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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张的立刻退入后堂。
薛嵩也是给南霁云杀得丧了胆的,但他没有田承嗣的及早见机,又因伤得较重,这时还未退下,南霁云喝道:“姓薛的,酒楼上那一架打得不够痛快,再来,再来!”声到人到,抡起宝刀,倏的就劈到他的面前。薛嵩此际,即算没有受伤,也不敢硬接他这一刀,急忙虚晃一剑,转身便逃。张忠志抢来援救,斜身进钩,南霁云一招“雁阵排空”,横刀一削,张忠志的护手钩早已给段珪璋削断了一柄,但听得“咣”的一声,剩下的这柄护手钩,又给南霁云削为两段,变成了双手空空,无可抵御。南霁云见他们两人身上都染有血污,忽地将已劈出的刀势煞住,一声喝道:“我宝刀不杀受伤之人!”一个“鸳鸯双飞脚”踢出,左脚向薛嵩的背心一蹬,左脚向张忠志的腰胁一踹,薛嵩给踢翻出一丈开外,张忠志也变成个滚地葫芦。
宇文通在这混乱之中,想先把段珪璋杀了再说,他左笔刚桃开了段珪璋的宝剑,右笔正要插下,猛觉金刃劈风之声,南霁云的刀锋已戳到了他的背后。宇文通一个“盘龙绕步”,反手一招“横打金钟”,刀笔相交,火星飞溅,宇文通的判官笔是精钢所铸,给他宝刀一磕,也损了指头般粗大的一个缺口,手臂酸麻,不由得蹬、蹬、蹬在退三步。可惜段珪璋这时已不能走动,宇文通从他身边掠过,段珪璋一剑横扫,只差三寸,没有削去他的膝盖。
南霁云无暇理会宇文通,急忙将段珪璋抱了起来,叫声:“大哥!”段珪璋双眼一睁,叫道:“南兄弟,是你来了!”忽地一口瘀血喷了出来,登时晕了过去!他以寡敌众,激战了一个时辰,已是遍体鳞伤,筋疲力竭,不过全仗着口气,强力支持而已。现在,他看见了南霁云,精神一松,真气立散,饶是铁铸的人儿,亦已支持不住。
宇文通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见南霁云救了段珪璋,心中反而欢喜,想道:“你背了一个人,我就不怕你了!”提笔又上,双笔一分,交叉穿插,左笔横拖,虚点南霁云手少阳经脉的“中浮”“曲池”“少府”三穴,右笔却向段珪璋垂下的脚背‘地户穴”戳下。幸而南霁云一心一意只是在保护段珪璋,对自己的安危反而置之度外,宇文通攻向他的虚招,他根本就不招架,刀锋下撤,将宇文通那一笔荡开。待到宇文通要把攻向他的那一招招数化实之时,南霁云已冲出了几步。
宇文通哪里肯舍,如影随形,急忙追上。南霁云喝道:“好狠呀你!”脚尖一点,突然跃起,宇文通双笔在他脚底穿过,说时迟,那时快,南霁云一刀便劈下来!
这一招用得凶险之极,宇文通料不到南霁云背着一个人,还居然敢跳起来用“力劈华山”的招数,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一矮身躯,避过刀锋,硬生生的将攻出去的双笔收了回来,笔尖刚好顶着刀板。只差三寸,险些就要给削去头皮。
南霁云这一劈之势刚猛之极,宇文通敌不住他的神力,只得使出“燕青十八滚”的招数,滚将出去,虽然没有刚才薛嵩那么狼狈,却也变成了个滚地葫芦。
南霁云身形未落,双脚先行踢出,砰、砰两声,又踢翻了两个卫士,大声喝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宝刀舞起一片银光,夺门便走。众卫士见他如此凶猛,谁敢阻拦,瞬息之间,已给他冲到门口。
这时,满天都是融融的火光,原来这是铁摩勒所点的火。铁摩勒是在强盗堆中长大的,熟谙黑道的伎俩,随身带了火种,潜入了安禄山的府邸,便在三四处地方点起火头,好趋混乱中逃走。
这一来,众卫士忙着救火,府邸里乱成一片。那一队弓箭手虽已赶了到来,但满园子人影幢幢,狂奔疾跑,弓箭手怕伤了自己人,只敢张弓,不敢放箭。
铁摩勒哈哈笑道:“今晚虽然杀不成安禄山,却也出了一口鸟气!”宇文通大怒,一笔向他点去,铁摩勒反手一刀、这一刀用的是段珪璋所教的剑术招数,甚为古怪,宇文通的武功虽然比他高出许多,也禁不住心头微凛,不敢轻敌,转过笔锋,横架金刀,斜点腰胁。铁摩勒这一刀可实可虚,一见宇文通以守为攻,立即一晃便收,斜身一跃,抓起了一个卫士,向宇文通掷去。宇文通不敢伤安禄山的手下,只好将那卫士接了过来,轻轻放下。只见铁摩勒一溜烟似的,早已穿过人丛,笑声不断,追上了南霁云去了。宇文通气得七窍生烟,穷追不舍。
哪知铁摩勒这一把火,有利却也有弊,骊山离宫的卫士,看见火光,纷纷赶来,南、铁二人刚杀出重围,迎面便碰见这群卫士。
南霁云叫道:“你们来得正好,快快帮忙救人,里面还有几个刺客未曾拿下!”他穿着军官服饰,那些卫士一时给他唬住,未敢即行动手。南霁云身法何等快疾,换了一个方向,拣个卫士较少的一方,倏的就窜了过去。
那几个卫士方自一惊,忽听得宇文通和令狐达的声音同时喝道:“这两个就是刺客!”宇文通从后面追来,令狐达在前面拦截,原来今晚正是他在离宫轮值,那些卫士就是他带领来的。
南霁云手起刀落,劈翻了两个卫士,奔上山坡,窜入树林。铁摩勒却被一个卫士追上,这卫士精于地堂刀法,抄小道绕过铁摩勒前面,忽地从斜坡上滚下来,双刀霍霍,卷地而来,削铁摩勒的双足。
铁摩勒武功虽然不弱,对敌的经验还少,不懂得应付这种地堂刀法,一时给他缠着,脱不了身。说时迟,那时快,另外两个卫士又追了到来,一个挥舞铁锤,一个使用双铜,都是沉重的兵器。
南霁云刚窜入树林,回头一望,见铁摩勒受困,一声喝道:“摩勒,这宝剑给你!”拔出段珪璋那把宝剑,反手一掷,宝剑化成了一道长虹,“唰’的一声,从那个使双锏卫士的前心穿入,透过后心。铁摩勒早有准备,飞身跳起,趁着那卫士“扑通”倒地的时候,他陡的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头下脚上,一伸手便抓着了剑柄,将那柄宝剑拔了出来。他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使铁锤的那个卫士骤见剑光飞来,吓得心服俱寒,哪里还顾得及和他抢夺宝剑。
铁摩勒抢了宝剑,精神大振,俯冲而下,信手一挥,使地堂刀的那个家伙,正自斫来,被他宝剑一挥,双刀断为四段。铁摩勒转过剑锋一戳,又点中了使铁锤那个卫士的手腕,轰隆一声,那柄大铁锤亦已跌落,滚下斜坡。
南霁云大喝道:“令狐达,你不要命,尽管追来!”这一喝震得树叶纷落,林鸟惊飞,令狐达心惊胆战,登时如奉了圣旨一般,停了脚步,宇文通在后面叫道:“你们上呀!”
令狐达抢过一个卫士的弓箭,张弓搭箭,向南霁云射去。他犹有余悸,手指颤抖,这一箭与其说是射南霁云,不如说是为了应付宇文通才发的,箭发出去歪歪斜斜,哪能射中。
宇文通这时已经赶到,见状大怒,夺下了令狐达的弓箭,自己来射,他的功力与令狐达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强弓一拽,硬弩穿空,带着尖锐的啸声。
铁摩勒就要追上了南霁云,听得弓弦声响,他怕南霁云背了个人,闪射不便,便跳将起来,挥动宝剑,给他拨打弓箭,哪知宇文通这一箭急劲异常,结果虽然他给拨落,铁摩勒的虎口亦已震裂!
宇文通怒道:“好,你这小贼碍手碍脚,先把你杀了再说。”“嗖”的一声,第二枝箭跟着发出,逞向铁摩勒射来。铁摩勒这时已面临悬崖,前无去路,忽地大叫一声,和衣便滚下去!
南霁云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宇文通第三支箭又向他射来,南霁云反手一刀,将这枝箭削断。就这样稍停一停,宇文通又已追上几步,冷笑说道:“姓南的,你还想逃吗?纵算你逃得了,这姓段的决计保全不了性命!为你设想,快快将这姓段的扔下来,我看在你是一条好汉的份上,可以网开一面。”
南霁云大怒道:“宇文通,你上来,我与你决一死战!”宇文通笑道:“我何须与你这临死的叛徒拼命!好,我善言奉劝,你不肯听,那只有陪这姓段的丧命啦!咄,看箭!”第四枚、第五枝箭连珠疾发,南霁云背着一个人,无法施展腾挪闪展的功夫,而且他不能只管自己,更紧要的还要照顾段珪璋。宇文通箭箭对准他所背的段珪璋,登时将南霁云闹得个手忙脚乱,宇文通的连珠箭一枝接着一枝,射到了第九技,这一枝是射段珪璋垂下的脚撞。南霁云弯腰拨打,宇文通乘势又是一箭,南霁云一只手要箍着段珪璋,明知这一箭射到了面前,却是无法闪避,只得将手臂一抬,用了一个“滑”字诀,箭杆贴着他的肌肉滑过,箭头铲去了他一片皮肉!
这时,南霁云亦已被迫到悬崖,弓箭手亦已纷纷赶来,要是他立即扔下段珪璋,自己或许还可以冲开一条血路。但南霁云是何等样人,这想法他连想也没有想过,就在这最危险的关头,他猛地一咬牙根,心中叫道:“段大哥,咱们要则同生,要则同死,这两条命交给天老爷啦!”心念方动,只听得宇文通的弓弦一响,一发就是三枝,南霁云猛地大叫一声,左手紧抱着段珪璋,右手的宝刀盘头一舞,步铁摩勒的后尘,也在悬崖上跳下去了。
这一着大出宇文通意外,赶到悬崖旁边一看,只见下面黑黝黝的不知有多少深。宇文通在恶斗段珪璋的时候,也曾受了两三处剑伤,虽然所伤不重,但面临悬崖,却是没有这样的胆量跳下去。心中想道:“他背着一个人跳下去,九成必死无疑!”
南霁云这样的死里求生,实在也是危险之极,幸好他有一把宝刀,利用宝刀插入峭壁,如是者接连三次,终于脚踏实地。
不过,南霁云虽然脱险,但那悬崖峭壁,尖石如刀,他滑下来的时候,也给擦伤了十几处之多,好在是他,若是换了别人,早已奄奄一息。
南霁云站稳了脚步,立即叫道:“摩勒!摩勒!”叫声未绝,只见一团黑影从茅草丛中爬出来,低低的应了一声,接着却是两声痛楚的呻吟。
南霁云知道铁摩勒是个非常倔强的少年,听得他的呻吟,不禁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摩勒,你怎么啦?伤得很重吗?”铁摩勒咬着牙答道:“不算什么,只不过手足都脱了臼。我的段叔叔,他怎么了?”
南霁云道:“你带有火折子么?”铁摩勒道:“有!”摸了出来,擦燃火石,点起火折,递给南霁云。
火光照耀下,只见段珪璋面如金纸,遍体鳞伤,血还在不住的向外淌。南霁云心痛如绞,把段珪璋抱到山涧旁边,撕下了一幅衣衫,给他洗净了伤口,敷上了自己随身所带的金疮药。
铁摩勒跟着也爬了过来,颤声问道:“怎么样?还有得救吗?”南霁云面色沉暗,道:“血是暂时止了……”铁摩勒迫不及待的再问道:“内伤呢?”过了半晌,南霁云低声说道:“幸好段大哥功力深湛,脉息还未断绝。咱们得给他找个大夫瞧瞧。”铁摩勒一听,霍地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嚷道:“这怎么办,哪里去找大夫?”
南霁云道:“你别慌,总有办法可想。嗯,你的里衣干净吗,撕下来给我替他裹伤。”他和铁摩勒这时也已是浑身血污,只有贴身的汗衫是未沾血渍的了。
刚刚替段珪璋包扎好伤口,只见头顶上空的悬崖峭壁之间,有点点星星的火光,南霁云伏地听声,只听得有人嚷道:“我不信这三个家伙还能活命,明日再来给他们收尸也还不迟。”另一个人立即骂道:“胆小鬼,你怕跌死你么?你抓着我的腰,一个跟着一个爬下来吧!”又一个声音道:“对,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早早找到那三具尸体,也好叫咱们的大帅安心!”原来有一队卫士,正在缒绳而下!
南霁云道:“摩勒,你两条腿部伤了么?”铁摩勒道:“不,只有一边脱臼。”南霁云拉着他的手脚,给他接好脱臼,随即一剑削下一段树枝,给他当作拐杖,沉声说道:“摩勒,这是生死关头,快跑!快跑!”
南霁云背起段珪璋,铁摩勒咬牙抵痛,提了一口气,跟着南乔云跑出山谷,两人兀自不敢稍停,一口气又跑了十多里路,远远望见,路边有座孤零零的土地庙。
铁摩勒撑着那根树枝削成的拐杖,一口气飞跑了近二十里的路,实已是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限度,南霁云听他喘气的声息越来越粗,回头一望,只见他一跷一拐的,额角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滴下来。南霁云好生怜惜,凝神一听,后面并无敌骑追来,心中想道:“那些人搜遍山谷,最少也得一个时辰。”便对铁摩勒道:“小兄弟,难为你了,咱们暂且在这土地庙里歇一歇吧。”
这间土地庙想是香火冷落,檐头屋角都结着蛛网,但出乎他们的意外,在里面却有一个人!
就在土地公公的神座下面,只见一个衣衫褴楼的老汉,横伸双脚,枕着一根拐杖,睡得正沉,呼喀呼喀打着鼾,身边有个红漆葫芦,发出酒香,地上还烧有一堆火,火苗已经熄了,余烬未灭。
铁摩勒道:“看来似是一个流浪江湖的老叫化。”南霁云“唔”了一声,仔细打量,见这老汉虽然衣衫褴楼,打了许多破绽,但却洗得甚为干净,那根拐杖黑黝黝的,似乎也不是木头做的。
铁摩勒累得不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坐了下来,可怜他的两条腿已是麻木不灵,一坐下来,便连移动也困难了。
南霁云踌躇了一会,只觉段珪璋的躯体渐渐僵冷,只得也坐了下来。铁摩勒道:“可惜这堆火已经熄了。”南霁云道:“待我来给他添几根柴火。”在那叫化子的身边还有几根干柴,南霁云走到他的身边,好奇心起,忍不住伸出手指,弹一弹他那根拐杖,只听得声音暗哑,非铜非铁,亦非木头,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
那叫化于忽然一个翻身,霍地坐了起来,骂道:“我化子大爷正睡得舒服,好小子,你为什么吵醒我,哎、呀、呀!你、你、你是什么人?”他睡眼惺惺,骂到一半,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个血人!
南霁云赔罪道:“老大爷,我不是存心吵醒你的,我的朋友受了伤了,借这间土地庙歇歇。”那化子道:“怎么受的伤?”铁摩勒道:“碰上了强盗!”那老化子“哼:’了一声,说道:“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成话了,离长安仅有三十多里的地方,居然也有强盗伤人。”铁摩勒本来知道这话不易令人人信,但除了说是强盗之外,他还能说出什么原因?幸而那叫化只是发了几句牢骚,并未追问下去。
南霁云这时亦已是力竭精疲,百骸欲散,不过比铁摩勒稍为好一点而已,他暗地留神,只见那老叫化双眼炯炯有神,绝不类似普通乞丐。南霁云暗暗吃惊:“这老叫化不知是何等样人,要是个坏人的话,我可没有气力和他再斗了。”
那老者叫化打量了段珪璋一眼,说道:“贵友可伤得不轻啊!”南霁云道:“是啊,那些丧尽天良的强盗劈了他十几刀。”那老叫化道:“天气很冷,贵友受了重伤,恐怕会加重病况。我帮你把这堆火再燃起来吧,大家暖和一点。”南霁云见他甚为和气,稍稍放心,说道:“多谢老丈。我正想向你讨这几根柴火用用。”
那老叫化道:“彼此都是落难之人,不必客气。”顿了一顿,又笑道:“这几根柴火不够用。土地公公是应该保佑好人的,咱们不如就借他的香案一用吧,想他老人家不会见怪。”举起那根黑黝黝的拐杖,“啪”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