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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再说话的时候,卡尔很快地说:“尼德法老弟,你听我说,这其中有好几种理由。而且,泰利吉大人请你不要责怪这个小孩子。”
我事实上是气得脸颊涨鼓鼓的,苏凯伦则是看起来像是很火大的样子。卡尔对我说:“如果双方和解了,当然是可以暂时解决燃眉之急。而且在前线作战的士兵们也可以回到企盼他们的家人身边。但代价就是,我们国家等于是欠了伊斯公国一笔债。伊斯公国就是贪图这个,所以想要担任调停者。伊斯公国原本便是不会做那种充满爱心与慈悲之事的国家。”
“可是,只要把它想成是一种心理上的负债,就可以了吧?”
“是没错。但是在外交这种你来我往的办家家酒游戏上,那种心理负债却是很沉重的。简单地举一个现实的例子,他们可能会趁着拜索斯和杰彭的战后混乱而侵吞两国的商权,这或许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侵吞商权?”
“没错。战后会需要许多物资,说不定会形成一个新的经济圈。伊斯公国会在混乱之中侵吞掉两国的经济圈。因为两国不能亏待调停国的商人,只好善待伊斯的商人,如此一来,伊斯的商人就可以从中获得很大的利益。”
我点了点头,但同时又摇了摇头。结果弄得我的脖子疼痛。我说道:“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可是我听起来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努力不被侵吞到商权,不就好了。重要的是,在前线的人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家,光是这点就很值得了吧?”
苏凯伦好像又想说什么,但是卡尔先开口说:“你说得是没错。但是我们如果放弃可以打赢的战争,这样也是很奇怪的事,不是吗?你想想费雷尔的那些建言。”
“嗯。说得也是哦。”
苏凯伦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看我们。他吞吞吐吐地说:“您,您的意思是确定可以打赢?”
啊!他应该是不知道我们说的那些建言吧。他只是我们的护卫队长,因为费雷尔的没航路战略是最高机密。卡尔静静地点头说:“是的。我们拥有能够确保战争胜利的战略。而且我就是因为这个战略而出使伊斯公国的。因为这个战略需要伊斯公国的帮忙。当然,这是机密事项,无可奉告,请您谅解。”
苏凯伦面带喜悦的表情,点头说道:“是,我知道。我现在才知道我护卫着如此重要的使节团。我一定不惜牺牲生命护卫贺坦特大人。”
“啊,够了。没关系。我们明天就会抵达巴拉坦了,不用太担心。”
“是。可是我还是不会松懈警戒的。”
“可以不用太过警戒。只要照目前做的方式就可以了。对了,泰利吉大人你是说你没有听说我此行是负有什么任务吗?”
“是。”
苏凯伦简短地回答之后,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
“军人是不必问为什么的。我们要做的是一接到任务就执行。”
“是。应该要这样才对。因此只要照目前所做的来做就可以了。”
卡尔微笑着说完之后,苏凯伦点了点头。这时候,我觉得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碰我。我低头一看,妮莉亚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爬来刺一下我的脚。
“修奇——啊——?”
“不要这样!你刚才听到了吧?机密,这是机密啊!”
“哼嗯。原来真的是那时候在大暴风神殿你们指的那件事。咦,我真是好奇耶!”
“我知道你为什么好奇想知道。所以请你了解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妮莉亚看了看我,说道:“知道了啦。”
“很好。还有,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在地上滚来滚去啊?”
“什么话!如果小孩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话,会被大人骂。我又不是小孩子,所以可以随我的意思翻滚。”
我向妮莉亚伸了伸舌头,然后很快地跳起来。因为她想抓住我的脚踝。苏凯伦看到我和妮莉亚闹得这么疯,干咳了几声,一面走出去一面说:“夜深了,我去找费西佛先生回来。”
“啊,可以不用去找他……”
但苏凯伦还是径行往外走去。干嘛找杉森呀?他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高高兴兴地与那吴勒臣城堡的大厨在一起,要不然就是在威胁酒库的负责人吧?这时候,妮莉亚一个空翻,站了起来。她差点就踢到桌子,让卡尔吓了一大跳。
“修奇,修奇。我们也去找杉森吧?”
“干嘛找他啊?他才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呢!”
妮莉亚把头往两边摇晃,说道:“不是不是,我是怕杉森会对别人怎么样。”
“那赶快走吧!”
我赶紧站了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我们是使节团,不能在外国的城堡制造骚动。呵。而且我又想起今天白天和迎宾团团长的那段惊险对话。真是的,要赶快找到那家伙才可以。卡尔又一心意在读书了,我想问伊露莉要不要一起去,不过我看算了。她正陷入沉思当中……一副完全呆滞的脸孔。可能她是在苦思刚才不久前我们的那段对话吧。精灵懂不懂外交是办家家酒的游戏呢?
妮莉亚和我各自在硬皮甲上面披了一件斗篷。冬天确实是到了,天气冷得不得了,只要一离开有壁炉的房间就觉得脖子后面都冻僵了。妮莉亚把斗篷拉到下巴,说道:“他会在哪里呢?”
“第一个可能,占据厨房。第二个可能,偷袭酒库。”
“他会不会在那吴勒臣城主的独生女房间窗户下面唱求爱小夜曲啊?”
“你是说谁会做这种事?”
谁会在十一月这种天气里唱求爱小夜曲啊?嗯,杉森应该是做得到啦。但杉森不可能会去做那种事的,他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可能都被手垢弄得黑黑的了吧。我咯咯地笑着走向厨房。
※※※
果然不出我所料!可是场面比我想象的还更奇怪耶!
“怎,怎么可以不经上面的人允许就把犯人从押送马车里放,放出来啊!”
“这个嘛……喂,温柴,你会逃跑吗?”
温柴沉默地指了指自己的脚踝,露出无辜的表情。苏凯伦看了一眼圈圈缠绕捆绑着的那条绳索之后,才稍微安心了下来,杉森则是张嘴笑了起来。
那吴勒臣城堡的厨房里聚着这里的一些佣人和女佣,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见习骑士的人,他们都在和杉森、温柴一起喝着酒,苏凯伦摇着头说:“喂,杉森。费西佛!就算你有绑着绳索,但你这样做,还是侵犯到了我的权限!”
杉森把酒瓶靠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搔着后脑勺,说道:“哎呀。泰利吉大人是护卫队长吧?”
“什么意思啊?”
“所谓的护卫队长就是要保护我们使节团的每一个人,不是吗?而温柴也算是某种的使节,是吧?温柴是我们拜索斯的战俘,所以现在他的安危应是由拜索斯来负责。我们并不是要把他带来留在伊斯公国的吧。所以说,在伊斯公国里即使是温柴,你也应该负起护卫责任,是吧?”
苏凯伦睁大眼睛看了杉森一眼。杉森嘻嘻笑着说:“简单地说,有句话说:男人在喝酒的时候,连国王也不能干涉。传说路坦尼欧大王去见乌塔克和查奈尔时,看到两人在喝酒,然后就等了他们一整天。我会道歉的,你不要站在那里,过来一起喝酒吧。你在这里的话,温柴如何能逃跑呢?”
苏凯伦面带一点固执的表情盯着杉森看,但这时候在他旁边的妮莉亚悄悄走近勾起了他的手臂,说道:“去吧,队长大人。”
苏凯伦吓得甩开手,然后有些腼腆地笑着,最后还是被拉到餐桌那里。那吴勒臣城堡的佣人、女佣和见习骑士们都欢呼着欢迎苏凯伦。杉森高兴地笑着说:“哎呀,你们也来了呀?来这里坐着。”
我只好摇摇头,走了过去。
这样真是不错。比起刚才和城主的那场宴会,现在一些做属下的在一起开这种宴会确实比较适合我。杉森甚至还把脚翘到桌子上。而温柴因为杉森的关系,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翘脚,有个女佣干脆踢开椅子,直接坐在桌上,涨红着脸,用两手拿起酒杯一直喝着酒。
结果那些佣人和见习骑士都鼓掌叫好。妮莉亚咯咯笑了起来,而苏凯伦那家伙则是用严谨的表情稍微皱了眉头。不过他在这种场合当然是不至于笨到会说这是不合礼仪、没有礼貌之类的话。
我走近温柴的身旁,想要敬他一杯酒。
“温柴,你是不是被杉森拉来的?”
“是啊。这个王八蛋。他想喝酒就自己喝嘛。”
当场,杉森用手肘撞了一下温柴的腰,温柴发出呻吟声。杉森说道:“这家伙,你这么会喝酒,就不要再罗嗦了。我把你带到这里……”“我知道,我知道啦!妈的。谢谢。这样可以了吧?”
“好。知道我这个人好就要说嘛。”
杉森在那边高兴嘻笑着,温柴则是使用脸部所有的肌肉,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喝着酒。妮莉亚向苏凯伦劝酒。我一面把手伸向刚才宴会的那些丰盛剩菜,一面说:“可是那些看守马车的士兵为什么会开门呢?”
苏凯伦队长诧异地看了看杉森,说道:“对哦,是他们开马车门的吗?”
杉森笑着回答:“是啊。他们每个人手抱一瓶酒,然后确定温柴捆绑了绳索之后,当然也就没说什么了。”
“这些个混蛋!”
苏凯伦队长马上就往外跑去了,我们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然后我问杉森:“是真的吗?”
“假的啦。我是趁着那些兵暂时离开位置的空档把温柴拉下来的。”
“你真是恶劣……那些可怜的看守兵。”
杉森他像食人魔般地笑着,妮莉亚则是捧腹大笑着。温柴噗嗤笑着,一边倒酒一边说:“我是看守我自己的兵。我要是不想逃,我就绝对不会逃跑。”
“其他人可能很难以相信吧。”
“或许吧。”
温柴轻轻地点了点头。妮莉亚从刚才就一直在玩着饼干,把饼干往上丢,再用嘴巴接起来,她一听到温柴的话,惊讶地说:“为什么你不想逃呢?”
温柴稍微转头瞄了一下妮莉亚之后,对我说:“修奇,你跟她说逃跑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我都还没有说话,妮莉亚就说:“如果回到故乡可以见到亲人,要是有情人或老婆在等他,他应该会想见他们吧?”
温柴内心里那股难受的感觉都在他脸上浮现了。可是他苦涩地微笑着说:“你跟她说,我回去了只会对他们更增麻烦,修奇。”
这一次也是我还没开口,妮莉亚就先说了:“喂!不要再这样了。既然你都放弃祖国了,就该连习惯也放弃才对呀!我的意思是请你直接跟我说话。”
温柴看了看妮莉亚。他叹了一口气,干咳了几声,握了手又摊开手之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然后他转头对我说:“跟她说习惯需要慢慢地改过来才行。”
杉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在中间传话了。妮莉亚跳着跳着跑来,弯着腰站在温柴前面。温柴赶紧转过头去,但是妮莉亚跟着他转的方向移动身体,一直面对着他的脸。温柴转头转了好几次,想要避开妮莉亚的目光,结果索性把头往下低垂,说道:“修奇!问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子!”
“看着我说话,看着我说话,看着我说话。”
妮莉亚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似地喃喃自语着,温柴开始变得坐立焦躁不安。他生气地想站起来,但杉森不让他把脚从桌上放下来。
不知何时起,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妮莉亚和温柴。温柴可以说是脸红到耳根了。他慌张地说:“修奇,只要你叫这个女人走开,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跟我说话,跟我说话,跟我说话。”
“我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我其实也是蛮恶劣的人。温柴随即转头对杉森说:“你不是想学杀气吗?我教你。只要你让她走开。”
杉森的眼睛立刻闪闪发光。妮莉亚惊吓着,赶紧冷酷地瞪着杉森。杉森的嘴角突然上扬,他说道:“真是奇怪耶!”
“什么意思?”
“用你那个杀气把她赶走,不就行了?”
温柴弹了一下手指头。然后他开始瞪起妮莉亚。妮莉亚嘻嘻哈哈地对看着温柴。
哼嗯。真是奇怪的一幕。温柴坐在椅子上用可怕的眼神瞪视妮莉亚,而妮莉亚则是弯着腰微笑对看温柴。两人的表情完全不一样,然而鼻子相隔不到一肘距离,他们互相无言地看着对方。
砰!
结果妮莉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一面颤抖着,一面慌张地躲到我背后。温柴得意扬扬地笑着,厨房其他人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我的背后传来妮莉亚颤抖的声音:“可,可怕死了……哎唷!”
“温柴好像很难改掉数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你不要再刁难他了。”
“可,可是也实在是太吓,吓人了。呼呼。”
妮莉亚就连坐在椅子上也无法挺直身体。而且手还不断颤抖,根本无法拿起酒杯,只能紧握着双手。
“真是的……可能是你对抗太久了。”
“嗯,嗯。就算可怕,我也一直,一直撑着……”
“你真是太固执了。温柴那双眼睛让翼龙昏过去,还让狱魔女吓得逃跑,你以为你有办法对抗得了啊?”
“不要再说了。我现在都没对抗了,还是颤抖,抖得很厉害。”
那吴勒臣城堡的人们都一副惊讶的表情,个个不敢再看温柴一眼。温柴噗嗤笑着拿起酒杯,并且说:“修奇,你跟她说我很抱歉。但我觉得她太固执也有错。”
“听到了吧?”
“这个……讨厌!你这个家伙。”
温柴以更深邃的眼神做出一个笑容。四周围好安静,所以酒变得很没味道。
“为妮莉亚干杯。”
“为了我?为什么?”
“你唱一首歌吧。爱亚。伊克利那的鞋匠米德比。”
“咿呀嘿咻!”
过了不久,大家全都站了起来,尽兴地唱着这首歌,还有人把酒倒在别人的头上。其中一个见习骑士和女佣跑到桌上,把盘子清到一旁,就开始跳起舞来。
一阵狂乱结束之后,大家的衣服都被酒淋得湿透了,就在酒杯渐渐都空了的时候,有个那吴勒臣城堡的见习骑士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个诗琴。那吴勒臣的人都给予欢呼,连我们也笑着拍手叫好。
“今天我们很荣幸地欢迎从遥远西方国度来到这个太阳升起的国家伊斯的美丽之城那吴勒臣的宾客们……”
“哦!哦!”
“哈哈哈。很好。我要开始了。”
见习骑士轻轻地拨弄诗琴的弦,并立刻唱了起来:
古老的大地上吹着新扬起的风。
宛如随风飞扬的草籽般的人生里,只会出现一次的神秘之风。
那正是魔法之秋啊!
大法师亨德列克的秋天是多么短暂,妖精女王达兰妮安的秋天却无穷无尽。
这是什么歌呀?还提到亨德列克和达兰妮安呢!我又再集中精神听这首歌。
细美那斯平原上,连风也迷失方向,一颗星落下。两颗星升起。
但是在唱着歌的歌手记忆里,有一颗逐渐暗淡的星。
大法师亨德列克的目光是多么高昂,妖精女王达兰妮安的脚步却消失无踪。
妖精的歌,再也听不到,他们翅膀上的闪亮光芒渐被遗忘。
在波涛荡漾湖水下的城堡里,回忆是美好的。
往前行进的是人类的背影。
妖精却在影子下停住脚步。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可不可以解释一下!我满怀紧张地等着,可是那个骑士只是继续唱一些我听不懂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