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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云峰心念一动,暗自思量:“这两个鞑子为什么跑到荒山里来?莫非是冲着我的师父来的?”
那两个武士走到他们面前停下,为首的一个问道:“我们要到古松村去,请问怎样走法?”说的汉语,十分生硬,而且听得出是蒙古人的口音。
褚云峰吃了一惊,心道:“原来不是找我师父的。他们要到古松村去,不用说一定是找刘老伯的了。”
谷涵虚冷冷说道:“你们要到古松村去做什么?”
那武士眉头一皱,似乎就想发作,却又忍住,说道:“你只须告诉我们就行了,多管闲事干嘛?”
褚云峰向谷涵虚使了一个眼色,摇了摇头。他知道谷涵虚脾气较为暴躁,只怕谷涵虚就要动手,故此使眼色止住他,心想:“对方来意未明,蒙古人之中,也未必都是坏人,且问问他们再说。”
谷涵虚暂且忍住,只听得褚云峰说道:“不是我们爱管闲事,但如今正是兵荒马乱的年头,我们不便带生人进村。因此必须问个清楚。请问你们在古松村中有谁相识?”
另一个蒙古武士按捺不住,喝道:“你不说也就罢了,没见过你这样罗哩罗嗦的!”
褚云峰道:“好,那请便吧!”
满面髯须那个武士忽地喝道:“你想走得那么容易!”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一掌就向褚云峰的天灵盖劈下来!大喝声中,另一个武士也是唰的一鞭向谷涵虚打去。
褚云峰怒从心起,喝道:“我本来不想杀你,这是你自己找死!”在掌划了一道圆弧,掌挟风雷,使出了“天雷功”中的杀手。
褚云峰以为使出了天雷功,那个蒙古武士不死亦必重伤。不料双方的劈空掌力接触,只听得“蓬”的一声,那个蒙古武士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褚云峰也不禁连退三步,脚步未曾站稳,陡然间只觉一股大力推来,不禁再退三步,方自吃惊,跟着又是一股力道推压,逼得他第三次再退三步,方始站住了身形。
那个蒙古武土不过发了一掌,褚云峰就要退了三次九步!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殊不知褚云峰固然吃惊,那个蒙古武土也是讨不了便宜,他给褚云峰的天雷功掌力打下马来,只觉胸口如受锤击,不由得心头大震,想道:“想不到这个南蛮子居然能够硬接我的龙象神功!”
原来这个髯须武士名叫呼黎奢,乃是蒙古国师龙象法王的大弟子。龙象法王的“龙象神功”有九重劲道,一掌发出,掌力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一重比一重强劲。呼黎奢只练到一掌可发三重劲道,故此拿来抵敌褚云峰的“天雷功”乃是不免稍逊一筹。
他那个同伴名叫阿卜卢,乃是十八名金帐武士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此时也和谷涵虚交上了手。
谷涵虚也使出了天雷功,一抓抓住了鞭梢,喝声“下马!”
阿卜卢果然一个筋斗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可是谷涵虚也没有占到便宜。原来阿卜卢在金帐武士中名列第二,摔角的功夫却是蒙古第一把好手,他脚未站地,已是一个“饥鹰扑兔”式双掌凌空扑击,反拿谷涵虚的脉门!
谷涵虚沉肩缩肘,肘捶一撞,阿卜卢肋骨给他撞个正着,断了一根,谷涵虚却给他摔了一跤,跌得也是甚重!
谷涵虚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刚好褚云峰站稳了脚步。
呼黎奢与阿卜卢并肩一立,用蒙古话喝道:“降龙伏虎!”褚云峰右掌划一道圆弧,谷涵虚左掌划了一圆弧,两人也是不约而同地喝道:“雷电交轰!”
“降龙伏虎”是“龙象功”最刚猛的一招,正像“雷电交轰”是“天雷功”最厉害的杀手一样。
双方使出了看家本领,只听得“轰”的一声,沙飞石走,声如郁雳。呼黎奢、阿卜卢给抛出一丈开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方始站得起来。但褚、谷二人却也同时各自退了九步!
比较起来,当然还是这两个蒙古武士吃亏更大。呼黎奢知道遇上劲敌,再打下去,凶多吉少,一声叫道:“扯呼”,趁着褚,谷二人正在后退,尚未能够扑来之际,两人跨上马背,立即飞奔。
褚云峰见他们受了“雷电交轰”的重击,居然并未受伤,还能骑马飞跑,也是颇为吃惊,不敢轻敌。
那两匹蒙古骏马跑得飞快,转眼间已是去得很远了。
谷涵虚道:“好厉害的两个鞑子,师兄,你没有受伤吧?”
褚云峰道:“没有。你呢?”谷涵虚道:“我也没有。可惜咱们没有坐骑,给他们跑了。”
褚云峰笑道:“他们吃了咱们这一招雷电交轰,纵未受伤,也够他们受了。但只怕金刀刘老英雄不是他们的对手。”
谷涵虚霍然一省,说道:“对啦,他们是要去古松村的,刘老英雄正是住在那儿,不用说他们是图谋有所不利于刘老英雄的了。咱们到古松村去,和这两个鞑子再决雌雄。”
这一层褚云峰早就想到,不过他为了有刘家议婚之事,不免有点躇躇。谷涵虚说话之际,他心里已是转了好几次念头,终于如此想道:“救人急难,乃是我辈分当所为,何况刘老英雄是大为兄的父亲呢!”如此一想,心意立决,说道:“咱们抄小路前去截他!”
谷涵虚笑道:“你不怕刘老英雄留下你吗?”褚云峰道:“我和他是没有见过面的,我想咱们暂时不必表露身份,到了古松村见机而为。”
计议已定,褚云峰前头带路,到了古松村约莫是三更时分,褚云峰凝神静听,隐隐听得西北角有金铁交鸣之声。
谷涵虚道:“师兄料得不差,想必是那两个鞑子已经和刘老英雄动手了。”当下两人便即施展轻功向那个方向赶去。
古松村名副其实,这个村庄是在松林中的,林深树密,这晚虽有月光,林中却只见幢幢黑影。褚云峰暗暗欢喜,心里想道:“这正是最适宜于夜行人出没的天色,我和谷师弟一招雷电交轰,把这两个鞑子打发了马上就走,刘老英雄怎知我们是谁?”
褚云峰这个打算本来是很不错的,他刚才试过,他们二人合使那招“雷电交轰”已是可以稳操胜算,刘瀚章既然是他师父的好朋友,想必亦非庸手,根据这个估计,他们的确是有可能一击成功的。
但不料事情的变化竟然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褚云峰只想一掌成功,便即悄然离去,故此早就与谷涵虚说好,不必扬声。
午夜松林,但见幢幢黑影,他们刚刚踏进林子,一时间也还未能辨别敌我两方。谷涵虚精于“听风辨器”之术,悄声说道:“好像有五个人!”褚云峰凝神一听,说道:“不错,一边两个,一边三个!”
褚、谷二人听出双方人数之后,不由得都有点诧异,刘家只有父女二人,蒙古武士也只是两个,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一声不响,便来偷袭?”褚云峰心想说话这个人想必是刘瀚章了。当下加快脚步,使出“八步赶蝉”的轻功。
果然褚云峰还未赶到斗场,便即听得曾经与他交过手的那个髯须武士呼黎奢大声说道:“好,说个清楚,好叫你们死得明白,我们是奉了大金国师阳天雷之命来取你项上人头的!刘瀚章,你还不知罪吗?”
呼黎奢的“女真话”说得比他的汉语流利得多,可是听进褚云峰的耳朵里,仍然可以听得出他原来的蒙古口音。
褚云峰暗自思忖:“阳天雷虽是私通蒙古鞑子,但这是瞒着金主的。他手下高手如云,何必请两个蒙古武士来对付刘瀚章?不怕秘密泄漏吗?这个蒙古鞑子的说话一定是假!”
刘瀚章却不知道这两个“金国武士”是蒙古人冒充的,只道他们当真是阳天雷的手下,大怒喝道:“我有什么罪?阳天雷背叛师门,卖友求荣,甘为鹰犬,鱼肉百姓,他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另一个蒙古武士阿卜卢喝道:“老贼大胆,死到临头,还敢猖狂,我问你,你的儿子是叛军中的一名小头领,是不是?”
刘瀚章傲然说道:“不错,我正以我有这样一个儿子为荣!”
阿卜卢冷笑道:“你的儿子造反已是抄家之罪,你还敢收留屠百城的儿子,你可知道屠百城一家人都是钦犯吗?”
褚云峰此时已是来得近了,距离大约只有一二十步。不过因为林深月黑,他的轻功又很高明,两方面的人都没有发现他。
褚云峰听得此言,不禁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厮说的不是屠龙吗?怎的屠龙却会住在刘老英雄的家里?”
褚云峰聚拢目光,眼前的幢幢黑影已是隐约可以分辨,只见和那两个蒙古武士交手的三人,一个是长须老汉,一个是梳着两条辫子的少女,还有一个正是屠龙!正是:
魑魅伎俩难防备,陌路相逢又害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覆雨翻云充侠士 惊天动地入金京
褚云峰连忙拉着谷涵虚,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此事定有蹊跷,咱们再看一看。”当下两人爬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细察动静。
只听得屠龙大喝道:“刘老伯不必与他们多说,他们胆敢口出狂言,小侄替你把他们打发去见阎王就是!”
呼黎奢冷笑道:“你这小子有多大本领,竟敢如此狂妄,好,且看是谁打发谁去见阎王!”
阿卜卢却道:“刘瀚章,看在你年老糊涂,我给你指点一条生路,这个姓屠的小子你交给我们料理,此事就与你无关。你倘能劝得你的儿子归顺大金,我还可以保得你们一家荣华富贵!”这意思却是要刘瀚章袖手旁观。
刘瀚章大怒喝道:“放屁!”金刀高举,金光闪动,立即向阿卜卢斫去。另一边,那个少女挥舞一长一短的两把柳叶刀,也与屠龙联手,向呼黎奢展开了左右夹攻。
谷涵虚小声说道:“此事可真是奇怪了,屠龙分明是蒙古鞑子的奸细,却怎的忽然又变成了刘老英雄的朋友,在这里充当好汉呢?我可不相信屠龙会变得这样快!”
褚云峰道:“我也不相信!咱们且看他是弄什么玄虚,小心防备他一些。”两人掌心各自扣了一枚钱镖,只要屠龙有甚不轨举动,就立即发镖打他。
他们是恐防屠龙暗算刘家父女,但出乎他们的意料,屠龙打得竟是十分认真,摆出一副和那两个蒙古武士拼命的样子。
刘瀚章年老力衰,他的女儿刀法虽然颇为精妙,但也吃亏在经验缺乏,气力不加,给那两个蒙古武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倒是屠龙的一柄长剑矫若游龙,使开来头头是道。刘家父女迭遇险招,都亏了屠龙给他们化解。
双方斗到酣处,渐渐变成了屠龙作为主将,力敌蒙古两名高手的局面。而那两个武士竟然也给他杀得连连后退!
褚云峰深知屠龙的本领,屠龙的本领比不上他,倘若和这两个蒙古武士单打独斗的话,只怕也还是输多赢少,如他以一人之力,抵御这两个武士八成以上的攻势,还把这两个人杀得连连后退,这简直是完全出乎常理之外的事情!
褚云峰说道:“一定有诈!这两个鞑子是故意让他的!”谷涵虚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这是他们做成的圈套,使得刘老英雄相信屠龙的!”
褚云峰道:“那咱们怎么办呢?”
谷涵虚道:“当然不能让刘老英雄上当!”
褚云峰道:“但此际屠龙正在和那两个鞑子恶斗,咱们可不能反而去打屠龙呀!”
呼黎奢气喘吁吁地叫道:“好厉害的小子!好,让你今晚暂且称雄,慢慢再收拾你!”虚晃一掌,和阿卜卢一齐转身。
褚、谷二人都是武学的大行家,看得出呼黎奢是故意诈败,气喘吁吁的样子也是假装的。
屠龙得意之极,大笑喝道:“你们知道厉害了么?哪里走!”
刘瀚章筋疲力竭,自恃无力再助屠龙,生怕他独自追上去遇险,叫道:“贤侄,穷寇莫追,由他去吧!”
谷涵虚道:“师兄,咱们可不能让小人的奸计得逞!”
褚云峰道:“好,咱们下去揭穿他。先打那两个鞑子。”褚云峰到底是较为老成持重,他虽然看出这是屠龙所设的圈套,但也恐防万一料错,真相未明,不妨暂且手下留情;二来也是看在屠凤的份上,不想便即重伤屠龙。故而他特地提醒师弟,对屠龙只须“揭穿”他的阴谋,对那两个鞑子则须施展杀手。
褚、谷两人从树上一跃而下,正好呼、阿二人从下面经过,两人一招“雷电交轰”,呼黎奢与阿卜卢狩不及防,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涌来,两人都似皮球似的,从山坡上骨碌碌地滚下去。
屠龙喝道:“什么人?”挥剑劈出,陡然也是只觉一股大力推来,不由自己地跌了个四脚朝天。这还是由于屠、谷二人已经收回了七成劲力,否则屠龙纵然不死,只怕也要头破血流!
屠龙本意是要助呼、阿二人一臂之力的,想不到吃了如此大亏。但吃了亏之后,他也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刘瀚章大惊失色,连忙与女儿齐上。他的女儿扶起了屠龙,刘瀚章朗声说道:“来的是哪条线上的朋友?为何你们不分皂白,乱打一锅粥?”
谷涵虚道:“刘老英雄,你给这奸徒骗了,他们正是一丘之貉!”
刘瀚章又惊又怒,喝道:“你说什么?”要知他刚才迭遇险招,都是屠龙替他化解,他怎肯相信屠龙和那两个“金廷鹰爪”乃是一丘之貉!屠龙爬了起来,叫道:“刘老伯休听他们血口喷人!”
褚云峰冷笑道:“屠龙,你要不要我把你的底细揭出来?”
谷涵虚气他不过,喝道:“屠龙,你不向刘老英雄从实招供,今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屠龙吓得心惊胆寒,想道:“纵然刘家父女站在我这一边,也是打他们不过。”他只道褚、谷二人当真是要取他的性命,连忙一个转身,没命飞逃!
那少女叫道:“屠大哥,屠大哥!”一面叫,一面跑,跑去追赶屠龙。
刘瀚章大怒喝道:“你们要伤害屠公子,先把我这条老命拿去!”一招“夜战八方”,金刀挥出,不让褚、谷二人过去。
褚、谷二人自是不便对他施展天雷功,褚云峰拔剑出鞘,“铛”的一声,拨开他的金刀,说道:“刘老英雄,你上了屠龙的当。你隐居深山,不闻外事,大约不知道屠龙的为人吧?”
刘瀚章怔了一怔,心里想道:“这人倒似乎相当熟悉我的事情。”说道:“我只知道屠龙是大侠屠百城的公子,屠大侠是个抗金的大英雄。你们却是些什么人,胆敢在我的面前,说屠公子的坏话!”
褚云峰道:“不错,屠大侠是个抗金的英雄,但可惜屠龙却是个不肖之子,他的父亲是阳天雷害死的,他放着父仇不报,反而向杀父的仇人讨好,而且还潜往蒙古,找上门去向鞑子卖身!”
刘瀚章哪肯相信,喝道,“胡说八道,屠公子岂能是这样的人?刚才那两个鞑子就是给他打跑的!”
褚云峰道:“这是他做成的圈套。刚才我们打那两个鞑子,他不也是挥剑向我们攻击吗?分明是想暗助鞑子。”
刘瀚章冷笑道:“老实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老朽也不能无所怀疑!你们突如其来,在那仓猝之间,他怎知你们是助曹助汉?”
褚云峰道:“好,老英雄既然不肯相信我们的说话,我们也无谓多说了。不过,屠龙的事情却是不难查明真相,你不妨问问令郎。”
刘瀚章不禁又是一怔,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和小儿相熟?”
可是褚云峰说了那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