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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起死回生的期待展开的总本部笼城战,也因为受到地下的偷袭而阵脚全乱,已经无法实现原来的目标了。尽管残存的讨伐者勇敢地对逐渐缩窄的包围网发起突击,但是在骚乱之中也相继断绝了气息,对地下的反攻作战虽然也抵挡住了目前的入侵,但幸存者就只有老人一个。
这真是一场完全的败仗,简直是一败涂地了。
老人不仅仅是以声音,同时还以动作来表达了谢罪之意。
“不,不知道的话是无法防备的……在地下设施展开新的扩建工程时,果然还是应该请各位讨伐者们到场见证。这是我们‘傀轮会’的过失。”
“没有,毕竟这百年来的世事杂务,我们也全盘推给了‘傀轮会’的长老们和其他人类成员们。事到如今如果对那种事加以责备的话,那也太自以为是了。”
从说话的女性腰间,系在腰带上的剑中——
“项辛,琐事暂且莫提。给你下达的命令办得如何了?”
传出了一个以古老的说话方式讲话的男性声音。正是为了提出这个问题,她们才没有出击,一直守在这个附有阶梯的大厅里。
被唤作项辛的老人,把身体稍微向前弯曲,复命道:
“请您放心,帝鸿大人。因为封绝的范围相当大,所以到构成结束为止还有一点空余时间。根据发现者的报告,秘密区域的爆破开关,已经以启动状态静止在那里了。在封绝被解开的数秒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像凋零的花朵一样烟消云散。”
哈哈哈——女性心情畅快地笑了起来。
“虽然至今为止的袭击事件中没有被夺走情报机器的形迹.但是我们也没必要好好给他们留下来嘛。就让我们来尽量给他们找一些麻烦吧。”
项辛终于走到了女性的身旁,注视着她的侧脸笑道:
“是的。不过……”
“?”
“竟然真的迎来了不得不使用那荒唐的‘自爆装置’的时刻,我真的做梦也没想到啊。”
“啊啊,的确是。”
女性又笑了起来。
注视着那跟相识时毫无改变的、作为战士却显得过于美丽玲珑的笑容,项辛仿佛感到很耀眼似的眯起了眼睛。然后,他又对自己令她陷入了当前困境的事感到悔恨。
“实在非常抱歉,帝鸿大人,虞轩大人。”
听了他这句话,火雾战士虞轩也并没有在姿势和视线中表露出任何动摇。她只是轻声地问道:
“嗯?”
“暂时离开上海市中心.在接到大动员命令之前潜伏在后备分部待机——没有听从萨伯莉淑女士的这个训令,反而集中周围的战斗力来迎击敌军……作出这个决断的。正是我们‘傀轮会’……”
听到他的忏悔之言的虞轩,也还是没有动摇。
从中国到东南亚一带的外界宿.采取的是以跟其他地域——比如指导异能者.火雾战士的幕僚团“库贝利克的交响乐”等外界宿——有着不同性质的、仅由人类构成的结社“傀轮会”为最高指导者的传统体制。
当然.因为毕竟是以火雾战士的情报交换和支援为目的,所以也采取了共同运营的形式,但是讨伐者们基于其出身的关系,基本上都是四处流浪的人,很少会有人固守在组织里。由于也没有出现像多雷尔那样的异才,在这个地域里,由土生土长的人类(最高干部被唤作“长老”)来决定组织的活动方针的倾向更为强烈。
这个体制,如果是平时的话,也应该是可以顺利运作的。可是最近在陷入了常人无法察觉的动乱——外界宿主导部的消灭,以及重要据点的沦陷——的形势之下,他们结果就成为了打乱步调的一大派系。
当然,“傀轮会”也有他们的道理。
在疏于世事、或者彻底无视的人不在少数的火雾战士中,例外地具备了这种感性的“愁梦之吹手”多雷尔.库贝利克,却因为遭受了意外袭击而死去。之后,在主导世界外界宿的欧洲就发生了内部的讨伐者和人类争夺主导权的骚动。
作为必然的结果,在情报交流和联络上就发生了误报和停滞之类的实务性问题,状况不断恶化。而作为这种弊端的受害者的东亚方面,就开始增强警惕,避免被卷入欧洲的权力斗争之中。事实上,由人类和讨伐者双方向“傀轮会”及其旗下的人员谋求协助的各种大大小小的事件也多得数不胜数。
他们亲眼目睹了给本来的职务带来巨大障碍的这种本末倒置的局面,从而使得对欧洲的不信任感提升到了极点,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过多久,察觉到内部争斗的愚蠢性的欧洲主导部,请来了大战的英雄“震威之结手”佐菲.萨伯莉淑,以此收拾眼前的混乱。但是,这个选择结果却令事态陷入更为复杂的局面,同时还导致了某个破绽的发生。也不能说这是一种讽刺性的结果。因为这是至今为止的愚蠢行为所导致的“理所当然的破绽”。
某一天,以佐菲为首的讨伐者们从欧洲向全世界发布了“建立新的临战态势”的通告。那是包含着向各外界宿和讨伐者们寻求协助的强烈意向的一句话。这是以应对作为事变起因的主要外界宿遇袭事件为目的、在原则上完全无可厚非的、十分正当的要求。
可是“傀轮会”却因为之前的事情,无法从正面去理解这个要求。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把这种强化中枢指导力的行动,看作是拉拢关系的延长线上的假仁假义,甚至认为这是欧洲对自己的传统组织体制的不当介入,谋求扩大自身影响力的谋略。
隶属于这个地域、或者经常到访此地的讨伐者们。当然也提出过“在非常时刻应该提供协助”、“欧洲并没有值得担心的野心”等等异议,但是“傀轮会”的长老们却以别的形式接受了欧洲的命令,并通过行动作出回应。
也就是说,在他们管辖的东亚区域内,独自布下捕获神秘袭击者的天罗地网,将其吸引过来一网打尽——采取了这种独断的作战行动。
作为诱敌用的目标、用来掉大鱼的诱饵,他们挑选了便于集中和收容讨伐者的重要据点——北京、上海和香港三个地方。
就这样,他们在广阔的中国布下了索敌情报网,并在同一时刻完成了绝妙的诱导和军势的集结,那种步调几乎可以称之为艺术了。在各地展开小规模的遭遇战,通过拟态的败走和胜利封锁前进路线以锁定敌人本队的位置。然后在预期的目的地.上海,动员起管区内几乎全体火雾战士的力量,对敌人发起迎击。
他们——统领东亚外界宿的“傀轮会”,以及执掌军势的指挥权、与在麾下听令行动的火雾战士们的优秀性。即使从这次超越了数世纪的大规模作战行动(虽说也得到了现代文明的助力)展开得有条不紊的状况看来也非常明显。
只是,他们有两个误算。
第一个,他们“集中击破”的意图,完全正中敌人的下怀。
第二个,在最关键的以上海一带为舞台展开的决战中,他们完全败北了。
在欧洲无法知晓的期间,置身于东亚的强力讨伐者们,都几乎被一网打尽了。
不知从远处还是近处断断续续传来的建筑物崩塌的响声,使大厅产生了微弱的震动感。
在产生灭亡的实感的同时,项辛继续进行着忏悔。
“虽说对欧洲怀有不信任的心态,但是对于让讨伐者方掌握主导权的抗拒感、以及光凭着我们夺取成功的野心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对于‘傀轮会’的决定,同时也对虞轩大人和季重大人绝
对不会反对这一点抱有依赖——”
“够了。”
绑在剑上的带子轻轻飘动,帝鸿打断了他的声音。
“别代替我们进行辩解了,项辛。实在令人羞愧。”
“的确如此。尽管倾尽智略布阵,却被敌人戳中了大意的弱点,最后败北。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正因为是在命将终结之时,虞轩更以凛然的口吻说道。
就是因为她这样,自己才会这样倾心于她啊——重新想起这一点的老人,轻松地笑了起来。
“的确……是呢。勉强承受着压力。在战前成功让其他的长老们退却到上海总本部之外的地方——仅仅是做到了这一点,我们也应该感到高兴啦。”
“本来。我倒是很希望让你退却出去的。”
依然面向前方的虞轩,在声音中蕴含着某种异样的感情。
这次就轮到项辛一笑置之了。
“我可不会把留在您身边的位置让给别人的。而且本部里也有讨伐者们不懂得使用的装置……更重要的是,正因为您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你这家伙。”
帝鸿这么一说,虞轩也终于低头笑了起来。
“从红颜少年时就开始犯上的这个坏习惯……那不知收敛的嘴巴,结果到最后还是没治好啊。”
“最后的话,我还是希望您能以‘美少年’来称呼我呢。”
项辛以一如既往的“不知收敛的嘴巴”回答道。
一阵大笑之后,虞轩又再次把脸转向前方。
“地下的战况,也差不多传到敌方阵营那边去了吧。我要去了。”
在她的表情中,凝聚着决死的力量和气势。
“请您尽情大显身手。”
跟他说出的话相反,项辛挡在了虞轩的面前。
老人想起了在半个多世纪前跟她邂逅时的情景。
当时既无知又有勇无谋的少年项辛,对徘徊在贫民街的她那不合时宜的盛装、更重要的是对那无所畏惧的强者——正好就像现在这样——的容颜,怀抱着不值一提的反感和妒忌,然后企图以暴力加以发泄,挡在了她的面前。
结果自不用说……仅仅是一击……他就被拳头击中面部中央位置,整个人飞了出去。
那时候的灼热感和血腥味不断扩散的感觉,至今也能鲜明地回想起来。
为了让她以同样的行为送自己上路,他闭上了双眼。
毕竟已经相识这么多年了,即使只是做出这种举动,她也应该能领悟个中意义。
突围逃走自然是不可能的事(被敌人用于入侵的、通往变电站的整备通道,本来应该是作为秘密退却路线发挥机能的)。即使就这样留下来,也只会被战斗中崩塌下来的建筑物压成肉酱,或者被“使徒”啃食而死。既然如此,他能选择的道路就只有一条。
然而——
“!?”
跟本来做好准备去迎接的感觉完全相反的触感,从嘴唇那里传来了。
在惊讶得瞪大了双眼的他的视野中,看到的是近在眼前的虞轩的笑容。
由于无比激动而一时愣住的脑袋,被瞬间闪过的利剑一下子砍飞了。
“笨蛋,干嘛以这种表情来死啊?”
面对滚落在地上的脑袋——深爱过自己的男人,虞轩说出了道别的话语。
“出采了~!”
发出叫喊声的蜘蛛立刻被一刀两断。
冲破飞散的火粉,虞轩沿着上海外界宿——那Art Deco样式的气派外壁一直向着正上方奔去。
挡在她前方的蝙蝠男、西洋甲胄和三头骷髅——
“是单骑!立即讨伐!”
“别让她逃了!”
“是大将首级啊!”
各自都在发出叫唤声的下一瞬间,分别遭到了二、二、三的神速刀法攻击,化作了细长的条状物。
在虞轩挥剑砍出的期间,大量敌影在林立于外滩的高楼下和屋顶上蠢蠢欲动的光景也同时掠过了眼帘。
(明明是在现代,也亏他们能集中到这么多的兵力。)
面对从正面打碎墙壁出现的、脑袋形如金锤的铁块状怪物,虞轩积聚了半秒的气力,一剑将其胴体横砍成上下两边。她躲开了那往下掉的巨大身躯继续前进,最后看到的是煤烟交混的阳炎天空,以及外界宿的人们作为娱乐而做成的、小小的屋顶庭院。
(而且,这帮家伙竟然偏偏是——)
她轻轻一跃,站到了庭院边的石头上——
“!”
同时看到了从小楼阁的栏杆上突出来的双脚和枪柄。
在战斗的期间,竟然有人在楼阁那里举止粗鲁地伸出双脚睡大觉。
根本没必要去感觉那股强大的气息,虞轩非常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在心中自言自语的话,不知不觉地化作声音吐露了出来。
“——竟然是'化装舞会'的家伙。”
那正是令人出乎意料的、袭击世界各地的外界宿主要据点的敌人的真正身份。
仿佛听到有人叫唤似的,那个人高高抬起了双脚,用力在铺石的地板上蹬了一下。
捡起枪站了起来的男人,慢慢地迈出了步子。
“真是的,在旁看戏的家伙怎么能率先飞扑出去嘛。”
那并不是向站在眼前的火雾战士说的话,而是作为率领一军之将,对属下的“使徒”说的话。男人踏着楼阁出口的低矮石阶,现出了身姿。
遮挡着双眼的墨镜,梳成大背头的铂金色头发,身披黑西装的高挑身形。仿佛在做准备运动似的骨碌碌地转动着的兵器,则是一柄超过身高两倍的钝色刚枪。嘴里叼着的香烟,被浊紫色的火焰所包裹,化作了灰烬。
跟随在他身后的黑衣和白衣的男女——
“是。实在是非常抱歉,我本来已经很严肃地嘱咐过他们了,但是……”
“请您就把这看成是面临即将到来的胜利时,每一个兵士都是那么斗志昂扬的证明吧……”
一个以沉重正直的口吻,另一个以包含轻笑的语调,分别作出了回应。
虞轩没有理会背后的两人,只把剑尖对准了敌将。
首先是那把直剑——
“好久不见了,蚩尤……不,‘千变’修德南啊。面对众多勇猛的讨伐者,在古代没有过的起伏跌宕的战场上,也亏你能将他们一一扫平。”
接着就轮到持有者——
“一个世纪多的单独行动,也不足以令你的指挥能力有所生疏吗。”
以明朗的声音称赞了战胜的将军。
男人——修德南似乎有点困惑地笑道:
“嘿,要失去以这个名字称呼我的旧知交,还真是令我难受啊,‘奉之锦旆’帝鸿,‘剑花挥舞者’虞轩。”
他笑着把刚枪转了一圈,然后“嗖”的一声夹在腋下。如此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蕴藏着令见者浑身颤抖的强大力量。接着——
“欧罗巴斯,蕾拉耶。这是我的客人,你们可别插手啊。”
他向着守在身后的黑白男女丢出一句话。
两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保持着那个姿势后退了好几步。
“是。”
“明白了。”
战胜的将军,和败战的强者进行的单挑。
对于这种毫无必然性、反而还有可能招致不测危机的行为。他们都没有加以制止。
在高楼周围蠢蠢欲动的“使徒”军势,不仅没有侵入屋顶,甚至连一句私下谈话也没有发出。他们只是在默默地守望着眼前的光景。因为他们对自己将军的强大,已经寄予了全面的信赖。
虞轩并不认为对方小看了自己。因为这个统领'化装舞会'的三柱臣之一的将军“千变”修德南,的确是拥有足以使他这样做和受到如此信赖的强大实力。
可是,被誉为东洋首屈一指的强手的火雾战士“剑花挥舞者”——
“上吧,帝鸿。”
“唔。”
正要乘着他的这种自信和信赖,带着最低限度也要报上一箭之仇的打算,以全力发起挑战。
卷在腰上的腰带,慢慢从飘舞在风中的端开始化作红梅色的火粉逐渐消失。剑鞘也一样,接着是一幅,连身体也不例外。就这样,身体下方逐渐像花瓣随风飘散一般消失的、只剩下肩膀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