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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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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言笑,走了大概一刻钟,一行人到了长安城大理寺的天牢里。吉温他们的职权古怪,他们的官职是挂在御史台之下,却在刑部领了一份公干的海捕文书,但是他们更多时间是出没于大理寺的天牢里审讯那些犯事的官员,权力驳杂。虽然他们的品阶极小,官位不高,权柄也是很重的。而江鱼呢?站在大理寺下属天牢的大门口,看着那黑沉沉巨石垒成的院门,只是轻轻的感慨了一句:“吉温大哥,说了这么久,其实,我们就是一群捕快嘛。无非,就是我们这群捕快,比扬州城里的官大点就是了。”
吉温愕然没吭声,他们怎么能和捕快比?只是,江鱼的身份放在那里,谁愿意得罪他?吉温只是领着江鱼进了天牢,验过了腰牌和公文后,一行人钻进了昏暗阴森的天牢里。一边顺着潮湿的走道朝前行走,吉温一边低声说道:“中游,这次我们要提审的,是本朝匠作监的一个匠师。这一次,匠作监被查出了他们过去几年亏耗了大批的材料,价值在万贯以上,这不大不小是个案子,大人特意挑了这一条案子出来,叫我领你涨点见识呢。”
一行酷吏行到了天牢深处,到了玄字号第十七个牢门口,大理寺狱丞打开了牢门,四个酷吏冲了进去,将一个鼻青脸肿的五十多岁的老者从那牢房里扯了出来。吉温的面容突然变得极其的温柔,用一种让江鱼不寒而栗的软绵绵的亲切的口吻朝着那老者笑道:“周老匠师,本官又来探望你了。还能说什么呢?今天我们好好的亲热亲热罢。”
吉温两只手轮流在那姓周的老头脸上拍打了一阵,温柔的笑道:“对了,给您说一个好消息,三天前,您的孙公子和孙小姐,都被我们抓到啦。您可以一家团圆了,这可是个大好的消息呀!恭喜周老匠师,嘻嘻,今日你若是还不招,怕是您的孙子和孙女,孙子就要屁股开花,孙小姐那里嘛,可就不知道是‘何处花开’了。”
一众酷吏同时淫亵的狞笑起来,江鱼的头皮一阵发炸,体内血气奔涌,‘呼呼’的喘息了几声。他的鼻头,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一种让他回想到当初扬州城的街头,刚刚十一岁的他操起大棍将那贾玉的大腿砸断的血腥味。他,似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在世人眼里无比黑暗和残酷的工作。清新的自然之心轻轻的跃动,和这一股黑暗的血腥味轻轻的接触起来。
铁链的铿锵声,那周老匠愤怒的咒骂和胡乱的叫嚷声,吉温兴高采烈的呼喊声,以及酷吏们拖着周老匠向那刑房冲去,周老头的身躯被胡乱撞在走廊的墙壁上的闷响声混杂成了一片,乱糟糟的让天牢瞬间化为了地狱景象。
江鱼浑身肌肉绷紧的跟着吉温他们快步行向了刑房,一行人在这昏暗的天牢里,好似一众恶鬼,正拖拽着生人要将他拉下地狱。不知道哪里的牢房中,有犯事的官员偷偷的哭泣声传来。一个沙哑飘忽的声音在那里大声的叫嚷:“刑不上大夫,刑不上大夫啊,你们这群混帐东西。”
就在天牢里一阵闹腾的时候,那通向外面的铁门突然敞开,一行二十几个身穿锦袍头戴牡丹花的男子快步行了进来。江鱼一眼扫过去,一名男子鬓角上颤巍巍的插了一只血红色的牡丹,另外有三朵粉牡丹,其他的尽是白牡丹。其中一名头插粉牡丹的男子快步的行到了吉温面前,手上一面银牌晃了一下,低声喝道:“这是匠作监的周匠师么?花营提审,闲杂人让开!”
吉温愕然,猛的叫嚷起来:“你们花营怎么连这种事情都管上了?手也伸得太长了罢?这,这,这,忒没道理了罢?”
那头戴红牡丹的三十许岁的刚毅男子上前了几步,沉稳的说道:“这位大人,这周匠师涉嫌一些私秘的勾当,还请大人行个方便才好。”
四个头插白牡丹的男子逼上前了一步,就要从那四个酷吏手中抢过那周匠师。
性格原本就飞扬跳脱最是喜欢惹是生非的江鱼一看到眼前这等场景,顿时笑得牙根都露了出来。他飞快的闪上前,一拳朝着那四个花营簪花郎压了过去,笑道:“兄弟,这提审犯人就和去青楼里找姑娘一样,总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罢?”
他的一拳极其缓慢,却有千钧之力。虽然只是一拳,那一拳却封死了四名簪花郎周身所有的要害。四个武功很是不弱的簪花郎同时惊咦了一声,大步退后了一步。随后,沉重如山的潜力扑面袭来,四名簪花郎愕然再退,再退,再退,最后连续退了七大步,才将江鱼那一拳中的暗劲尽数消解。
吉温的腰杆立刻挺了起来,乐吟吟的就要耀武扬威几句。
那头插大红色牡丹花的簪花郎则是眼睛一亮,笑道:“这位兄弟,吃我一掌试试?秘传‘大开碑手’,你可当心了。”
‘呜’的一声怪啸,那簪花郎的手掌一竖,好似一块石碑一样猛的朝前一推。长数十丈的走廊里,所有的空气似乎被他这一掌抽得干干净净,在他掌锋前缘形成一道淡淡的气墙,朝着江鱼的右肩笔直的撞了过来。
江鱼哈哈一声长笑,眼睛同样是光芒一闪,兴奋的说道:“自悟‘禽兽拳’之‘熊靠’,小心了!”
他高大的身躯一个倾斜,右肩斜斜向前,脚下猛一发劲,一脚踏碎了七八块青砖,一肩膀朝着那簪花郎的胸脯靠了过去。
第六章 重案
         ‘大开碑手’正面硬扛‘熊靠’。
一声闷响,天牢内那些正在乱叫的犯官全闭上了嘴,统统被震晕了过去。手掌和肩膀碰触的地方,一圈气浪冲出,潮湿的地板上,一层水珠猛的跳起寸许高,随后好似出膛的弹丸,朝着四周激射了出去。乳白色的水珠打在那左右的墙壁上、牢门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水珠打在吉温等酷吏的大腿、脚腕上,顿时疼得这群大汉一个个都惨叫起来。反而是那群簪花郎反应极快,眼看气浪扑来,立刻鱼贯退出了身后的铁门,躲闪了开去。
“好!够力气!”江鱼肩头一晃,上半身顺势朝着下面一倒,右腿已经好似没有骨头一样,‘呼’的一声卷起一道狂飙,循着一个极其诡异的轨迹朝着那红牡丹簪花郎当头扫去。“‘禽兽拳’之‘虎鞭’,哈哈!”江鱼长笑,腰肢一抖,那‘虎鞭腿’在昏暗的灯火下,已经幻化成了十几道残影。
红牡丹簪花郎面色严肃,双手紧握成拳,一套拳法打得滴水不漏,巨响声中硬生生和江鱼的脚对碰了数十下,堪堪化解了这一轮极其诡异却又力量奇大的攻击。以拳对脚,这簪花郎饶是功力深厚,也被硬击退了数丈,两只手臂微微的颤抖起来。
“‘禽兽拳’之‘蟒杀’!”江鱼打得兴起,全身都好似没有骨头一样猛的扭曲起来,身体化为一道弧形的残影,卷起了一道道粗大的气流,好似一条绞杀猎物的巨蟒,团身朝着那红牡丹簪花郎绞了过去。这一招使出,整个天牢内所有空气都被他抽得干净,一道道黑色的气劲在江鱼的身周盘转,好似漩涡,要绞碎一切敢于靠近的物体。吉温他们已经张开嘴巴,和那出水的鱼儿一样,艰难的喘息起来。
簪花郎无奈,面对那将整个走廊都塞满的‘蟒杀’,他根本想不出化解的招数来。一声苦笑后,他只能拔出腰间佩剑,剑尖上喷出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剑罡,无奈叫道:“罢了,大家都是替皇上效力的兄弟,何必打得你死我活?”那剑罡前方发出震耳欲聋的裂风声,撕裂了一道道扑面袭来的黑色风劲,震得这簪花郎身体摇摇欲坠,又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
嘻嘻一笑,江鱼伸了个懒腰,满脸兴奋的停下了手大声叫嚷道:“我就说我自悟的‘禽兽拳’怎可如此无用?居然一拳都打不到我师父的身上,今日牛刀小试,还是很有威力的么。你说,你说,我的‘禽兽拳’到底如何?”
那簪花郎心头微微一震,将长剑回鞘,点头笑道:“招式诡异,威力巨大,实在是一套一等一的武学。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鼻孔里带着一点血迹的吉温抹了抹脸,沙哑着嗓子叫道:“这位是新任的御史台监察御史兼刑部行走江鱼江中游大人。”
监察御史?簪花郎的眉头一挑,点头笑了笑:“原来是御史中丞李林甫李大人家二娘的侄儿,李大人的兄弟。听得江大人十年前自扬州失踪,原来却是碰到了高人,学了这一身了不得的本事。嘿嘿,你们御史台,这次可有了能干的人啦。”
吉温的脸色有点难看,江鱼则是将肩头上一大块破碎的布条扯了下来,好奇的看着这头上戴着红牡丹的簪花郎,笑道:“你们簪花郎,想必就是专为皇帝出力的密探罢?难怪知晓我是我大哥的兄弟,嘿,十年前的事情,你们都知晓么?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啊?”
这簪花郎笑了笑,友好的朝江鱼拱手行礼:“花营副营头风笑笑,承蒙陛下恩典,领了一份骑都尉的俸禄。”风笑笑只是述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却没有解释自己为甚知道那些十年前的烂谷子事情。在他看来,这些事情,需要解释么?
骑都尉,乃是大唐正五品的武散官的名号,也就是说,没有实际的职司,只是领闲饷的人。这花营,原本也不是什么正式公开的组织,比起有正式官职的千牛卫等皇帝的亲卫,却等于一个临时的机构。江鱼却是不懂这些啊,他只是听到这人有一个什么什么尉的头衔,顿时是肃然起敬,同样友好的朝着风笑笑拱手致意道:“原来是风兄弟,江鱼冒昧了。”停了停,江鱼好奇的问道:“只是,似乎花营从来不插手这些‘小’案子罢?怎么今天和兄弟我们抢起买卖来了?”
风笑笑笑了一笑,轻轻的揉着手腕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联手审案如何?这周老匠,按他的案子,原本也是你们御史台负责的。”
一刻钟后,花营的簪花郎密探和御史台的酷吏们挤在刑部天牢最大的一间刑房内,凶狠的目光死死的瞪着浑身血肉模糊的周老匠师,好似要从他身上割下几块肉来。吉温手持一柄三寸长的月牙小刀,则是实实在在的小心翼翼的从周老匠师的手指上劈开了两条肉筋,避开了一根血管,轻轻的取出了一块白生生的指骨。江鱼看得头皮发麻时,就听到吉温叹息了一声:“多好的一对手,能打造不少精巧器具罢?今日可废了。”
端坐在主审大椅上的风笑笑大手朝着面前的石案猛拍了一击,怒声喝道:“周处,你莫非硬要受这无边苦楚,死活不交待么?你们匠作监丢失的那些钢料,本官也没心思打听你们拿去做了什么。只是,这毒针,应该是出自你手罢?”他手一挥,身边一名簪花郎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大卷的绸子。那绸子上寒光闪动,也不知道有多少根紫蓝色的牛毛细针插在了上面。
“三千五百九十七根牛毛针,用上好麻钢打造,针头用红毛铁淬火,专破内家真气。这等手艺,整个匠作监,只有你能打造罢?这特等麻钢和红毛铁,似乎也只有你匠作监才能找出来罢?”风笑笑冷笑了几声,死死的瞪了周处一眼。
几个簪花郎同时冷冰冰的喝道:“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你给谁打造了这些暗器?”
“哎呀!”吉温在旁边大惊小怪的叫嚷了一声:“我说老周,你胆子可太大了,匠作监的材料损耗,不过是赔钱的勾当,这是我们刑部就能理会的事情。可是你私造歹毒暗器,流入了江湖人手中,还被花营的诸位大人给盯上了,这可是要抄家灭门的大罪啊。”吉温似兴奋似难过的叹息了一声,放开手上的月牙小刀,从身边器械架子上挑选出了一柄长一尺粗如线香上面有无数锋利倒刺的钢条。
江鱼却认出了那些牛毛细针,不是自己在大慈恩寺碰到的那三个花和尚使用的物事么?难怪似乎权力很大的花营,匆匆的插手了这件看起来很寻常的案子,亲自带人来提审一个小小的匠作监的老匠人。各朝各代,都将军械控制看得无比紧要的,如今匠作监居然私自打造暗器出售给他人,这案子,由不得簪花郎们不插手了。
叹息了一声,江鱼懒洋洋的靠在刑房的墙壁上,劝说那周处道:“老头儿,你这么能熬刑,也算是一条好汉。说实话,鱼爷我佩服你。若是鱼爷被吉温大人这么折腾一阵,怕是什么都说出来啦。你果然是一条好汉!”
风笑笑、吉温的脸都气黑了,这江鱼胡说八道什么?一干酷吏的目光益发的凶残,不怀好意的上下扫视着周处的身躯。那些簪花郎却是微微点头,大以为然――这酷刑,凭良心说,他们也是熬不过的。
摇摇头,吉温看到那白发苍苍的周处依然是闭着眼睛不吭声,只能是无奈的用那钢条在周处身上胡乱划拉了几下,装模作样的叹息道:“风大人,这可不是我吉温心狠手辣了。您要口供,逼问这些暗器的来龙去脉;我也要口供,那价值数万贯巨款的各种材料从库房中丢失了,这案子还得给少府、匠作监、弩坊、胄坊的诸位大人来一个交待哩。我,只能下狠手啦?!”吉温的脸上,突然掩饰不住的露出了一片灿烂的光芒。
风笑笑看了一眼吉温,又看了看靠在墙上的江鱼,点头应诺道:“上重刑罢。”
吉温顿时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叫嚷道:“好咧,有风大人这句话,吉温可就下辣手了。来人啊,把周老头的孙子和孙女拉上来!”吉温脸上笑容的灿烂啊,让江鱼、风笑笑的心头都为之一寒,这厮的心思,显然不能以正常人来衡量。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被一干凶狠的刑部差役从刑房外拖了进来。似乎是接到了吉温的刻意吩咐,那少年扭动挣扎的时候,抓着他的两个差役就下狠手的抽打着他的脸,一记一记的耳光抽得震天响,那满脸惊惶恐惧到了极点的少年发出了尖锐的哭喊声,裤子上一片的水迹淋漓,却是吓得屎尿尽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熏人的臭味。至于那少女,她没哭也没叫,只是傻傻的跟着差役走了进来,却是早吓得神智发晕,整个人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吉温脸上神光一闪,大笑道:“来啊,兄弟们,将这两条小狗架起来。三十六道酷刑,给这男娃娃轮流加上;这小女娃娃么,嘻嘻,哪个兄弟有性质给她破个瓜的?”猩红的长舌头无比淫亵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吉温脸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狰狞意味涌了出来,他故意的压低了声音,却又用刑房中所有人恰好都能听到的声音笑道:“咱们今天吃点亏,给周老匠找几十个便宜的孙女婿嘛。”
风笑笑的眉头一皱,刚要劝止吉温的这等歹毒行径,那周处却已经睁开了茫然无力的眼睛,哀嚎了一声叫道:“诸位大人,我什么都说,只求你们能保全小老儿的孙儿性命罢。那钢料,是被匠作监的两位少监大人秘密开炉炼制成了三十六柄劈风剑,不知道转手送去了给谁,这要诸位大人自己彻查了。”哭了几声,周处挣扎着说道:“那牛毛毒针,的确是小老儿的手笔,上官差遣,小老儿怎敢不依?匠作监主薄黄大人叫小老儿打造了这样的毒针二十套合七万二千根,也不知道送去给谁了。”
风笑笑猛的站了起来,大声喝道:“来人啊,速速去抓捕匠作监两位少监以及黄主薄,抄他们的家,看看他们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东西。”看到十几名簪花郎鱼贯而出,风笑笑指着周处说道:“周处,你不过是一个匠人,这些案子原本和你无关,既然你交待了清楚这些案情,本官保你全家平安就是。你还有什么应该说却没有说出来的?比如说,某些,嗯?”他眼角余光扫了吉温一眼。
心头大为恼怒的吉温干笑了几声,抚摸了一下周处孙女的脸颊,阴笑道:“周老头,你看,风大人保你全家无事呢?还有什么应该交待的却又不好说出来的,快点说啊!这交待得越多,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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