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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从窗口射进来,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出发的时候。江海夭道,“好,你可以走啦。我和你妈随后就来。”
谷中莲早已替女儿抬好行装,爱伶问道:“芙儿,你一晚没睡,可感困倦,我给你拾了一包常用的药品,还有一支千年老参,最能提神补气。”江晓芙笑道:“我只觉得有一股劲没处使用似的,精神比平日还要好呢。”
谷中莲道:“好,这次说不定你要离开爹娘几年,也可能过着很苦的日子,你可要懂得自己当心身体。”江晓芙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懂得照料自己的。何况还有钟姑姑和我一起呢。”她深深感到父母的疼爱,但也害怕母亲唠叨耽误时候,于是接过背包,跳跳蹦蹦的便出去找钟秀了。
谷中莲摇了摇头,说道:“这孩子真像你我年轻时候一样。”听似不满,实是赞许:”
江海天道:“我这样处置,你不会怪我对你的侄儿太苛吧。”谷中莲道:“这是防患未然,我怎会怪责你呢?但愿你早点查明真相,凌风能脱嫌疑。更愿他这次能好自为之,给师门增加光彩。”谷中莲一向对叶凌风很有好感,直到现在,她还不相信叶凌风会是坏人。
江海天明白妻子的感情,不愿和她再谈论叶凌风之事,于是夫妻同去送行。
这支援军已经集中待发,各派掌门人和他们的父、师、好友都来送行。江海天找着了叶凌风和钟灵,将他们拉在一起,郑重地咐咐了叶凌风,要他遇事必须与钟灵多多商量。钟灵年纪与叶凌风相若,在武林中的辈份则高一辈,如今当了叶凌风的副手,在钟灵心里,以为江海天说的是客套话。叶凌风七窍玲珑,却隐隐感到师父对他已有猜疑之意,心中想道:“好,你叫钟灵来监视我,我倒要好好的对付他了。”
叶凌风唯唯诺诺,师父说一声他就应一声,钟灵倒觉不好意思,也说了一些客气说话。江海天和他们说了一会,钟灵父母也来寻找他们,李沁梅一手携着女儿钟秀,一手携着江晓芙,笑嘻嘻他说道:“这次你们四个人一同出发,必须要像兄弟姐妹一般相亲相爱,你们岁数都盖不多,以后不必再拘论甚么武林辈份。”钟展也吩咐儿子,要他严守纪律,与叶凌风亲密合作。钟灵父母的吩咐,恰恰抵消了江海天那番说话。江海天正想再说,辛隐农和大悲禅师等人也都来到了,辛隐农要把川中情况给叶凌风作个扼要的交代,江海夭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江海天不便再说,心里想道:“只要芙儿把我和她说过的那些话,一一告诉钟灵兄妹,钟灵自必明白我的意思。”
队伍出发以后,江海天在归途上与谷中莲说道:“钟大侠夫妻对咱们的芙儿和风侄倒似乎是很投缘。”谷中莲道:“风侄的三阳经脉就是钟大侠给他打通的。”江海天道:“怪不得我昨天试他武功的时候,觉得他的功力大为增进,原来是钟大侠送他的这份厚礼。”江海天只道钟展是爱屋及乌,并没想到其他用意。
哪知道钟展夫妇是另有一番心意。原来他们这次南来,是有心为子女物色佳偶的。叶凌风是江海天的掌门弟子,且又风度翩翩,“知书识礼”,他们早就看中了他,希望叶凌风将来变成他们的女婿。另外,他们也希望江晓芙成为他们的媳妇。不过,江晓芙年纪还小,叶凌风和钟秀则已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所以他们对促成女儿的“好事”,就显得较为心急一些。
但他们也是通达人情的父母,懂得男婚女嫁应该让双方欢喜才行,女儿与叶凌风刚刚相识,还未到论婚时机,是以未曾与江海天提及。这次他们让女儿参加义军,固然主要乃是为公,但同时也是想令女儿与叶凌风多些接近的机会。钟展夫妇的这番心意,江海天不知,他们的女儿则是知道的。钟秀为叶凌风的外表所迷惑,私心对他亦已是有了几分恋慕。
江海天布置好的局面是要女儿,与钟灵兄妹联合来防范叶凌风的,但他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些儿女隐私,以致后来又生出许多波折,这是后话。
且说这支援军出发之后,氓山的英雄大会,继续开了两天。
就结束了。江海天急着要往京师营救尉迟炯,便和妻子说道:
“我不打算回家了,请你代我向爹爹告罪。”谷中莲笑道:“爹爹难道还不知道你这副急性子吗?他只要知道你平安无事,他就会放心的。爹爹现在有了棋友,也不怕寂寞了。我回家见他一见,也准备作个远行呢。”
江海天怔了一怔,道:“你又要往哪儿?”谷中莲笑道:“为你分劳呀。你义父不是要你到马萨儿国报信的吗?还有那箱医案,也应该早日交给碧姐。”
江海天恍然大悟,说道:“不错,你已有将近二十年没回娘家了。趁这个机会与家人相聚,也好还了你一桩心愿。还有风侄的事,你也可以和二哥说说。”说罢把那只装着华天风一生医案的小箱子交给了谷中莲,夫妻俩就分手了。正是。
为探真情图劫狱,风尘仆仆不辞劳。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谎话捏来瞒侠女 灾星得脱遇师兄
江海天与妻子在山下分手,分手之处,正是他那日遇见杨梵的地方。江海天想起那日之事,不禁又后悔一番,心道;“真想不到杨梵那布袋里装的是轩儿,眼睁睁的让他走了!”
江海天对徒弟并无偏心,但在三个徒弟之中,李光夏未曾正式拜师,暂且不算。林道轩一来是年纪最小,二来是和他相处的日子较长;三来又由于他的父亲是天理教教主林清的关系,林清生死未卜,江海天自觉对林道轩多了一重责任。江海天没有儿子,他对于林道轩是有着如同父子的感情的。
江海天心里想道:“连记名弟子李光夏在内,这两年来我接连收了四个徒弟,想不到如今却只剩下了叶凌风一人。而叶凌风又不可靠。”武林中人最重视衣钵传人,江海天想起这几个弟了各有各的不幸遭遇,心中好生感慨。
江海天又再想道,“竺尚父虽然答应给我索回轩儿,但杨钲的真面目已经显露,他还怎敢再见襟兄?而且杨钲诡计多端,竺尚父还未必能应付他呢。我可不能完全依靠于他,自己也得留心寻找。”
江海天是三天之前在这里遇见杨梵的,这三灭天气晴朗,江海天小心寻找,找到了几个还未曾湮没的蹄痕,辨明了方向,正是指向北方,江海天心道:“我此次北上京华,正好沿途打听。
想来杨钲父子拿了轩儿,十九也是要解上京师报功的。”
江海天念念不忘要寻回徒弟,他怎知道,林道轩此际也正在急欲寻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江海天北上京华,暂且按下不表。且说林道轩那日被杨梵用独门点穴手法,点了穴道之后;便即不省人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地似在睡梦之中,蒙蒙眬眬的听得师父的声音,林道轩慢慢睁开眼睛,只觉黑漆一团,不知身在何处,而师父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黑漆之中但听得呼呼风响,便似腾云驾雾一般。林道轩张口想喊,喊不出声,想转动一根指头,都不能够。林道轩心道:
“我这是在做梦么?”好不容易才渐渐恢复了记忆,想起昨晚的遭遇,知道是着了杨梵的道儿。
杨梵的独门点穴手法十分厉害,林道轩被点的是“昏睡穴”,已经过了四个时辰,本来还要再过十二个时辰才能醒来的。
只因林道轩练的是最上乘的内功,虽然火候还差得远,但气息已能自行运转,所以只不过四个时辰便醒来了。但也只是有了知觉而已,穴道依然未解,还是不能动弹。
林道轩学过运气冲关的解穴方法,可是他功夫还浅,所受的又是重手法点穴,要把真气一点一滴的凝聚起来,谈何容易。
且说杨梵见江海天将他的同伴擒了,吓得心惊胆颤,生怕江海天会来追他。于是急急忙忙的催马飞奔,他那匹坐骑乃是青海进贡的御马,有日行千里之能。林道轩在布袋中有腾云驾雾的感觉,就是因为快马疾驰之故。
杨梵一口气跑出了数十里,回头一看,并无追兵,方始放下心上的石头。可是同伴已经被擒,怎么办呢?
他这个同伴本是御林军的一个军官,奉命接应他的。他的父亲杨钲因为要给他抵挡追兵,而且事成之后,又还要去另一个地方,不能与他同路,所以早就吩咐过他,叫他跟着那个人走,一同把林道轩押上京师。
杨梵是有几分小聪明而又喜欢逞能的小伙子,危险一过,逞能之念油然而兴,心里想道:“江湖上的第一流高手差不多都已集中氓山了,一些寻常的小脚色我还怕对付不了吗?好,我正好一个人把林道轩押上京师,扬名露面!到了京师之后,御林军的统领我总是找得着的。”
但尽管他有几分胆量,也还是害怕氓山有人追来,总是要离开氓山越远越好,一路上他马不停蹄,饿了就啃干粮,经过市镇也不敢停下进食。
他是清晨时分碰着江海天的,人不离鞍地跑到将近黄昏时分,估计已跑了四五百里,危险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小了。此时他早已疲累不堪,饿还好受,渴更难堪,于是就在路边的一个茶店歇脚。这茶店是兼卖酒食的。
他把装着林道轩的那个布袋搁在座头,心里想道:“还有四个时辰,这小子才能醒来,料想不至于有甚意外.但我得替他准备一些食物,待他一醒,就喂他吃,免得饿坏了他。”
店小二见杨梵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随身却带着一个“大米袋”,不免多看了两眼。杨梵喝道:“你老瞧着我干嘛?怕少爷没银子给你吗?这锭银子拿去,绪我先泡一壶好茶,然后配几样小菜。”店小二心道:“这小子脾气倒大。”应了一个“是”字,便去冲茶。
店小二端来了一壶热茶,给杨梵倒茶,眼睛却不禁盯着他那个“大米袋”,杨梵怒道:“少爷不用你伺候,给我走得远些!”作势便要一掌将他推开。那店小二吓了一跳,一杯热茶都倾泻在那布袋之上。
林道轩经过了大半天的努力,渐渐凝聚真气,穴道虽然还未能够解开,身体已是稍稍可以动弹。给这杯热茶一淋,本能的生出反应,在布袋里动了一动。
店小二倒泻了茶,慌忙用袖子揩抹,忽见布袋会动,手触处已感到一团软绵绵的肉体,只不知是人或是别的生物,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杨梵大怒,喝道:“你敢乱摸我的东西,我杀了你!”正要一掌击下,忽听得有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咦!梵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事情生这样大的火气?”杨儿愉忙缩手,那店小二也慌忙躲过一旁。
只见进来的是一男一女,都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杨梵见了这两个人,不由得暗暗叫声:“苦也!”
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竺尚父的女儿竺清华。跟在她后头的那个少年,则是李文成的儿子李光夏。
杨钲父子本来商量好了一个阴险的计划,由杨钲到竺家去把竺清华与李光夏骗出来,只要一出了竺家,就可以任由杨钲摆布了。杨钲准备迫竺清华与杨梵提早成亲,同时把李光夏押往京师领功。
这是一石两鸟的计划,在杨钲的想法是,竺尚父本来要招他的儿子为婿的,成亲之后,竺尚父爱屋及乌,料想不致和他翻脸。另一方面,他把天理教两个最重要的人物的儿子都捉到京师,这功劳当然不小。他是希望当上大内总管或御林军统领的,有了这个功劳,说不定就可如愿。
杨梵与上官泰的女儿上官纨年纪相当,他一向也比较喜欢上官纨,两人虽没海誓山盟,亦早已心心相印了。竺清华比杨梵小差不多三岁,今年还是个十六岁未足龄的姑娘,杨梵过去与她相处,不过是小孩子玩耍的同伴而已,竺清华固然未解风情,杨梵对她也谈不上有什么爱意。
但杨梵一向听父亲的话,他自己也想得到大姨父的武功,所以还是同意了父亲的计划。杨钲也正是因为要往竺家行骗之故,故此不能和儿子一道同往京师。
他们父于的算盘打得如意,不料竺清华并不是在家中等待杨钲行骗,她私自出来了,而且还带走了李光夏。又无巧不巧的,恰恰在这里遇上了杨梵。
这一来不仅是他们的计划落空,杨梵还得担心给他们发现布袋的秘密。
杨梵忙把布袋挪动到身边,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他们的视线,说道:“没什么,这店小二毛手毛脚,倒泻我一杯茶,我骂了他两句。竺表妹,你怎么又私自离家了?”
竺清华道:“爹爹本来是不许我下山的。他大约怕我捣蛋,连他出门的原因也没告诉我。可是他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打听,他一出门,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原来他是赶氓山参加英雄大会,还要与江大侠相会呢。你想有这样难逢的盛会,我怎能还待在家中,不赶来瞧瞧热闹?”
杨梵笑道:“我知道一定是大姨告诉你的。”
竺清华道:“不错,我妈缠不过我,只好让我出门。怎么,你不是也要跟你爹爹参加氓山之会的吗?却怎的独自一人在这小店里乱发脾气?”
杨梵道:“我的事慢谩再谈,华妹,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但你一人出来也还罢了,怎的把你的书童也带出来。你不知道你的爹爹曾有严令,不许童仆私自下山的吗?不如让你的书童跟了我吧,我替你设法遮瞒。”杨梵深知竺清华任性的脾气,此时若要拦阻她前往氓山,她定然不肯答应。只好不得已而思其次。希望把李光夏骗到手中。
竺清华听了这话,很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知道光夏是谁?
他是江大侠的记名弟子,我爹爹对什么人都看不起,就只是对江海天有几分佩服,所以当他知道了光夏的身份之后,早已对他另眼相看啦!他现在虽然和我读书、练武,但却并非我的书童。我们现在是以姐弟相称,他是我的小弟弟,你可不能欺负他!”
原来竺清华因为那次在山神庙遇险之事,她和那姓安的老仆.受到祁连三兽的围攻,李光夏不顾危险,曾仗义执言,帮助了她。所以,她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李光夏极有好感。到了两人作伴之后,她和李光夏的情感,就更是日益增进了。
十六岁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因此,虽然相处不过一年,李光夏在她心中所占的位置已渐渐超过了杨梵了。女孩子成熟得较早,天性中又有“保护弱小”的感情,喜欢将年纪相若的男孩子当作“弟弟”保护,因之竺清华也总是以李光夏的“大阿姐”自居,亲呢地称他为“小弟弟”。其实,李光夏虽然比她小一岁,但骨骼粗大,却比她高半个头。
杨梵听了他们姐弟相称,心里更不舒服,冷冷说道:“你欢喜和底下人称姐道弟,那也由你,但我可要劝你不必再住氓山了,纵然要去,也不能让李光夏去。”竺清华道,“为什么?”杨梵道:“你爹爹昨天在氓山与江海无比武,两人都受了伤。约期在三天之后再比。如今你爹爹正在生江海天的气,你还怎能带江海天的弟子去见他?”
竺清华吃了一惊,道:“有这样的事?我爹爹说过是只想与江大侠切磋武功的。”
杨梵一脸正经他说道,“这是我亲眼见的,哪能有假?不错,你爹爹只是想切磋武功,可是江海天却未必是这样想法。而且高手比斗,难免都有争胜之心,又焉能恰到好处?这次比武,是江海天先用狠毒的手法伤了你的爹爹,你的爹爹才发起怒来,也伤了他的。”
杨梵又道:“你爹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