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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心思,还曾将他责骂。原来,那一切的起因都在于此?
他感激地向小计脸上看去。却没见只见他一张脸上油笑浮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韩锷一愣,正不知他在笑些什么,然后才猛地想到那“阿堵”的禁治说起来可大是……深艳。他喉中一堵,本来讷于言语,这下连感谢的神色也被小计脸上的油滑堵住了,一时心中千百般恨:这个小王八蛋,这个小混蛋,这个小坏蛋……直在心里把小计咒翻了天。心头只觉自己好惨好惨——自己所有的尴尬处,与本来该是私密的事,这小鬼只怕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了,正不知他在暗处怎么笑呢!
他转眼看到小殊的伤势,心中怜惜升起,喃喃道:“殊儿,你这是何苦?”祖小殊的脸色忽然迷茫,茫茫然道:“何苦?何苦?生有何欢?死有何苦?”
韩锷见她情迷,心中不由温柔一动,伸手就向她肩上扶去,欲要接上她的脱臼。祖小殊的脸上却忽古怪一笑,讥刺道:“韩锷,你个王八蛋果然是个多情种子。我只要露一点软弱就可以把你收服,让你中计了吧?”
她的脸色忽变得促狭,接着变成乖戾,暴跳道:“可我不,我偏不!我凭什么要装软弱扮温柔要你觉得我好再对我好?我就要害你!我就要欺负你!我就要破坏你身边所有你在意的!你忘不了我的,也摆脱不了我的!”她一仰脖子:“除非,你杀了我,不过那也要你有那本事!”
说着,她一跳而起:“我跟我姐姐都不象,更不会象杜方柠,余婕那些俗丫头一样装什么温柔来对你!”她本可以接上自己的胳膊再走,可却任由它虚晃着,晃得韩锷主里一下下地替她痛的,翻墙而去。
韩锷怔立半晌,才回过神来,叫道:“小计……”
他本来想谢下他,问问他有没有受伤。可还没出口,却见小计先板了脸,一张脸上神色说不出可恨可厌的郑重。只听他道:“首先,我要再一次跟你声明:什么叫‘你为什么连一个小孩儿都不放过’?我跟你说过一千八百遍了!我余小计虽说先天不足,骨龄跟实际年龄原来对不上,但我现在比谁矮了?我不是孩子,我是大人!看到个人乖戾点的就不知怎么做的是你,看到个女人就不知怎么办的是你,是孩子的人是你!”
韩锷心头一阵苦笑。他知道自己是辨不过小计的,苦笑道:“好,好,是我,是我,你是大人。”
※※※
第二天韩锷起得很迟。他昨日耗力极大,进了屋马上就调息起来,然后就睡了。早上起来,却见余小计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却听小计笑道:“锷哥,昨天你就是这么身装扮见的什么殊儿呀。”
韩锷自顾一眼,脸腾的红了起来。他衣履昨日为阵势所割破,一身袍子散开,里面内衣如缕,几乎全身尽裸。见小计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直看,他一巴掌把他打回头去,却听余小计还抿嘴偷乐道:“现在知道那小殊为什么没跟你说上几句就跑了吧?不过她也真狠——我要是她,只怕一见你就要吓得跑得不见了。”
韩锷被他逗得面红耳赤,忙去换衣不迭,出来却不见了小计。走入院中,却见余小计正在院子中间忙着呢。韩锷一怔,问道:“小计,昨夜我调息入神时你还没睡,好象也在外面捣鼓,你到底在干什么?”
小计笑道:“昨天那龙门异中人布下的‘龙门二十品’当真是好阵法。我虽不会布,却大致还看得懂。他们很费了些心思。到他们走时,那阵势的余形还没散。昨夜我就把那未散之阵凝定住了。今儿起,我要加点工夫,稍加变化,把这阵势重新弄活过来。我如果成功的话,嘿嘿,以咱们大荒山的花巧,就是龙门异中的人重来,只怕要攻进来也要费上一番工夫。”
韩锷见他身边备得斧凿俱全,攀上攀下的,一时锯树,一时搬石,忙了个不亦乐乎。他虽不懂,却也觉得小计舞弄得似模似样,笑道:“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么能干。”
余小计咧嘴道:“你以为我的本事你全知道了呀。现在世上,我可是大荒山门下的唯一嫡派传人了,好多心法,我姐姐都不如我。去年起我就开始研磨《何典》了,嘿嘿,不过我这是无根之学,叫我自己哪怕布一个最粗浅的小阵,也不成的,但如已有架构,弄些花巧我可还大大在行。”
韩锷初识余小计时只道他是个懵懂顽童,从没想到他那么小的年纪,原来对他家门心法浸润已如此之深。心下不知怎么微微一凛:原来,人世真的难测,就是小计这个孩子,且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了,他也从不曾把他了解得切实。他心头念头一起,就见余小计抬起眼来看着他,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脸上微有一丝苦涩,也微有一丝……惭色。韩锷勉强一笑,不习惯他那洞若观火的表情。只听余小计道:“锷哥,你可是在怪我?”
韩锷连连摇头,却听余小计道:“你别骗我了。昨日,我曾以‘谈瀛’之术让你看清阵法,后来又曾借你‘水清瞳’——那法子可不是平常用得出的,也不是对谁都行的。必须要有一点灵犀相通不可。但借了借了,没白借的。起码这三两日内,你心里想什么,我多半会有谱的。”
韩锷知他所言不虚。心中一苦,被小计看穿心思只怕麻烦大大……忽听得门口传来一片吵闹之声,余小计丢下韩锷奔出去看。韩锷也在后面跟上,却见小计一出大门就已与一群人吵了起来。那群人却穿了身什么王府的号衣,小计这边的管家林旺正气忿忿地道:“一清早我就发现门口一大堆拉圾,还道谁不小心放错了,叫底下人来扫了。哪想,刚刚,他们又推着这几车臭东西来倒咱们门口了,真把咱们家门口当拉圾场了?”
韩锷看向门口街上,果有一车才倾倒的不知是什么的、臭哄哄黑乎乎的拉圾正倾倒在门口,里面似有不少腐臭的动物的内脏,说不出的腌脏熏人。还有几车停在旁边没倒呢。那车边一拨儿好有十几个人,内中一个管事的冷笑道:“知道这宅子空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人敢买吗?只为我家王府的二爷想要,宅主偏要一个大价钱,三千两买不进来。我们二爷一怒,他买不成,谁都别想买成!没想前日倒真卖出去了。真还有人有那么大胆子。二爷说了,这里就是我们的拉圾场了。怎的?咱们就情等着你们修缮好了住了人了好来倒拉圾的呢。”
这么大的宅院,他们“二爷”居然出价三千两,连韩锷这不通行情的人听了都不由苦笑。却听那管事的喝了一声:“小的们,倒啊!以后这就是咱们的拉圾场了,从明儿起,一天早中晚三次,都倒在这儿。”
他手下伙计雷鸣一声,推了车就来倾倒。那管事的斜睨了门中的韩锷一眼,见他平民穿扮,冷笑一声道:“买主一直没留名儿,我还以为什么朝中的大帽子呢,也敢跟我们王府争地儿。嘿嘿,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德行。”
韩锷还没说什么,余小计已经大怒,一冲上前,伸手连抓,一个一个的,那一拨人都被他扔到了他们才倾倒的拉圾上。他下手很重,那些人摔得不清,挣扎爬起,一时个个身上脸上一身污臭。那管事的最先摔进去,却最后才爬起,口里怒道:“反了,反了!”还待喝令手下人上前,却见手下已没几个好的站在地上了,个个跟他一样。他眼睛一瞪,心下却一虚,口里虚声恫吓着,脚下却好汉不吃眼前亏,与那十来个手下连连倒退着推了车走了,口里却连连道:“好小子,你等着,你就等着灭门吧。”
他这话想来倒非虚声恫吓。余小计气忿忿地转过脸来,看向韩锷,想说什么。却见韩锷只是苦笑着用手搔着自己的鬓角,一声不出。旁边林旺口里喃喃道:“这叫什么世道?只要你不是个官儿,或是个比别人小的官儿,这长安城你就不用混了。这叫个什么世道?”
第三章 苍龙阙下驰骓马
接下来两天,那送宅子的人还未出现。小计倒没象平时那么的好奇,缠上韩锷来对这件异事只管胡猜。韩锷却已隐隐断定那送宅子的人和昨夜“龙门异”的来袭必有关联。否则,那伏击怎么至于衔尾即至?但他不走,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举动。他这次重返长安之行虽然隐秘,却本就是打算直面东宫太子的锋镝之所向的。
奇的是小计这两日只是闷闷的,有时强装出开心的样子来,也不如平时自然好玩。他每日只在宅内修复着他的什么阵法。韩锷因为要筹思他在长安行事的计划,却也没有出门。这日看了半天小计的举动,因笑问小计布的倒底是个什么阵,小计眼睛一翻,说道:“鳄鱼阵。”
韩锷一愣,这名字他还从没听说过——小计这孩子怎么行事这么古怪,连布的阵名也跟别人不一样,什么时候又有这样的阵势了?
他挠了下头,虚心请教,却听小计一笑道:“不懂了吧?还是我给你说吧:取你的名,加上我的姓,合在一起,不就叫做‘锷余’大阵?”
韩锷不由大笑。小计也得了意,竟专门在那粉白的影墙上用拙笔画了幅画,说那是阵眼,指给韩锷看,笑道:“锷哥,你就是那只大鳄,我就是那只可怜兮兮每天陪在大鳄身边说不定哪天就被吃了的、胆战心惊的小鱼儿。小鱼儿要是有了什么错处,大鳄可要体谅些则个。”
韩锷“呸”了他一声,却仔细看他画的那鳄鱼。不知怎么,越看越觉得那份闷闷的神情真是很象自己。以后经过那影壁,就不只觉亲切,仿佛真有点儿把这宅子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
※※※
可他们这三天过得却并不平静。原来,他们这小巷子对面的地界就是怡王府。头一日,怡王府后厨的管事在这里吃了亏,接下来每天就都来吵闹,带来的帮手也一日强似一日。头一回带来的还只是他们厨下的厨役,人人抄着剁肉的刀,二三十个,好不风势,被余小计一阵乱拳打跑了后,下一日重整兵马,来的就有王府侍卫了。那些侍卫一个个衣履鲜明,喑呜叱咤,那叫一个风光!
可余小计这三年多来,有明师在侧,加上苦苦修习,岂是白练的?平时跟韩锷在一起,就苦于没有出手的机会。他本是好事的人,这时如何禁得住别人撩他?那群侍卫看着威武,却被他一通乱拳,全部驱散。余小计看着他们那副样子,口里恨恨道:“奶奶的,老子们在疆场浴血杀敌,就是为了保护这些小妇养的在家里作威作福?真恨不得羌戎人杀进长安来,把他们一个一个都给咯喳了!”
韩锷在旁边微微含笑,看着他脸上那一副少年人睥睨自豪的神情,只觉有趣。岔话道:“你这个阵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成?这个大宅子怎么看都象是一个陷井,咱们住住也该走了吧?”
余小计却笑道:“锷哥,再迟一迟。明天,明早儿我就可以弄成了。”说着,他一笑:“嘿嘿,等那些龙门异、北氓鬼什么的再找来,光凭这阵,我要先绕他们个七昏八素,最后却发现正主儿已经不在了。”
他想的得意,嘴里扑哧笑了出来。
没想第二天一清早,门口又是一片喧噪。韩锷皱了皱眉,小计情知定是怡王府的人又约上什么人来闹事了,生怕韩锷不许他出去,不等韩锷开口,身子一溜,已溜出大门外。
韩锷这两日天天盘算着怎么给小计提起他的身世,只怕自己提起那话后,小计就不免连日烦心,见他这两日难得快活,却也不愿拦他,且先由着他乐上一乐。那余小计一向自认有锷哥撑腰,别说什么王府,就是天大的祸他又哪会略皱一下眉头?何况这两年他可是硬打硬地在沙场上磨练过来的,论起打架,他会怕谁。他才窜出大门,却见今日来的人果与昨日不同了,衣服混杂,不只有怡王府厨下的厨役,还有侍卫,更有一些人虽长袍在身,但腰腿精健,分明就是修习技击之士。余小计脸一沉,冷喝道:“又搬了救兵来了?别的别多扯了,想动手你们就上吧!”
那边管事的这回请来的却是开武馆的一拨人。余小计注目向那几人立身处,一眼扫去,已觉得其中一个身材壮伟的只怕是其中一等好手。他恼那怡王府无理取闹,开口更不客气,戟指一指:“你就是他们今天请来的咬人的狗?你叫什么?”那汉子大怒,一扯衣襟,暴喝道:“小畜牲,今天我杜江要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这长安城里的规矩了!”
余小计听得他说了一个“杜”字,已是心头做恶,更不答话,身子向前一窜,猛地一掌就向那汉子脸上掴去。他出手极快,不求伤人,但求快意。那汉子练的功夫走的沉稳一路,这一掌居然被他扫着,虽不至受伤,脸上登时也火辣辣的,那种羞忿更是让他难奈。双手一撕,已把长袍撕下,大叫着就向余小计抓来。余小计身子一耸,已向右避去。那帮人听得了管事的说过这少年有功夫,那些王府的人为不至太扫自己颜面,虽看不出小计修练的到底是何门何派,却也把他的修为胡吹了一通,免得自己太没面子。所以今日他们很约了几家武馆里的好手。来人也对小计颇存戒心,更知他身后还有撑腰的。这时一见,有人就使了暗绊子,暗地里出手相助。
可余小计这两年的修为确实也非同小可,他年纪说实的应已十九了,这两年发肓得全,又勤加磨练,岂同一般?可是阵前军中大阵势里闯荡过的!一身修为,切近实用,实非等闲的花拳绣腿可比。他身子一绕,顺手已向身边另一汉子脸上抓去。他生性灵动,身手极活,从韩锷手里学来的踏歌步可是韩锷一竹板一竹板打出来的功夫,那人被他伸手一抓,登时伤了颜面。余小计不敢伤人太重,生怕锷哥做恼,却又不肯轻易地饶了这帮仗势欺人的家伙。只见他左盘右绕,一身身法施展开来,左兜右转之下,那十来个怡王府请来的好手几尽都被他搔扰到。来人本来见他年少,还想依着江湖规矩单打独斗,这时人人被他搔扰到,有的更是中了一爪一掌,深受羞辱,不免齐声鼓噪围攻起来。余小计这大半年来被韩锷担心他安危,越管越紧,好久没有畅快出手过了。这时反得了意,招随身走,攻闪进退,仗着一双空手竟把那十几人尽都招呼下来。他本存嬉闹之心,并不肯得手就回,一时把这个绊个跟头,一时又借力摔倒那一个,一时场中虎吼连连,他似个泥鳅似的钻来钻去,看似可欺,其实已把便宜占足了先。
韩锷本担心他,这时远远在门内众人望不到处看着。看了会儿,不由唇角微微含笑。心道:小计功夫虽未大成,但放之江湖,只怕修习技击之士,不是一流好手却也不用替他怯惧了。余小计的身法越施越慢,这慢字原要比快字更难,要的是差之毫厘,去之千里。足足闹了近有小半个时辰,身上都微微出了一层汗,只觉四肢舒展,大是爽快。知道要再闹下去锷哥只怕就要说了,口里敞声一笑,嘻嘻道:“好,你们即不想光鲜下场,一定要丢上一个脸,那我就叫你们丢一个好了。”
说着,他身形一低,直猫下身来向场中钻去。只听人群中一片惊呼,人人双手下捂,却是一个个汉子的腰带已被他二指夹断。余小计嘿嘿一笑,出手促狭,直朝那些人腰胯下攻去,不一时,已有数人腰带被他扯断,有来不及伸手去拉的裤子登时脱落于地。一时人人面上见汗,无力相攻,倒是在躲他这样的捣蛋攻袭了。余小计怎肯住手,忽听得四周王府旁观的人一声惊呼,却又夹着窃笑,却是有一个武师因为天热,只穿了外裤,里面没着小衣,被小计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