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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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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照片寄到家中,只是为了确保言希能够看到,如果在不惹怒陆流的情况下,让言希心理防线自动崩溃,自然是最好。
    林若梅的表情变得深恶痛绝——“这个狐狸精,想毁了我儿子,没那么容易。在他害我儿子之前,我要先毁了他!只是没想到,当年他疯了之后,还能清醒过来。”
    阿衡抬头,眸色漆黑无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实,应该是陆流一直喜欢着言希吧,林阿姨?”
    林若梅摹地站起身,歇斯底里——“你胡说什么,我儿子才不会喜欢那种连爹娘都不要的小贱种!”
    阿衡也起身,一个紫砂壶,从林若梅的头上,整壶热水浇下,淡淡开口——“林若梅,你说,强 奸罪主犯会做几年牢?你说,如果,言希的爷爷知道了,你会坐几年牢?”
    林若梅尖叫,落水鸡一般,不复之前的优雅高贵——“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单凭那些照片吗!”
    阿衡从口袋中拿出录音笔,慢条斯理地开口——“有物证当然不够,加上口供呢,够不够?”
    林若梅的面容彻底狰狞——“你这个小贱 人!和言希一样的贱 种!”
    阿衡伸手,狠狠地扇了眼前的女人一巴掌——“林若梅,敬你三分是因为你年纪大,不要以为别人都怕了你!如果你再骂言希一个字,在送你上法院之前,我不介意因为‘一时激愤,在你抢夺证据并实施暴力的情况下,正当防卫’,捅你一刀!”
    她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看着林若梅,目光愈加冰冷。
    林若梅神色有些惊恐——“你,你怎么敢?!”
    阿衡笑,眸中血丝更重——“我怎么不敢?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要说是一个林若梅,就是一百个,一千个,能换我言希平安喜乐,何乐不为?”
    “更何况,你似乎不怎么清楚,站在我和言希背后的是谁,而你口口声声骂着的贱 种,又是谁的孙子孙女!!”
    林若梅瘫坐在了地上。
    阿衡走到了她的面前,本来温柔的眉眼却变得没有一丝温度,居高临下,隐约着,带了几分凉淡残忍。
    “拜你所赐,言希失踪了。如果他少一根头发,我就拔光你所有的头发;如果他受冻挨饿了,我就让你十倍百倍地受冻挨饿;如果他疯了,我便照之前你的手段,让你也疯一次,怎么样?”
chapter44
    阿衡知道达夷秉性纯良,肯定瞒不过思莞,也就在家静静等待思莞的质问。
    今天,在找到言希之前,这事没个终了,肯定是不行了。
    她对林若梅那一番狠话,不过是一时迷了那个女人的心智,等她有了算计的时间,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林若梅虽不至于忌惮,仅因为丈夫早逝名头上是陆家掌家的,但实际上,她幕后站着的又是谁?说穿了还不是陆老爷子。
    陆家是温言辛三家的世交,而每每听爷爷提及,陆爷爷也是个军功显赫的,但八十年代初,便急流勇退,自已敛了锋芒,让儿子转战商场,后来二十年见生意之所以做得如此大,甚至引起温家眼热,一小半功在商才,一大半却是陆老的面子。
    有权了,自然有人送钱,而这些人便是心中不情愿,表面上也是做足欢喜姿态的,各方照拂,一路绿灯,生意自然便有了坐大的资本。这几年,甚至在温家参股之后,陆氏隐隐有在一些产业独专的势头。
    陆老是个精明人,家族的生意从不出面,明面上也是与儿子儿媳分得很清的,但,中国人自古如此,面子做好,便不愁里子。
    更何况,横竖是一家人,在外人面前做个避闲的姿态,底下的人个个磨练到一定境界,又怎会愚傻到得罪陆家。
    这些年,儿子病逝,陆老便愈加深居简出。可是统共就这一个儿媳,无论如何,是要保下的。
    阿衡虽然抬出言家和温家,才拿了林若梅的气势,但是,陆老爷子未必就怕了两家。
    而且,连她也保不准,依爷爷平素不喜欢言希的样子,又会在言爷爷不在国内的时候,怜惜言希几分……
    阿衡闭了眼,苦笑,再睁开时,已咬了牙。
    不要怪她心机深沉,只是,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拉思莞下马了。
    她人微言轻,说不上话,思莞却不一样,他是家中的独子,又是爷爷的心尖肉……
    正思揣着,思莞已经铁青着脸,推门进来。
    “阿衡,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隐忍着,眸中却带了寒光“言希现在在哪,报警了吗?”
    阿衡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声音有些疲惫,却强打起精神,淡道——“我已经让虎霸哥去找了,听达夷说他手中并没有拿多少钱,而且,签证就要过期,所以人应该还在B市。”
    思莞却一瞬间怒了,胸口不断起伏,——“阿衡,言希平时待你不薄,人失踪了整整两天,你却让一些些不入流的人去寻他,你到底想些什么!”
    阿衡不语,只是看着他。
    虎霸不入流吗,呵,入流的又是哪些人?
    思莞看了四周。桌上还泡着一壶上茶,见阿衡也是不慌不忙,安安静静的样子,冷哼一声,不怒反笑——“是爷爷给阿衡出的主意?反正言希死活,都跟你们没有关系。”
    阿衡垂头,微笑——“言希和你的关系,言希的爷爷和爷爷的关系摆在这儿,话说得过了。“
    她一口一个“言希”,听到思莞耳中却极是讽刺,心下有些替言希悲凉,好歹是捧在手心疼了一年的,平时是凭谁说她一句重话,言希都要撸袖子和人拼命的。现在……
    “算了,我知道了,阿希我自己会去找,这件事不麻烦你了……”思莞黯了神色,语气冷漠。
    阿衡笑眯眯——“依我看,还是别找了,回来了也是被人残害的命。”
    思莞愣了,半晌,苦笑——“温衡呀温衡,以前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的心原来不是肉做的。”
    阿衡却站起身,厉了颜色——“我有一句说错吗?温少爷心心念念地要去找兄弟,却只字不提你的兄弟是被谁被逼到今天的这步田地,把他找回来,再便宜那些凶手,害他一次吗?”
    思莞握紧了拳——“你都知道?”
    阿衡冷冷看着他——“你是说哪一件?是林若梅派人侮辱言希,还是把他逼疯,是你明知道主使者是谁却依旧装作不知道,还是按着爷爷的意思和陆家交好?”
    思莞的脸色,瞬间苍白。半晌,才开口,喉中有了隐隐的血意——“我并不确定,林阿姨是害言希的人……她待人一向很好……不会这么对阿希……阿希对我说,他是被人下了药,才被一个女人……”
    阿衡凝眉,知道言希撒了谎,心里却更是隐隐作痛。
    只是,神色依旧,未露出分毫不妥,语气平静——“思莞,那你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打算?”
    她看着他,温柔的眸色毫不相让。
    思莞回望向她,想了想,有些颓然——“温衡,你既然和我姓的是同一个温,你有的苦处我一样也不少。”
    阿衡却笑,有些悲怆——“哥哥是别人的哥哥,母亲是别人的母亲,明明在自己家中却如同寄人篱下,想要保护一些人却还要千方算计。这个,思莞也有吗?”
    思莞不敢置信,沉默了,有些伤心地喃喃——“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想……你姓温,同我们一个姓……”
    “思莞说的是,是我失控了,哥哥不要同我一般见识。”阿衡微笑了,生生压住胸口的疼痛,颔首——“只是,现在,我手中捏了林若梅的把柄,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请你帮个忙,他日温衡做了什么,还希望由你从中斡旋,爷爷睁只眼闭只眼。“
    思莞恍惚——“你是要同她……”
    阿衡淡淡笑了,温文开口——“爷爷如果肯帮忙,就是她死我生;如果不肯,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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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见到言希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看夕阳,戴着那条灰色的向日葵围巾,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样子。
    虎霸望着这少年,心中有了疑惑——“阿衡,刚刚寻到他的时候,我同他说话,他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是怎么了,和家里生气了,离家出走?”
    阿衡却鞠了一躬,对着虎霸——“阿衡那日说的话,依旧作数。虎霸哥以后有什么差遣,阿衡一定办到。”
    虎霸诧异,却笑——“个孩子,乱七八糟的想这么多,老子以后请你帮忙一定不客气。快去看看言希。”
    周围的晖色正是明媚。
    那个少年坐在阶下,手中握着什么,眼睛望着远处,有些茫然。
    “言希。”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喊他的名字,眼中终究,带了笑意。
    这是这几日,她最像温衡的时候。
    他却了无反应,几乎是静止的姿态。
    她蹲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穿的衣服,皱了眉,微笑——“袄不穿,就往外跑,冷不冷?”
    语气,像极对着跑出家贪玩的孩子。
    她伸手,握他的手,指尖冰凉的,却在她的手靠近时,微微动了动。
    他缓缓移了目光,空洞的大眼睛在她脸上停滞了几秒钟,又缓缓移开。
    短暂的注意力。
    阿衡僵了眉眼,微微提高了音量——“言希!”
    他的指动了动,左手握着的东西似乎又紧了些。
    思莞达夷赶到的时候,一帮人,七手八脚地,把言希抬上车,阿衡凝望他,他的眼睛却只随着身体的平躺茫然望着天空。
    那颜色,蓝得很好看。
    达夷坐在车里,眼圈都红了,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两年前,他就是这个样子。”
    思莞的脸很是阴郁,握住言希的右手,默默不作声。
    这个样子……
    言希坐在那里,皮肤白皙,眼睛黝黑清澈,却没了平时的尖锐,只是安静,像极高档商店中放在橱窗中的大娃娃。
    阿衡看着车的走向,问思莞——“去哪里?”
    思莞回答得简洁——“医院。”
    阿衡低了头,目光正好停留在言希的左手上。
    纤细修长的指节,弯曲的姿势,紧紧握着什么,手环起的圈外,隐约,是铁质发亮的东西。
    阿衡想起什么,撞在心口上,疼得半天缓不过气。
    看着思莞拉着言希轻车熟路,医院的铭牌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首都天武综合医院。
    以治愈精神方面的疾病而闻名遐迩的医院。
    阿衡达夷被思莞堵在了医院外,他说——不要进来,这里……你们不习惯。
    他却是已经习惯了的,轻轻牵了言希的右手,每一步,离他们远去。
    达夷怅然,收回目光,看到阿衡眼中的骇人血丝,嘲笑——“阿衡,你是不是半夜做坏事了,眼睛这么红?”
    阿衡揉揉眼睛,微笑——“是呀,做坏事了,想了两天一夜,终于想出了办法,怎么折腾你。”
    达夷揉了乱发,笑得不似平日明快——“你说。”
    阿衡温和开口——“你明天赶个早市,帮言希买排骨,怎么样?”
    达夷粗哑着嗓子——“就这样?”
    “你还要怎么样?”阿衡点头,眉眼山水明净“对你这种爱睡懒觉的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惩罚了。”
    这少年眼眶却又红了,右手有些粗鲁地抹了眼睛,开口——“温衡你他妈不必如此安慰我。做兄弟的,做到我这个份儿上,算是言希倒了八辈子血霉!”
    阿衡叹气——“达夷,你又没什么错。”
    辛达夷哑声——“阿衡,你装什么少年老成,心里比谁都难受,却还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实在让人讨厌!”
    阿衡微笑,垂了眼睛,小声道——“达夷,我有些困,借借你的肩膀,趴一会儿,成吗?”
    达夷无奈,口中只说你呀你,却把阿衡的脑袋糊弄到了自己肩上,拍了拍她的头,动作虽然粗鲁,带了怜惜。
    “温衡,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待见过哪个女人,你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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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莞带着言希走出来的时候,脸已经惨白。
    “思莞,言希怎么样?”阿衡问他。
    言希站在一旁,眸子只专注在远处一个固定的角落,无声无息。
    思莞面无血色,苦笑——“阿衡,我不瞒你,反正……也瞒不住了。两年前,言希第一次发病,用的是心理暗示的疗法,病情反反复复,治了大半年才治好;当时郑医师……就是言希的主治医师,他说言希的病如果犯第二次,要是心理暗示治不好,就只能是控制病情,而极难有治愈的希望了。”
    “言希到底是什么病?!”辛达夷攥住了思莞的衣领,眉眼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思莞面无表情——“癔症。”
    阿衡想起了以前乌水镇的邻居黄爷爷,因为儿子孙子出了车祸,受不了打击,得了癔症,每日里不是哭闹,便是坐在门前,不停念叨着儿子的名字。到最后,上吊自杀,几日后,才被邻里发现。
    幼时放学总经过黄爷爷家,他坐在门前,那目光,也是呆滞空洞的。
    了无希望。
    她只沉浸在往事中,喉头却摹地有些难受,一口腥甜涌到唇边,张嘴,吐了出来。
    鲜艳的,颓丽的,像极初绽的茶花。
    “阿衡!”思莞扶住了她。
    她抬眼,只看到,言希站在那里,不说不笑,沉寂得毫无生气。
    她沉默了,推开思莞,蹭了嘴角,微笑着,走到言希身旁,手指轻轻掖了围巾,拢到他的下颌,温柔开口——“言希,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言希却歪头,看着她,半晌,把左手手心的东西捂到了胸前,方方正正的牌子,隐约的痕迹,08…69。
    他带了认真,干燥的唇轻轻蠕动,捂住了胸口,单音节,含糊的语音。
    “家,有。”
chapter45
    言希又办了休学。第二次。
    依照温老的意思,是要立刻打电话到美国,告知言家一家人的。但是思莞拦住了,说是病情兴许有转机,这样贸贸然就打电话,言家肯定会因温家平时没有照顾好言希,而生嫌隙。
    温老思量了许久,给了思莞阿衡三个月,三个月之内,言希病情没有转机,他是一定要给老友一个交待的。
    阿衡沉默,也没有说什么,带着言希回了家。
    门外,原本是订门牌的地方,光秃秃一片。阿衡笑,向身旁没有动静的那人索要门牌,他却是恍若未闻,号码牌在手中,攥得死紧。
    吃饭时,攥着,洗澡时,攥着,睡觉时,攥着。
    左手的指节很是突兀,握紧的拳,苍白而毫无血色。
    阿衡心中,着实不确定癔症实际是个什么病,心中模糊联想,大概就是乡间老人所说的疯病。可是,她看言希的样子,倒像是变成了小孩子。
    谁也不认得,吃饭沐浴以及生活的种种方面,仅仅是靠惯性。甚至一连串完整的动作,如果被打断,他就会卡在那里,维持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言希洗澡的时候,阿衡给他递睡衣,明明放在门外,他却在听到了阿衡的脚步声后,停止了揉头发的机械动作,站在花洒下,静止起来。
    头发上,脸上,还满是白色的泡沫。
    她隔着窗,洇氲的雾气,只有那一双大眼睛,在水下,被泡沫欺红了眼,依旧未眨一下。
    她望着他的眼睛,轻轻敲了敲窗。
    他的眼睛有了短暂的聚焦,静静转向窗,看向她,毫无波澜,如同死水一般的目光。
    阿衡轻轻把手放在发上,缓缓揉动着,向他示范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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