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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大军在黑暗中快速行进,雄骏的战马虽全力奔驰,鬃毛飞舞,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唯有高举的大旗,因为夜风的撕扯。而猎猎脆响,旗面映着清冷月光。可以隐约看见,上面绣着一只巨大狼头,啮牙滴血,神态狞厉。
“快!快!跟上,别他妈的跟个娘们似的!”
陆石武在夜色里瞪着眼睛。恶狠狠地骂道:“陆新,把旗收了,风这么大,还举着,你、、、、、、、”
一个“傻”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强行的咽了回去,陆石武马鞭一抖,已在陆新身上,用力抽了一记。
虽然陆石武就算是够高够壮的了,但那个举旗的兵卒,却比陆石武还要高上一头,青蛙眼,更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兔唇,此刻挨了一鞭,却也不恼,回过头来,憨憨一笑,暴出两颗森森白牙,然后就手忙脚乱的在疾驰中收卷大旗。
儿臂粗细的丈八旗杆,足有六十来斤,但在他手中,竟如茅草般轻巧,只是旗面收拢后,他便把旗杆横放在鞍前,立刻把身体两倒的几名纵马疾驰的兵卒,给撞翻到了地上。
陆石武气急败坏地骂道:“竖着,竖着拿,你他妈地,也太笨了。”
于是,陆新又手忙脚乱的把旗杆斜竖立起来,这个过程,又撞翻了一名兵卒,陆石武直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陆新,就是陆展的三公子,当年,曾被派到蜀东盗贼总寨去当过人质,不许任何人喊他傻的那个少年,此刻,昔日的顽童已经变成了一名孔武有力的兵卒。
也不知陆恒看中了他那点,当年,就说这小子是个人才,在结束人质生涯以后,被陆恒安排着,送到了隐龙营去训练。
因为身份特殊,再加上陆恒的特别关照,而且陆新在训练时,还真是有一股不怕累、不怕死地狠劲,十多年以后,随着前些日子补充兵员时,便被选入七大营。
说来也巧,陆新入营的当天,正好赶上陆恒来营中校军,那天,风出奇地猛,有些帐蓬都给掀翻了,更把校场上的大纛也给吹折,发出‘嘎嘎’怪异声响的缓缓倾斜倒下,这傻小子站在大纛的旁边,硬是依靠自己的两只手,把大纛给牢牢抱住,固定在狂风中,屹立如山,显露出来了一手惊人神力。
陆恒当时便决定,让他到贪狼营来当掌旗官。
论起辈份来,陆石武和陆新还是堂兄弟呢。
陆石武可是知道陆新那个古怪毛病地,所以,陆石武真的不想要陆新,他知道自己,说话没有把门的,对手下人也向来是又打又骂,踢踢屁股,拍拍脑袋,骂爹操娘,这在陆石武看来,都是亲热的表示,要是那一天,无意中说出一个‘傻’字来,陆新这个犟种,还不喊着“谁是傻B”,追着他满校场跑啊,那也太丢面子了。
但陆恒的安排,陆石武又无法拒绝,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前些日子,没有听从陆恒的命令去背兵书,所以陆恒把陆新派到贪狼营来惩罚他。
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恶毒了!
陆石武摔了摔脑袋,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陆新,免的越看越上火,他伏在马背上,催马疾驶,感受着身周景物的快速变幻,听着夜风从耳边‘呼呼’吹掠而过地哨音。心中燃烧着既将战斗的**。
这一次,为了能够抢到突袭的任务,实在是不容易。
只要是战士,就没有不想浴血杀敌,建功立业的,在军议时。所有的人,都挤破脑袋般的想把突袭的任务抢在自己手中。
吵嘴、骂架、热嘲冷讽、相互揭老底,陆石武最后,甚至把竞争对手骆义的裤腰带,都给偷偷割断,然后站出来说:一个掉裤子的都统,让他去完成突袭的任务,怎么能让人放心呢?还是把这个光荣而艰巨地任务,交给我陆石武来完成吧!
当时,骆义差点没有跳起来跟他拼命。
最后。陆恒权衡再三,还真的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并且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一次,能否全歼并州叛军,还有匈奴人,可就全靠你了~~把陆石武激动的,差一点没昏过去。
是的。这次率军突袭,确实关系重大。
面对气势汹汹南下的联军。陆恒地打算却是,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陆恒要把所有的敌人,一个不留的全部歼灭。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陆恒故意在起兵时显得迟缓~~当然,这个迟缓是看不出来的,更多的时候,会让人以为,陆恒是在准备大战前的辎重~~而任凭联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先攻下了上谷、中山国,再跨过西河,兵压长关、上党、平阳。
在这段时间里,陆石武率领三千责狼营精骑,已经连续数日的躲藏在西苍山的山麓里。
之所以只率领三千精骑,是因为那片山麓太小,隐藏的人数如果再多,就会被发现。
连夜突袭的任务就是,借着夜色,去把西河的渡口强夺下来,然后陆恒率领大军从南压下,这样,联军要想回返北方,就只能从西边绕路,真正的决胜战场,将是在西边安庆的北荒原上。
陆恒打算,让联军的血肉,成为北荒原花草的永久肥料。
能否把联军逼到北荒原上,就看陆石武这次地突袭能否成功,并且,在陆恒率领大军从南压下时,能否坚守住渡口,不放跑一名联军。
做为战略重地,完全可以猜想出来,联军在西河渡口,必然留有重兵防守,所以这次突袭,既要有雷霆般的##,人又要有收割般地速度,同时,还要象铁壁一样,抗住联军发现被围困后,为了夺路而逃时的疯狂反扑。
率先纵马转过一处山角,陆石武的肌肉忽然下意识的绷紧,浑身泛冷,寒毛狠狠立起,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这瞬间,变得沉重而凝滞。
完全是出与本能,陆石武地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这是一种老战士历经生死磨炼,对危险既将来临时,特有的第六感知。
但,危险在那里?
陆石武瞪着眼睛四处搜索,双眸迸射出刀锋般寒茫,他把口中含着的竹哨轻吹了一声,示意所有人都小心戒备。
裹着厚厚羔羊皮的马蹄,在疾驰中起落无声,马背上的精骑个个都把刀移到了顺手位置,他们伏低身子,拉下狰狞面甲,就象是张弓欲射出的箭矢。
那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便是跨下的骏马也显示出了些许不安。
忽然,借着天空中那一轮弯月,陆石武看见,在前方百丈远的地方,出现了几个黑影,接着,是更多的黑影升起,就如快速起伏的波浪,滚滚而来。
同样的蹄落无声,但马的响鼻,还有甲片相撞的哗哗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是如此的刺耳惊心。
“铮~~”
双方几乎是在同时,都发现了对方的存在,随着一声裂帛般的清吟,各自都从疾驰的马背上,同一时间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整齐如一的动作,使手中的优质长刀,发出金属掠空的颤音,每一柄刀刃折射的寒光,又前后连缀成线,就象是两道闪电,从夜色笼罩大地的两边忽然显形出来,接着,又充满血腥凶厉的快速接近着。
虽然夜色如漆,但黑暗中,同时闪烁着无数双狼一般的嗜血凶睛。
对方都意识到,对方是一队强大的铁骑。
“亚都哈?”
在双方相距百步远的时候,对面传来了一声厉叱。
“亚都哈?”
陆石武也反问了一声,话一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亚都哈’是匈奴语‘什么人’的境思,对方是匈奴铁骑。
格老子的,怎么在这里就跟匈奴人碰上了?!
对方听到陆石武用匈奴话,字正腔圆的反问,显然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放缓马速,继续用匈奴语追问道:“我们是金帐狼骑,你们是那个部落、、、、、、”
陆石武用战靴上的马刺,狠狠顶着马腹,使跨下的战马全力加速、加速、再加速,百步距离,转眼即至。
“我们是、是、、、、、、是你爷爷!”
陆石武狂野的吼叫道,他长刀高举,抽出一道比月光更加凄冷的圆弧,已把那名满面惊惧,勉力举刀招架的匈奴汉子,连人带刀的劈成了两半。
“杀!”
陆石武第一个纵马冲入匈奴人的铁骑中,鲜血飞残,惨嗥顿起。
“轰!”
随即,两队铁骑的相互冲锋,就如两道迎面相撞的滚滚洪流,全力拍击到了一起,发出暴雨雷鸣,摧毁天地般的巨大声浪。
“杀啊!”
无论是匈奴人,还是陆石武所率领的贪狼精骑,都撕裂喉咙般的喊叫起来,同时把手中的长刀用力挥劈砍下,黑暗之中的遭遇战,根本就看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所谓的战术配合,更是牛皮空谈,在这个时候,要想保住性命,只能依靠个人的勇武,和在最短的时间里,用手中的长刀,把身周的敌人全部杀死。
时间仿佛成为定格,空气也似凝滞。
接着,又随着一道道刀光、低吼、撞击、惨嗥,如火山般爆发开来。
正文 二百二十九章 相逢
更新时间:2009…4…30 14:00:42 本章字数:4513
天色渐明,战斗仍然在继续,淡白的晨曦里,升腾着腥红的雾气,整个旷野,交织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铁骑,最具有杀伤力时,是冲击、挥砍,但现在,双方纠缠在了一起,无分彼此。
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鲜血汇成了河流,受伤的战马趴卧着,伸着脖子惨嘶,随即,就被头顶上空,盘旋飞舞的铁蹄踩踏成肉浆。
“呜~~”
“呜~~”
凄厉的牛角号声,同时从旷野的两端响起,瞬间,那声音弥漫天地,接着,是能让大地都震颤的马蹄声,无数士卒从远方冒了出来,他们喊叫着,挺举着兵器,加入战斗中。
小规模的遭遇战,随着各自人员的加入,渐渐变成了大型的战阵攻杀,如同绞肉机一般,收割生命。
滚滚烟尘被风吹散,显露出来了双方刀如海、枪如林,铁甲铿锵如带状延展到天际的大队人马。
北边的小土丘上,耸立着两个羊毛大纛,众卫士如同群星拱月般,守护着骑马站在土丘最顶端的两个人。
“王爷,你看。”
战场上,瞬息的犹豫,都有可能决定整场战役的胜败,在这个时候,再去讨论昨夜派出,准备埋伏起来,袭击陆恒右翼大军的金帐狼骑,为什么会在半路被截击的问题,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
年已五十。身披黄金甲胄,面如冠玉的李寿,扬着马鞭指指点点地说道:“这个地形,很特别啊,对于双方而言,都不适合大军剑阵展开,王爷,你率人坚守住这边。我领军去占领那边的山岗,这样,我们就有了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
李寿阴冷的声音里。遽然多了某种炽烈的情感:“也许,借着地利优势。大军再狂卷而下,凭此一战,便可斩杀陆恒,大获全胜呢。”
独眼鹰鼻的匈奴大王巴兰比,循着李寿马鞭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又瞅了李寿一眼,狼一般的窄脸上,闪过嘲讽的笑意,他点了点头,同时手一挥,示意手下的匈奴铁骑摆开阵式。
不错,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地形。莽莽青山环绕着一块巨大地谷地,中间,偏偏脊梁般的多了一道巍巍山岗,谁能够占领那道山岗,谁就能抢到整战战役中地地利优势,这,是无庸置疑的。
但脚下这个小土丘,也同样重要,如果守不住这里,冲到山岗上的大军。就如无根浮萍,会被困在了孤岛之上。
而要坚守住这里,就要承受敌人冲击,会造成的巨大损失,这,也是无庸置疑的。
不过此刻,却不是斤斤计较之时,同时,巴兰比对自己地八万匈奴铁骑,又有着强大的信心。
哼,李寿,你现在就开始算计人了,等斩了陆恒以后,再慢慢的跟你算帐。
听着高亢入云的喊杀声,看着前方人仰马翻、鲜血飞溅的场面,感受着胯下战马的抖动,和充满战斗**的低嘶,昔日受尽侮辱地一幕幕,在脑海中画卷般闪现着,年已三十的巴兰比,忽然有种想仰天长啸的冲动。
陆恒,你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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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寿率领着手下的三万精骑,仿佛箭头一般,直扑向山岗的最高处,另外的四万步卒,则如鹤形展开双翼,庞大而有序的步步为营的随之跟上。
战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这些久经训练的四万步卒,就是李寿的正,这无坚不摧地三万精骑,就是李寿的奇,虽然是在和匈奴人联合作战,但骨子里,李寿最相信的还是他自己,所以他排开的阵形,攻守兼备。
近了,越来越近了,还有四、五百步远,就是山岗之巅。
在疾驰中,李寿忽然觉得眼角,掠过一抹寒芒。
此刻,如同血色红丸的太阳,正从远处的地平线升起,秋天的风,却在忽然间,有着冰冷的寒意。
首先看见的,是一只闪着寒光的枪尖,映射着朝阳,随那枪尖的缓缓升高,一面血色大旗跃然出现,并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绣着一个深黑色的‘陆’字,张牙舞爪,流露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强大气势。
陆恒,想不到这时候就与你碰面了!你、你也看中这个山岗了么?!
瞬间,是满嘴苦涩,是渗杂着深深恨意、愤怒,和一丝压抑不住欣赏的复杂神情,出现在李寿的眼眸中。
收缰、驻马、剑阵。
这时候,再继续冲击,强占山岗已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剑阵守候,等着两翼的步卒跟上,再与对方决一死战。
只见对面血色大旗下,出现了一个纵马疾驰而来的黑色身影。
实在是太狂妄了,那高大身影,竟然是不着甲胄的宽袍,两只大袖因为高速疾驰,仿佛翅膀一样在身后展开、飞舞,长发不束,刀削奔砍的脸颊上,有着一道闪电般**的伤疤。
这身影,曾无数次在噩梦中出现!
此刻,那人也正从大旗下面,抬眼向这边瞅来,两人的目光,对撞在了一起。
虚无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刀剑交击的低鸣。
“陆恒!”
这声低呼,几乎是从齿缝之间挤出来的,发出毒蛇吐信般的丝丝怪响。
李寿的眼眸下意识的收紧,他身披的华美大氅,也不知是因为迎面吹来地朔风。还是因为从对面传来的那无法言谕的威压,‘唰’的一声,向后伸展开来,如同一片受到惊吓,而准备逃逸的云。
在陆恒的身后,出现了一道弥漫视野,折射着无数钢铁寒光的滚滚洪流,又因为陆恒手掌的猛然抬起。那道明明可以,如泰山压顶般奔泻而下地洪流,竟有奇迹般的停止了滚动。
因为大力拉缰。无数战马在同时扬蹄长嘶,鬃毛炸碎。在阳光的朝射下,纷乱而迷离,但却没有再踏前一步。
这种含蕴万钧之力地停驻,森严如铁的纪律,却比奔泻而下更显示出来了力量。因为,那是一种如臂使指,引而不发地极致。
这些年,李寿曾无数次面对战阵,面对厮杀,但在此刻,他也不由微微变色。
雄浑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的响叫着。更有一校校鸣镝用刺耳的尖叫,撕裂长空,这些举措,都是在指挥身后的兵卒,及时调整战阵布局,更有弓矢,射住双方阵角。
对于所有人而言,双方中军主力地意外相遇,都是一件措手不及的事情。
“李寿?”
随着一声喊叫,是能把天上乌云都震裂开来的狂笑:“生命。真是一件让人充满欢喜的过程啊!”
陆恒黑袍狂舞的身影,似乎刺破苍穹。
欢喜?
欢喜个屁!
片刻之后,李寿明白过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