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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从厂家进的?”
“不是。”
“自己做的……看着挺好的,不敢买呀!等非典过去了,再吃吧。”
我想说,我们没病,她已走远。
两个青春女孩走了过来,其中的一个叫道:“朝鲜咸菜!我想吃!”
另一个却说:“做的怎么样啊?味儿正吗?”
我说:“我们是从延边过来的,您放心,绝对正宗!如果我们做得不好,下一次,怎么能卖得出去呢?一袋才一块钱,也不贵,买回去尝尝吧。”
她们被我说动,每人买了两袋。
开大张喽!
孩子困了,伊水抱着她回去了。
一三一
“你——要不,给我把钱交上,上市场里边儿卖去;要不,赶快走!别在这儿卖!”市场管理人员向我挥舞着胳膊。
“交多少钱哪?”
“两块。”
两块钱,按理说不多,但是,在非常时期,想挣回来它,是要费些劲的。伊水可能会有更好的办法,于是,我对往根说:“你快上伊水家问问,咱是交费还是不交?”
往根走了。
不到三分钟,管理人员又来了,“我说的话,你听着没?!快走!!”
“我等我们那个人哪!我自己没法弄,他来了我就撤。”
“快点儿!”
往根咋还不来呢?
往根,你倒是快点儿呀!
管理人员抢过一个卖菜的老太太的伞后,朝我来了。我迅速地将板子掀了下来,把几个凳子踢在了一起,“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来了来了!我们的那个人来了!”
往根:“二姐说,不交钱,让咱们上小区的西门卖去。”
“保安和物业的人不管吗?”
“她说没人管。”
到了西门,我想,还是同保安打一下招呼为好。我满脸堆起了笑容,“请问,我们在这儿摆摊儿,有人管吗?”
“我们是不管,谁知道物业的人让不让了,他们不管,就没人管。这两天是大礼拜,他们不上班,你们先摆着吧,撵你们了,再走呗。”
一位卖报纸的老太太起身问我:“这是什么呀?”
“朝鲜小咸菜。”
“啊!我知道,好吃!这里放没放糖?”
“你是什么意思?”
“我就问你放没放糖?”
她是爱吃糖还是不爱吃糖呢?她这个年龄的人,爱吃糖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应该实事求是地告诉她,我不能骗她,“放了,不过不多。”
“放糖了,我就不能吃了,我有糖尿病。我告诉你们一个好地方,下午三、四点钟,你们到东门卖去,买菜的人多,比在这儿卖的快。那时,我也去,你们跟着我吧。”
我没对她说,我们刚被人轰了过来,我怕拂了人家的好意。
一个下午,没卖几袋。
“往根,咱们光指着这一个地方不行啊!我到东门卖卖?”
“去吧。”
我搬到了市场的门外。我的左侧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卖菜的妇女,她的胸前挎着一个钱兜子,脚下趿拉着拖鞋,脚趾缝里满是黑灰的泥渍子。
“我今天挣了二百多!”她对我说。
“一共卖了二百多?”
“毛利比这可多多了!我说的是净挣!我进的菜便宜,萝卜,三分钱一斤,我卖两毛五,你说,我得多少倍的挣!我自己家有车,看见没,就那个车,”她指着一辆锈迹斑斑的机动三轮车,“我们直接从菜地里进货,每天给四个饭店送菜。萝卜,两毛钱一斤卖给他们,这个价,别人不敢送,他们竞争不过我。早晨六点多钟,我们全家到这儿,把菜分好,开着车,一家一家地送,十点多钟才能送完。”她盘着腿,坐在一张铺在地面的袋子上,把钱捋好。
非典时期,还是有人能赚到钱!
我们卖出了二十三袋,伊水说不错,朝鲜咸菜在北京还是有市场的。
她买回了更多的萝卜和白菜。
逾日,我们开赴到一个大型的早市,这里已经拥拥嚷嚷、人头攒动了。
“姐、往根,你俩一人装一盒咸菜,把着两个门卖。我上里找个地方去!”伊水说完,我们兵分三路,杀出了昌河小面。
“朝鲜小菜,一块一袋;朝鲜小菜,一块一袋……”我的声音被蒙在嘴上的十二层的合格口罩贪污掉了一部分,传出去的,比蚊蝇之类的“嗡嗡”声大不了多少。我摘下了口罩,松了松上面的绳,重新戴上,空气从我的下巴底下愉快地钻进了鼻孔,我的呼吸通畅着,声音响亮着。
没喊上几句,一个顶着草帽的男人冲着我说:“别在这儿站着,上那边卖去!”
我走了四、五步,站在一个卖围裙的大姐的一侧。
一三二
她压低声音说:“你还敢上那儿卖去?昨天,有个人站在那儿,东西全被抄了!我们这些常卖的,都不敢站那儿。”
“这儿和那儿有啥区别呀?也没几步远哪!”
“那是市场的门口,归他管;这儿,他管不着,他也不管。”
“城管的也不管吗?”
“管!咋不管!现在是非典,来的差了。他们穿着便衣,油着呢!那个是城管的车……”
我刚想逃,她抓住了我,“你看那个车号,不是管咱这片儿的。管咱这儿的车,我认识。卖围裙啦——”她的眼睛四下眨麻着。
“来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围裙卷进了一个大口袋里,以迅雷不掩耳之势,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神了!我岂不是见着了大卫·科波菲尔的“大变活人”的魔术了?
妈呀——我也得跑哇!
我转到了另一个出口处,“一块一袋,一块一袋……”
“走走走走走!”门口的老头的嘴烦不胜烦地“突突”着我。
上哪儿卖呢?
在墙根儿那儿,坐着三个摆地摊儿的:一个是卖大料的残疾人,一个是卖手套的年轻人,一个是卖姜的老大爷。
“我可以坐这儿吗?”我问老人。
“坐吧,没人。卖啥的?啊,咸菜。咋卖的?”
“一块。”我与他们一字排开。
“一袋?”
“嗯。”
“卖姜喽!一块一堆儿!卖咸菜啦!一块一袋!”他顺便帮我叫卖着。
“伊水!”我喜出望外,在这儿与她邂逅,有点像井冈山会师的意思。
“你咋过来了呢?”她问,她的怀里也抱着一盒咸菜。
“他们撵我。”
“我在市场里给往根找了个地方,和一个卖柿子的拼了半个摊儿,把今天的费交上了。”
“多少钱?”
“八块。”
“八块?!”
“他说他那个摊儿的费用一天是二十块钱呢!”
“你别走了,咱俩在这儿卖吧。”
卖围裙的大姐也过来了,她问那个残疾人:“你不是卖香椿了吗?咋卖上大料了呢?”
“改了。”
这小买卖好,说改就改,灵活机动。
一位顾客对我说:“给我来两袋咸菜。怎么淌了?你有没有大的塑料袋呀?”
“真对不起,我们今天早晨走的太匆忙了,忘带了。”
“这个小袋也不行啊,湿了,我怎么拿呀?”
那个残疾人递过一个袋子,解了我的围。我谢过他,并注意起他:他卖东西,不急不躁。有人问,他就答;没人问,他也不喊。他是我们这里卖得最多的,一天总的销售额为四十八元!第二是卖姜的,二十多块钱;第三是卖手套的,十多块钱;我是最末,卖了六块钱。
往根卖了八块钱,正好够交摊位费的。
一个上午,入不敷出。
下午,我到小区东门的市场门口出摊儿。
“交钱交钱!五块钱!”那个管理人员来了。
“你昨天不是说两块吗?”我问他。
“上市场里边卖,两块;在外边卖,五块。”
“……我交两块钱,你给我安排个地方吧。”
“自己找地方去!你把费交上了,我就不管你,哪儿卖都行!”
我找了一个人多的地方,支起了摊儿。在强光的曝晒下,咸菜已经酸透,今天卖的还不如昨天的多呢!
剩下了三十多袋,伊水犯了愁,“本儿都挣不回来……能吃就吃,吃不了就扔了吧。”
一个有着巨大发展前景的经营项目,硬撑了两天,便宣告下马。
写作业、玩游戏、看电视是淘气儿在家的主要生活,其中,看电视的比重要多于其它,看完这个台看那个台,可仍旧有余暇的时间无处打发,“妈妈,你陪我打羽毛球吧!妈妈——妈妈——”淘气儿央求着我。
看得出来,他无聊透了!
加拿大多伦多在刚摘掉“非典帽”的十天,又发现了三十三名疑似非典患者,已有三人死亡。
一些权威机构认为,非典可能具有季节性,在炎热的夏季会减弱,在寒冷的冬天会卷土重来!
一三三
非典还有没有个头儿哇?活不活了?
今年的灾一个连着一个!
哈尔滨遭受了罕见的大旱,一百三十二条河流中有一百二十七条断流。
菲葎宾的两艘渡船在马尼拉湾相撞。
阿尔及利亚大地震,死伤一万多人。
半个日本发生了七级大地震。
印度的一辆火车发生了大爆炸。
餐馆老板由于生意不好,交不上房租,把房东给杀了。
五月份最后的几天,天空将出现水合金星、水星合月、水掩金星、日环食……这些奇妙的天象预示着什么?
世界末日要来了吧?
非典、非典、非典、非典……各种宣传媒体及我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到处是它!我恶心,想吐,我不想听也不想看了!
妈妈带着伊望,在瑾儿的娘家住了一个半月,又回到了老家。
这件事儿像个定时炸弹,在家乡中炸开了!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老太太们,出于自身的安全,纷纷打举报电话,强烈要求将我妈、伊望隔离!卫生防疫站的桂莲是伊水的同学,她怎么同老太太们解释,她们也不相信我妈和伊望是从瑾儿的娘家回去的。迫于众人的压力,桂莲给伊水打了电话,以证实二人确实不是从北京直接回家乡的,众老太们才肯放过这一老一少。
我向伊江讲了此事,电话里,伊江的语气呛人:“让他们查!有车票,查吧!爱咋查咋查!这是正常!”
他这是冲谁呢?冲我吗?我怎么惹着他了?
非典把人搅得火着睖的,说话没个好气儿!
廉壁森的妈妈用电话把他和他的爱人追了回去。
村里的人如畏狼虎,将他们隔离在家,一个月之内,不许出院子。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由此及彼,他们家的牛也沾了他们的光,享有级别相当的隔离待遇——同等时间内,不许出院吃草!
五月二十八日十时至五月二十九日十时,北京市新收治直接确疹非典病例为零!
非典疫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我们的心情随之荡漾!
可算透点亮了!
不容易呀!太不容易了!经济上受到了多大的损失呀!短短的时间内,取得了这样的效果,这比我预料的要好得!
我敬佩那些在非典期间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医生、护士、乘务员……
我敬佩那些为了崇高的信仰,不惧生死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的,英雄是从烈火中淘炼出的真金!
非典过去了,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们像做了一场梦,梦中,做出了不少可笑的事情,但这个梦是真实的,那些个事儿也是真实的。通过非典,我们更加懂得了平实、宁静、祥和的生活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伊水从报上看到了做谗嘴鸭的广告,而且,京城不长的时间之内就冒出了好多个谗嘴鸭连锁店,顾客排着队购买,火得不得了。
她要上这个项目。我表示反对,反对的理由是妈妈信佛,她不杀生,也不吃肉,我们做这个,肯定做不好,我也不想做和肉有关的工作,又是在炸它们,一想到这个,心里也像被人炸了。妹妹不听,非要上,并把机器买回来了,我只好跟着她做,但我向妹妹声明,我负责跑外,不炸鸭子。她同意了,她让往根帮忙做。
按照厂家给我们的配方,我们做出来了,但总和他们做的味不一样,我们问他们为什么?我们的料里缺什么?他们说什么也不缺,就是这个味。钱已经交完了,想让他们退钱已不可能了,我们只能按照那个配方做。
我和伊水在北京转了几大圈,才在一个很窄的马路边找到了一个门脸。
效益却并不好,开始是一天只卖四、五只,后来卖到两、三只,再后来只迈一只。
谗嘴鸭的利润极低,一只鸭子的进价就是十一、二块钱,做好之后的卖价是十六块钱,去了料钱、油钱、房租钱、人工钱,剩不下啥了。这么低的利润,厂家并没有告诉我们,我们实际操作以后才发现。
我们的谗嘴鸭倒牌子之后,北京的一大批的谗嘴鸭店也销声匿迹了,也有个别幸存的仍在坚持,并坚持了好些年。
2006年,在北京又出现了土家族掉渣烧饼,又热得不得了,也像是不长的时间,到处都是,有一条街上,一连出现了五家,而且家家都有人在排着队购买。看着这些,我又想起了当年谗嘴鸭的盛况。掉渣烧饼在火了一阵子后,也像谗嘴鸭一样,大多都倒闭了。
惊人的相似!像一个路子出来的。
伊水的朋友说,有的连锁经营是有人在背后故意炒作的,人家卖的就是连锁的牌子。
谁知道呢!
一三四
廉壁森来了,还跟着我们干。他在展销会上看到了两个卖洗涤净的,那两口子全凭一张嘴说,就把人说来,争着抢着买。廉壁森让伊水也进这个。伊水进了一车的货。
廉壁森还把那女的说的那套嗑给录下来了。
中央电视台有实话实说,咱现在是现场直播;它那是图文并茂,咱这是活人广告。
往后站,看不着,净看人家的后脑勺。师傅,您让一让,让他过来。往前靠,就这儿,哎,好。
大瓶里装的是豆油,咱家炒菜得用油,有油咱往锅里倒,炒出菜来那是香的,崩到衣服上那是脏的。这个是蓝墨水,水质的,上过学的,当过老师的都知道,它是易污染物;印报纸的印刷油,啊,您到干洗店洗不掉这块油;碘酒是外伤用药,用水一洗,黄巴叽叽的;日子久,年头长,领子袖口易发黄。啊?……我不是介绍各种油的,我是介绍袪油的。元珠笔油不好洗不好掉,消字灵也消不掉……分不分哪?不分!不分颜色,红的、蓝的、黑的都行。
当场就洗,当场就掉,咱说了就算,咱定了就干。邓小平在南海画了个大圈儿,我在这里画个小圈儿。来一点儿除油剂,一点儿就行,哪儿有油往哪儿抹,直接干搓。在这儿节骨眼上,您别眨巴眼儿,眨巴眼儿您可不知道是怎么没的。瞪大眼睛,往我这儿看!
糖有糖精,醋有醋精,这是袪油的克星;糖精比糖甜,醋精比醋酸,酒精比酒辣,这比洗衣粉的效力要大。这种东西,您搁×××,搁得再多也不行。我这边抓紧啊,来个慢镜头,快动作,咱给它搓一下啊。不管是纯毛的、纯棉的、尼龙的、化纤的,还是水洗布的;三年的、五年的、拿洗衣粉洗完的,外带解放以前的;大床单,小被罩,外加美丽三件套;线手套、黄袜底、奶渍果渍西瓜水、血点儿汗点儿和尿碱儿。您看看这个,我还没下水投呢,它这没有这点儿油。轻轻一搓一揉,它就没有这点儿油;轻轻一搓一带,产品就是这么快。洗衣机里这么一转,洗衣盆里这么一投,它就永远没有这点儿油。洗出来的是真真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