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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的还这样托大?”心念未已,只听得天恶道人大喝一声,已然一掌劈下!
李逸与武玄霜都吓得跳了起来,但听得“蓬”的一声,天恶道人的身子突然抛了起来,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裴叔度是个武学的行家,方自惊诧,心想:“天恶道人已被夏侯坚震得重伤,居然还能施展这等上乘的轻功本领!”心念方动,忽见天恶道人哪个筋斗还没有翻过来,便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半空中笔直的跌落,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叫声,划过长空,听得人毛骨耸然,再看那夏侯坚时,只见夏侯坚木然站立,面色灰白。有如一尊石像,那神情也是可怕极了。原来在这八年当中,天恶道人苦练腐骨神掌,夏侯坚也苦练解毒的本领,他事前已吞下了自制的“固魄培元丹”,那是专门防御腐骨神掌的,而且在前胸、后胸,都安置了宝钢护心镜,比上一次所披的金丝软甲更为坚厚,这才敢在天恶道人的真力大大损耗之后,硬接他的一掌。
夏侯坚的内功本来比天恶道人精纯得多,何况天恶道人是在与他苦战数百招之后,业已到了强驽之末,怎能抵挡得了夏侯坚的反震之力?偏偏他还想顾全面子,被弹到半空,还想施展轻功逃走,登时心脏爆裂,跌下山坡死了。
百忧上人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他见天恶道人与夏侯坚硬拼,已知不妙,刚想赶来拦阻,天恶道人已被震上半空,百优上人大吼一声,舍了符不疑,立即向夏侯坚扑去。符不疑情知夏侯坚也必定受了重伤,哪敢让强敌脱身,立即也是凌空跃起,一双草鞋,照着百忧上人的光头便打,百忧上人一声大喝,袈裟卷成一束,一招“举火镣天”,那袈裟卷成一束之后,经他内力运用,赛如铁棒,只听得呼的一声,符不疑的一只草鞋被他打落。符不疑使了一个“凌空步虚”的身法,硬生生的再拔高三尺,避开了百忧上人那股强劲的力道,喝道:“好,你再接我这只草鞋!”草鞋在半空掷下,百忧上人脚不停,反手一挥,但听得“啪”的一声,那只草鞋正正打中他的手腕,百优上人的手腕登时红肿起来,但那只草鞋也已被他震成粉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那,百忧上人已冲到夏侯坚身边,大声喝道:“夏侯老儿,我要你一命还一命!”他只是顾忌身后的符不疑,冷不防两道剑光,突然从夏侯坚两侧飞出,裴叔度与武玄霜两人已经赶到。这一下,三方面都似离弦之箭,碰个正着,百忧上人大吼一声,身形飞起,袈裟一展,把裴武二人摔倒地上。百忧上人倒纵出五六丈开外,喝道:“洒家迟早都要取你们的性命!”哼了一声,倏忽之间,就不见了他的背影。
原来在那一刹那间,双方虽是电闪般的一触即收,但已交换了几个险招。裴武二人施展了一招最精妙的剑术,可以同时剁敌人的七处穴道,百忧上人仗着深湛的内功,展开袈裟抵挡,虽然没有给他们刺中,袈裟却被刺穿了十四个小孔,连上以前的剑痕,那件袈裟已是百孔千疮,不堪何用了。百优上人一想,有符不疑加上裴武两人,自己绝对讨不了便宜,因此只好咽下那股怒气,独自逃走,连天恶道人的生死也不及察看了。
裴武两人被百优上人的内力震倒,幸而伤得不重,爬了起来,急忙先去看夏侯坚,只见夏侯坚摇头苦笑,“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瘀血。武玄霜道:“夏侯前辈,你怎么啦?”夏侯笑道:“还好,还好,尚不至被天恶道人要了性命。”取出七口金针,插在自己的阳陵、维道、归藏、玉泉、天门、关元、命门七处大穴,过了片刻,将金针拔出,七口金针都变成了黑墨墨的,众人不禁骇然。夏侯坚道:“我以八年功夫,苦练抵御他腐骨神掌的功夫,想不到他的厉害之处,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幸而保全了这几根老骨头,从今之后,也不想在江湖上逞强争胜了。”符不疑听这说话,知道他在去毒疗伤之后,最少也得损耗十年功力,心中甚替老友难过,安慰他道:“你剪除了这个恶道,也总算值得了。我老符被老秃驴毁了我的一双草鞋,自己无力报复,才真是惭愧得很啊!幸而两位贤侄毁了他的那件袈裟,给我出了一口闷气!”
武玄霜道:“夏侯前辈,我师父留有一个玉匣给你。”夏侯坚打开匣子一看,只见里面有几朵天山雪莲。还有几样世间罕见的灵药,都是他以前和优云老尼说过,而自己尚未采集到的。他捧着玉匣,念及优云老尼的这番心意,不禁潸然泪下,想道:“琼香生前虽然没有答应我的求婚,临死却也还没有忘记我这个朋友,人生得此知已,尚有何憾!”
夏侯坚潸然泪下,符不疑却哈哈笑道:“你这老儿还哭什么?天山雪莲能解百毒,比你自练的‘仙丹’还要灵效得多,有一朵雪莲,你便无须损失十年功力了。”夏侯坚对裴叔度道:“想不到在你师父死后,我还蒙受她的恩德。她生前希望我把医术流传下来,从今之后,我纵然恢复功力,也不愿再在江湖争胜了。叔度,你不嫌弃我的话,我愿与你结庐比邻,替你的师父守坟,也好趁此暮年岁月,写成我那几篇医书。”裴叔度道:“得与老前辈为邻,我是求之不得。”忽地有点感慨说道:“十年来我未下过天山,这次事情结束,我也该回去了。师妹,你呢?”武玄霜道:“要见的人都见到了,要办的事也都办了,明天一早我也要回国了。”符不疑道:“还有一位你尚未见到,你不等等他吗?”武玄霜道:“是谁?”符不疑笑道:“曾在峨嵋金顶和你比过剑的谷神翁啊,你忘记了吗?那一次你弄得他几乎下不了台。”武玄霜笑道:“不错,那一次的事情,我还未有机会向他赔罪呢。”夏侯坚道:“是呀,老谷怎么还不来?他难道尚未听见我们的啸声?或是发生了什么事了?”符不疑再次撮扈长啸,啸声宛若龙吟,在这高山顶上发出,估量十里左右都能听得见。
李逸的孩子早已从草丛里钻出来,这时忽地扑到武玄霜身上,说道:“姑姑,还有一位你尚未见到,你不等等他吗?”他学着符不疑的口气,用同样的说话,仰着脸儿问武玄霜,引得武玄霜不禁笑了起来,搂着他道:“是谁?”那孩子道:“我的妈妈。那天晚上她不准我吃你的东西,你生气了么?”武玄霜笑容顿叙,心头沉了下来,那孩子又道:“姑姑,妈未知道是你救我,知道了一定很感激你的,你不要生她的气。”这话他已经是第二遍向武玄霜说了,敢情他当真是很害怕武玄霜生气呢。
武玄霜强笑道:“我和你的妈妈是很好的朋友,怎会生她的气?不过,我怕来不及等她了,好孩子,你给我向妈妈问好,请她不要怪我。”那孩子嘟着小嘴儿道:“你不等她见面,她当真会怪你的。”心里想道:“我知道妈不会怪的,但你既然怕她怪你,我就吓一吓你。”武玄霜微笑道:“有你替我说好话,我知道你妈不会怪我的。”
李逸听了他们的对答,不禁感触万端,呆呆的说不出话来。那孩子道:“姑姑,你真的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啊!”武玄霜紧紧搂着他道:“好孩子,我会记着你的,到你长大了我再来看你。”
忽听得一声长啸,远远传来,夏侯坚道:“老谷来了。”过了片刻,只见一条人影,疾如奔马,直上山头,武玄霜心道:“谷神翁以轻灵飘忽蹑云剑、蹑云步驰名,这轻功身法,果然是非同小可。”
转瞬间谷神翁便来到山头,符不疑正想和他打趣,见他的形状,不禁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老谷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是谁伤了你了?”
但见谷神翁衣衫染血,神色张惶,武玄霜吓了一跳,顾不得和他叙旧,先上来替他裹伤。谷神翁道:“不妨事,我不过中了一箭,这几根老骨头还熬得住。”谷神翁是以前的武林盟主,轻功本领更是天下无双,居然有人能够射伤谷神翁,大家都不禁十分骇异,纷纷问他的遭遇。
谷神翁定了定神,说道:“李逸,你的妻子来了,呀,她,她——她被捕了!”
第二十六回 剑胆琴心意自伤
谷神翁带来的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雷,震得人魂飞魄散,李逸呆若木鸡,好半晌才颤声叫道:“不,不会吧,壁妹,她,她答应过我留在天山,等,等我回来的。”他受惊过度,一句话分成了好几截才说得出来。
武玄霜咽下眼泪,低声说道:“壁妹对你情深义重,她发誓与你同生共死,你不知道,你离开天山的第二天,她也跟着来了。”武玄霜想起长孙壁那两首题壁的绝命诗:“十年梦醒相思泪,万里西风瀚海沙。同命鸳鸯悲命薄,天涯何处是吾家?”“愿将热血洒胡尘,且把遗言托旧人,应念李逸家国恨,留他同赏雪山春。”忽地感到内愧于心,想道:“要不是为了我,她也许会听李逸的话留在天山。我不能怪她心胸狭窄,换了是我,我也不会放心的。”李逸则在暗暗奇怪,武玄霜怎的知道得这样清楚?可是在那个时候,他已无暇去问武玄霜了。
谷神翁道:“我在突厥的都城外边,正碰见长孙壁被他们追捕,我迟了一步,看清楚是她的时候,她已被菩提上人捉获,押上囚车。”李逸还有点不大相信,问道:“谷老前辈,你当真看清楚了是她?”谷神翁道:“她打扮成一个维族妇人的模样,也用了夏侯老兄的易容丹,但却瞒不过我的眼睛。她看见我的时候,惊叫一声,看样子是想向我求救,后来怕是不愿连累我,没有叫出我的名字。李逸听他说得千真万确,心头好像坠了一块铅块,沉重之极,但却也有点奇怪:长孙壁既然用了易容丹,那些突厥武士又是怎样认出她的。
谷神翁继续说道:“当时我混杂在行人堆中,她那一声惊叫,引起了那班突厥武士的注意,其中有菩提上人和恰克图,立刻认出我来。其实我撞见了长孙壁被他们擒获,即算他们认不出我,我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当下混战一场,他们除了菩提上人之外,还有好几个硬手,我寡不敌众,只好逃出来报讯,恰克图这厮的气力确是惊人,我逃出十数丈远,还给他射中了一箭。”
原来长孙壁早已到了突厥京都,这日突厥大汗在宫廷招宴各处投奔来的武士,发生了符不疑、夏侯坚、谷神翁三老大闹皇宫,以及李逸被捕等等事情,武士大会散后,这些事情马上就传扬开去,长孙壁听说在会中提获了一个大唐的王子大大吃惊,急忙跑出去打听,她扮成一个普通的维族妇人,本来是不容易给人瞧破的,却不料无巧不巧,她碰到了两个认识她的人,这两个人一个是程达苏的儿子程建男,另一个则是伏虎帮中的小头目杨创。
八年之前,李逸护送长孙均量的灵车出关,途中长孙壁忧伤成病,曾在一座石庙养病,庙中有一个烧火的小和尚名叫“去孽”,原是伏虎帮的唆喀,得庙中的老主持收养的,他觊觎李逸的钱物和宝剑,暗地里向伏虎帮通风报讯,少帮主程建男后来带了贼党前来抢劫,被李逸杀退,事虽不成,但程建男、长孙壁已经见过面,而那个小和尚重归伏虎帮之后,也被提升为头目。这个当年的小和尚“去孽”便是现在的伏虎帮头目杨创。
伏虎帮的老帮主程达苏先到突厥王廷,参加武士大会,程建男安排好帮中事务之后,带了杨创也跟着到来,恰好碰见了长孙壁向人打探李逸的消息。
这个伏虎帮的小头目杨创,武功虽然不高,人却机灵得很,他见过一面的人,很久都不会忘记,长孙壁虽然改容易貌,扮成了一个维族归人模样,仍然引起了他的疑心,再听长孙壁打探的乃是什么“大唐王子”被擒的事情,心里更觉疑惑了,他看了好一会,突然在她背后用汉语叫了一声“长孙壁”!长孙壁蓦吃一惊,不自觉的用汉语回了一句“是谁叫我?”就是这样,长孙壁的行藏给人识破,程建男缠着她,杨创跑回去报讯,终于引来菩提上人、恰克图等一班突厥武士,将长孙壁捉住。
长孙壁被擒的详细经过,李逸当然不知,但谷神翁亲眼见她被押上囚车,事情当然是无可置疑的了。
谷神翁道:“贤侄放心,有我们在此,怎么样也要将长孙壁救出来。”符不疑、夏侯坚都是长孙均量的生前好友,故友的女儿身遭危难,拯救之责,当然也是义不容辞。
但要救长孙壁却是谈何容易,第一,不知她囚在什么地方。第二、大汗的王宫经过了这一场大闹之后,必然防范森严,对方虽然折了天恶道人、但还有菩提上人、麻翼赞等高手,还有各地投奔来的武士,其中世大有能人。而且百优上人神功无敌,自己这方,夏侯坚身受重伤,虽得天山雪莲解毒,一时之间功力也未能恢复,论起强弱之势,那是对方强得多了。
符不疑笑道:“纵是虎穴龙潭,我老符也再闯它一闯。依我之见,索性进宫去再闹一场,若能把大汗擒了,不愁他不放人。”夏侯坚道:“事情未必这样顺手,不过,既然没有其他办法,也只好试它一试。”
正在商议之间,忽听得山下金鼓雷鸣,原来是恰克图领一千铁甲军赶到。符不疑道:“咱们只好冲出去再说了。”李逸的孩子倚偎在武玄霜身边,武玄霜道:“敏儿,你害怕吗?”李希敏仰着脸儿说道:“有姑姑在此,敏儿一点也不害怕!”
夏侯坚笑道:“这孩子对你倒是十分信赖,你带她下去吧。老符,你做我的保镖。”符不疑听他一说,已知其意,点点头道:“不错,突厥军队人数众多,而且都披着铁甲,咱们若是聚在一起,只怕难以突围,不如分成几路,教他们顾此失彼。”当下分成三路,武玄霜带了孩子与裴叔度做一路,从来面下山,符不疑与夏侯坚一路,从南面下山,谷神翁与李逸从西面下山。夏侯坚与李逸都负了伤,所以要人掩护。
这时铁甲军正在向山上推进,恰克图目力甚好,抬头一望,已瞧见了山头上的符不疑、谷神翁、夏侯坚等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道:“早知这几个老家伙在此,我应该多请几个高手前来,咦,百忧上人和天恶道人那里去了?难道他们还没有发现敌踪?”他不知道,百优上人早已铱羽而归,天恶道人也已归西。百优上人虽然料到铁甲军随后会来,但他是武学大师的身份,讲究单打独斗,被人打败之后,若再挟众重来,就是有失身份了。
恰克图知道符不疑等人的厉害,不敢冒进,下令将铁甲军摆成扇形阵势,缓缓向山上推进。上面一声长笑,符不疑与夏侯坚先行冲下来,这班突厥军虽有铁甲头盔,也被笑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恰克图大吃一惊,急忙挥军抵御,忽听得谷神翁一声大喝,手舞双剑,也冲了下来。恰克图眼光一瞥,瞧见跟在谷神翁身后的正是李逸,急忙叫道:“正点儿在这一边,这小伙子是咱们大汗所要的人,宁可放过了那几个老头,不可放过了他!”一马当先,转动阵形,亲去捉李逸。就在此时,武玄霜带了孩子,与裴叔度一起,从防御最弱的西方,悄没声的疾驰而下。
恰克图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突然瞧见武玄霜冲入阵中,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道:“难道我是在做白日梦,这,这不是新王妃吗?”要知武玄霜虽然在宫中大闹,但当时恰克囹在御花园巡逻,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来李逸与武玄霜从花园逃出,当时是在昏夜之中,树木浓荫,而恰克图又只注意李逸,只当她是个普通宫女,以致被她冷不防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