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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兰即将前往海得城时,同处黄金海湾的重要城市费都。庄严的巡警厅四楼某间办公室内,两个男人正在争执。
“走私客是黄金海湾的毒瘤,他们践踏法纪,捣乱市场,行事毫无忌惮,为了一张能把黑货漂白的入境税证,他们就能让手里沾满良善的血!”探长莱姆库克斯嚷嚷着,口气里充满浓浓的仇视,“税务局的一位处长几个月前被谋杀了,就因为他不肯收受贿赂,尸体前几天才被找到,瞧,我们看到了什么,一大块坚硬地水泥!”
“水泥?”斯隆总巡佐问道。
“歹徒们常用的手段,他们抓住敌对的人,扔进铁箱子里,灌入水泥,凝固后就是一具残忍的活棺材,然后扔进海底,或者埋到泥土下。”
“黑帮哪里都存在,虽然我很同情那位处长的遭遇,但你是否太慎重了,黄金海湾的治安一贯很良好。”斯隆说,“我们不能为了一起谋杀案,就闹得满城风雨。”
“阁下,我不觉得这是单独的案子,两年前,当那个该死的黑帮头子伊戈·安德希垮台时,我还认为能趁势完全将走私一扫而空,但现在,有许多证据表明,海湾地区的走私贩子不是分散独立地。”莱姆探长严肃地说,“一些走私的小船不算什么,但一个号令统一的走私王朝,却是可怕的,他们拥有自己的地下武装,庞大的关系网和生意渠道,完全将费都当成了私货的倾销场。”
“你是说……王朝?这词未免太夸张了。”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他们在海上跋扈极了,遇到小编制的海警巡逻船,甚至敢掏出武器对着开火,如果是海军的战舰,就一轰而散,那些笨重的大家伙追不上小船,他们能随时借着连绵的海岸,逃上陆地。”探长捶着桌子,“那个神秘的组织者,走私客的首领,犯罪份子嘴中的教父,得将他找出来!”
“库克斯探长,你过界了。”斯隆不动声色地摸了摸眉毛,告诫道,“你的职责是维护费都本城的治安,而不是关心牵扯到好几个部门的事务。王朝?手握地下世界权柄的教父?”他夸张地耸着肩膀,“你的妄想症又发作了么,在司法界,关于你的谣言可不少。好了,出去吧,至于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
当门合上后,斯隆总巡佐的目光阴沉了下来,这个叫莱姆的探长是巡警厅经验丰富的老手,最近有传闻,当局准备将他升迁为副巡佐,他可不希望多出个扯后腿的副手。
谁都知道,走私的确是海湾的瘤子,但连续扫荡,狠狠割下这块烂肉?那只意味着流血,混浊的脏血流尽时,难免会继续淌出些看上去鲜红健康的好血,不少大人物都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事情。
无论是巡警厅,海警处,还是税务局,都漠然地注视着日益猖掀的非法走私,因为每月的月末,就会有一串相当令人赞叹的数学,悄悄出现在许多权威人士的私人秘密帐户中。
连他这个中等阶层的官僚,都能拿到四位数的票子。
这已经形成一种默契,除非有坦丁的严令,否则,所有人均保持沉默,心安理得地分享着非法的财富。
既然莱姆库克斯想打破这个心照不宣的同盟,那么,就不再是自己人。
斯隆总巡佐觉得该去和一些人沟通,那封晋升书,应当变成字纸篓里的垃圾了。
第十七章 神秘富豪
在福兰·弗莱尔开始他的谋划之前,我们先简单阐述一下走私这个古老的行当,从世上建立的第一处海关,颁布的第一道商业税令起,它就诞生了,就像附在芋麻上的晃丝子,用无数细细的小茎,牢牢缠绕住寄主,到死也不分开。
税警和缉私队是他们的天敌,而宽广的海洋,则是他们的庇护所,那一艘艘飞鱼似的单桅小帆船,在夜与雾下风驰电掣地划过海浪,货仓中压满了沉甸甸的箱子,有英格玛的羊毛、葡荷的机制尼龙布、俄沙的大卷叶烟和烈酒,走私客们熟悉最偏僻的航道,了解如何驶过布满暗礁的海域,以甩开吃水更深的海军战舰,知道沿途有哪个冷清的岛屿能让他们暂且整修片刻。
它与各行各业各个阶层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早前,走私只是群苦汉子为了生计,自发组成的行径,现如今,这已经是项利润极为丰厚的地下产业。市场上绝对采购不到的违禁品,黑市需求的外国赃物,不必缴纳税金使成本更加低廉的商品,大批非法的货物,由葡荷的里格瑞拉港或者俄沙的黑潮湾出发,从远海避开天敌们的窥探,途中有不少只有他们才清楚的补给站提供清水和食物,偷渡入拜伦,再由韦伯港等淡水港口流通进内陆,更多的是发往费都,那座城市简直是最妙的倾销场。
在货物还未抵达时,另一方面的行动早已开始,与买家谈好价钱和交货地点,给能在市面上流通的普通货物准备好伪造的入境税证和许可证,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原始的行当,它拥有私密的销赃渠道,庞大的人脉关系,采购——运输——许可——销售等全方面的运营网络,只要半路上不出差错。当走私品抵达终点地一瞬间,要么就从此隐藏于黑暗,要么就摇身一变,贴上标签,成为最无可挑剔的正规商品。
关于走私客,世间有很多关于他们的趣闻,比如有段小故事:税务警察怀疑一位经常押船进出海关的商人,正干着走私的勾当。但每次搜寻都一无所获,船仓里的每件货物,哪怕一条咸鱼,都有着合理的来源和可靠的保证。
“谁都知道他很可疑,但我们就是找不出什么。”税警向上司抱怨,“船上地每一寸甲板都检查过了,清白得就像个处女。”
很久后,那个贩子在一次醉酒后,才向亲密的人吐露了秘密,“拜伦制船厂的快艇在葡荷供不应求。而葡荷的平底双帆船在拜伦也颇有市场。按法律得收取重额关税,哈,那群傻瓜就踩在走私货上却毫不知情。”
贩子走私的就是船本身。
不去核算这段民间趣闻有多大的合理性。但每个听到故事的人,都会嘲笑海关无能,为用诡计戏耍了税警的聪明贩子举杯叫好。
比起悬挂着骷髅旗的凶残海盗,狡猾肮脏的扒手工会,走私客在世人心目中,颇有种侠盗地意味。
但我们得严肃地说,他们并不是劫富济贫地海上罗宾汉,也不是为平民争取利益的斗士,这是群捣乱秩序,破坏规则的黑心歹徒。赃赂、谋杀、诈骗、销赃、洗黑钱,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
海得城是一座门户大开地繁华城市,费都是香料航道在西方的入口,那么,它就是黄金海湾通往内陆的出口,腰缠万贯的批发商、运输货物的车队、打扮得体的绅士,还有混混、骗子和妓女,三教九流的人络绎不绝地涌来,整个社会的驱利性。在这里表现得格外明显,它就像个装潢得光鲜的大卖场,只要有钱,你能拥有最漂亮女人的芳心,买到最具权威地大人物的承诺,享受王侯般的生活,这里有带着娼馆性质的小旅馆,也有高档讲究品味的酒店。
坦丁人,以及一些伟大城市的居民,总嘲笑如海得这样的暴发户城市,诞生不了真正高雅的上流阶层,但也无法否认,那里的确是能让所有欲望得到满足地地方。
白鹫沙龙酒店的员工都有双好眼力,什么人是装着富贵的中产阶级,什么人绝对不同凡响,他们一目了然。
在这天上午,一群新客人到来时,大堂经理就知道来了大豪客。
先进来的是六名穿着黑套装,体格强壮的保镖,他们立即散开占据了有利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然后一位步伐稳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头发涂了层气味舒适,由一种东方香料提炼,价格极其昂贵的发油,半长的深棕色发丝整齐地朝后梳着,露出前额的发际,穿着黑色的名牌手工风衣,脸庞轮廓分明,嘴唇很薄,看上去带着一种发乎天性的刻薄和挑剔,浅黑的双眸却不轻能,显得深沉与摄人心魂。
起初大堂经理认为他是某个大财阀的继承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但稍做接触,他马上改变了猜想,这位带着随从与贴身秘书的阁下,显然更加尊贵,是有着绵长血统,受过高等教育的真正贵族,中产阶级没他们那种豪迈的气魄和排场,土包子也不会有万事讲究的格调,“阁下,我能为您效劳么?”经理上前询问道。
但那人却气定神闲地观察着大厅内的摆设与装潢,良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随从,一位可能同时兼职着秘书和情人的灰眼睛漂亮小姐,随即对经理说道,“我的主人准备包下整个顶层。”
“请稍候,让我查下入住名单。”经理说,他走到前台,飞快地翻阅了一会登记册,为难地回答道,“抱歉,顶层已经入住了几位客人。”
灰眼姑娘转过头,凑到主人耳边,小声转诉了经理的回复,尊贵的客人用手指摸了摸嘴唇,又吩咐了几句。
“主人说,如果那些先生或者女士,能够让出房间,他愿意慷慨地报答。当然,这并非是厌恶或傲慢。实在是主人喜欢安静。”
经理很纳闷,明明直接交谈更方便的事情,非要烦琐的通过几个人的口来传递交流,“难道是哪位不懂拜伦语的外国贵族,不,从相貌上来说,也可能是东方拥有几处金矿的年轻酋长。”他寻思着,继续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敢保证,而且,不知阁下能开出什么条件来说服他们。”
一只鼓鼓的小羊皮袋子递到了经理手中,袋口是用金丝编制地细绳捆扎,在绳结的末端,悬挂着一枚完美无瑕的祖母绿宝石,经理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但光凭这根袋绳的价值,就能让这行人包下顶楼整整一个月。
“里面有不少还算不错的宝玉和钻石。主人吩咐。每位愿意让出房间的人,都能随意挑选一颗,作为歉意的补偿。”随从小姐示意对方将袋子打开。
还算不错?一瞬间。经理几乎被袋中闪烁地浮华刺伤了眼,灼得头昏目眩,他颤抖地拿湿巾擦干净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夹出一颗,哪怕没有专业的透镜来辨别真伪,他也能肯定,就算袋中最便宜的宝钻,在市场上至少价值七千凯撒。
这种出手已不是大方慷慨,简直是肆意挥霍。
“我……我想没人会拒绝这份礼物。”他喃喃地说。
的确,没人不会为这些晶莹透彻的小东西而心动。
房间被腾空的同时。一位异常富有的王子驾临的传闻,已经悄然在整个白鸷酒店传开。
“顶楼的,房住着个珠宝商的太太,她就让出了客房,还挑选了一颗美极了的翡翠,据她地丈夫鉴定,能卖上九千块,假如镶嵌上银链子和金饰,价格还能上番。”
“我怎么没遇到这种好事?”
“这行径活像个拿钱砸人地暴发户。”
“瞧您说的,当暴发到一定程度。就变成华丽的优雅了。”
也许两天,不,可能只要一个晚上,这件事将成为海得城富豪圈子里地热门话题。
而大堂经理则私下对同僚说,“那人的身份肯定不同寻常,我开始还以为他不会讲本国语言,所以才让仆人和我说话,后来却发现,他的口音虽然带点异国腔调,但绝对是流畅的拜伦语。他是不屑于亲自和下等阶层的人交谈!呃,虽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其实我羡慕极了,啧啧,这才是他妈的排场!”
福兰·弗莱尔就是要这种效果,他轻抿着加了冰块和柠檬片的清水,靠在铺着天鹅绒软垫的沙发上,天花板上悬缀的水晶吊灯洒下灿烂的光,让玻璃杯染上一层流丽地光泽。
“我总觉得太高调了。”劳薇塔评价道,她刚洗了澡,苗条的朋体裹在白色的浴巾中,露出性感的锁骨和光滑的腿,姑娘一边在镜前梳着头发,一边说,“克瑞根很快就会知道,我们抵达了海得。”
“哦,在黄金海湾的大部分城市,都有克瑞根的势力网络,再低调行事,也只是多隐瞒几天行踪罢了。”福兰回答,“我就是要告诉他,我来了,正准备踹你的屁股。而且,他还得掂量,是否能公然袭击海得城里的一位新富豪?我们越受人关注,就越能让他无法暗中玩些小花招。”
“很有道理,但那些宝石怎么解释?都是由葡荷运来地走私品,十足的赃物,还没有重新切割,有心人很快就能追查到来源。”
“我当然不是单纯地炫耀自己的财富,也没兴趣扮演挥霍钞票的纨绔公子,如果没有当局的缉私警探跟着,戏就演不下去了。”福兰说,“你能完全支配的洗钱公司和商行,现在不要和帮派发生任何来往,灰色帐户里的钱也转移到干净的户头,我没耐心和克瑞根来一场持久战,所以要借助别的力量。”
“没问题。”
“还有”,福兰停顿了一下,“辛苦你了,让你扮演随从的角色。”
“不辛苦,还挺有意思。”劳薇塔微笑,她轻盈地走过来,小声呼唤,声线就像只小猫喉咙里逸出的呼噜音,“主人,我的主人,瞧,这个词让我潮湿。”
第十八章 克瑞根的举动
琥珀色的斜阳余晖照耀在海面上,让蔚蓝的水波泛着魅惑绮丽的光彩,一只单桅船在海鸥的鸣叫下,缓缓停靠在一处布满碎礁岩的浅滩涂里,岸边很快出现了不少人影,在确认过烦琐的暗号后,他们忙碌了起来,将船上十几箱被绳索五花大绑的小货柜卸到岸上。
为首的汉子将捆缚得紧紧的绳子割断,抛开外层防水用的防潮帆布,打开箱子,白色的泡沫塑料上摆放着许多黑色带柄的小玩意。他拿出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空扣了几下,感受着扳机和膛壁间发出的清脆」
铿锵,满意地点点头。
线条优雅,火力凶残的长柄散弹枪,流通到外界的军方正规佩枪,单管猎枪,什么型号款式的都有。走私军火无疑是件利润最丰厚的行当,在赚取大把钞票的同时,也能更好的武装自己。
这也是克瑞根在黄金海湾发展迅速的主要原因,当其它小黑帮还拿着几把将铁砂做子弹,玩具般的薄铁皮手工枪时,巨拳大佬的直属卫队,早已使用着射程更远更精确的全套配制武装。
在为了抢夺地盘的暗战中,帮派的枪手就如昔日登上黑大陆的拜伦军队,用强大的文明人的武器,征服蒙昧的野人。
他们甚至能弄到炸药,这些各国政府都严加管制,绝不允许流落到私人手里的狠角色,哪怕对头缩回守卫得如龟壳般的据点,也无济于事。
在货柜被抬上马车厢时,另一批人出现在滩涂的外围,灰色的制服和擦得光亮的警徽,彰显出他们的身份。
“我们是费都巡警厅,怀疑你们有不法行为,现在,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枪声打断了警察们的命令。一时间,交织的子弹覆盖在窄狭的海滩上,让彼此流血,带走温度。
走私贩子的火力甚至比警察还要猛烈,一把散弹猎枪喷吐出致命地弹药,将敌人隐蔽于其后的岩石,击打出无数飞溅的碎石片,一块碎石恰好斜斜飞进了某位避之不急的巡警眼眶里。狠狠挖出眼球。而想掩护他,准备将他拉进安全地段的同僚,也倒在了血泊中。
走私贩子们边战边退,窜上单桅船,当一切都平静时,只留下几具尸体和来不及带走的走私品。
莱姆库克斯探长从岩礁后露出头来,他胡乱擦了把满是灰尘的脸,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清点缴获的赃物,将受伤地人送到最近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