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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杜云天正在为张老三等两人疗治箭毒,萧王孙却进入间密室,仔细诊治展梦白的内伤。
展梦白这伤势谁也难以将他救治复元,若非他及时遇着了萧王孙,只怕一生中武功再也不能恢复原状。
但他既已及时遇着萧王孙,伤势自可无虑,萧飞雨得知她爹爹之能,是以走得极是放心。
纵然如此,萧、展二人还是过了整整一日才从密室出来,萧王孙面容微带憔悴,展梦白却是神采奕奕,更胜往昔!
群豪自有一番欢喜恭贺,直到第三日凌晨,天色微现曙光之际,萧王孙、杜云天、展梦白三人才能启行。
熊正雄统率群雄,直送到一里开外,方自告别,布旗门群豪自也还有一番计议,此处暂且不提。
且说萧王孙等老少三人,谈谈笑笑,连袂而行,虽未着急赶路,但以三人之轻功,走的仍是十分迅快。
又走了约摸一里路途,展梦白目光动处,突然瞧见一件奇事,不禁脱口道:“这是什么?”
萧王孙与杜云天是何等目力,也早已瞧见。
只见两行白蚂蚁,横亘在途中作千成万,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一行蜿蜒爬入路旁草丛中,另一行却自草丛蜿蜒爬出。
这些蚂蚁一个个均有糯米般大,比寻常所见的蚂蚁大了不止一倍,爬行比常蚁迅急的多。
三人不由自主,停下步,展梦白道:“这草丛中必有古怪,待孩儿过去瞧瞧。”说话间早已一步窜了过去。
萧王孙、杜云天对望一眼,萧王孙沉声道:“杜兄博闻广见,想必定然知道这些蚂蚁的名字?”
杜云天道:“食??蚁”突听展梦白惊呼一声倒退三步,身子似声站立不稳,杜云天道:“草蕞中可是有具??身?”
展梦白回过头来,面上已无一丝血色,目中更是满含惊怖之意,道:“那……那??身是……是……”
萧王孙、杜云天瞧他模样,已知草丛中的??身必是他的素识,两人皱了皱眉头,飞身掠了过去。
拨开长草望去,只见一具??身,虽然已被那食??蚁啃得百孔千疮,但面目依稀仍可分辨,赫然正是杨璇。
两人心头一震,也呆在当地,杜云天沉声叹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孩子因误用聪明,竟落得这般下场。”
转目望去,只见萧王孙面带苦笑,不住跌足叹道:“想不到你我两人,还是上了别人的当了。”
杜云天皱眉道:“上了谁的……”心念一转,脱口道:“呀,不错,唐迪,那为首的黑衣人,必定就是唐迪。”
萧王孙苦笑道:“只可惜你我一时大意,竟未令他们脱下面具瞧瞧,唉,此番纵虎归山,麻烦必定更多了。”
这两人端的精明老练,非常人可比,瞧见杨璇的??身,心念数转,立刻便猜出了其中的究竟。
展梦白却是满面沉痛,十分伤感,竟不忍再去瞧杨璇的惨死之状,垂首道:“孩儿但有一事相求……”
他还未说出所求何事,萧王孙已微喟道:“杨璇虽然奸恶,死的也未免太惨,你可是想埋葬他的??身?”
展梦白黯然道:“孩儿总算与他结拜了一场,他虽……”
杜云天接口叹道:“他虽对你无情,你却不能对他无义……唉,也好,先在他??身四围,燃起火来。”
展梦白怔了一怔,道:“为何要燃火?”
杜云天道:“若不燃火,怎赶得走这些自蚁?”
展梦白暗道一声:“惭愧!”当下燃起火堆,藉着烟薰之势,驱走自蚁,又在林中挖了个洞穴,葬了杨璇??身。
杜云天瞧了萧王孙一眼,长叹道:“杨璇一生为恶,能交到梦白这么个朋友,真是得天之幸。”
展梦白拢起黄土在坟前拜了三拜,方自黯然而行,一路上并无耽搁,不两日使到了洞庭湖北的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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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望去,已可见的山影,飘??云雾中。
三人投宿打尖,略进饮食,萧王孙突然叹道:“我心中总有件犹疑难决之事,不探个明自,实是难以放心。”
杜云天微微一笑,道:“可是为了蓝……”
萧王孙沉声叹道:“不错,但若查明此事,我一人之力实有所不逮,不知杜兄可愿助我一臂?”
杜云天道:“那是理所当然……唉,蓝天??一代人杰,到后来若真的做出些糊涂事,实是令人扼腕!”
语声微顿,接着又道:“那日黑衣人说出一切事均是蓝天??暗中策划之时,我也不禁对蓝大先生甚是愤恨,但此刻你我既知那黑衣人便是唐迪,情况又自不同,因唐迪此言极有可能是使的移花接木,故怖疑阵之计。”他这话明虽是向萧王孙解释,其实却无异是对展梦白说的。
展梦白叹道:“孩儿虽觉种种迹象都在指向蓝大先生,其实又何尝不希望这一切都是误会……”
想到有些事实是证据确凿,铁案如山,绝不可能仅是误会,展梦白不禁长叹住口。只因他直到目前为止,对蓝大先生之慷慨雄风,仍是深具仰慕之心,实不忍见到这‘武林第一侠’之一生侠名,从此付于流水!
萧王孙怎会不知他心意,叹道:“我与天??道义相交,垂五十年,无论如何,也得抱万一之想。”
展梦白垂首道:“是。”
萧王孙道:“你伤势既已怪愈,已尽可闯得龙潭虎穴,明日可自行上山,相机行事……”
瞧了杜云天一眼,接道:“我两人此刻便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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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人飘然去后,展梦白左思右想,一夜难以成眠,夜半时,突听一阵奔马蹄声自户外飞驰而过。
蹄声如紧雷密鼓,显见奔骑非止一匹。
展梦白反正已是失眠,好奇之心突生,便想去瞧个究竟,何况此处地近君山,奔骑说不定使与情人箭有关。
一念至此,立刻振衣而起,紧了紧古铁剑,飞身而出,几个起落后,已可瞧见一股灰龙的蹄麈,滚滚东去。
展梦白追踪在后,虽是轻功卓绝,但终是难以追及跑得正快的奔马,幸好静夜中蹄声分外明显,循声便可追赶。
直奔了顿饭时分,两下距离已隔得更远,只有蹄声仍隐隐随风传来,展梦白性子拗硬,自然不肯半途折回。
他内力绵长,便是再个十里八里,也是无妨,那知就在此时,前面的蹄声突然停顿,寂无可闻。
展梦白仍不死心,提气飞身,扑了过去,直掠出百十丈外,突见眼前波光粼粼,已到了洞庭湖畔。
只见湖畔树下,零乱的倒卧着十余匹健马,嘴边自洙如浆,一匹匹倒在地下,竟是跑的脱力,已将倒毙。
再瞧湖上正有一艘三桅巨船,扬帆而去,距离湖岸已有数十丈远近,瞧它驶去的方向,正是君山。
展梦白来迟一步,非但见不着这十余骑士的模样,也瞧不到船上是何人物,更无法上船窥探。
但他却断定十余骑士与这艘巨船,必定与君山上的苏浅雪有关,心下不觉更是懊恼。
遥望君山,仍是云雾迷漫,苏浅雪究竟在山上何处!何处是入山的路途?展梦白一点也下知道。
何况,他纵然知道,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险恶的埋伏,这些埋伏说不定有大半是为了展梦白而设的。
展梦白若是轻身闯入,只怕还未见到苏浅雪,便先毙命,那时功亏一篑,岂非更是抱恨终天?
此时东方已现曙色,洞庭湖上,烟水朦胧。
极目望去,但见八百里洞庭,纵横开阔,烟波浩瀚,晨风吹乱湖上波光,有如天花妙雨一般!
展梦白独立湖畔,遥望这空灵壮观的景色,也不如是愁是喜,良久良久,不觉已是风露沾光,心头突觉一阵悲思直涌而上,如丝如缕,不可断绝,正是:“念天地之悠悠,动思古之幽情。”突然俯下身子,撮起一坯黄土,仰视天上一点晨星,目中竟已潸然泪下。
只见他仰天长叹一声,朝那坯黄土跪了下去,喃喃道:“师父,弟子虽不能亲手埋葬你老人家,但等到恶魔伏诛之日,必当去你老人家坟前尽心,你老人家一生悲天悯人,想必也不会怪罪弟子,你老人家的后事有黄虎等人料理,弟子也放心的很。”口中虽说放心,目中已泪如雨下。
垂首默然半晌,又道:“爹爹,你老人家的仇恨,也就是天下武林的仇恨,孩儿未曾有一日一刻忘记,孩儿为了你老人家,也为了天下武林同道,势必要揭破那恶魔的秘密,请你老人家放心。”
他语声已由凄楚娈为坚定,显见,这坚强卓绝的少年,已将私仇化为公愤,悲愤化为力量!
隔了半晌,听他又道:“唐姑娘,你的大恩,展某永生不会忘记……秦老前辈,你的后事我声交托给可靠的人,白布旗终未落人奸人之手……但……但宫老前辈,展某实是对不起你老人家,未能为你老人家好生看着伶伶……”想到宫伶伶的可爱,又想到宫伶伶的苦命……
展梦白但觉衫袖尽湿,却不知是露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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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仍是烟水朦胧,东方却已有白色破云而出,忽然间,晨风中竟隐隐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哭声。
哭声凄恻哀婉,在朦胧烟火,曦薄晨光中听来,更是令人心碎断肠,但,如此清晨,如此荒凉的湖畔,怎会有少女的哭声,莫非是孤零的弱女,受了恶人欺凌?莫非是善心的少女,在哀悼世间的不平?
展梦白侠义之心顿生,反忘去自己的悲哀,骤然长身而起,向那啼哭之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越奔越近君山,绵亘的山势,到了这里虽已消竭,但仍带起了一座小小的丘陵,宛如月畔的孤星。
丘陵后,有一缕乳白色的轻烟,??娜升起,飘渺四散。
展梦白终是不敢莽撞,伏在丘陵上探首而望,只见两个素衣少女,背面跪在湖畔,面前燃着一炉檀香。
那凄楚的哭声,便是这两个少女发出来的,淡淡的轻烟,淡淡的香气,衬得她们有说不出的神秘与美丽。
展梦白呆了一呆,暗叹忖道:“想不到世上还有和我一样的伤心人,如此清晨,便来湖畔遥祭故人,瞧她们如此伤心,所祭的必是她们最最亲近的人……唉,能令别人如此伤心,这人必定了不起的很……能得到这样少女的哭祭,这人纵然死了,也算有福的很!”
他性子虽然强傲,却也是个痴情人,瞧见别人伤心,自己也难受的很,不知不觉间竟想得痴了。
只见两人俱是削肩玉颈,楚腰纤细,那长而漆黑的头发,水一般自双肩披散垂落下来。
左面一人,身子更是伶行瘦弱,哭声也最是凄楚,颤声道:“展梦白,展大叔,但望你英魂安息……”
展梦白心头一震,几乎自丘陵上滚了下去,他做梦也未想到这两个少女祭的竟是自己。
只听这少女颤声接道:“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你的,你死我……我活着也……也……也无趣,我……真恨不得能陪着你一齐死去,只是我……我偏偏不能死……不能死……”以手??地,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显见是真情流露,不能自己,展梦白瞧得更是心酸,只恨不得自己真的死了,好换得这真情的眼泪珍珠虽然宝贵,但世上却再无任何一种珍珠的价值,能比得上真情的眼泪。
但他却好生生活在世上,那哭声,那言语,他听来又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竟似乎是他方才还想过的人。
突然间,展梦白忍不住大呼道:“伶伶,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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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少女们身子齐地一震,转过了身子,两人俱是满面泪痕,眼睛也哭得又红又肿,左面的正是一别数年无消息的宫伶伶,右面的却是帝王谷,万花园中,那痴恋着展梦白的锄花女小兰。
展梦白如飞扑下丘陵,张臂道:“伶伶,展大叔没有死……”他心情激动,恨不得立刻将孤苦伶行的宫伶伶拥入怀里。
那知宫伶伶与小蔺却齐地向后退了一步,小兰瞪着眼道:“你……你没有死?”突然双手掩面,如飞奔去。
展梦白呆了一呆,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宫伶伶悄悄一抹面上泪痕,强笑道:“她……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所以就逃了。”
词色突然变得十分平静,生似方才痛哭的并不是她。
要知她身子虽然伶仃瘦弱,但性子却是倔强已极,正是和展梦白一样,死也不肯服输的脾气,否则又怎会宁可被她爷爷刺上一剑,也不肯说话,宁可流浪受苦,也不肯在帝王谷耽下。
展梦白若是死了,她可以陪展梦白一齐去死,但展梦白既是活着,她可不愿被展梦白知道自己对他的真情。
只因她已长大了,是少女的情怀,有少女的心思,只因她深知展梦白另有心上人,爱的绝不是自己。
她为小兰解释的话,也正是她自己的心意,但这种少女们独有的微妙情怀,展梦白又怎会知道?
他只见两人一个掉头逃了,一个对自己也是冰冰冷冷,似是她们哭祭的并不是他,又似是她们见他未死,反不高兴。
一时之间,展梦白不禁苦笑暗忖道:“如此看来,她们岂非宁愿我已死了……”口中不觉道:“唉,也许我真的死了反倒好些。”
宫伶伶心头一酸,暗道:“展大叔,你莫非真不知道伶伶对你的心。唉,你既有了心上人,我想你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
当下淡淡一笑,垂首道:“萧阿姨好么?”
展梦白若是知道她的心意,便该听出她这句话里的辛酸,但她既不愿表露心意,展梦白也只是答道:“好。”
他虽觉伶伶长得越大,便越是对自己生疏冷淡,但见她婷婷玉立,眉目如画,已不复再是昔日那瘦弱的小女孩子,心里又觉代她欢喜,展颜笑道:“伶伶,告诉大叔,你怎会到了这里?”
宫伶伶道:“我和小兰姐姐自帝王谷跑了出来,流浪了没有多久,就遇见一位好心的人。”
她将自己与小兰流落江湖,忍??耐寒的事,全都不提,也不提若非小兰还身怀武功,她两人便早已受人侮辱。
只是她不愿展梦白为她难受,为她负疚,只是淡淡道:“那好心的夫人见我们可怜,便将我们带回这里。”
展梦白心头一动,脱口道:“这里?可是君山?”
宫伶伶道:“不错,她将我们带回君山上一座庄……”
展梦白大骇道:“那好心的夫人,可是苏浅雪?”
宫伶伶见他神情突变,不觉吃了一惊,颤声道:“大……大叔怎会知道?莫非大叔也认得她么?”
展梦白连连顿足,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暗自忖道:“她们自昆仑山下来,苏浅雪怎会在那里遇着她们?”
心念数转,方自恍然忖道:“是了,炼制‘情人箭’的‘催梦草’,虽然大多是唐迪送来的,但唐老人在世,唐迪自不能明目张胆,将‘催梦草’全都送到这里,只能偷着送来一小部份,而需要‘情人箭’的用处却越来越多,产量也日渐其大,‘催梦草’自是供不应求。”
‘唐迪与苏浅雪商议之下,便只有去南疆寻那冷药师,利用冷药师寂寞的弱点,向他展开温柔的攻势。’‘那段时日中,江湖里瞧不见苏浅雪的影子,她便是远赴南疆了。’‘冷药师果然被她美色所迷,将’催梦草‘源源供给她,唐老人所要的’催梦草‘,自然就越来越少了。’展梦白想起那日深夜唐老人对他说的话,为何唐门所需的寻梦草来源时多时少,为何冷药师不愿再种此草,这些原因,他本来一直也想不透,直到此刻,方才完全恍然。
‘后来冷乐师终于发觉苏浅雪的虚情假意,一怒之下,便再也不愿种那催梦草,催梦草来源突断,’情人箭‘立刻无法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