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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复诸人也是聪明人,见到陈剑臣的神sè,当即识趣不再深究。转而扯到萧寒枫身上,嬉笑起来。
原来中午时分,萧寒枫在街上时碰到了一家姑娘,那姑娘居然使唤一名丫鬟过来。送给他一只绣花鞋——
绣花鞋乃是姑娘家贴身穿戴之物,意义非凡,送鞋子给萧寒枫,自然便有些sī定终生的意思了。
当时恰好王复和席方平在场,两人看得眼珠子都鼓起来了。
萧寒枫样貌老成,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个美男子,在大街上居然有姑娘送定情信物,这让王复两人情何以堪?当即追问起来,这才知道萧寒枫和对方乃是旧识——以前萧寒枫曾经去过姑娘家替她画肖像,并且画过三回。
这三画。就把姑娘家的心给画走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复两人释然了,大为感叹,说萧寒枫走了狗屎运。得到了美人的青睐,或就此上演一出红尘雅事云云。
萧寒枫便涨红了脸皮,说此事断无可能,说女方乃是城东卞员外的掌上明珠,名叫凝然,小名“胭脂”。乃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其父卞员外为医者,在杏林中享有盛誉,眼界甚高,一直想把女儿嫁到豪门大族里去,占凤于朱门。只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对象,女儿才待字闺中而已。
而萧寒枫出身贫寒,又只是一介平凡书生。正所谓门不当户不对的,很不符合当下主流的婚配方式。
每每念及身份上的差距,萧寒枫便有自卑之感。不过他还是接受了对方送来的绣花鞋,藏在怀里,心想就算最后事不成,但还能当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听到了这件事,陈剑臣呵呵一笑,拱手恭喜萧寒枫,弄得这个“萧春宫”再度红脸。看得出来,他对于那胭脂亦是很有好感的。然而如斯事情,外人实在不好插口干涉。
四人谈笑着,不用多久就到了遛鸟楼。
王复早在里面订好了雅间,人来到,酒菜片刻间便上桌,很是丰富。然后四名姿sè不错的姑娘各执乐器走进来,开始轮番演奏。一时间管弦悠扬,歌声渺渺,其乐融融。一女表演之时,其他三女则笑语晏晏地走上来夹菜敬酒。
对于这般的饮食氛围,陈剑臣并不怎么习惯,简单地说有些放不开,毕竟平生第一回,生涩得很。
况且,身后还站着一个婴宁呢。
王复等人将婴宁视为普通的书童,不怎么在意,陈剑臣却不能。加上他生xìng淡泊,本就不喜在风月红粉中打滚,还是正襟危坐地大快朵颐的好。
“哎呦,王公子你有阵子没来了,当罚三杯哦!”
人未到,声先来,一个满面扑粉的老鸨手里摇着一把小团扇,一步三摇的走进来,脸上不但堆满了脂粉,更堆满了笑容:“席公子,萧公子,你们好……咦,这位公子倒面生得很,难道是第一次来的,王公子可否给介绍介绍?”
fù女的目光很是毒辣,一圈儿下来已把酒桌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笑容满脸,一番话中将其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本事尽显无遗。
王复笑道:“王妈妈,这位乃是陈留仙陈公子,我们书院的廪生。”陈剑臣进学国子监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确定,却不好亮这一层身份出来。否则的话,定能使得这老鸨刮目相看。
对于这个名字,那王妈妈却是不曾听闻过的,只当是王复的同窗,虽然有个廪生身份,但在她眼内也不算有什么了不起。看其衣着朴素,料想不会有什么来头。然而她常在欢场周旋,内心真实想法绝不会轻易显现于脸上,笑道:“原来是陈公子,难得前来捧场,日后可得多多来哦,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就很熟练地倒了两杯酒,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则递给陈剑臣。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剑臣倒没有多加推诿,接过酒杯就喝了。
王妈妈是个大忙人,敬完一圈酒后就笑眯眯着出去了,要到别的雅间去赶场——拉拢客人,都是身为老鸨的基本功夫。毕竟青楼作为标准得服务行业,服务态度不可或缺。
“陈公子,雅翠也敬你一杯。”
四位姑娘中,其中一个身材高挑,长着一对水汪汪桃花眼的一阵香风地来到陈剑臣身前,举手却只倒出一杯酒来。先自己抿了一口,然后将酒杯递过来。媚眼如丝,勾勾的盯着陈剑臣。
此女善于观察,看起来陈剑臣年纪最少,但在王复等三人中,居然都隐隐以他为首的样子,实在有些奇怪。不禁多观察了陈剑臣一番,竟越看越是中意:少年剑眉朗目,鼻子隆准,英气中不失文雅,书卷气内又裹挟着一股极其沉稳的气质,在读书人当中可谓鹤立鸡群的存在,真美男子也。
最难得的是,看其模样,仿佛第一次来欢场,可是难得一见的“童子鸡”级别的,不由便动了些小心思。
她向陈剑臣敬酒,自己先抿了一口,再将酒杯递给陈剑臣。这可是有个名堂,叫做“留情酒”。说白了,就是说喝了这杯酒,晚上便请公子留下过夜吧——当然,情归情,该给的过夜费还是要给的。
王复三人算是老鸟了,尤其王复,在遛鸟楼中也称得上是一位常客,VIP级别的金主,否则那王妈妈哪里会专门来雅间敬酒?他们自是明白小翠这一杯酒的涵义,纷纷起哄。
要知道今天王复请来雅间弹奏歌舞助兴的四位姑娘,个个青春貌美,都有些身份,层次不低,等闲时候要包她们过夜,还得费一番周折,洒下许多银子才行。眼下陈剑臣一声不吭的,雅翠就自荐枕席了,当真是人与人之间有差距啊。
陈剑臣虽然不明白什么“留情酒”,可对于其中的暧、昧自是了解的,不禁一皱眉毛,正想着要用个什么方法推了去。
“公子,请喝酒!”
那雅翠见到陈剑臣面现窘迫之sè,心中莫名的欢喜,于是更进一步,tǐng起鼓鼓的xiōng膛,几乎要凑到陈剑臣的面前去了,tún部扭出一道蜿蜒的曲线,准备等陈剑臣喝了这杯留情酒,就一屁股坐到他大tuǐ上去。
“哎呀!”
她心头的小心思刚涌起,手腕莫名其妙的一抖,而且是诡异的往后抖的,剩下的大半杯酒全部泼了出来,淋漓的倒在她自己的xiōng口处,把xiōng襟全部打湿了。
在此过程中,可没有任何东西触碰到她的手,却不知为何她会如此不小心。不说别人,就连她自己都是一头雾水,赶紧用手捂住打湿的xiōng口,jiāo声道:“陈公子,酒水没有泼溅到你吧。”
这一句话,还是显示出作为一位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的素质来。
陈剑臣仿佛已听到了后面婴宁恶作剧般的笑声,表面不动声sè,道:“我没事。”
“那妾身先去换一身衣衫……”
微微垂着头,走出去了。
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小风bō而已,并不会影响大家的兴致,倒是忽然间门外传来的一声爆喝,一下子把诸人饮酒作乐的情绪全部打烂了:“什么?你说那鲁公女从良了?”
这一声喝,犹如霹雳一响,就算雅间关住了门,但本来就差劲的隔音效果,哪里听不到?
答话的是那老鸨王妈妈的声音:“禀告宋帮主,鲁公女真得在年前就从良离开本楼了,妾身如何敢欺瞒帮主?”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先前的大方从容无影无踪,很是畏惧的样子。
“哼,你敢让她从良,可曾问过本帮主?”
声音霸道,说出来的话,更是霸道。!。www。
第两百零五章:妄为
外面的言语涉及鲁惜约,不但陈剑臣,就连王复等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然后把目光投向陈剑臣那边,生怕他会发怒暴起,出去与人争执。WWw。
对方虽然看不见面目,但声音奇大,似打雷,霸气十足,况且自称什么“帮主”,一听就知道不是善类,乃是江湖中的人物。
这些人物,往往就是“亡命之徒”的代名词。
这天下间有朝廷,怎么会没有江湖?
但所谓江湖,绝非武侠小说所写的那样,门派林立,占据名山大泽,永不止休地进行正邪相争之类的,却是更接近现代的拉帮结社,盘踞在各大州府之中,控制经营各类的生意,收取保护费等等,自免不得作出许多横行霸道的事情来。
龙蛇混集,黑白通吃,遇到这些人物,寻常百姓哪里敢声张,大部分都是忍气吞声了事,惹不起尽量躲开就是了。
那王妈妈道:“宋帮主,妾身也不愿意让她从良啊,无奈当初这丫头死活不肯签订卖身契,我怕把她逼急了会一拍两散,就暂且答应收留她下来。想着慢慢磨掉她的xìng子,耗得几年她就会屈从了。熟料年前她说回去祭拜爹娘,再回来时就提出跳出合约了……”
鲁惜约跳出合约,一方面占了理,另一方面也是付出了大量的钱财,这才换得一个自由身,到城中开金针斋。
宋帮主冷哼一声:“王妈妈,当初本帮主离开江州之时可是对你说过的,这鲁公女本帮主要定了。”
王妈妈噤若寒蝉,不敢搭声——这宋帮主单名叫“崇”,乃是北方虎豹盟的副帮主,武功高强,可裂石开碑,杀人如麻。正是噩梦般的人物,招惹到他等于是招惹到了阎罗王。简直自寻死路。
宋帮主又冷声问:“如今那鲁公女在什么地方?”
王妈妈知无不言地道:“据说她在东郭街头处开了一间医馆,叫金针斋什么的。”
宋帮主一愣,失笑道:“不做婊子改做大夫了,倒是有趣得很。正好,待本帮主去见识一番,看她能有什么本事,能走得出我的五指心。”
说完,大踏步走了。
那王妈妈如释重负的拍拍xiōng口。嘘一口气:“吓死我了……”
雅间内,陈剑臣霍然而起。
王复瞧得明白,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把他抱住:“留仙莫要冲动,我们报官吧。”
萧寒枫也开口劝道:“就是,留仙学长,你现在深得学政大人青睐。不如直接请大人出面的为好。谅那厮也不敢轻举妄动。”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在他们看来,陈剑臣始终是一个斯文读书人,要他和江湖人正面冲突打交道的话,那不等于秀才遇到兵了吗?会吃大亏的。
陈剑臣拉开王复的手,道:“报官的事情再说,现在人家可是打到家门口了,自得去‘接待’才行。”
他说得云淡风轻的。但内心已动了真怒。对方辱及鲁惜约,就是辱及他,叔可忍婶不可忍,别说那宋帮主不放在他眼内,就算很厉害又如何?陈剑臣从来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迈步开门,带着婴宁就走出去了。
房间内王复三人面面相觑,萧寒枫一跺脚。失声叫道:“这该如何是好?”
三人之中算席方平最为冷静,他可是见识过陈剑臣能进入地府,能和地府山神拼斗的手段,道:“不如我们先跟上去看看吧,留仙不是莽撞之人。料必会有解决的方法。”
于是三人也匆忙离席,紧跟陈剑臣而去了。
……
今天。正是个艳阳天,虽然近黄昏,太阳西斜了下去,但仍煌煌的发出灿烂的光线来,染得半天霞红,煞是美丽。
庭院中,鲁惜约托着下巴,看得这一副肃穆辉煌的日暮之境,不禁有些痴了,思绪云游天外:再过得一段日子,自己就能嫁入陈家了……多时的对门相望,终于得偿所愿,这就是幸福,而且是一辈子的幸福。
想到这,她嘴角微微地弯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别有引人入胜的一番韵味。鲁惜约本就是长着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此时更是显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心有所托,充满爱恋的女子,本就是容光焕发的。
其实一直以来,少女的要求就不算高。在苏州之时,一颗软弱无依的心早就托付了过去,简简单单的,哪怕对于陈剑臣的了解很是肤浅。但在这个盲婚哑嫁的世界,男女双方的了解本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远不可即。
然而有些人,只要见上一面,看上一眼,就能决定一辈子的了……
少女的思绪又飘到更远的日子,飘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境:繁华忙碌的街道,川流不息,一个是乘轿经过、青楼里的头牌清倌人,一个是偶然喝醉了酒,落拓地在街边坐下来歇息的少年书生,命运却在那一刻就定格了下来。
现在,应该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
嘴角的笑意霎那间犹如湖面被投了巨石,涟漪一下子就慢慢扩散起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
忽然间丫鬟翠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因为跑得急的缘故,绊倒了门槛上,差点摔倒。
鲁惜约秀眉一蹙:“翠儿,怎么啦?”
翠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近前,道:“小姐,外、外面来了一群人,很凶。”
鲁惜约一怔,脱口问:“都是些什么人?”
翠儿摇着头回答:“不知道,都是些五大八粗,凶神恶煞的汉子……哗啦就冲进了前堂,拍打着桌子要小姐出去。”
听到这些,鲁惜约不禁吃了一惊,如此阵仗,少女哪里经历过?自从开起这金针斋,过程绝不算顺坦,但都咬着牙过来了,没料到好事将近之时,居然又闹起这一出,难道老天爷就看不得自己稍稍顺意吗?
少女蓦然一咬牙,明眸闪过一抹决裂的神sè,举步要走出去。
翠儿慌忙把她拦住:“小姐,你不能出去呀。”
那些粗蛮汉子个个气势凶悍,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冲进这金针斋,显然就是为了鲁惜约而来的,她一出去,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鲁惜约面lù苦笑:“翠儿,我不出去就能躲过去了吗?”
这翠儿倒是伶俐,道:“小姐,要不我去寻个梯子来,你先爬墙出去到陈公子那里躲一躲。”
想到陈剑臣,鲁惜约一颗心莫名地沉稳了许多。翠儿便去寻梯子,只是医馆之中本就没有添置这些家什,根本找不到,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鲁惜约忽道:“翠儿,我还是出去应付一下吧,免得珠儿在外面受难。”珠儿是她另一个随身丫鬟,此时却被扣留在了前厅。
“小姐!”
翠儿却急得要哭出来了。
鲁惜约抚mō着她的头发:“翠儿不哭,不要怕,朗朗乾坤,他们定然不敢做出什么不轨之事来。况且,事情闹得这么大,公子肯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说到这,平添几分胆气。
翠儿便止住惶恐之意,转念一想也是。金针斋就在陈家对面,这些汉子冲进来,陈家的人肯定知道了,彼此一向交好,又是未来的亲家,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虽然那陈公子是个读书人,打不过对方,但能报官呀。
于是,两人便壮起勇气走出去,还没有到外堂,就听到怒喝声:“你家小姐怎么还不出来,惹得本帮主火起,一把火烧了这金针斋。”
声音入耳,记忆里一尊如铁塔般威猛的影子蓦然闪现出来,满脸横肉。那时候其是和江州县衙的几个大官坐在一起喝酒的。
鲁惜约的脸sè骤然变得煞白,如纸一般。
“砰!”
却是外面摔了杯子,然后有女子的惊呼声。
鲁惜约心头一乱,立刻冲了出去。
金针斋的前堂本就不宽,眼下坐了七、八条汉子,个个虎背熊腰的,顿时更显得空间逼仄,无形中给予人一种烦闷得压迫感。
当中一人,身高近乎两米,一身爆炸般的肌肉撑得蓝sè的衣衫都包裹不住,双目如铜铃,光芒莹莹,光是被他瞪着,人就会油然生出畏缩之心。
地上瓷片零碎,散得到处都是。
鲁惜约一出现,巨汉的目光就转过去,盯得眼珠子都不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