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王兴武说:“没完成首要任务就得设法摆平,你做过什么?净吹牛!”
“靠!”我说,“你又没做过,怎么知道我不行?”
“你差得远,”王兴武说,“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更别说你岳父岳母。”
“胡说!明告你吧,我可是走精品路线的上门女婿!”
“吹吧你就,我愣没看出哪点精品。”
“真有这么差劲?”
“差到不能再差了。”
“我……我……哈哈哈!”
“哈哈哈……”
我们的笑声传出去,那头沈磊三人向我们看来,面露羡慕之情。我不禁有点高兴,心想他们三个都是千万身家的成功男人,却没机会和王兴武促膝谈心开怀大笑,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小人物居然也能令他们如此羡慕,看来有些衡量标准并不绝对,是收获还是失去、是满足还是失落,只有心态上的区别。
这么一想我就笑得更欢了。
正文篇 三 第九十五章 不见三生石
王兴武与我喝完两壶茶就告辞离去,我和沈磊接着喝酒,潘耀光、杜舟两位公子哥搂着美女在一边玩游戏,沈磊考虑到我的情绪,就让女人走开,我们两人对饮闲聊。
沈磊说他羡慕我,不是因为王兴武和我的关系,而是我对生活的态度。我很奇怪,因为我始终觉得我生活得一团糟。沈磊说我从不在糜烂的圈子里浪费时间,能把握分寸,有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还有与世无争的小情人,这种生活十分滋润。我说这是表面现象,其实我过得一点不滋润。沈磊说至少比他强,他资产雄厚、有车有房、日日纸醉金迷、夜夜歌舞升平,但每次一人独处的时候却感到无比的空虚。我建议他不妨换一种生活方式。他长叹说他已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脱离这个圈子。
喝完酒,我告别沈磊回家,突然感到当初的选择十分正确,我和沈磊本就不是同一种人,既然各有理想,不如趁早分道扬镳,省得浪费时间。随后我就想到了花花……
这个城市只有夏冬两季,春秋天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往往是极端的炎热之后没多久就迎来寒冬,所以我分外珍惜深秋时节的清凉,同时也隐隐担忧,因为寒冬很快就要到来。
反过来想,寒冬来了也挺好的,最好来一场暴雪,把我昏昏沉沉的头脑吹冷静些。
我等待五星级宾馆工程结束,好收取最后一笔款子,如今邱兰英已成为我的同谋,放松了对我的监督,我也就有了更大的财政支配权。宾馆和办公楼两大工程总价六千五百万,可得五百万管理费,减去税金,为三百五十万左右。我承包的餐饮娱乐工程总价一千五百万,因为经验不足,有些损耗,利润额只有百分之二十多,约三百六十万,除去基本开支和贿赂、交际、封口费等等花费,总计六百六十万收入。
因为接下来要准备民营医院和学校两个工程,流动资金必须充沛,我和邱兰英“密谋”一番,留下三百六十万流动金,其余三百万中的一百万由我保管、两百万打入月萍帐户,算是给老丈人交差。为了长久合作,我承诺以后每个工程都会给邱兰英一笔“奖金”,只要她管住自己的嘴。
秋去冬来之际,五星级宾馆验收完毕,款项全部结清,我也正式拥有一百万现金,去银行办了手续,将其中一部分钱划出,其余资金充入那几个商铺的按揭款帐户,轻轻松松花完一百万。
人民币真难赚,也真好花,他妈的,连根毛也没看见,一眨眼工夫就回到起点,要不是手头有几张转帐凭证,我还以为压根就没拥有过百万资产。
所以说人民币这玩意靠不住,价值这玩意更操蛋,什么东西都没个准数,只有心里头那份感受最真实,感受人与人之间的情义,感受一次性消费百万巨款的痛快,感受风雨,感受寒冬,摸不着也看不见,只能去感受。
我开车来到花花的书店,她今天穿得很时尚,虽然仍是一身白衣,却多了些亮晶晶的首饰挂件,头发也盘了起来,从清纯女生摇身一变,成为妩媚成熟的女人。
“很漂亮。”我说。
花花说:“是你送的礼物。”
我说:“我有话对你说,进屋去吧。”
花花仔细看我一眼:“先别说,陪我去做一件事。”
我点头道:“做什么?”
花花挽住我胳膊向外面的车子走去,说:“带我去看三生石。”
坐进车子,我问:“三生石在哪儿?”
花花奇道:“你身为本地人,连三生石在哪儿也不知道?”
我很有几分羞愧,说:“确实不知道。”
花花说:“三生石其实毫不起眼,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但它的名气极为响亮,千百年来受尽文人墨客的赞美,它就在城西那座顶顶有名的寺庙附近,很多恋人都会去找它,寄托心中的某个愿望。”
我发动车子往城西开去,问道:“一块石头也能寄托愿望?”
花花很认真地说:“是的,传说中阴曹地府里有一条忘川河,忘川河上有一座奈何桥,桥头就有这块三生石,我们现在去看的这块石头就是它在人间的化身,有缘人找到这块石头时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今世和后世,这就是三生石的传说。”
我说:“这种封建迷信的故事不能当真。”
花花说:“我很认真,希望你也认真一点,好吗?”
我忙说:“好,听你的。”
半小时后来到城西群山间,前方座落着大名鼎鼎的古老寺庙,在这入冬时节也游人如织,放眼看去人头攒动,咫尺西天也就成了一句笑话,人们给菩萨磕头上香还要付钱,充满了讽刺意味。
我和花花手牵手地走进寺庙,抛开天南海北的游人不说,单看这名刹古寺,还是有一份浓浓的禅意,左首的山上雕着形态各异的罗汉佛像,我们走进古迹,也走近历史。
花花苦笑道:“没想到有这么多游客,连一块清静地也找不到。”
我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前方。
花花扯扯我衣袖,问:“你怎么了?”
我看见一帮熟人……其实基本等于陌生人,但在此重逢,仍有几分诧异。
前方走来一大家子人,有父母级的老两口,有三对年轻夫妻,还有三个小孩,一家十一口,操着本省南部的口音,我居然认得七个,其中那位抱着孩子倚着老公的年轻女子更为熟悉。
她是陶桃,我当年的女朋友。
我曾在他们一家面前受尽屈辱,老父老母、大哥大嫂、姐姐姐夫,六人指着我的鼻子臭骂,陶桃躲在她的房间里不敢露面,最后我黯然离去,这次提亲之旅就成了我终生难忘的经历。
十一人向我迎面走来,虽然时隔四五年,他们还是认出了我。陶桃飞快瞥我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身边那男子丝毫不觉,十分温柔地搂住她肩膀,并伸手逗弄她怀里那个可爱的小男孩。陶桃的大哥大姐略带紧张地看着我,那位曾被我打破脸的姐夫更是脸色大变。
他们早已与我无关,但事实上他们对我颇有影响,若不是当年那次经历,我可能不会变成这样。我曾经对生活充满希望,那回上门求亲是我一次难得的主动争取,却大败而归。从此我浑浑噩噩过日子,不再争取什么,总是被动接受,从某种方面来讲也和这一家人有关。
没想到他们从数百公里外的乡下赶来烧香拜佛,却如此凑巧与我相逢,呵呵,真令我过意不去,我这个煞星只会妨碍别人,总是不给人安生。
走到对面时,陶桃再次抬起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他们全家都向我看来,又同时转过头去。
擦身而过。
我站住脚步,点烟抽起来。花花回头看一眼渐渐远去的陶桃一家人,问道:“你认识他们?”
我说出一个很有文化的词:“过眼云烟。”
不料花花却延伸开来,幽幽叹息道:“将来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形容我……”
这话没错,真的,一旦两个世界擦身而过,曾经发生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我想点头承认,又说不出口,忽然有所思忖:如果我的存在对有些人来说就像一场噩梦,那么还不如趁早了结,陶桃当年那样对我其实并没有错,她家人更没有错,如今她有夫有子,幸福美满,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有朝一日花花也会幸福美满,一定会的……
我和花花行走在香市古道上,游人渐少,四野清静,我们举目高望,天空中浮云散聚,平视远眺,林野间满是枯枝黄叶,低头近看,脚下的石路如一条淡青色的细线,通向一个奇妙的地方,据说那里有三生三世的梦想,花花满怀期望,我却好像踩在云朵上前进,每一步都是那么飘飘摇摇。
可惜,我们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三生石。
三生石原址周围变成一个巨大的工地,石头被围墙遮拦起来,正在进行大面积施工,据说这里是市政府精心打造的重点工程,将来会成为本市又一知名风景点,与这座寺庙互相辉映,吸引更多的游人前来赏玩,说穿了也是旅游经济的产品,不论它是奈何桥头的三生石还是城西山野的无名顽石,只要有一丁点价值可以挖掘,它就脱不了被包装展览的命。
若干年以后,或许会出现一个以爱情为主题的文化旅游项目,情侣们手牵手来到这里,买张门票入内,然后虔诚地许下心愿,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回去后骄傲地宣布:我们在三生石前许下了心愿,我们是最相爱的人……
哦,让一切都成为产品吧,让一切都明码标价吧,让一切都拥有价值吧。
“操他妈的价值!”我忿忿骂了一句,带花花往回走去。
花花情绪低落,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几眼,喃喃说:“居然成了工地,成了景点,三生石再也不是三生石……”
我想起陶桃一家人,估计去寺里烧香挺能寄托点愿望,就说:“我们去烧香。”
花花摇摇头,叹息道:“不去了,收费烧香没什么意思,再虔诚的信徒也变成了金钱的信徒。”
我深有同感:“对,如今什么都有价位,人民币能买青春损失,也能买心安理得,更别提小小的心愿……”
花花听出弦外之音,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本来今天我不想说什么,现在想想还不如说出来算了,反正长痛不如短痛,迟早也会有这一次……
正文篇 三 第九十六章 你做到了
我本想在三生石前陪花花许愿,然后找个安静之处说清楚,现在三生石成了大工地,总不至于当着建筑工人的面说正事,于是拉花花向外走去,来到停车场,说:“回去吧,我们一边看风景一边说话。”
花花面露紧张之色,摇头说:“我不想听。”
我摸摸她的头发,说:“你应该听。”
“不!”花花大声说,“我不要听!不要听!”
我展颜一笑,说:“我和你说说月萍,好吗?”
花花一愣,说:“为什么说她?”
我靠在车头,点起烟,沉默半晌,说:“你觉得月萍是个怎样的女人?”
花花想了想,说:“高大、美丽、冷漠、有神秘感。”
我摇摇头,说:“你错了,月萍不冷漠,也不神秘,她的脆弱、敏感、快乐、悲伤在她怀孕期间表现得淋漓尽致,那才是她的真面目。生下陈瑶后她重新变回沉着冷静的事业女性,好像中途扮演了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角色,但这其实完全相反,神秘女郎是她扮演的角色,怀孕期间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花花说:“你为什么要说她?我不想听这些。”
我继续说下去:“别人以为月萍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其实任何普通女人的情感她都有,只是用冷酷的面具把她自己伪装起来,这里面有许多复杂的因素,主要还是来自她父亲。我老丈人虽然宠爱月萍,心中却有一个阴影,就是没生儿子,月萍的自尊迫使她用这种形态武装自己,告诉父亲女儿不比儿子差劲,包括能替他打理公司,也包括能自主找个好老公——虽然在老头儿看来我未必是个好老公。”
花花说:“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轻叹一声,说:“月萍一直生活在压力之下,以前是为了那个不存在的兄弟,后来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老公,现在则是为了我们的女儿,她投身繁忙的工作,只想为她老爸分担压力,其实她的压力更大。她一方面要摆平我和陈家的矛盾,一方面要把自己包装得冷酷而坚强,一方面又要照顾我和女儿的生活。我有时觉得自己精神分裂,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她比我更累,累得多了……”
花花凄然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我作为月萍的丈夫、陈瑶的父亲,应该有所担当——”
“别说了……”花花颤声道,“我全明白。今天不能看见三生石,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我扶她坐进车里,发动引擎往城北开去,一路无语,直至运河畔、老屋边、小院前。
我静静地抽烟,花花静静地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转头看我,眼眶红红的,神色却比较平静,说:“然后怎样?”
我说:“对不起,我必须回到月萍身边。”
花花说:“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你从陈月萍身边夺走,这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我说,“但你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你应该找更好的。”
花花说:“你以为这样很伟大?让我离开找更好的,你回到陈月萍身边做一个好老公,你认为这样就平安无事了么?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就这样消失,再也没有一点痕迹了么?”
我说:“不会消失,我都记得。”
“你未必记得,但我全部记在心里,”花花说:“你让我懂得了很多很多,虽然我知道一切从开始就是错误的,依然身不由己陷了进去,这是你给我带来的意义。”
我摇头说:“我没那么好,我差得远。”
花花说:“你有,对我来说你是最好的。你从来不会勉强我做任何事,给我足够的空间去做梦,支持我追求理想,让我有所寄托,这都是你的功劳。我本以为这世上没有一个好男人,但在你身上看见了希望,原来世上还有一种我所不熟悉的男人,你给了我最大的惊喜。”
……我不知如何是好,这话说得我无地自容。傻丫头,我不过是一坨屎,充其量也只是一堆烂泥,你怎么就把我说得那么好、看得那么高?你不寒碜我也别寒碜你自己啊……
花花凝视着我,说:“我曾经是个以爱情为生命的人,一旦失去所思所恋,我就会枯萎。但是自从有了你,我变得十分坚强、踏实、快乐、自信,你从来没有赞美我什么,也没有指点我什么,只是用你的行动来为我引导方向,我现在能平静地面对现实,而没有伤心欲绝,这也是你的功劳。”
……我无语,自惭形秽中……
花花沉默良久,对我笑了笑,说:“你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沿着自己的梦想继续走下去,不论你在不在我身边,我的心里始终有你,你是我最大的依靠。”
……可惜,你表演得并不好,我已看见你眼中的伤感,你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花花挺起胸膛抿起嘴,颊角现出肌肉轮廓,可见正在暗自咬牙支撑,秀眉一拧一展,缓缓地说:“那么……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有没有给你带来意义?哪怕只有一丁点。”
……我说不出来,此刻我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思路也没有……
花花眼角微微颤动,说:“难道我连一点价值也没有?我是如此的可有可无么?”
“不……”我说,可又不知如何继续,再度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