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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明一双凌厉的眼,早轻易看穿了妻子是怎么想的,可他不想戳破,因为那没有意义。
他只简单说:“立维那里,你别指望。不过你放心,然然是我的女儿,我也会给她安排一个美好的未来。”
陆丽萍长久地看着丈夫,最后慢慢说道:“乔羽那孩子,已经回国了,安安,怕是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陈德明有些震惊,却平静地摆摆手:“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西厢的钢琴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两个人,同时往窗外看了看,陆丽萍似乎松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西厢房里。
陈安弹着琴,就感觉有个人溜进了屋子里,她知道那是谁,但她忍着,她想看一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就在陆然的手,刚触到床上那个大狗熊时,陈安立刻停止了弹琴,从琴凳上蹦下来,一下蹿过来,象一头愤怒的小豹子。
“住手,不许你碰它!”
陆然收回手,不在乎地耸耸肩:“一只破狗熊,你还拿它当宝贝了,还不扔掉啊,都多少年了!”
陈安轻轻抚着那陈旧的皮毛:“不是不扔,是舍不得,根本就舍不得,因为这只熊猫啊……”她冲陆然笑了笑,“是高樵送的,凡是他送我的东西,我都一概留着呢。”
陆然的脸,微微变了颜色。
陈安问她:“高樵就没送你什么东西吗?”
陆然死死咬着嘴唇。
陈安还是笑盈盈的:“哦,对了,他怎么会送你呢,他又不喜欢你!他不喜欢的人,即使逼着他,也没用的,他就是那样一个傲气的人。当时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喜欢高樵,爱慕高樵,可他呢,偏偏只喜欢我,其他的女生,他都不带瞅一眼的,而你呢,嫉妒得眼睛发红了吧……我就记得那天,是个星期天,高樵约我去植物园玩,那天的太阳真好,我们从后海出发,他骑自行车带着我,那么远的路,又是上坡下坡的,可他就没喊过累,他说,因为有我在他身后,有我给他鼓劲……植物园里的花真美啊,那天,我们照了很多相,高樵真帅啊,尤其一双眼睛,迷人得紧,比园子里的花还美……回来的路上,他就给我买了这只狗熊,花了整整一百元呢……”
陆然弯弯的柳叶眉,有些扭曲:“然后呢,你从植物园回来呢?”
陈安冷冷地看着她:“回来就碰到了你!”
这回,换陆然笑了:“不错,你一回来,我就告诉你,只要你去**巷**号**门,只要你敢去,你就会发现一个惊天秘密!”
“是,我是去了,果然够惊人的,那里一家三口,温馨的一家三口,正坐在院里吃晚饭,那家的男主人,竟然是爸爸,他骗了我,骗得我好苦,他在那里,另有一个家,我才知道,原来在我身边打转了那么多年的陆然,竟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陆然咯咯乐起来:“没错,我嫉妒高樵喜欢你,我不能看着你高兴,所以我揭穿了自己身份,让你痛苦,同时我也恨爸爸,为什么要一直藏着我!”她眼角有些泪光。
陈安闭了闭眼睛,她永远忘不了,父亲看到突然出现的自己,有多慌张。
陆然又说:“其实,发狂嫉妒姐姐的,何止我一人。”
陈安心里猛地一沉。
“那天,是谁带姐姐一起去的?”
“……”
“怎么,不敢说了,怕了?我今儿就全说了吧,是我和他,我们两人,合计出了这么个办法,所以要恨,你还应该恨他!”
~明儿见。
第一百九十七章
陈安狠狠地瞪着她,突然间就怒了:“你骗人,骗人,他没你这么坏,没你这么恶毒,你简直太可怕了,比蝎里虎子还可怕。言酯駡簟”。
“你不信?”陆然逼近一步,“那天,我在后海河沿儿上,找到了你,当时你怀里就抱着这个狗熊,我走后不久,是不是他就出现了?然后他带着你去了那个小院子,亲眼见证了那一幕,你在质问爸爸时,这狗熊就滚落到了一边……最后你哭着跑了,又是他,捡起了这狗熊,追了出去。我也悄悄跟着,就看见他,顺手把狗熊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筒,于是我又捡了回来,我看着它,恨呐,恨这是高樵送给你的,心想为什么不是送给我的呢,我恼怒之下,就将这狗熊‘开膛破肚’了,第二天上学,我提着它去了学校,找到了他,我什么都没说,他该知道我的意思,于是这东西,又辗转到了高樵手上,于是,高樵和你分手了。要说起来,我得感谢有这只狗熊,意外地成全了我和他……所以,我和他的计策终于得逞了,一石二鸟!”
陈安不可遏制地浑身抖起来:“你……你为什么这样恨我?”
“我为什么不应该恨你?从小,你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爸爸和奶奶又是那样疼你,你过的是公主般的优渥生活。可我呢,同样也是爸爸的女儿,我却在大西北,在戈壁上,日日受着那风吹日晒,直到后来进了城,直到再次看到你,我才知道,我就是一乞丐,陈家的光环那样大,却永远不会照到我!”
陈安咬牙:“那能怪谁,是陆丽萍生了你,她给你安排了这样的生活,这些,你跟我说不着,留着,去跟陆丽萍和陈德明抱怨吧。”
陆然漂亮的小脸有几分颠狂,胡搅蛮缠道:“如果没有你,你拥有的东西,全部都是我的,现在,我只想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陈安忽然觉得可笑,这人,疯了不成!她抬手一指门口:“出去!”
陆然笑了笑,步步紧逼:“你以为就我心狠吗?爸爸他更狠,狠心外带自私自利,有一年,有一年他竟然逼迫妈妈一个人回西北,若不是我又哭又闹,妈妈去了西北就回不来了。还有,爸爸妈妈是怎么结婚的,你知道吗?因为我吞了整整一瓶安眠药!”
陈安只觉得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样儿的生活,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太可怕了。
“够了,我不想听,请你出去!”
陆然依然笑得灿烂,但那笑里,掺杂了鸩一样的毒素:“我的好姐姐呀,你真是陈家的娇娇大小姐,还是耳朵太过干净了,什么杂事都听不进去?爸爸为什么对钟立维惺惺相惜,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狠劲儿。你和高樵好的时候,你看到过钟立维的眼神吗,恨不能将你们大卸八块、千刀万剐、拆吃入腹似的。破坏你和高樵的主意,我承认是我出的,可我相信,即便没有我,他照样能搅和得你们分开,他,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陈安的手,狠狠攥着玩具熊的一条腿,心里在颤,在抖。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知道。
那光鲜亮丽的纱帘后,原来隐藏的全是污秽、龌龊和丑陋不堪。
陆然的嘲笑还是那么扎眼,她的嘴唇还在一张一翕,陈安什么都听不见了,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她不要听,不要听…赣…
她冷不丁的,从床上抓起大狗熊的两只前腿,就朝陆然面门上招呼过去:“滚出去,滚,滚啊……”
陆然措不及防的,被一米多高的大狗熊砸到了头,经年陈旧的玩具,本身有些份量,又被陈安大力甩过去,陆然着实挨了一下,就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她急忙一抱头,狼狈地向门口逃蹿……
陈安举着玩具,追了出去,心头那团火,还有一股叫嚣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肆意流蹿……那是多年攒下的,一点一点的膨胀着,却又被她,狠狠压制了的……现在,一古脑的,象地壳喷薄而出的岩浆,携着热,带着风,卷着尘烟,涌出来……
硕大的玩具,一下一下地,没头没脑抽在陆然头上,背上,肩上,陆然尖叫着,抱头鼠蹿,象没头的苍蝇似的在院子里打转转,躲无可躲……紧接着,又有一个女人尖叫起来,还有男人的厉声喝斥。
下一刻,陈安手中的玩具被夺走了,她的腕子,也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擒住了。
陆然嘤嘤地倒进陆丽萍怀里,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安瞪着她,怒目而视。
陈德明用力一扯陈安,一下把她带到陆然跟前,陆然脸色苍白,吓得直往母亲怀里钻。
陈德明厉声说:“跟你妹妹道歉!”
“不!”
“我说道歉!”
“我没做错!”
“可你打了然然,这是事实!”
“您就不问问原因!”
“我更相信眼睛所见!”
“所以,您是失败的父亲,也是失败的丈夫!”
陈德明的手,就那么高高举了起来……陈安仰起脸,无畏地看着父亲,眼神清澈而坚定,静静地等待着,等着这一掌落下去,只要下去……她挨过之后,什么情分都没了!
陈德明气得浑身发抖,可也就那一瞬间,他怒心冲冲的神色突地撕开一条裂缝,惊慌毕现。这站在面前的,仿佛是年轻时的前妻,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用清晰坚定的声音跟他说:“我要离婚,我一定要离婚!”字字摘心挖腹一样,让他惊慌,让他痛不可抑。
他的手,又缓缓落下去了,神色哀凄而颓然。
“然然……然然,你怎么了?”忽然陆丽萍呼天抢地。
陈德明一愣。
“快,老陈,然然晕过去了!”
陈德明抢步过去,抱起小女儿。
~~这章埋了伏笔,继续码下一章,晚些再发。
今儿三八,祝广大的妇女同志们节日快乐。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陆然的小脸,煞白煞白的,眼睛紧闭。言酯駡簟。
陈德明抱着她,大步往上房走,临行前瞪了大女儿一眼:“站在这里,好好给我思过!”
陈安直挺挺的。
上房里一阵***乱,夹杂着陆丽萍的呼喊和哭泣。
陈安象一根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陆然醒了,转了转眼睛,首先看到陆丽萍哭红的一双眼睛,她张了张嘴,低微地叫了声:“妈妈。”
这下,陆丽萍哭得更欢了,泪水淌不完似的。
再一转头,是陈德明阴沉沉的一张脸。
陆然没理。
陈德明问:“觉得不好的话,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陆丽萍这才想起这茬儿,也赶紧问:“然然,我们去医院检查检查,好不好?刚才吓死妈妈了!”
陆然摇头,又看了看父亲,父亲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
陈德明没再说话,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出去了。来到客厅,猛然发现,老太太就坐在那里,睁着一对炯炯的眼睛瞅着他。
“妈,您不是在后面休息吗?”
“这么大动静,我想安生都难。”老太太说着站起来,“跟我来,我有话说。赣”
母子俩一前一后来到书房,雕花古旧的书架子上,插着一把鸡毛禅子,老太太眼风一扫,上前抄起来,回身就是狠狠几下。
陈德明并不躲闪,老太太手劲儿不小,这几下,结结实实打在他肩上和胸前,隐隐作痛。
老太太打够了,用鸡毛禅子指着他,喘着气说:“安安说错了吗,你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和丈夫,还没小丫头通透哩,这些年,随便哪件事拎出来,你哪回公平了,这些都处理不好,干脆,你头上这顶乌纱帽也别要了!”
陈德明依然面容冷峻。
老太太又说:“你竟然还想打安安,你那一巴掌真要扇下去,今后,别再指望她叫你一声爸了!”
陈德明额头上的冷汗,唰一下冒了出来。
“去吧,去看看安安,别这铃儿解不开,反倒越系越死,我瞧瞧然然去。”
陈德明站在廊子下,只见安安还杵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过,张阿姨陪在那里,直个劲儿抹泪。
他出了一会儿神,那张相似的脸孔,总会让他心里,无端生出一股心力交瘁,力不从心的虚弱来。
他远远地挥了挥手,指了指西厢房,张阿姨会意。
“安安,咱们回屋吧,啊?”
陈安终于动了动,慢慢挪动着发麻的身子,一弯腰,捡起地上的大狗熊,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然后抱在怀里往西厢走。
张阿姨跟在后面,有些感慨,这话倒回十年前了,那天放了学,安安哭着抱回这么个破东西,躲在屋里哭了整整一宿,饭都没吃。哎哟,哭得那个痛,哭得那个揪心。后来,还是她找了一些填充物,把这只狗熊重新缝合起来,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进屋前,陈安朝上房廊子下望了一眼,她的父亲倒背着手,安静地站在那里,只是没有看她。
陈安冷冷地收回目光,这就是她的父亲!她脚步没停,直接跨过门槛,便消失在门里。
还记得很小时,父亲很爱很爱她,也难得探亲回来,一回来就把她架在肩膀上,心肝宝贝地叫着,小公主般地宠着。她病了,父亲会一整夜地抱着她,要么就背着她,不知疲惫地踱着步子……后来,父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直到她发现了父亲的秘密,父亲就再也没有正眼瞅过她,私下里也没对她开怀笑过,总是冷冷淡淡的,不疏不近,他方方正正的脸,总是严肃地绷着,而他黑黑深深的眼睛后面,她总觉得藏了一股子情绪,但她不得而知。
陈德明直到女儿走进去,这才慢慢朝空落落的西厢门口看了看,又站了一会儿,然后他打了个电话。
司机来了,把陆丽萍母女接走了。
吃晚饭的时候,陈安没和父亲说一句话。饭后告辞,老太太絮絮地叮嘱了许多,这才放人,张阿姨照旧送陈安到胡同口。
“安安啊,搬回来住吧,奶奶年纪大了,回来跟她作个伴儿,啊?”
陈安想了想:“我考虑考虑吧。”
张阿姨有些高兴,只是又叹息了一声:“这院里啊,这些年,太空,太静了!”
陈安把车驶出那片四合院,不远处,有巡逻车一晃而过,还有士兵换岗的口令声……她反复琢磨着张阿姨最后一句话,觉得不是滋味。
爸爸一个家,奶奶一个家,她自己一个家,董女士……将来也会有一个家吧。
可是怎么拼,也拼不成一个完整的家。
那么人心呢,这辈子,更是不可能了。
回到雅园,时间还早,她冲了个澡,然后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心神恍惚着,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又是很久过去了,梦里有杂乱的脚步,有嘈杂的吵闹,有后海边上徐徐的凉风,还有……一个小孩子偷偷哭泣。
耳垂发痒,有股热热的气流喷在面颊上,陈安一下子醒了。
面前,是一对漆黑的,促狭的,含着笑的眼睛。而客厅的灯亮着,光线很足,那亮晶晶的光从四面八方聚拢到他脸上,似乎有种异样的光彩,不知是光照着人,还是人映了光,可陈安只觉得刺目。
她一下子坐起身。
钟立维笑眯眯地蹲在沙发跟前,嗓音出奇的温柔:“怎么不回屋里睡,是在等我吗?”
陈安看着他,面前的人,这么的近,又是这么的远。
她垂下眼睑,淡淡地说:“不小心睡着了而己。”
他伸出双臂,把她拢在沙发和怀抱之间:“我抱你进去睡,好吗?”
“不!”
立维一皱眉,然后又笑了,一扭身,他也坐在沙发上,手一伸,就拢住她纤细的肩,“那我们说会子话吧。”
倾身、抬手的动作,带起微弱的气流,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香水味,直钻鼻端。
陈安呆滞了一下,那不是洗发精的味道,也不是沐浴香波的味道,那是香水味,可是她不用,他也不用。
~明儿见。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尖像是被黄蜂叮了那么一口。言酯駡簟。
悄悄抬鼻,提气,凝神,再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