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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灵生脆。
三人奏出这段乐曲,温润深远,在古墓之中悠悠传开,练功室中少女都停下练剑,静静听这仿佛天籁一般的声乐,仿佛怕扰乱韵律,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杨汐晴忽地一挑一捻,琵琶发出铿然声响,震人心魄;苏若雨一抹琴弦,再一拢一弹,仿佛天外银河从高山之上倾斜而下,轰然作响;青书箫音却一直平平淡淡,宛若细水长流,却悠悠回荡在各人耳旁,挥之不去。
小虞手中长剑忽地无力落下,泪眼迷离,口中喃喃道:“他、他要走了…”小眉瞧她神色,不由问道:“小虞妹妹,谁?谁要走了?”
果听得琴音铿然大作,仿佛千军万马齐齐踏来;琵琶弦起,捻拢抹挑,也宛如珍珠玉盘激烈撞击;而那一缕淡淡箫音,仿佛就要淡漠在古琴乐音和琵琶声响之中,再一刻,终不可闻。
不知有几滴泪水,悄然落下。
第一第七十章 三掌
福建莆田少林寺中,天林方丈最得意的弟子红叶禅师正静静坐在东厢禅房中的蒲团之上,似是阖目微憩,似是跌珈修行。而香炉中的袅袅清烟缓缓升起,缭绕不休。
一个青年男子在缓缓走到禅房之外,踌躇半晌,终是难能再进一步。
他犹豫许久,方欲迈开大步,却终究缩回,一咬牙,还是转身退走。
红叶禅师舒展双臂,伸了个大懒腰,懒懒地道:“沈师弟么?”
青年男子脚步一顿,嘴角挂着苦笑:“红叶师兄,正是振鸿。”
红叶禅师推开禅房木门,但见一条曲径蜿蜒而来,路边花木幽幽,鸟鸣空灵,不由高声笑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人生至此,方不负苍天造化一番。”
沈振鸿道:“师兄的禅机愈发凛冽了。”
红叶哈哈大笑道:“沈师弟,你莫要拐弯抹角的,来此有何要事?”
沈振鸿切齿道:“便是前日,振鸿收到表妹信函,信言姑父一家皆已遭人毒手,只余妇孺。振鸿…振鸿不才,但自父母死后,便只有姑母这一个亲人…所以,师兄…我…”
红叶禅师斜睨他一眼,淡淡道:“你要出寺?”
沈振鸿咬牙道:“不错,还望师兄允了。”
红叶禅师仰天打个哈哈,笑道:“沈师弟,你若要出寺,径自找方丈去,找我这个无方闲人作甚?”
沈振鸿苦笑道:“振鸿七岁上山。深受佛法熏陶,也知慈悲为怀的济世之道,但大仇不得不报。此番下山,原是雪恨,若禀明方丈,依方丈性子,只怕不允…唉…振鸿原想偷偷出寺,但这般一来。不啻叛逃…两难之时,便想到了师兄。”
红叶禅师淡淡道:“沈师弟,你是我南少林俗家弟子中特出的人物,武功高强,十八铜人阵也闯过了。嘿嘿。要报仇的话,也非难事。只是,你可知道仇人是谁?”
沈振鸿点点头,却不说话。
红叶禅师“嘿”笑道:“好!好!”
沈振鸿心内惴惴,问道:“师兄是允了么?”
红叶禅师面色骤然变冷,沈振鸿被他目光一盯,如堕冰窖,寒毛炸起。红叶蓦地冷笑三声:“你且接我三掌试试。”身子一晃,伸出右掌。平平推出。
这是一路“闯少林”地基础拳法,但由红叶使来,却是不枝不蔓,潇潇洒洒,若以人来喻,则恍如绝代佳人,纤合度。法度之严谨。内力之雄浑,较之北少林三位神僧,还要隐隐强上一筹,虽是最最基础的一路“闯少林”拳法。使来却隐然如渊临峙,宛然一派高手气度。但沈振鸿好歹号称南少林俗家弟子第一。所谓“南拳北腿”,他七岁上山,在少林寺中勤修苦练二十二年,自“闯少林”一路长拳而始。“罗汉拳”“韦陀掌”一路一路循序渐进炼下。专修刚猛一路,“错花掌”“波罗蜜手”势如破竹的一一练成。乃至三年之前,终而修成“般若掌”,这“般若掌”乃是少林寺七十二门绝艺之一,向来唯有特出的奇才方能练成,资性稍差者终生难窥其门径,沈振鸿以二十六岁之龄修成如此神掌,端的算是百代不逢的绝世奇才。
他觑红叶来掌,滴溜溜一转身,“韦陀掌”中的一式“黑虎掏心”平平推出,双掌一撞,两人身子都是一晃。红叶笑道:“不错不错,再来。”又是推出一掌,竟是“大金刚神掌”中的精妙招数。
须知这“大金刚神掌”代代单传,向来都只有特出地奇才方能练成,一经打出,便犹如金刚怒目,力能扛鼎。眼见无俦大力涌来,沈振鸿面色凝重,“般若掌”轻飘飘的打出,两掌一撞,红叶脚下不动,沈振鸿却是退后三步,嘴角溢血。
红叶禅师轻笑道:“沈师弟,还接第三掌么?”
沈振鸿接了这掌,便知已受内伤,论内力,自己与这师兄差的太远,虽是号称俗家第一,但这南少林中,真正的第一高手,只怕不是方丈,也不是各堂长老,更不是自己,却只能是这红叶师兄。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坚定,沉声道:“请师兄发掌。”
红叶禅师笑嘻嘻道:“好,好。这第三掌有个名堂,叫……须弥山掌。”伸出右掌,轻飘飘吹出一口气,一翻掌,但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须弥山掌”已然拍出。
沈振鸿左掌横胸,右掌凝然推出,掌势带动风声,甚是劲急。
他早知这师兄乃是南少林中第一奇人,不过三十六岁年纪,武学修为却早臻深不可测的境地,禅法修为更是了得,机锋无双,合寺上下无一个人辩地过他。抑且深受方丈看中。若来求他,他若答应了,那便可自行下山。只是这师兄行事古怪之极,寺中早有多人吃过苦头。是以在禅房门外趋巡不入,多在犹豫。
这不,说了没几句话,两人便无缘无故的打了起来。红叶出手尤重,第二掌便将沈振鸿打得嘴角溢血,这第三掌更是用上少林寺中七十二绝技中极为难练的一门“须弥山掌”,传闻建寺至今,不过二十七位高僧修成此掌。
但沈振鸿乃是心志坚毅果断之辈,下定决心去报仇,便绝无退缩之理,当即吐气开声,“般若掌”中绝招“摩可无量”轰然推出,两掌相击,沈振鸿便觉好似打进一堆棉花里,无处着力,掌力不住涌出,却伤不到对方一根毫毛。
红叶禅师笑嘻嘻的面容蓦地一变,顷刻间便仿佛庄严宝相,温润如玉。他沉声喝道:“此法只授一遍,给我好好听着!”沈振鸿受他一喝,仿佛陡然开了千倍灵识一般,只听得红叶缓缓念道:“立身期正直,环拱平当胸,心澄貌亦然,气定神亦敛……虚则实之,满则泄之,宛陈则除之……徐而疾则实,疾而徐则虚……总要有意紧力松、骨肉空灵之意,更要有毛发飞张、气血铮棱之慨……周身无一处不舒适,无一处是阻碍……”
洋洋千余字念下,沈振鸿如痴如醉,仿佛沉醉其中,久久不能自拔。忽听得红叶禅师一声大喝:“形曲意直、神圆力方、呼喝叱咤、易筋无双!”
这陡然一声大喝之后,竟是悠悠一声长叹,红叶缓步踱开,摇了摇手,叹道:“方丈那边你不必多管,径自下山便是…唉…我乏了,你退下吧。”
沈振鸿犹自如痴如醉,听得这话,方才清醒过来,先是一喜,后是一惊,欲出言谢过,又见红叶一脸不耐,只得拜上三拜,缓缓退去。
红叶好似意态萧索,长叹道:“迂腐不堪,虽是璞玉,但要修成正果,何其难也?”一摆大袖,飞身上树,脸上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手一扬,揽住一只小鸟,哈哈笑道:“鸟儿,鸟儿,你说那个姓沈的仇人,是武当派的,是峨眉派的,还是昆仑派的?”无敌分割线………………………………………………
青书这一月来策马江湖,过得好不快意。他飞鸽传书上武当,得知张三丰亲上峨嵋,再三恳求之下,终致求得峨嵋九阳功。他不世宗师,将三派九阳功合而为一,长笑三声,说道:无忌有救矣!无忌有救矣!更得启发,专门为张无忌创出一门掌力,大号“擘天”。而后闭关不出,称是对“太极”又有所悟,“太极拳剑”创制成功就在顷刻。
却说这门“擘天掌力”来头甚大,乃是张三丰别开蹊径,以三派九阳功为基,用脏腑储至阳之气,再以丹田氤氲紫气催发崩出。掌力一出,足有催云断石之威,威力刚猛之至。张无忌修炼三派合一地九阳神功,在张三丰等人真气助力之下,进境甚速,“擘天掌力”也略有小成,竟能和莫声谷拼个不相上下。
莫声谷羞惭欲死,放言道黄鹤楼武林大会之后,一定坐死关修炼武功,不然被宋青书内力上压过,还被张无忌在掌力上拼赢。那自己这个师叔,做的委实窝囊。
其余诸侠俱是哈哈大笑,但也是各自暗暗用功,武当上下一时武风甚勤。
这门掌力要求甚高,武当上下,唯有张三丰张无忌二人能练。张三丰宗师修为,无物不修。而张无忌能练,皆是因为他寒毒入脏腑,需至阳真气驱除。寻常人又如何禁受的住这等至阳内力储在脏腑?
而宋远桥等人,再修炼个数年,任督二脉一通,修为到了,自然而然便能修习此路神掌了。
青书听得这个消息,欢喜之余,也暗自忖道:“这擘天掌力…能有多厉害?不过既是出自太师傅手笔,定然是极强的。呵呵,无忌有福了。”
第一第七十一章 儒侠
宋青书一人一剑一箫,行走江湖一月有余,期间行侠仗义,斩除作恶元兵,诛贪官,救百姓,做下无数善事。实是他昆仑山杀无辜之人过百,心中有愧,刻意行善之下,倒也造福江湖。武当派“太和儒侠”的事迹渐渐在中州一带广为流传,威名一时极盛。
他腰间左剑右箫,手中持着一个酒葫芦,晃悠悠的在风雨夜里浪荡狂奔。这剑,乃是独孤求败所传利剑;这箫,乃是苏若雨所赠玉箫。一箫一剑,颇显诗酒风流。
这一日他奔的兴起,偏偏进得城中,行人熙熙攘攘,挡住道路。他一路运力狂奔,又不住饮酒,饶是内力深厚,此时也已有三分醉意,飞身纵到一家民房屋顶之上,斜倚屋脊,仰头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道:“风来乎?风来也!哈哈,唯此妙风好借力,飘然送我上青云!”足尖一点,纵上老高,“梯云纵”展开,袍袖飞扬,迎着晚风猎猎,凌空五转,仿佛仙人踏歌而上青云,只把一众行人看得目瞪口呆,智识稍昧者已然俯身下拜,高呼“神仙”不止。
皆因这“梯云纵”不同于其他轻功,每每转折之间最见功力,一纵之势欲尽之时,凌空一转,又慢悠悠拔高三丈,再一转,又是拔高两丈,虽是逐层递减,却是越纵越高。与一般江湖人士直来直去的跑腿功夫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青书身在高空之中,又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陡然升起雄视天下的感觉,但觉天下英雄,能堪与敌者寥寥,不由伸出右手,指点江山,高声吟道:“天下英雄。使君与操!馀子谁堪共酒杯?”
他此时功力早非一年之前可比,诚所谓今非昔比,非但“梯云纵”使得炉火纯青,抑且凌空吐气开声,全无半分做作之态,方圆三里之内,此声皆闻于人耳。有练家子远远瞧见他好似不住在空中拔高身子,不由大是骇然:“这人到底是人是鬼?”
青书狂态毕露。丹田中内息陡然冲上天灵。他纵声长啸,清越激昂,远远送出数里。这番功夫施展开来,委实惊世骇俗。这城中高手见得一人纵上七八丈高,本就一惊,孰料这人竟能凌空转折,每一转折,又拔高三四丈、两三丈。五转之后。竟全无借力地纵上二十余丈,落在“英雄楼”屋顶之上,腰挂长剑,一手拿酒壶。一手持玉箫,睥睨四方。
他纵声大笑,内力一激,长剑出鞘,弹剑而歌:
“不羡荣华不惧威。
不慕芳华不求名。
闲云野鹤无常往,
何处江天不可飞?”
歌声蕴含内力。又是传出老远。一首歪诗胡诹而毕,颇显豪气,青书又是仰天灌了一口酒,轻笑道:“这英雄楼说什么上座者皆是英雄,端的是癞蛤蟆打哈欠,胡吹大气。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称英雄?”
他这一番举动,愚民已知他非神仙,唾骂几声,退了开去。而一众武林人士却是聚在“英雄楼”下,仰头观望,看看到底是哪一门哪一派的高手,竟有如此轻功内力。
蓦地,人群中一阵耸动,几人高呼道:“是武当派的太和儒侠”原来武当山又叫太和山,青书行侠之时,总不欲留下姓名,只说是武当七侠门下,被救之人中有个秀才,见青书年纪甚轻,仿佛十七八岁,行事又条理分明,风度翩翩,仿佛饱学宿儒,便与青书取了这个外号。毕竟“太和”二字较之武当,更近儒风,侠前加一儒字,较之一般侠客,多了三分书香、三分清雅、三分温文;剩下一分,却是这四个字凑在一块儿,将青书年龄劣势给掩盖了去。江湖人一听这名号,都觉必然是个三十来岁、风度翩翩的儒侠,并不会以为只是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孩。
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江湖上虽是素来强者为尊,但这年龄辈份,也是极为重要的。那秀才为他取了这么个外号,倒也省去许多麻烦。
也是他在这一月以来,行善数十起。这动荡年代四处烧杀,他刻意行善之下,也救下数百人性命。箫剑青袍,他一身行头甚是显眼,今日在这城中,竟是被人给认了出来。
那个在人群中高呼地矮个汉子一脸兴奋,大声叫道:“儒侠!您老人家也是去黄鹤楼参加武林大会的么?您放心,武当派执武林之牛耳,张真人天下第一,武当七侠和您老人家又侠名远播,我等定然追附骥尾!”
此言一出,人群里顿时向轰开浪来一般,纷纷向青书行礼作揖。要知武当七侠行侠十数年之久,较之青书这一两月久上数十倍,江湖上的人五成都受过他们恩惠,剩下五成或是各大门派弟子,有师门庇佑;或是奇侠怪客,一方大侠,功夫超卓。但后者多与武当七侠相交,可说偌大中原武林,与武当交好者占了七成之多,黄鹤楼的武林大会虽是逼问谢逊和屠龙刀所在,但这群人都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这点点微末本事,即便知道谢逊在何处,还没到人家身前三丈,便早已做了屠龙刀刀下之鬼了。
在中原,也唯有除武当、崆峒、峨嵋之外的三大派,还有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心中尚自念念不忘谢逊和屠龙刀。皆因这三派一帮人多势众,不乏高手,一旦知道谢逊下落,势必派出大量高手,谢逊孤身一人,即便有武当相助,也绝非三大派、丐帮之敌。
崆峒虽是依附武当,但究竟高手稀缺,只得保持中立。而峨嵋虽将“峨嵋九阳功”与张三丰交换“武当九阳功”,但也只代表两不相帮而已,所以此次黄鹤楼武林大会,武当一派将独挡少林、昆仑、华山三大派,还有丐帮这一大帮,虽有众多武林人士助阵,但胜负之数,还难说的很。
这些利害关系,青书早就想过,是以这一月以来,因缘际会,做了几件大善事,“太和儒侠”登时声名远播,江湖上都是交口称赞武当又多了一位少年英侠,兴旺在即。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拱手行礼,人群越聚越多,竟是有不下两百之众。这些人或是仰慕武当一派、或是受了武当七侠或者青书的恩惠,或是本就与武当交好。都对着青书施礼致意。
青书长身站起,便欲一一回礼,但他此刻已有醉态,骨子里地狂意涌上,也不管他礼数周不周到,蓦地大笑道:“诸位既有此意,何不随鄙人一同去那黄鹤楼上,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第一第七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