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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请不要以为我可能想模仿造出一个神临地。我们要证据很确凿,才能大胆驳斥杰彭,不是吗?俗话说:如果证据不确实,等于是胡说、黑色宣传。”转得还真硬。现在卡尔的眼神几乎可以和温柴的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相较量。尼西恩陛下被那眼神吓得快蜷缩了起来。卡尔仍旧用他低声的沉稳语气说:
“……可不可以在想到要驳斥杰彭之前,先想到卡拉尔领地那些居民们的悲剧?”
尼西恩陛下的脸上浮现出眼里带着慌张的表情。卡尔以安静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
“当然,我深信,您那股有如大海般的圣眷的助力能让卡拉尔领地的悲剧转变成只是历史的一页。”
真难耶。尼西恩陛下干咳了几声之后说:
“对于那个领地,我会用我能谋求到的所有助力来倾注帮忙。”
“谢陛下隆恩。”
卡尔以温和的语气说。但却并不是那种让对方心情好受的温和。而是那种即使对方是狗,我还是会像人类一样对待的方式。总之,卡尔继续讲我们遇到的事,不久之后讲到在褐色山脉遇到吉西恩,尼西恩陛下的眼神动摇了一下。
“吉西恩?那个冒险家……”
卡尔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简直可说像是戴着假面具,他说:
“他自称自己为陛下的兄长。”
“……好像大家都知道的样子。请继续说。”
卡尔继续用无感觉的语气讲话。
因为吉西恩被刺客追杀,所以我们也跟着差点死掉的那段经过,卡尔仍旧好像是无关紧要的一回事似地描述下去。卡尔并没有用‘刺客们的字眼,而是使用’来历不明的可疑家伙们的语句。卡尔讲话的态度仿佛那是如同被某一群山贼袭击,其背后全然不会让人联想到阴谋,说得像是一桩小事。但是尼西恩陛下可不是笨蛋。
“原来是刺客。”
“没有任何证据。”
“你不是说他们说了‘国王陛下万岁?”
“一个人将死的时候想要说什么话,是照他自己的内心意志。或许那个人平常对于泽被万人的陛下您的德惠暗地里景仰,所以在死前的那一瞬间祈望陛下您的万岁,这也是有可能的。”
卡尔可说是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话。尼西恩陛下像是再也忍受不住的样子,最后终于噘起嘴唇。
“你们是不是心里不满意我对待你们的态度?”
真是单刀直入。哼嗯,可是卡尔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感情激动的人。
“我是一个在陛下您的浩恩之下酿酒、买面包、念书的读书人。我对此内心感谢万分。严格地来说,那应该就是对这个拜索斯国家的爱吧。而陛下您是可以用个人来代表拜索斯这个国家的。”
尼西恩陛下用很深沉的语气说:
“我坦白跟你们说吧。你们,看你们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从乡下地方上来这里,为着自己故乡的事,要来麻烦我这个一国之君。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吉西恩兄长是最有可能利用战乱在这混乱的国家引发政变的人。要成为足以引发政变的势力的走狗,他是对外最有名份的人了。”
卡尔直直地正眼看着尼西恩陛下。
“陛下,就我所知,国王是一位即使在某个边陲乡下村落长大的公鸡被狐狸抓走了,也应该对它负责到底的人物。”
尼西恩陛下的眼神动摇了一下。卡尔用严肃的态度说:
“您是说‘从乡下地方上来这里,为着自己故乡的事,要来麻烦一国之君陛下您……是吗?您是不是因为很讨厌这种麻烦事,所以要我们到这种地方来,心中想要简简单单的就做个了结,是吗?我们来找陛下的目的是对于卡赛普莱的败退消息以及因此而让我们领地遭遇到的一些困境,呈请商讨。但是陛下您将这事实置之度外,而只是谈吉西恩废太子的事。”
“啊,那个,你是说阿姆塔特要十万塞尔?我知道了。我会筹这笔钱的。这件事就这样……”
“这话令我们十分感激。有陛下您肯定的承诺,愚昧的村夫敝人我感到无比的安心。那么,我们无限感谢陛下隆恩,为了不再妨碍陛下的宝贵时间,请容我们就此告退。”
“***,请等一下!”
尼西恩陛下砰地打了一下桌子。我和杉森被吓得一下子蜷缩起来,但是卡尔一点也不为所动地看着。
“你们想要我怎么做?现在我因为我们国家和杰彭的战争,忙得不可开交!我的脑子里头装的都是与那场战争有关的事。和战争没有关系的事,我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所以不能因为你们的事,就让时间白白被剥夺!我连现在都是暂时中断御前会议,才抽出时间来的!”
卡尔默默无言地望着尼西恩陛下。尼西恩陛下甚至激动地挥着手臂说:
“无止境的御前会议每天持续不停地进行。虽然对你们领地很抱歉,但是现在已经到了无法对西部林地一个偏僻领地费心的地步了,很多有待处理的紧迫案子堆着。我的兄长吉西恩的事,也是其中的一件,但是这以外还有堆积如山的问题,无休无尽。譬如并吞这个地区在战略上能得到哪些优势,把那个将军的儿子降等会对那个将军造成什么影响?还有我妹妹到底漂不漂亮!”
我们三个人听到最后那一句,表情像是挨了一棍似地望着陛下。
“咦?”
尼西恩陛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说:
“很可笑吗?我妹妹,拥有能让这皇城绽放花朵的优秀才能而又温柔的她,如果被送去当海格摩尼亚国王的嫔妃,就能大大解决‘是否能让我国商人自由通行海格摩尼亚所掌握的北部大道上后以活跃的交易带来盐价的安定及抑制物价成长率回到战争以前的比率这一长串的问题。”
我虽然想要好好仔细思考这番话,但是听到后来已经不太记得前部分的话,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那么长的一番话,他竟能用一句话就说完了,我还能想得起来的只有‘这座城花朵盛开是因为陛下的妹妹才能优秀所造成的这件事。
卡尔默默地听完后,简单地回答说:
“这是不行的。”
“咦?”
“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是……什么意思?”
卡尔叹了一大口气,然后用一种很不愿意讲出来,但因为是国王所以才讲的那种表情,开始说道:
“利用北部大道运送食盐的商人有可能独占这个事业。事实上,能组织那样的商队的商会或者财团是少之又少的。北部大道是很险恶的地方,因为战争时期所以人力不足,即使再怎么强化政府的规定,也不可能让他们按规定缴纳食盐给军队。到最后,让北部大道的通行权顺畅,只不过会沦为新的一个独占点。可以预想的是,大规模商队所提供出来的食盐会让现存的小规模食盐开采业者全都倒闭,现在那些缴纳食盐给军队而谋生的小本生意人也会跟着倒闭。”
尼西恩陛下惊讶地张大嘴巴看着卡尔,杉森和我则是仍旧只能做出感触良深式的表情。应该要多念点书才对……卡尔继续如行云流水般说着。看来真的快让我们打瞌睡了!
“如果不是在战争时期,小规模生产业者们透过公正的竞争才得以在北部大道上输送食盐。但是现在不行。况且食盐会被那种大规模的商会囤积居奇,食盐并不是像香料等的商品,而是民生必需品。因此绝对不可以引发这种状况。”
“那么应该怎么做才对?难道放任物价继续往上冲吗?”
尼西恩陛下很快地问。卡尔将双手十指交叉然后放在膝盖上,背靠着沙发,说:
“请在御前会议上讨论吧。”
我的瞌睡虫一下子全跑光了。
※※※
我猜想杉森大概也是这样。我的脑子里开始浮现“绞刑台的绳索缠绕在脖子的时候的感觉会是如何呢?”之类的想法。哎呀,卡尔!你,你想害死我们啊?我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刚买的新衣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是让我觉得痛苦。可能是我感觉太过份紧张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尼西恩陛下用可怕的眼神看着卡尔。
“你知不知道侮辱国王是死罪?”
“您能感觉到侮辱吗?陛下您的脑子里应该只充斥着战争吧。”
卡尔干脆就真的露出了嘲讽的表情。哦,我的天啊!我总以为卡尔尚未达到贺坦特领地男子的标准。但是现在我发现完全不是这样啊!卡尔正展露出不折不扣的贺坦特式骨气。也就是表现出“你不杀我是想干嘛?不过我的性命是我的,要照我希望的方式做终结。所以不是你杀我,是我自己希望死,事实上你根本杀不死我。爱怎么做随便你!”这一类的胆量。
不知道尼西恩陛下是否清楚贺坦特式的骨气,不过很清楚的是,他现在很努力在抑制住愤怒。他紧抓住沙发的边缘,说:
“你……”
尼西恩陛下舔了一下嘴唇然后又再说道:
“你去御前会议看看就会知道,根本没有比现在我听到的意见还更清楚明白的。”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投降宣言?
“如果你有高见,请说出来听听。我愿意谦虚地接纳高见。”
真的是投降宣言耶!绞刑台的绳子,再见了!我感觉气管再度呼吸畅通,看看杉森,他正做出了死里逃生的表情。可是卡尔却斜斜地看着尼西恩陛下,他说道:
“高见?这个嘛。依敝人我的想法,如果战争结束,对于物价好像就没有必要再担心了。”
尼西恩陛下分不清楚卡尔的话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只是用很怀疑的眼神看着卡尔,不说其他的话。卡尔继续说:
“至于有关结束战争这件事,我想到在卡拉尔领地遇到的那个名叫费雷尔的年轻巫师对我说过的话。刚才在呈报我们旅行过程的时候,我也提及到,那个巫师对地形、风土、气候等特别感兴趣。”
没错。费雷尔真的对地形很有研究。而且我想起来了,离开卡拉尔领地的时候,费雷尔不知道对卡尔说了什么耳语。卡尔就是在说这个吗?
“他告诉我,‘占据卢斐曼海岸直到十二月为止,即可结束战争。”
“卢斐曼海岸?”
尼西恩陛下露出张口结舌的表情,于是杉森和我也都真的变得很担心。卡尔慢条斯理地说:
“卢斐曼海岸是伊斯公国所属的海岸。”
“啊,是,是吗?”
看来连陛下也不知道这个地方。
“是的。位在伊斯公国的这个卢斐曼海岸是个不值一提的地方。太阳的日照量不足,也没有沙滩可以做为盐田,渔贝类收获亦是不用指望。也不是一个能用做港口的场所。可能在军事地图上会写着‘无法期待具有战略性功能吧。但是费雷尔在周游大陆时曾在卢斐曼海岸停留过,他似乎在那里有了惊人的发现。”
“咦?”
“卢斐曼海岸是欧细纽斯湾流最接近大陆的地方啊。”
“嗯,湾流?”
卡尔露出一个非常柔和的微笑。不知为何,看起来却像是个狡猾的微笑。
“有关欧细纽斯湾流!陛下您应该也可以大概猜到这个湾流在能够发挥影响力的情况下所产生的好处。费雷尔因此才没有再多做说明。”
尼西恩陛下的脸变得很红。几乎是以同样的速度,我和杉森的脸色再度开始变得苍白。尼西恩陛下的表情像是受到屈辱似地,他说:
“嗯,什么是湾流?”
卡尔张开嘴巴望着尼西恩陛下,他的表情像是在说“受到优比涅和贺加涅斯两边宠爱的人怎么会如此无知?”。可能那个表情的相当多的部分是为了报复的快感而做出的。但是,湾流究竟是什么呢?
“真是对不起,真是的,我没有想到您为了打败那凶恶的杰彭国,绞尽脑汁地想思考出一些绝世优异的战略,公私都十分忙碌,所以才会将那种细小的事抛诸脑后。请原谅我。”
卡尔以非常诚恳的态度道歉,所以我们脸上暴出的青筋全不见了。拜托,拜托别再吓我们了,卡尔!这样就够了。重要的是我们要能活着!卡尔大概也是认为这样已经够了,所以没有再讽刺下去。
“请原谅我们乡下人的无礼。我国并不是一个海洋产业非常发达的国家,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欧细纽斯湾流。”
尼西恩陛下干咳了几声,像是忍住了屈辱。卡尔仍然用柔和的语气说:
“陛下,杰彭现在和我们国家是在交战状态下,无法利用中部大道。那么,那样的国家要如何从事进出口贸易呢?”
“那个啊,杰彭不是有很强势的海军吗?不过,很幸运地,我们是一个和海洋产业没有很大关系的国家,所以他们强大的海军势力不会对我们国家造成危害。”
“是的。这一点确实是很幸运的事。总之在杰彭,就是因为他们的海军势力,才得以在与我国交战之际还能不受影响,继续做进出口贸易。但是如果在让他们无法使用海军势力的情况下,情势会变成什么样子?”
尼西恩陛下整个人跳了起来。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从沙发往上跳了一肘之高。我和杉森也差一点紧跟着跳起来。尼西恩陛下可以说是脸色惨白地开口说话。
“这,这有可能吗?”
“这是有可能的。至少到十二月为止,如果我们拜索斯能一直守住卢斐曼海岸,那就有可能。”
“十二月?那是什么意思?”
“到了十二月,大陆的东方海岸上会受季风影响,船只几乎都无法往北航行。但是如果利用欧细纽斯湾流,想航行多快都没问题。换句话说,到了十二月,船只一定得经过卢斐曼海岸附近才行。”
“那,湾流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那是世界上最强的海流。是环绕整个欧细纽斯海流动的巨大海流。而且它的速度几乎达到六、七海哩,是超高速的海流。”
我的地位一下子攀升得好高。
为什么呢?因为我现在是和尼西恩陛下,也就是我们国王,站在完全一样的立足点上。这话怎么说呢?现在卡尔变成老师,对尼西恩陛下、杉森和我说明有关海流的知识,所以我们三个人同样都是学生的地位了。嘿嘿嘿!
所谓的海流,依照卡尔的说明,那是指海水流动的路线。我实在是听不懂。“同样是水,却能在其中以不同方向流动?”我一这么发问,原本也同样正在纳闷的尼西恩陛下随即露出“幸好有人问了”的脸色。我跟他真的是站在完全一样的地位上,不是吗?卡尔说明着:
“同样是空气,其中不也是有风在流动?”
真是简单扼要的说明!不过却很容易理解。卡尔是很不错的老师,而尼西恩陛下则是很踏实的学生。皇宫内侍部长里菲。特瓦里森静静地走进来,禀报御前会议的阁员们正在等候,尼西恩陛下随即简单地处理这件事。
“这是御令!告诉那些阁员,叫他们全都把头给我埋到桌上!”
“咦?”
“***!不,不是的。这样告诉他们吧,御前会议结束了,全都回自己的家去禁足反省!”
“咦?”
“花了几个月,每天召开御前会议的结果,竟然不如这一位所带来的一半,根本没有一个阁员说到重要的情报,最多也不过是建议我将妹妹送去海格摩尼亚,看看能不能降低食盐价格,不是吗?这算哪门子御前会议呀?你还不赶快去传我的御令?”
里菲。特瓦里森赶紧低着头退出去。
“谢陛下隆恩。”
尼西恩陛下……虽然看起来就像是吉西恩留置在图书馆三年后变成的那种人,但骨子里,好像两人的个性都很相似。吉西恩稍微外向一点,所以跑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