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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柔和声音又道:“哦?”显然是想知道究竟。
李元吉道:“师小姐已经亲自去了一趟独尊堡,以她锋利的词锋及慈航静斋的影响力,本王相信绝对可以影响解晖很深。嘿!”
宋师道闻听‘师小姐’三字后,心中一惊,他并不知道原来师妃暄早已抢先一步劝说解晖,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宋缺的那封信了,因为宋师道从解晖的神态中看出,宋缺的信也绝不会只有很小的作用。
李元吉刚说完,屋内同时响起两个不屑的冷哼声。
李元吉忙道:“两位先生多虑了,本王绝无推崇师小姐之意,你们该知他是支持二哥的,本王今次就借着她将功劳都捞到本王的手上。”顿了一顿又叹道:“关于如何争取川帮,还真的让本王头痛。”
席风闷哼一声道:“齐王勿要以为席某是你的下属,我只是为了替师尊报仇才与你们合作的。”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寂静。
宋师道猜测屋内的李元吉一定是一脸尴尬,他头脑中的思绪已经开始清晰起来,这席风很可能是席应的弟子,与李元吉合作,无非就是对付元越泽而已,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选择李世民呢?
宋师道百思不得其解。
而李元吉的话中意思也很明显,巴蜀三大势力中的独尊堡和巴盟,似乎不在李元吉话下了。独尊堡不必说,有师妃暄做说客。巴盟则是当地少数民族的联盟,以抗衡汉人的势力,以羌、瑶、苗、彝四族为主,四大首领分别是羌族的“猴王”奉振、瑶族的“美姬”丝娜、苗族的“大老”角罗风和彝族的“风将”川牟寻。李唐与巴盟勾结绝不稀奇,皆因巴蜀乃人人欲得的肥肉。利益则是双方勾结的最好基础。那么,川帮为何不选择归顺呢?
李元吉的声音再次响起:“先生责怪得好,是本王的不是。”
此子竟然能曲能伸,让屋外的宋师道叹服不已,他数年前见到李元吉时,只觉此人心胸狭窄,器量很小,想不到性格变化还不小。
另外一个柔和的声音又道:“齐王客气了,本座明晚就将范卓抓到你面前如何?”
李元吉有些迟疑道:“先生如此,本王感激不尽,可会不会引起巴蜀人的不满?”
那声音冷然道:“作大事者岂能拘小节,这样吧,本座就将他的宝贝女儿抓来给你作人质如何?范卓如敢反抗,本座第一个杀他。”
李元吉语带欢喜道:“先生这个主意好,明晚就有劳先生了。”
宋师道暗暗心惊,范卓乃是在巴蜀武林八面威风响当当的人物,此人竟然毫不将其放在眼内,难道这人就是席风口中的‘师叔祖’,席应的师叔?怎么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那声音又道:“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齐王只要记得答应我们的事情就好。”
李元吉忙不迭的应是。
随后,五人分别离去。
为保险起见,宋师道在暗处又躲了一刻钟才敢出来,一边思索刚刚那人所讲‘答应我们的事情’究竟是何事,一边小心地找侯文卿去了。
※※※※※
元越泽见李秀宁见到自己失态,随后又深望自己一眼后离开,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觉愈加地强烈起来。
他最初出门时,不但束起了长发,也换掉了长年不换的紫色长衫。又经过单美仙几女提点,将气息作出变动,通过改变真气运行自然就可以做到。气息一变,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发生变化,甚至他那深邃幽黑,略带微蓝的瞳孔都变得平凡起来了,所以对于熟悉元越泽那淡雅气质的人来说,此时的元越泽绝对是个陌生人。在与向雨田交流的十日内,向雨田亦指点他如何将气质做更身层次的变动,所以来到成都的元越泽,绝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可仔细一想,他就有些明悟了。
背影,动作。
元越泽的身材已经算较为出众的了,对于喜欢他,心思细腻的李秀宁来说,他的背影一定是令她难忘的。再加上元越泽时不时会做出下意识的动作,比如双手负后观望风景,这个动作算是元越泽的招牌动作,配上他的背影,就是这两个关键点,使他知道,李秀宁刚刚一定已经认出他来了,至于为什么没来打招呼,元越泽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今后再易容,一定要改掉那些习惯动作了,单单通过背影,应该不回轻易被人认出来。
没有心情继续欣赏灯会,元越泽转身就欲回客栈等候宋师道。
转身瞬间,穿过许多放鞭炮的孩童,目光如炬的他发觉远处的寺观里‘滚’出一个大圆球似的物体,正要惊讶哪来的这么大的球体时,细看才察觉原来是个大胖子,只见那胖子两手不知是否因过多赘肉,似乎特别短少,腆着大肚腩,扁平的脑袋瓜儿就像直接从胖肩长出来似的,大如圆盘肉饼,红光满面的脸上,长了一双细窄的眼睛,左右环顾时,邪光闪闪,加上两片厚厚的嘴唇,一望而知是讲究吃喝玩乐的人。
以元越泽的感应能力,更可知其实际是修为高深,只是伪装成武功一般的样子罢了。
而那胖子身边,则偎依着一个眼角眉梢春意未消的女子,此女骨肉均匀,貌美如花,一举一动间充满惹人无限遐思的风情。但她脸泛桃花,眼带春水,不用细看也可知他是个行为放…荡的女子。
这一男一女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地不协调,可能用‘jian夫yin妇’来形容他们都是对这个词的侮辱。
元越泽扭头对正兴奋观赏灯会的面店伙计问道:“请问那寺观有名字吗?小哥可认识那两人?”
伙计望了一眼慢步走远观赏灯会的那对男女,答道:“那是成都名胜之一的青羊肆,据传当年老君曾与人相约与此见面,青羊肆便名闻遐迩,成为道教胜地。而那男的就是咱们成都城内名气极大,江湖人称‘胖贾’的安隆安大老板。那女的应该是是‘迦楼罗王’的朱桀的女儿,人称‘毒蛛’的朱媚公主,他们二人经常成双入对出现,成都哪有人不认识他们的?”
元越泽暗忖原来是安隆与朱媚。而朱媚的父亲朱粲则自号‘迦楼罗王’,据说手下有十万人马,以冠军成为中心据点,游荡在淮南以及汉水附近。由于他的手下并不参与劳作,所以整个军队的粮草全部都靠抢夺来维。开始还能满足他们的需要可是几次下来,老百姓手中的粮食差不多已经被他们抢光了,于是朱粲便下令每攻下一个城池就将城中的妇孺全部抓起来蒸煮着吃掉,以人肉为食物,惨无人道的令整个天下发指。老百姓也曾自发的组织起多次对朱粲兵马的抵抗,怎奈朱粲的手下各个残忍好杀,如狼似虎,寻常的百姓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所以结果可想而知,每一次都是被朱粲用血腥的手段屠杀。南方拥兵自重的萧铣等霸主自然也不愿意惹上这个魔头,平白无故的折损自己手中的兵马,反正朱粲又没有在他们两人的地盘上横行。久而久之,朱粲更加的肆无忌惮,淮南、汉水一带无人敢触及锋芒,而但凡有能力的老百姓都逃到了其他地方。
面店伙计见元越泽深思的样子,便凑了过来,低声道:“小的多说一句,客官别看她一副勾人魂魄的浪荡模样,其实狠毒到可怕,传闻朱媚那毒妇对男人生厌后,便反噬一口,务要置诸死地,以免为别的女人所占。”
元越泽失笑道:“小哥看我会瞧上那样的女人吗?”
随手又塞给他一锭银子,在店伙计惊呆的神色中飞身追了上去。
※※※※※
时间已经快到午夜,宋师道在依照侯文卿的指示,在客店中等了元越泽两个多时辰,还不见他回来。
一个轻微的响声后,元越泽的身影由窗外翻了进来。
撕下面具,看了一眼宋师道后,元越泽坐到桌子边一口气喝赶一杯茶后道:“二哥来了多久了?”
宋师道忙将所有遭遇讲出,随后元越泽也把自己的遭遇讲出后叹道:“我跟踪了安隆和朱媚一个多时辰,也没什么发现,最后他们都睡觉去了,我只好回来。”
宋师道道:“为什么跟踪安隆?”
元越泽道:“尤鸟倦二人来到成都,虽然目的我们还不清楚,但他们很可能回找上安隆。”
宋师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魔门自从传到‘阴后’祝玉妍与‘邪王’石之轩这一代,已经是近百年来人才最鼎盛的一代,奈何‘阴后’与‘邪王’数十年前因性格,行事方式的差异,在一度陷入情网后分手,随后二人仇恨日渐加深,魔门中人也分别选择自己认为值得支持的人去归降。安隆就是支持石之轩的人之一。多年以来,安隆做事一直很谨慎,处处以石之轩马首是瞻,任凭差遣,作为当世极少获得石之轩信任的人之一,安隆从不怎么将祝玉妍放在眼中。而尤鸟倦四人作为‘邪帝’向雨田的弟子,由向雨田亲自传授了一种可以感应到魔门至宝‘邪帝舍利’所在的功夫,祝玉妍数十年前就曾为了获知这种功夫而对尤鸟倦四人进行追杀,最后闹得尤鸟倦与阴癸派势成水火。元越泽如欲找到尤鸟倦与丁九重的所在,那么安隆就绝对是个不容错过的线索。
二人沉思良久,元越泽道:“李元吉怎么知道玉华在洛阳的呢?这事知道的人极少,难道是他阴差阳错下胡诌的?”
宋师道叹道:“这件事情太离奇了,而且看解晖的样子,对李元吉的说法没有丝毫怀疑,我也很不明白。”
元越泽道:“算了,这事稍后再说吧,大不了我过段时间后亲自见解晖说清楚,只要我不承认,谁有办法?”
宋师道挑起大拇指,失笑道:“说起耍赖皮,你绝对是这个。”
元越泽嘿嘿一笑后又道:“我还道为什么在城外见到师妃暄离开成都,原来她早已经与解晖会过面了,此刻出川,很有可能是去劝说杜伏威了,杜伏威今趟攻击江都失败,已经再无竞逐天下的本钱了,为了李唐,她可真是不遗余力。”
宋师道亦点头道:“你的猜测不错,按你说来,席风可能是席应的弟子吗?席应的师叔又是谁?”
元越泽摇头道:“按你的描述,那席风该是席应的弟子不错,席应的师叔我没听说过,我所知道魔门辈分最高的人就是玉妍的师叔辟守玄了……”
蓦地,元越泽脑海中闪过一丝线索,却又不甚明朗,转瞬消去。
宋师道继续道:“他们明日要偷袭川帮,我们帮不帮一把?”
元越泽道:“可以帮一把,也好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而我明日继续找尤鸟倦二人的下落。”
宋师道道:“你说李秀宁会不会出卖你?”
元越泽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窗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许久后,宋师道打破宁静,起身拍了元越泽肩膀两下道:“我要潜出去了,明日分头行动吧。”
望着宋师道的身影飞快地消没在窗外,元越泽亦跃出窗口,带上面具,装模作样地从客栈正门口再次上楼。
翌日黄昏。
宋师道正在城东一家客栈内静坐运气,门外传来急促地敲门声。
起身开门,发觉竟是独尊堡的管家方益民。只见他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奔过来的,见到宋师道后就开口道:“打扰二公子了,堡主有紧急事情要与二公子商量,着小人前来相请。”
宋师道忙准备一下,与方益民一路奔向独尊堡。
进入主堂,双目通红,一脸肃穆的解晖挥退其他下人,对宋师道道:“我刚刚得到准确消息,元越泽来到成都了!”
宋师道一呆,随即冷哼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问问大姐的下落,如果他不说,那就拼个生死!”
解晖叹道:“他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因为他是易过容的,这消息也是齐王今日下午方通知我的,目前只知他于昨日与一女子在川南堵坊闹事,此人果真猖狂。”
宋师道暗叫一声幸亏一直以来自己都与侯文卿分开走,即便是住一家店,也会扮作陌生人的样子分开入住,否则定会被有心推测出自己与元越泽的关系,于是又道:“他来成都做什么呢?”
解晖冷笑道:“无非就是不想我们归顺李唐罢了!”
宋师道试探道:“管他作什么,就交给小侄好了。伯父只要继续支持李唐就好。”
解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从怀中掏出宋缺的那封信,递给宋师道。
宋师道莫名其妙的打开。
上面只有四行字。
前三行是:筌者所以在鱼,蹄者所以在兔,言者所以在意。
最下面一行则是:达子死,齐王走莒。
宋师道只一想就明白其中关键,暗暗为自己老爹叫好。
前三行文字出自《庄子》的外物篇,原…文曰:“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讲的是一渔夫到河边捕鱼,他把竹器筌投进水里,全神贯注观看浮标,终于一条红鲢鱼上筌了。他十分高兴取下鱼把筌抛在一边,快步回家吹嘘自己的功劳。妻子说这是筌的功劳,问他筌到哪里去了,渔夫这才想起忘记带筌回家了。寓意事情成功以后就忘了本来依靠的东西。
而最后一行则是出自《吕氏春秋》的权勋,原…文曰:“达子又帅其馀卒,以军於秦周,无以赏,使人请金於齐王,齐王怒曰:‘若残竖子之类,恶能给若金?’与燕人战,大败,达子死,齐王走莒。燕人逐北入国,相与争金於美唐甚多。此贪於小利以失大利者也。”意指为了小的利益,造成大的损失,因小失大。
宋缺在前三行故意省去三句,意思惹人遐想:他是在警告解晖谨慎选择不会过河拆桥的明主,还是警告解晖不要忘记了他如何才有今天?与最后一句结合起来看,似乎后面的说法可靠一些。这封信的确很绝,一旦解晖选择有胡人血统的李唐,那么巴蜀的对外贸易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以宋缺的手段,自然也可以预料到这一点,到时候宋智把责任望解晖身上一推,不但百姓生活受到影响,解晖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解晖无奈道:“老夫深知宋贤弟一心光大汉室的决心,但他这一手,真的太绝了。这又是何苦来由?”
宋师道道:“唉,先父的想法一直都是那样,还好小侄不参与这些事情,否则也很难做。伯父有什么打算?”
解晖怅然道:“我昨晚看了这四行字一整晚,也没想出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师道道:“伯父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思索,我要先出去找元越泽,我们之间的帐也该算清楚了。”
解晖点了点头,没再开口,眼看着宋师道施礼后退出堂外。
置身于充满节日气氛,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鞭炮声震耳欲聋,一盏接一盏的孔明灯给升往天空,与天上的明月争辉。使用缩骨功,化身‘霸刀’岳的山宋师道却没闲心却看这些东西,他已明白元越泽之事定是李秀宁告诉李元吉,李元吉再转告解晖,目的也可猜测到,就是借助外人之手,将元越泽在成都干掉。但他又有些迷惑,按元越泽所说,李秀宁应该是偏向于李世民的,为什么会将这么重要消息告诉给正与李世民进行内斗的李元吉?再者,宋玉致也说过,李秀宁心里是爱着元越泽的,又怎可能会害他呢?
但事实俱在眼前。
宋师道突然顿住脚步,这才想起去要去帮助川帮一事。元越泽消息既然走漏了,现在去通知他也没多大的关系了,而且以元越泽的本事,谁又杀得了他?
想到这里,宋师道折身返回,向太城方向奔去。
成都城东就是太城,为郡守、官员、有身份的人居住区域。作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