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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罡中等身材,面目威严,皮肤虽然比较白,身材也有些臃肿,但一身的官威,放在哪个地方,都能被人看出不凡来。
“那个合资的度假村的剪彩活动,请高书记出席就行了。下午常委会讨论红星制药厂出售给民营企业的事情,路书记能赶回来吗?”
董罡说的路书记,是纪委书记路力。因为省纪委召开反腐败会议,路力上省里开会了,恐怕下午是赶不回来了。
“路书记打回电话,说尽量赶回来,但是现在希望市通往省里的高速公路正在维修,很可能赶不回来。”
“嗯,红星厂的事情一时半会也不会出结果,老路不回来也没什么。”
董罡心中思索着,想着对方提出来的策略:公私合营,然后重组资产,上市募集资金,重新盘活红星制药厂。
利用募集的资金,解救已经深陷泥潭的红星制药厂,给上万职工一条活路,给市里减轻负担,是董罡的想法,至于要不要保留对方提出的三成股份,他并不在意。
这么多年来,红星厂已经成了官场毒药。连续几任厂长都倒在上边。现任厂长方红军若不是高正堂的小舅子,只怕董罡早把他给拿下去了,还容得他在那里被职工谩骂攻击。早让他成为市里转移职工怒火的出气筒了。作为一个大城市的领导者,董罡日理万机。想的都是宏观方面的事情。若红星厂地事情不是希望市第一次准备将大型企业推向社会,他也不会关注这件事情的。董罡发现,在推动红星厂出售地事情上,高正堂非常积极。联想到他和方红军的关系,董罡哑然失笑:“老高这是在帮自己的大舅哥跳出泥潭啊!不然的话,已经到东方制药厂任职的方红军,只怕日子也过不好啊!到时候。几千名工人不到市政府示威,跑到方红军家里闹事,还不吓死他。”
董罡想好了,要尽快把红星厂给推出去,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免得长生公司反悔,不想接手了,那就麻烦了。
“帮他们把所欠地国有企业地债务清除。免除两年税收。退休职工由东方厂接手三年。两千亩土地给他们。连旁边地三千亩荒山一并给他。这样地条件。不信他会不动心。”
几年之内。市里并没有开发红星制药厂附近土地地计划。位于郊区地土地根本就不值钱。连带着董罡根本就不在意那几千亩没有开发价值地土地。在他看来。即使这些土地能卖出一个亿来。也不够红星制药厂一年地花费。把这个大泥潭给甩出去。才是市委地当务之急。
在这方面。一向和董罡面和心不合地市长谢长源也是这样地想法。被红星厂职工闹事闹得焦头乱额地他。也巴不得早点把红星厂给推向社会。摆脱这个无底洞。
市里地两大巨头同意。加上同为市委常委地高正堂地说和。秦寿生想不花钱就获得红星制药厂地想法轻易就能实现。
谈判非常轻松。罗胜利代表秦寿生出面。和副市长燕旋代表各自地方面签署了合资协议。
在外人看来。就算免费获得了红星制药厂。免除了亏欠市内其他国有企业地债务。免除了两年税收。可还有几千万地债务无法免除。有大量地不良资产放在那里浪费着。加上每月上千万地职工工资负担。没有一定地勇气。没有人敢于接手地。
王彩凤也有些害怕,怕秦寿生掉进这个无底洞,把好不容易挣来的钱赔进去了。
秦寿生是初生牛犊,当然不怕赔进去。他有着或许是天真,或许是长远的计划,想要借助红星制药厂,让自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富翁。
“妈,我看过一本书,上面介绍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社会上已经进入了健康时代。人们越来越需要保健药品、保健食品。我看过,国内现在做这种生物制药的企业不多,或许,我可以在这方面闯一闯。而且,东方制药厂研究出了一种新药,可课题带头人和领导关系没处好,使得研究陷入到停顿中。方红军到了东方厂,两眼一抹黑,当时就答应我,把那个实验室的所有人地关系都转出来,落到了红星厂了。只要这种治疗心血管疾病地特效药试验成功了,三两年内,红星厂是饿不着的。等三年后,你儿子要是治理不好这厂子,那就活该把钱都赔光了。”
“你既然想得这么多,妈也不能说什么了。小欣正好是学医地专业人才,懂得专业技术,正好可以帮你,免得被人骗了,还帮着人数钱。对了,和市里谈判的时候,漫天要价,让他们坐地还钱,最少要让市里给些贷款指标,免得一旦资金周转不开,容易陷入困境。还有,既然你占有七成的股份,那对事情就有绝对的控制权,即使是和他们产生了冲突,也不要让步,不然,那些人会把你给吃了的。”
“妈,你放心就是了,你儿子可是从来不肯吃亏的。嘿嘿,他们想和我斗,还不够格!”
看着儿子自信的笑容,王彩凤隐约间觉得,自从那个叫叶大娘的女人的事情后,儿子好像真正成熟了:做事果断不说,对女人也不像以往那样着迷了。现在,已经不是女人主宰他的时候了。他已经成了女人的主宰了。
秦寿生身上有这样的变化,对正忙着交接工作,顺带着把自己的老关系罗列成册。交给儿子以备后用的王彩凤而言,是一种天大地安慰。
“生子。去看看你弟弟吧。这两年,你根本就不去看他,不好。你们都是妈生的,以后还要互相帮助。你是哥哥,不能和弟弟计较。”
“我这就去看他。”
印方地性子像印天多些,非常高傲,高傲到虽然贵为副市长的儿子。但和人打架的时候,即使是打败了,也从不提自己老爹的身份。就冲这一点,他在学校里的名声不错。
当然,没了最大的靠山,有时,高年级的学生会把主意打到看起来很有钱地印方身上,想从他身上敲诈出些号出来。这个时候,印方一般都是举拳相像,宁死不屈。时间长了,也没人敢再敲诈他了。
放学后,印方和班级里最漂亮的小丫头一起走出学校。脸色就变了。
前边,初三年级的小亮和几个明显是社会打扮的小青年拦住了去路。
“小子,昨儿你把我表弟打了,还嚣张地说,小亮算什么东西!今儿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老子是不是东西。”
“你先走。”
印方推开自己的小女伴,拎着书包。色厉内荏地说:“你本来就不是东西!有种单挑。”
“傻子才和你单挑呢!”小亮哈哈大笑,“兄弟们,削死他!”
眼见印方要被人结结实实地揍一顿,一辆奔驰车开过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背着手,拦住了小亮的去路:“哎,怎么,想以多打少啊!”
“干你屁事!”
“啪!”小亮刚口吐秽言。就被那人打了一个耳光。
“你敢打我!”
“啪!”又一个耳光扇到小亮的脸上。
“啪啪啪!”想还手的小亮被人连续地扇着耳光。毫无还手之力。
小亮找来的小青年,看见这人是从奔驰车上下来。已经有些害怕,再看见这人身后下来两个铁塔一样的大个子,直接就一哄而散,连场面话都没留下。
小亮不过是十六七岁地孩子,如何能是成年人的对手,被打得憋屈无比,蹲在地上呜呜痛哭,弄得秦寿生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只好懒懒地说:“小屁孩,上学就好好上学,别想着当大哥,大哥不是那么好当的。”
“上车。”
看见周围学生羡慕、敬畏地眼神,印方非常自豪,大模大样地上了车。
“你现在这么有钱了?有车,有保镖,啥时给我一台车开开?”
见惯了大场面的印方,并没有啥拘束感,在车上四处打量。
“等你能开车的时候,哥给你买一台。”
“说定了,我就要和这车一模一样的。”
“你还是先长大再说吧。”
“哥,你打人的姿势真帅,能教教我吗?”
“打架不好,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切,只许你打架,不许我动手,什么道理啊!”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道理了。”
一场架,让秦寿生得到了自己弟弟的初步认可,也算给即将离开这个城市地妈妈一个安慰。
初春,希望市的政府行政部门进行了一场大洗牌:原副市长印天升任海防市市长,副市长刘松涛到政协当主席,发挥余热去了。原宝塔县县委书记刘长顺、原河东县县委书记吴文陆升任副市长,使得市长谢长源对市政府的控制又加大了一层。董罡在市政府里节节败退,只好在市委里面加大控制力度。通过和谢长源的争斗和妥协,形成了市委领导班子。
市委常委:董罡、谢长源、高正堂、路力、李康(市委副书记)、王文禄(常务副市长)、刘霞(市委副书记)、姜一男(宣传部长)、白群(组织部长)。
市政府领导名单:市长谢长源,副市长王文禄、燕璇、贺学方、吴文陆、刘长顺、李敬。
其他的中层领导中,一些岗位也因为主管领导的更换而发生了变化。如杨伟所在的城建局,局党委书记就回家养老,从别的局里调来一位新锐干部,还不到四十岁,年富力强,直接把杨伟在城建局上位的那一点点想法给熄灭了。
这样地事情,秦寿生没有心思管,也没能力管。他甚至连关注都没怎么关注。因为他还没有达到那个层次,只能把领导地事情当成花边新闻来听。
光是对师范大学洼地改造工程的关注和对红星制药厂地资产评估以及上市可能地评估。就已经让秦寿生消耗掉了大部分的精力。
由于对基层地多层碾压,又经过将近半年的沉积,师范大学的改造工程进入了正轨,一栋栋的房屋将在那里拔地而起,一些是作为老师的福利,一些则准备出售获利。由于教育部的拨款没有到位,师范大学有用房屋抵工程款的想法。让秦寿生无可奈何,只有接受。反正房屋开发地承建是由一建和长生建筑工程公司合伙干的。到时候,房子要是不好卖的话,就全顶给一建,让他们自己留着给职工当福利分房得了。
至于对红星制药厂的资产评估已经上市筹资的可能性分析,则完全委托给了财经大学的几位教授帮忙。他们和上面负责上市评估的机构关系很好,能够帮秦寿生挡下很多事情。面对着秦寿生灵活的金钱、感情、礼物攻势,甚至有枕头风的吹拂,这些教授自然会做出有利于秦寿生的结论。
市里地电视台、电台、党报、晚报、晨报都用长篇累牍的篇幅,宣扬着市里进行国有企业改革。以制药厂作为试点,进行公私合营,要彻底改变人们习惯吃大锅饭的观念。真正树立人们主人翁地观念,把亏损企业盘活,成为改革开放新的成果。
媒体上说得漂亮,可吃不上饭的工人不买帐。他们聚集到市政府,强烈要求市里取消把他们卖给个体户的做法,他们生是国家的人。死是国家的鬼,即使吃不上饭,也要在大锅里吃。对他们而言,在国有企业里边干,那是铁饭碗,跟个体户干,那是泥饭碗。即使泥饭碗里有大鱼大肉,铁饭碗里是萝卜青菜,他们也愿意抱着铁饭碗。不要泥饭碗。
当秦寿生到制药厂接收地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有意装穷,开着桑塔纳轿车去制药厂。想要获得工人的同情。结果,事实证明了他非常英明。无数的鸡蛋为他准备着,打得他是狼狈而逃,差点被鸡蛋清给淹死。
“奶奶的,他们也太厉害了!老子本来想,他们就是不闹事,我也给整点事情出来。没想到,这些工人的觉悟也太高了!差点没吧老子给砸死!”
跑回长生建筑公司,洗了两次澡的秦寿生,闻着一身的鸡蛋味,还是觉得不舒服。
“这下市里该同意我们的金蝉脱壳政策了吧。”张欣一边帮秦寿生擦头,一边分析说,“市里总是要求以老厂为主重组上市,为地就是怕你得了好处,把老厂给扔了,可工人不买账,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以为国家是在害他们,正合了咱们地想法,不用负担这么大的拖累了。”
秦寿生不是傻子,不是雷锋,当然不会天真到要为市里排忧解难。他利用工人们愿意抱着铁饭碗地想法,找几个人鼓动他们闹事,要求市里不要把他们划给新成立的合资企业,愿意在老厂里工作。
据说,为了得到留在老厂的机会,送钱、送物,甚至把自己送给老厂领导的事情时有发生。
这样一来,工人们主动要求不去合资企业工作,就合了秦寿生甩了他们的想法:把老厂的包袱丢给市里,自己操控定名为长生制药股份有限公司的新公司上市圈钱。
长生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别的东西没有,但方红星及前任领导在位时,好大喜功,宁可让职工饿着,也要采购一些根本用不上的价格昂贵的生产设备,成了新公司资产重组时忽悠评估机构的主力军。连厂房、设备,加上各种无形资产,股本总额达到三亿五千万元。至于到底有没有,没人知道。
人的想法不同,面对新事物的看法自然不同。红星厂一万多职工。在新公司招聘员工的时候,仅仅有三千多人报名。考核下来,合格者不到两千人。余下的职工,都愿意和老厂同生共死,生死不离。
在这样的情况下,市领导坐不住了。要是这样地话,他们把红星厂推向社会的想法就全落空了。副市长燕旋找到长生公司副总罗胜利,硬逼着他又接收了一千多“素质高、品行好”地关系户员工。然后威胁说:“若是因为长生公司的原因,使得老厂工人闹事的话,市里会慎重考虑合资的事情,甚至会追究长生公司的法律责任。”
罗胜利是国营公司出来的,当然知道这话里的杀机,吓得心里直颤,找到秦寿生诉苦:“告诉你别接手,你非不听,这下子好了,市里看出你地小九九。发出警告了,看你怎么办?”
“我本来就没想过要真把这些人都给扔了,只是为了逼着市里让步罢了。”
“拉倒吧!我怎么觉得你是想上市套现。过几年把弄来的钱花光了,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个烂摊子,等国家再来收拾。”
“说实话,就红星厂的那些破设备,值三亿五千万吗?三千五百万都不值。给市里三成股份。他们就该偷着乐了。要知道,出事了老子倒霉,可没他们什么事情。老子担着风险,自然要占便宜了。他们要是识相的话,到时候上市了,说不定三千五百万就变成三亿五千万元了,市里要是再这样威逼老子的话,大家一拍两散,看谁倒霉?”
“你敢吗?”
秦寿生当时就泄气了。郁闷地说:“老子确实不敢。只是老厂的人太多了。一年光是工资保险,就需要上亿的资金。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干坐着不干活的主儿,给他们开工资,我觉得冤得慌。”“我觉得,是不是和市里商量商量,再分流出一些年岁大的职工出去。比如让他们提前退休,或是提前回家,我们一次性给予补助,把问题直接给解决了。”
“这法子倒是不错,不过,这事不能咱当冤大头,咋也要市里出点血,就是不出钱,也要给点好处才行。”
“怎么,你又想要地了?傻呵呵地,你知道市里的领导是怎么看你的?拿你当大头了!这边地地,十年八年内是不会开发的,你留着地干什么?等着养老?”
“我本来就没想开发,就留着养老的。”秦寿生两手一摆,用憧憬的语气说,“等老子把制药厂给搬走,这里就是有万亩的土地,到时候,老子在这里建一处庄园,住在这里,那多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