀,就不怕他了。”
济公一闻此言,早知这齐孤一是个浑人,回身指着老道,问着他道:“你可认识此人吗?”齐孤一道:“认识,他是我们隔壁黄岩观的当家道士姚孟芳。”济公道:“平素同你家往来的吗?”齐孤一道:“往来,他还时常来周济我哩。”济公道:“近来他还周济你吗?”齐孤一摇首道:“近来是长久不周济了。”济公闻言,这才问道:“道土,你同他妻子到底在什么时候通奸的?快快招来,免得受刑!”那道士一瞧济公并没带着器具,不能用刑,就道:“我姚孟芳自少规矩,从没偷过人家妇人,你这和尚,敢来平空诬陷我?”济公道:“不用些刑罚,谅必你不肯说了。”说罢,走上前,用两个手指在姚孟芳头上只一弹,姚孟芳就大嚷道:“痛死我也!痛死我也!”济公笑道:“你说了就不痛了,你若不说,还要痛的利害哩。”焉知这老道很吃痛苦,只一味忍耐,总不肯说。济公倒也弄得没法想,心中踌躇了一回,卧忖道:我何不把这妇人用起刑来?他是妇人家,吃不起痛苦的,等他说了,也是一样的。主意想定,就往那妇人面上一口气呵来。那如人顿觉七窍疼痛的不可忍耐,口中只“啊哟”的乱嚷道:“师傅看在佛面,饶了我罢!”济公道:“不饶,你说了我就饶你。”那妇人道:“师傅要我说什么呀?”济公道:“你给道士几时通奸的?你把以往从前之事,对着大众说了一遍,我就饶你;你若不说,你这痛苦,就一世也不会好。”那妇人发急道:“我说,我说。”将要说出口,姚孟芳把眼一睁道:“你敢说?你若说了,我叫你比这一回还痛苦。”那妇人道:“你叫我不说,我就不说。只我此刻被大师傅害的我这般痛苦,你也看不过,应该救我了;你若此刻不能救我,我性命要紧,就顾不得你了。”姚孟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