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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镐怯了,慌忙收力撤剑,运剑下压砍山刀,以图自保。他看到自己的三名亲信卫兵,挺着三杆长枪,一齐向宫文彩的两肋及后腰戳来。料定对方肯定会抽刀回扫,那样的话,他就可以乘机一剑结果了这个强悍的对手。
孰料,擎天王杀红了眼,对堪堪刺到的三件利器不理不睬,裂喉暴吼,双膀发力,砍山刀硬是震开铁剑的压制,在黑脸参将的小肚子上,斜着割开一条大口子,而那三杆长枪,亦无情的刺进了他的身躯。
被开膛破肚的抚标参将石镐,惨叫着仰面摔倒,手脚乱抓乱蹬,吓得周围的清兵纷纷趋避。
血流如注的宫文彩,居然没有立刻倒下,虎吼一声,反臂抡刀,砍向身后的敌人。那三个清兵都因目睹自己上司的惨相而惊骇不已,万万没有料到,身中三枪的对手还能反击,除了一个见机稍快的,撒了枪杆朝后跳开一步,其余二人均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结果,一个痛失双臂,另一个则丢了吃饭的家什。
浑身浴血的擎天王宫文彩,以惊人的毅力支撑着,依然狂声吼喝,拖着两杆扎进他体内的长枪,闯进敌丛,没头没脑的就是一通狂劈恶砍,直杀得众清军胆裂心寒。而雷鹏及一干弟子门人,受其激励,也拼死反击,失去主将的众清军,禁不住阵脚大乱。
穆少根瞧在眼中,心里头也不禁没了底,是战是走正自犹疑,冷不防打一堵高大的山石后面,闪出来两道人影,都用青布蒙着头面,从发髻体形上看,是一男一女,且年岁甚轻,两口青钢长剑,招法同出一门,以凌厉的攻势,合击毒手虬龙。
虽说后加入战团的这两个人,无论是功力还是武学造诣都还谈不上有多高,但是以一敌四,也着实够毒手虬龙受的,不大工夫,就已经忙了一脑门子的热汗,身上也受了几处轻伤,同时感到自己的内力不济,知道再斗下去,自己非吃亏不可,遂狂攻了几招,逼开四名年青对手,口中恶声恶气的叫嚣道:“鼠辈,大爷我且容你等多活一时,我还会再来的!”嘴里头说着,身形扶摇直上,翻了两翻,落地时已在三丈开外,闪了几闪,便没了踪影。
四少见其轻功如此了得,自知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只得返身将官兵杀散。再看擎天王宫文彩,身被数十创,早已经血竭而亡。
雷鹏独战穆少根的四名手下,虽然斩杀了其中两个,自己也是创伤累累。其余二十六名雷氏精英,亦是伤亡各半。武阳、月阳二人痛心疾首,眼里噙着泪,喊喊这个,唤唤那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置,空自焦灼。因为他们的心中都清楚,官兵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而己方已经没有几个人可堪一战了,到了那时候,势必将玉石俱焚。
忽听黑衣少女开口道:“快扶他们上山吧,我娘会一些医术,兴许可以救治他们。”
雷武阳满怀感激,但是瞅了瞅宫文彩以及十三名死难的同门,心里又刹时充满了愁苦,单腿跪地,悲声说道:“宫大叔,诸位师兄师弟,武阳对不住你们,不能让你们入土为安,我……”
“这位大哥,你若是不忍心叫他们曝尸荒野,莫不如先把他们放到那边的小山洞里,只要在外面封住洞口,官兵是很难发现的,而且洞里面很是清凉,他们的尸体十几二十天都不会坏的,等日后有了机会,再为他们迁坟厚葬吧。”
雷武阳闻言在耳,心头不由得一亮,万分感激的抬起头来,拭去眼中的泪水,注目黑衣少女,见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白皙、清秀的面庞,清澈、明亮的双瞳之中,闪动着机智、果敢的目光。年轻人只觉得心弦剧颤,一瞬间,心神恍惚起来。
雷月阳同样是感动不已,眼见堂兄有些失态,忙上前接过话头道:“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武阳哥,咱们就按这位姑娘的话办吧。对了,还没请教两位恩人的名姓呢,方才多亏了你二人仗义出手,救我们于危难之中,又肯收留我们,此等大恩大德,我们雷氏一家定当没齿难忘。”说着,月阳姑娘深深的施了一礼。
黑衣少女浅笑嫣然,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这位姐姐,不用这么客气嘛,小妹姓陈名霜,那个是我弟弟,叫陈魁。你们敢与清廷鹰犬真刀真枪的斗,真叫人钦佩啊,我姐弟二人,能够一尽绵薄之力,实慰平生,还请二位示下名号,大家彼此也好称呼。”
“噢,我叫雷月阳,他是我的堂兄武阳,那边那位岁数大的,就是他的父亲我大伯,其余的都是我大伯的弟子门人。”月阳姑娘飞快的说道,然后跟武阳及几名伤势较轻的同门,开始往山洞搬抬死难了的人。
陈家姐弟也来帮忙,一切做完后,众人流着泪用石块封死洞口。少女陈霜冲她弟弟道:“小魁,你在前面领路,月阳姐,你和我断后,消除路上的痕迹,以防清廷鹰犬追踪。”
少年点头,一手一个搀起两名伤势较重的雷氏门人,走在了最前面。雷武阳背起父亲,其他的人相互搀扶着,缓缓向山上行进。
雷月阳对陈霜的处变不惊,措置裕如十分钦佩,很想知道她的出身和师承,便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陈姑娘,你和你弟弟的剑法都不错,但不知你们的师父是哪一位呀?”
陈霜闻言沉吟了片刻,苦笑着答道:“不怕姐姐你笑话,我们姐弟俩虽然跟着师父学了三年的剑术,却不知道师父的真名实姓,只知他是我父亲的好朋友,给我俩缠得紧了,他便说之所以不告诉我们他的名字,是怕我们嘴不严,传出去招来他过去是仇人,对我们姐弟不利。想想他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我们就不再问了。”
雷月阳点头道:“看起来你师父肯定是一位,曾经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也一定得罪了不少的人,武功嘛也必定十分了得,他与你们住在一块儿吗?”她的心中既想见见这位前辈高人,同时又想若是此人在山上,就不用怕那个使软剑的坏蛋再来了。
陈霜摇头答道:“没有,师父他一向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开始的时候差不多天天来,后来我和弟弟大体掌握了整套的剑术,他来是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最后一回是四个月以前,临走的时候,他说自己要到去四处走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嘱咐我们好好练功,照顾好母亲,唉,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是他能在那就好了。”
月阳姑娘的心中期望落空,心下不禁怅怅然,同时,对自家乃至陈家姐弟的安危悬起了心。她真的不敢想象,要是那个用软剑的家伙,再领着大队清军来搜山,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第16章 群魔乱舞
三里之外,毒手虬龙穆少根,懊丧的一屁股坐在一个小土丘上,瞅了瞅跟随自己退下来的四十来个抚衙的卫士,一个个盔歪甲斜,不少人都受了伤,一停下来便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哎哟、哎呀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目睹此景,穆少根是又气又恨,原本还指望自己可以借这个机会,夺得头功,升他个一级两级,却哪知竟落得个损兵折将。想那石镐乃巡抚郎廷佐的心腹爱将,他死了,郎廷佐必定会迁怒于自己,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是回去。好歹也得再试一次,要是还是不能得手的话,这巡抚衙门也就呆不得了,有道是人挪活、树挪死,总不能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可是到底是自己一个人去,还是带着这些人一块去呢?人多固然胜算要大一些,可也容易打草惊蛇,对方要是有了准备,可就不好下手了,还不如自己单独行事,可以给他们来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先瞅冷子收拾掉一两个扎手的,剩下的就好办了。想想那个用双刀跟自己拼命的姑娘,毒手虬龙的心里,不由得有些痒痒,照理说模样标致、性情风骚的女人,自己也遇到过不少,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黄毛丫头难以自持呢?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那个小丫头弄到手,至于她身边的其他人,则一个都不能留!
正当他打算悄悄离开大队,独自返回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进他的耳鼓,扭脸看时,不禁暗叫晦气。
“哟,这不是穆三哥吗,啧啧,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快速驰来的马队嘎然而止,为首的是两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出言搭讪的是个一脸坏笑的扁脸汉子,另一位则拉着个大长脸,没有一星半点的笑模样,就如同对方欠了他八百吊似的。
来的乃是按察使韩心康的两大心腹,长脸的是铁爪严松,扁脸的的鬼手孟雄。前者出身鹰爪门,武功高强,心性狠辣,十几年前,在蚌埠做明朝的典史,明亡后归降清廷,投靠在韩心康的门下,充当其爪牙,
至于那个孟雄,系神农馆主万俟汉的弟子,与严松气味相投,要好多年,人没什么主见,凡事大都依从严松。一手子午按穴术,十分厉害,比通常的点穴手法更加诡秘难测,足以达到杀人于无形,故此博得了个鬼手的名号。
穆少根十分勉强的堆笑上脸,拱手道:“啊,原来是严大人和孟兄,怎么,你们也出公差呀?”
按察司佥事严松绷着脸说道:“穆巡捕,我等乃奉韩大人之命,来捉拿从淮安府逃出来的反贼,看穆巡捕的光景,莫不是已经跟他们交过手了吧?要不然便是撞上了百头兵。”
孟雄在一旁嬉皮笑脸的挖苦道:“我猜准是遇上白头兵了,不然的话,以穆三哥的身手,再加上府衙的精兵猛将,对付区区几个蟊贼,又如何会落得这般田地呀。”
穆少根的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没好气的抢白道:“孟雄,你小子别在那儿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轮到你,哼,恐怕是连小命都得搭进去。”
孟雄还想跟毒手虬龙斗嘴,被严松沉声打断道:“穆巡捕,这么说你们真的跟泗州的那伙反贼对过阵了,他们究竟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物啊?”
穆少根虽然一肚子的邪火,但是不敢顶撞官职比自己高的严松,强压怒火拱手答道:“回严大人,反贼总共有五六十人,个都是凶悍狠辣的亡命之徒,为首的有六大高手,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东海派的雷家?”
严松久居江淮,焉能不知东海派的底细,当即答道:“当然知道,东海仙翁门下有五大弟子,霹雳阴阳叟雷万钧排行老二,莫非杀官造反的就是他的后人?”
“正是,还不单是姓雷的,另外还有好几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好手,也是他们的同党帮凶,我们跟他们打了将近一个时辰,杀了他们三四十个,眼看就要把他们全歼了,不想凭空又杀出七八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偷袭我们,好象是什么组织的,特意来接应雷家的,后来的那些人,个个凶得紧,石镐将军首当其冲,遭了他们的毒手,我也受了伤,无奈撤了下来,打算在这里缓缓劲,再杀他们一个回马枪,管保能将那帮反贼一网成擒。”穆少根鼓动唇舌,添油加醋,云山雾罩的胡诌一通。其目的无非是想替自己及府衙卫队找回点面子。旁边的清兵,十有八九都是巡抚衙门的人,哪个都不愿意给按察司的人看不起,自然没有人出声拆穿毒手虬龙的一派胡言。
严松和孟雄面面相觑,将信将疑。鬼手孟雄酸溜溜的嘲讽道:“哎呀,诚如穆三哥所言,你们府衙的人可真是英明神勇,劳苦功高哇。严兄,我看咱们哥们来的可是有点多余呀。有神通广大的穆三哥在这里,任他是什么样的反贼,也是在劫难逃哇!”
严松也听出来了穆少根的弦外之音,面色愈加阴沉,冷冷的说道:“哼,穆巡捕,缉拿叛匪乃是郎大人和韩大人分派给你我的头等重要的差事,倘若你觉得有十足的把握独自完成,本官就不与你等争这份功劳了,可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呵呵、你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穆少根是何等的奸猾,又岂能听不出对方话中的威胁意味,心知若是开罪了这个家伙,即便自己得手了,也休想捞着好。当即神情局促的陪着不是:“严大人,您误会卑职的意思了,下官怎么敢有独霸功劳的贪心哪,卑职技艺低微,正愁难当大任,大人驾到,正可谓大旱云霓,剪灭叛匪定如泰山压卵,下官这就带大人去缉拿反贼。”
毒手虬龙就好比那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心里头这个恨,牙都快咬碎了,却是不敢有半点表露,垂头丧气的率领着巡抚衙门的一干残兵,引着铁爪严松和鬼手孟雄等人,匆匆赶到时才与雷氏群英激战的地方,放眼望去,不由得尴尬之极。
山坡上,林木间,横七竖八的躺着近百具,漕标兵丁和抚衙卫队的尸体,独不见一个雷家的人,
孟雄见状有不失时机的说起了怪话:“怪哉、怪哉,严兄,你何时听说过这死人还能走路?这里咋全都是咱们的人呢?怎么就瞅不见一个反贼的尸首呢?”
穆少根的脸上火烧火燎的,挂不住劲抢白道:“孟雄,你肩膀上长的不是脑袋呀?叛匪一准是把他们自己的人都埋了,又怎么会管咱们的人呢?”
孟雄则是不依不饶:“是啊,不是没这个可能,只不过想要挖一个能着得下三四十人的大坑,谈何容易呀,这里的地面这么硬,尽是石头,没个一天半日的可是干不完哟。”
毒手虬龙的心中,对存心挤兑自己的鬼手孟雄,恨得是牙根痒痒,当下急赤白脸的反驳道:“啊、那也不一定非得挖坑埋呀,那些人做贼心虚,又大多受了伤,哪有工夫、哪有力气挖那么大的坑呀?一准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他们的尸体藏起来了。你要是不信,咱们不妨撒开了人马,在左近找上一找,保准能找到,要是没有,我穆少根就随你的姓!”
“行了、行了,”严松见穆少根真的急眼了,也不想与其闹得太僵,他也不相信己方的人死了这么多,对方没一个死伤,遂厉声打断道:“你俩还有完没完?凑到一块就掐,都是属斗鸡的呀,也不怕人笑话。找到漏网的反贼,才是当前首要的事情,跟那些个死鬼较什么劲?”
穆少根狠狠的瞪了一眼,跟自己抬杠的鬼手孟雄,扭脸向四周望了望道:“严大人,叛匪之中有不少人都受了很重的伤,绝对走不远的,一准躲进了附近的山洞里。这灵岩山下官从前来过,整座山方圆不过十几里,咱们这么多的人,可以分成几路,由外往里,从下至上,一点点的搜,不出三五日,准保把那些反贼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剩下引颈就戮的份儿了。”
严松的脸上掠过一抹酷毒的笑意,点点头冲众人命令道:“好,就照穆巡捕说的办,分兵三路,打这里给我往山上搜,遇到反贼,无论是男女老幼,一律格杀勿论,按人头领赏,出发!”
第17章 栖身之所
灵岩山,位于苏州西南五十多里,从山脚顺石级蹬山,山路两旁有许许多多,形状奇异的岩石,有的象石鼓,有的象石龟,还有的象一尊尊正襟危坐的石罗汉,惟妙惟肖,各俱灵气。
御道旁的落红亭西有一个山洞,传说在春秋时,吴越交兵,战败的越王勾践和宰相范蠡,就被吴王夫差囚禁于此。但是由于美女西施在民间的名气比较大,传来传去,竟然将此洞叫成了西施洞。
再往上走,便是百步街,更有形如灵芝的怪石,名曰灵芝石,灵岩山之名,就是由此而来。
陈家姐弟带着雷氏众人,三转两拐,走进了一个十分隐秘,非常僻静的小山坳,几间茅屋草舍,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娘,快出来呀,有客人来啦!”还隔着挺远,少年陈魁就运气发声喊道。
随着少年的喊声,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妇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