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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心一意在家搞创作,多好哇!你们这几个孩子呀,谁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自己过的好了,我是谁也不想。”
伊水在北京的时间长,思想意识比较超前。在我们家中,她最大的特点是善于说服别人,我最大的弱点是善于被人说服。
她说:“中国和日本建交多少年了!以前那些老帐过去了!你在家呆着,知道外边的发展有多快吗?中国是发展中国家,同发达国家相比还差挺大呢!你到了日本,别满足于当个家庭主妇,多学习,多接触人,多接触社会,找个工作干,发现了什么先进技术啥的,引进过来,不也为咱们国家的发展出力了吗?咱这边有好的、民族特色的东西,你也可以倒到那边去卖。老是封闭自己有啥用?算啥本事呀!清朝闭关自守,咋样?倒了吧!国家要想发展,必须走出去,请进来!等你的买卖做大了,也促进了两国的经济发展了,互相之间,也不打仗了,那——你是啥?和平大使!再说了,你去了,孩子也可以在那边念书,懂日语,会汉语,再学学英语,长大了,前途不可限量啊!有个亲戚在国外,咱也沾点儿光,出国就省了不少事儿了……”
伊水向我透露过她说服别人的一大秘诀:尽之所能地把想说的事情的优点夸大、夸大、再夸大!把它的缺点缩小、缩小、再缩小!上述一番话,是比较符合她的这一思想精髓的。
五十五
还有一派是以伊江为代表的中立派,说:“去有去的好处,留有留的好处,去也可,不去也可,随你的便。”
在前面两派的比较强劲的对垒中,我像个墙头草,被他们吹的东倒西歪的,最后,以风势的强弱决定我的去留。
妈妈和伊水胜了。
逯希与我们最初的通信中,不知何故,一封信要在路上走一两个月,我们去一封信,她回一封信,就得三、四个月的时间,双方也因此产生过误会。后来,我们改为用特快专递和电话联系,但费用很贵,通一次话,没说几句,二、三百块钱没了。逯希怕我们多花钱,每次通上电话,她就急着说:“快搁下吧,我马上打过去。”
男方家看过我的照片后,一致通过。
逯希说,会场的妈妈已为我买好了钻戒等饰物。
会场很上心,总是找理由去逯希家,每星期差不多能去两三次,逯希说:“日本人是不太爱串门的,像会场这样,就属于串的频率比较高的了。”
我在北京也找了一个“从零开始”的日语培训学校,半工半读。
会场说,能否和我通个电话,听听我的声音?
逯希帮我们约好了通话的时间:北京时间二十点整。
我事先准备了一个讲稿,当然都是几句简短的日语了。
我的这个事儿可能是挺新鲜的,家里坐了一屋子的亲戚,还差三分钟到点了,其中的一位代表着大伙儿问我:“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了,回避啥呀!”我的日语水平还达不到说悄悄话的程度,我太知道自己这半斤八两了!
我的这帮亲戚们竟也没有一个回避的,他们可能也想看看我这个不怎么懂日语的中国人怎样和那个不怎么懂汉语的日本人是如何交谈的?
二十点零二,电话响了,“喂,伊依吗?会场在这儿,你们说吧。”
“喂,你好!”电话里传出轻快、欢畅的男中音,那种熟而又熟的汉语从他的口中说出,使我们少了几分生疏感。
“噢哈腰苟扎伊麻丝!娃它稀娃伊依逮丝。”我回了一句。说完这句话,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原先准备的腹稿,颠过来,倒过去的,一时挑不出该说哪段了,到最后,全忘光了!
电话的那边也说上了日语。
“哎呀妈呀,我说啥呀?他也说不明白了!”我举着电话,愣呵地对着我的亲戚们喊,我的可爱的亲戚们无计可施地、笑容可鞠地瞧着我。
我有那么好瞧吗?
这个电话没个打了!
“喂,伊依吗?”逯希的声音。
“是我!是我!逯希,你可来了!我听不懂他说话。”
“他说他一着急,不会说了,我在旁边告诉他,让他说汉语,他也说不出来。”
“我也是,啥也不会了!”
“还要不要再说了?”
“得得得!可别说了!饶了我吧!”
“不说了?”她又跟会场稀哩哗啦地说了些话,“伊依,他说,他对你的感觉挺好!”
“啊?还挺好?”
“他说,他想再挣两个月的钱,然后去中国看你。那……今天就这样?”
“好吧。”
“白白——”
“白白——”
一切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着。
逯希给我寄过不少信及图片资料,主要是介绍日本的民俗风情,便于我及早地了解日本。她说,她在那边已经为我找好了免费读日语的学校了。
我在北京正好也没什么事情做,传销也干不了了,伊水就让我回老家了,专心学日语。
单位的领导派人来问我是不是想上班,如果想上班,还有个位置给安排。
我想的是出国的事,不想上班。
两个月快到了,逯希来了封信,说会场的脚崴了,行动不方便,过两个月再来。
又过了两个月,仍然没有消息。
妈妈和我们陷入了种种猜疑之中……
妈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逯希的家。逯希听出了妈妈的声音后,说:“阿姨,会场被车撞了,膝盖骨骨折了,他们也挺抱歉的。你看,总出事儿。他们家的人说,和伊依的事儿就放放吧。阿姨,我没给你办好,真对不起!”
妈妈放下了电话。
我问:“妈,是不是我的命太硬了,把人家克的?”
“天灾人祸,避免不了的。谁的命谁带着,这大老远的,也怪不着咱。不去也好,我能和你多呆上几年,你走了,我还怪想的呢!”
妈妈的话使我恍然幡悟:过去她所说的不想,完全是为了我的幸福。只要我们过得好,她宁可忍受痛苦的思念。
五十六
两年后,逯希回中国探亲后,伊水去上海看了她。
伊水回来后问我:“你知道你没去成日本的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吗?”
“真正原因?会场不是受伤了吗?”
“逯希是怕你伤心,才那么跟你说的。这次,她和我说了实话:是因为你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你是不是说过想把孩子带去?”
“我忘了,可能是吧。”
“你肯定说了!”
妈妈说:“你是说了。那时,人家问你有啥要求,你给写的信,说想把孩子带去。我不让你写,你非得那么写。”
“噢,那是说了。时间太长了,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伊水说:“就是你的这句话,会场他妈才不同意的。会场一直想来,他妈坚持不让。逯希的爱人很气愤,说他们不讲信用,两家都不怎么来往了。会场至今没找对象。你想想,他在他们家是独生子,那么大的产业,你带个儿子去了,人家能不担心吗?”
老天!我发誓:我绝没有鲸吞他家财产的野心!我只是不想和孩子分开。
伊水说:“他妈原来的意思是一次性给你一笔钱,以后,永远也不让淘气儿上日本!”
“他们不愿意让去,俺们还不爱去呢!”
“不爱去?你早干啥了?逯希打电话、邮信,花了多少钱了?你一句‘不爱去’,就把人家打发了?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吗?我告诉你,没去成日本,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我像个没良心的人!
怎么说呢?逯希和伊水为了我的事,花了不少的心思和钱,我很感谢她们,尤其逯希,让她从中作难。她在那边,远离了亲人,远离了故土,我不能帮上她什么,却给她添乱。事情弄成了这样,有悖于大家的初衷。可我并没啥可懊悔的,什么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的孩子,别人可以不爱他,我却不能不爱他,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为了他,我可以付出我的所有,哪怕是生命!我想,大凡做过母亲的人,都能理解我吧?
我的事儿波及到了逯希和会场的两个家庭之间的关系,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我也希望逯希和会场的两家别把我的小事儿看得太重了,别计前嫌,重归于好。
会场没来,我的生活还得继续,我返回了北京。
伊水家买车了,伊江家也买车了。伊水和尤湖,伊江和瑾儿他们都在做着书的生意,两家是分开做的,而且,谁家也不需要其他的人手,我就是单个的一伙。我去拜访了我的一些老客户,他们全赏了脸,这一天,我共定出了四千多块钱的货。
但送货又难住我了。
我让伊水帮我送,伊水说:“你让伊江送吧,我挺忙。”
我去找伊江,伊江说:“我今天还得跑一趟昌平,你让伊水给送吧。”
伊水家不需要我,伊江家也不需要我,我自己跑出了书又送不出去,书的生意,我一个人没法做下去了。我不麻烦妹妹了,也不麻烦弟弟了,我不要在这里呆了,我走,我离开他们,我不靠他们,不用他们,我不在北京了……
我们都没有结婚时,是一个家庭中的人,挣了钱,交给妈妈,由妈妈统一支配,哪用钱,哪需要帮助,大家都会去支援的。当我们都结婚以后,这个家庭不是解体了,而是重新组合了,妹妹和妹夫,弟弟和弟媳,我和淘气儿……由大家拆分出了几个小家。在小家里,利益是共同的,成员是有关系的,挣了钱,可以互相支配,也是不分彼此的。但是,小家和小家之间,在金钱上,在利益上是要分的,我借给你的,你借给我的,都要还。妈妈说,亲兄弟,也要明算帐,算不清帐,就容易产生口齿之争。
有人说,人和人是围绕着“利”联起来的,没有了利,相互的关系就不大了。我和伊水没有了共同的利益,我和伊江也没有了共同的利益,他们在忙着他们各自的利益,我也在忙着我的利益,他们挣钱是在他们各自的小家的范围花,我挣了钱也是在我的小家的范围花。用伊妹的话说是:都忙着自己的家。
伊江出趟门,给他的媳妇瑾儿带回个珍珠项链,给他的儿子伊望带回大型的车模玩具。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我躲在阳台上哭着:弟弟买的礼物中没有我的,他们才是一家人,我融入不到他们的家庭中了。
不光是看到弟弟家的人亲密,看到任何男女有亲密的举动,我都难受,别的女人有人疼,有人爱,我却没有。我不敢看,不看还想不起来,一看到了,就全想起来了……
当我把这些货一批一批地送到顾客的手中后,便把帐单给了伊江,让他帮我去结帐,我就离开他们了。
我把我的东西拉到了我原先住的学院的地下室的一个房间。
五十七
我约了举凡,他好不容易才请出了假。
我们见了面,我说:“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
“南方,挣钱去。”
“你去南方找谁?”
“谁也不找,我自己去。我要挣一大笔钱!”
“你干什么挣?”
“你别管了!我能挣着就行!”
“你是不是不想干好事了?”
“你别管!”
“我不让你去!”
“你管不着我!”
我哭得一塌糊涂,他也哭得一塌糊涂。
他说:“我没能耐,帮不了你,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往下滑……”
我说:“我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吧。”
“这个班我真不想上了!太受约束了!”
“你上着吧,能有个班上就不错了。你的工资很高,待遇也很好。”
“管的像部队,每次出来还有时间限制。又要到时间了,我还得回去。”
他是流着泪出去的。
当他走的一刹那,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这个唯一爱我的男人也要走了,再也不会有男人来爱我了,我再也不会有爱了,不会有了,没人爱我,没人爱我……
我像哭死人那样哭着……
门开了,举凡回来了,他哭着说,他听到了我的哭声。
我们又是一顿痛哭。
他说:“将来我有钱的,我要把你和孩子养起来,不让你吃苦,不让你受罪,让你享福,让你过好日子……”
哭痛快了,我们不再哭了,他回去的时间已不能再拖了,他是跑着回去的。
我买了一张去深圳的火车票。我没去过深圳,这次去,就是想当“三陪小姐”的,因为这是个来钱很快的职业。我在火车上听一个女的说的,她在深圳和她的姐姐开一个卡拉OK,养了小姐,一个小姐一年能挣十几万,还让我帮着她找几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带去。她说,岁数小的好管,岁数大的有主意,说她们,她们也不全听。我没有答应给她找人,也没有留她的电话号。
我也想这个路子了。我找了一个办假证的,花钱给自己办了假身份证和假学历证,把年龄改小了。
一年十几万,两年就是二、三十万。挣了钱,我就不干那个了,好好做人,买车,买房子,把孩子接来,还有我爸我妈,我好好地孝敬他们。
我是抱着赴死的心去的,不就是两三年吗?两三年,我就能打翻身仗了!我把家治起来,让别人看着我眼馋!
至于当“三陪小姐”,有什么具体的操作步骤,有什么猫腻,我就不清楚了。
妈妈忽然呼我,她有什么事呢?
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说:“伊依,你没事吧?啊?你没事吧?……”
“怎么了你?”
“有个男的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出事了,他特别急,让我不让你去南方。”
举凡,是他给妈妈打的电话,他说不了我,求助于妈妈了。他翻过我的电话本,记过家里的号。
“妈,你别听那人的。”
“他是谁呀?他特别为你担心。”
“他担心,也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你想干啥去呀?”
“我挣钱去。你放心吧,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做的事,不想让妈妈为我挂念。
在火车上,我怕碰见熟人,在桌子上趴了两个多小时。在确认周围没有认识的人时,我才放松了神经。
快到深圳时,广播里喊话了,说深圳的前一站东莞就要到了,去深圳的必须得有当地的公安局开的证明才能进入,没有开证明的,请在东莞下车。马上开始查验身份证明了。
我一阵惊慌,怎么出来个这么个说呢?没有证明还去不了深圳了?
我问了旁边的几个人,他们都是去深圳的,都有证明。
我说去深圳还这么不好去呢?
他们说深圳是特区嘛!离香港近,不能随便去。
深圳是去不成了。
我的假证在我的包里,被查出来该怎么办?
不能搁我手里!深圳没去成,别再惹出别的事儿来。
我怎么处理它们呢?往外扔太明显了,我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了。
几个穿制服的人进我们的车厢了,我不能再等了,要当机立断。
我拿了包,去了厕所。
我把花了好几百块钱买的证都撕了,顺着下面,扔了出去。
等我回来时,一个公安人员验了我的车票,把我的身份证收了上去。他让我下了车找他。
我还没干坏事呢,就被他们发现了?
五十八
我怕他们把我送监狱去,那脸可丢大了!在我们老家,这辈子我也别想抬头了!
东莞到了,我下了车,就找那个公安,还挺好找,他就在下面。
“收上证的人我这来啊!”他喊。
有一帮人围上了他,他叫谁,谁取证。我的证也拿回来了。公安人员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