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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个人的意思,楚天舒则是明白了。整句话一定是“不能杀他”这四个字,那个人省略了一半。
就在此时,楚天舒只觉眼睛一亮,那个人已是把桌子上的油灯点燃了。
大出楚天舒意料之外,不是丁勃,是王妈。
王妈坐下,面对他这张床,突然把手一扬。
这霎那间,楚天舒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只道王妈是在发暗器取他性命。
没有暗器。但这张床却忽然摇动。
原来王妈是发了一记劈空掌,以劈空掌力将他“唤醒”。
“楚少爷,请起来吧!”王妈说道。
楚天舒装作被惊醒的模样,披衣下床,睁大一双眼睛盯着王妈。
王妈冷冷说道:“楚少爷,别害怕。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请说。”
“你是不是喜欢我家的小姐?”
楚天舒道:“你半夜三更,来到我的房中,为的就是问这句吗?”
王妈说道:“不错。我就是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这句话,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楚天舒笑道:“这句话其实你是用不着问的。假如我讨厌你们的小姐,我也不会接受她的邀请,来做她的客人了。”
王妈道:“我说的喜欢,不是这个意思!”
楚天舒道:“那是什么意思?”
玉妈哼一声道:“你不必装蒜,我干脆跟你说吧,你是不是想娶她做老婆?”
楚天舒哈哈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难道你不知道你家的小姐喜欢的是卫少爷?”
王妈板起脸孔道:“不准笑,我和你说的是正经话。不错,我们的小姐和卫少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现在卫少爷给人诬为魔头。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则比他好得多。要是你用花言巧语哄她,她改变心意那也并不稀奇。所以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有那个念头?”
楚天舒道:“好,那我就正正经经回答你,不管你家的小姐是否仍然喜欢卫天元,我压根儿就没动过娶她为妻的念头。”
王妈说道:“你是不是另外有了心上人?”
楚无舒道:“你问得太多了吧?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似乎不必告诉你。”
王妈说道:“我只想知道,假如你现在尚未有心上人,你对我们的小姐是否仍然只是把她当作普通朋友?”
楚天舒道:“你这样问我可以答复你。我的答复也仍是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王妈道:“此话当真?”
楚天舒不觉着了恼,说道:“你为什么老是疑心我打你家小姐的主意?”
王妈说道:“我家的小姐也许还没有你那位姜师妹长得那么美,但我家的小姐可是有一位武功天下第一的祖父!”
楚天舒忍不住冷笑道:“原来你是以为我想要高攀你们齐家,那你可未免把我看得大小了。好吧,为了让你放心,我明天就走!”
王妈见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这才似乎满意,说道:“楚少爷,你别怪我。不是我对你多疑,我只是恐怕你们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情,所以宁可把这话说在前头。”
楚天舒道:“哦,假如我和你家的小姐结为夫妇,那就是不应该做的事么?”
王妈说道:“不错!”
楚天舒道:“为什么?你别误会我有这个野心,我只想知道其中道理!”
王妈说道:“我只能这样告诉你,假如你娶小姐为妻,对你们一家都是祸非福!”
楚天舒心头一震,忍不住再问:“为什么?”
王妈冷冷说道:“你也问得太多了!但你既然没有这个念头,那也无须多问了。我只希望你记得刚才说过的一句话。”
楚天舒道:“是哪一句?”
王妈说道:“明天就走!”
楚天舒气往上冲,说道:“我不会赖在你们齐家的,你要我现在就走也可以。”
王妈笑道:“那也无须如此着急。”
楚天舒道:“多谢你不是马上赶我走,好,那么请你走吧。我想睡一个好觉,明天才有精神走路。”
但王妈却不肯走。
她迟疑半晌,忽地说道:“楚少爷,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请你让我多留片刻。”
楚天舒道:“那人是谁?”
王妈说道:“听说你的生母早已去世,现在的母亲是继母,对吗?”
楚天舒道:“不错。你要打听的人就是我的继母?”
王妈没有直接回答,点了点头。
楚天舒道:“你要知道我的继母一些什么?”
王妈说道:“她日子过得快活吗?”
楚天舒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王妈说道:“楚少爷,你别怪我问得没有礼藐,我确实是关心她,想知道她快乐的时候多还是忧愁的时候多?”
楚大舒道:“她是否过得快活,我不能替她回答。我只知道爹爹和她从来没有吵过嘴,我也把她当作亲生母亲一样。”
王妈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么说,她应该是过得快活的了。她有了儿女没有?”
楚天舒道:“我的异母妹妹今年已有十四岁了。”
王妈说道:“她是不是仍然喜欢绣花?”
楚天舒道:“我和妹妹的衣裳都是她做的。妹妹最喜欢她的绣花衣裳。”
王妈说道:“你不喜欢?”
楚天舒不觉失笑,说道:“我是男子,当然不敢穿她的绣花衣裳。”
王妈又问:“她还喜欢弹琴吗?”
楚天舒道:“咦,你倒好像很熟悉我的继母。”
王妈说道:“二十年前我服侍过她。”
楚天舒心头一跳,问道:“那时!是在齐家吗?”
王妈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心里想道:“听他的口气,似乎他尚未知道他的继母和齐家的关系,但亦已略有所闻了。”
她不敢说实话,迟疑片刻,说道:“实不相瞒,我是你继母的奶妈,她一出生,就是由我服侍的。我来到齐家,那是以后的事。”她含糊其辞,但也并非说谎。
楚天舒道:“请你告诉我,我的爹爹和继母是否和你现在的主人相识?”
王妈说道:“楚少爷,我求你一件事情。”
答非所问。但楚天舒却以为这是交换条件,便道:“好,你说吧。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答应你了。”
王妈说道:“请你回去代我问候小姐。啊,你别发愕,我说的‘小姐’就是你的继母。从小我就这样称呼她的,我叫她做小姐,她的女儿我也叫做小姐。”
楚天舒呆了一呆,说道:“她的女儿?”
王妈蓦然一省,连忙设法挽回,说道:“你不是说你已经有了个十四岁的妹妹吗?要是我见着你的妹妹,我当然也还是叫她小姐的。”
这个解释倒还可以勉强自圆其说,楚天舒虽然心有所疑,却也不便再问下去。
王妈继续说道:“请你告诉你继母,我非常挂念她,就只怕今生不能见着她。这个盒子,请你带给她。”
楚天舒道:“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王妈,你别见怪,我要先问个清楚……”
王妈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笑道:“你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江湖上的险诈想必你也经历得多了,凡事多加小心,这是应该的,我不骗你,我打开给你看吧。这些都是小姐喜欢的绣花图样,我给她保藏的。我不知道她是否另外藏有一份,携往你家?但你若是肯替我办到物归原主,我也总算是对小姐尽了一份心事。”
这份感情已经不仅仅是主仆的感情了,楚天舒甚为感动,说道:“好,我答应你,一定替你送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王妈说道:“告诉你什么?”
楚天舒道:“我的继母和漱玉的爹爹,两家是否有点亲友关系?”
王妈说道:“我不知道:“
楚天舒道:“你怎能不知道?咦,你……”
王妈突然从窗口跳了出去,声音从窗外传来:“楚少爷,你不必多问,明天赶快走吧!”
楚天舒哪里还能睡得着觉,他索性独对孤灯,等候天明。
方籁俱寂!但在他的心中却是波澜叠起,丝毫不能平静。
他已经隐隐猜想得到,他家和齐家一定有点不寻常的关系。关键的人物,可能就是他的继母。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屋顶似有衣襟带风之声掠过。他心头一跳,莫非是王妈又再回来?他以为王妈在经过考虑之后,改变主意,愿意对他说出真话了。
“王妈!”他叫了一声。但王妈并没进来,衣襟带凤之声反而去得远了。
“不是王妈,难道是姜师妹?”他从自己的遭遇想到了姜雪君也可能有同样的遭遇。“莫非姜师妹也给王妈下了逐客令,想来和我商量,却又不便踏进我的卧房。”
胡思乱想往往会令得聪明的人变成愚蠢,他也不想姜雪君是和齐漱玉同房,王妈想赶她走,也不能当着小姐的面前来说。
他不假思索就跑出去。
月光下忽见树枝无风自摇。
他踏进花丛中,只道姜雪君躲在里面。
忽听得有人说道:“楚少爷,你的雅兴可真不小,三更过了都还未睡,却来月下赏花?”
他回头一看,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丁勃。
他面上一红,说道:“我睡不着觉,出来走走。”
丁勃缓缓说道:“楚少爷,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没有!大叔,你为何这样问我?”他以为丁勃是来监视他的,忍不住反问丁勃。
丁勃笑道:“没什么。不过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对楚少爷说?”
“你尽说无妨。”楚天舒当然这样回答。
丁勃慢茶斯理的说道:“楚少爷,这次你护送我们小姐,我们的老爷很感激你。不过,楚少爷,你离家很久了吧?”
“快两个月了。”楚天舒道。
“那么,楚少爷,你似乎也该早日回家省亲了。”丁勃说道。
楚天舒禁不住心中有气,说道:“你是替主人来下逐客令么?”
丁勃说道:“楚少爷,你莫误会,这只是我的意思。我是下人,不懂说话。不过我可是为你着想,这才劝你早日回家。”
楚天舒的气平了一些,说道:“丁大叔,你这样称呼,我可担当不起。我知道你是家父的朋友,你要我回家,自必是有原故。我只希望你能够坦白的告诉我。”
丁勃说道:“你是小姐的客人,我是齐家的奴仆,你来到这里,你也就是主子的身份了,我还怎能妄自高攀?”
楚天舒道:“丁大叔,你若还这样说,我只有向你磕头。”
丁勃轻轻一托,楚天舒不由自己的挺直了腰。丁勃说道:“好吧,多谢你不把我当作下人,那我就和你直说了吧。令尊此刻恐怕正在等着你回去。”
楚天舒诧道:“你怎么知道?”
丁勃说道:“我猜他要出远门一趟。”
楚天舒更为奇怪,说道:“你猜?你只是凭猜想的吗?”
丁勃说道:“不错,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令尊了,当然不会是他告诉我的。”
楚天舒道:“那么,你之猜想有何根据?”
丁勃说道:“没有什么根据。不过我知道我一定猜得不错!”
楚天舒道:“丁大叔,你会诸葛神算吗?”当然这是一句带着嘲讽意味的说话,想激丁勃把真话说出来。
丁勃说道:“你回到家里,告诉令尊,说是我劝你回去的,再问他是否要出远门,你就知道我的预测灵不灵。我言尽于此,楚少爷,你莫怪我故弄玄虚,虽然这并非天机不可泄漏,但却不宜由我告诉你。”
楚天舒道:“那么我应该间谁?”
丁勃说道:“应该问你的爹爹,至于令尊会不会告诉你,那就是他的事了。”
楚天舒道:“丁大叔,我心里藏着这个闷葫芦,恐怕等不及回到家中已经闷死了。”
丁勃说道:“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只能告诉你,你留在这里,对你是祸非福,甚至会祸延你的爹爹!”
“是祸非福”这四个字,王妈也曾对他说过的。但王妈的口气可还没有丁勃这样厉害,涉及了他的父亲。正是:
祸患须防来不测,劝君早日返家园。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浪子乖行 隐忧潜伏 妖狐现影 铸错难回
丁勃的口气说得这样肯定,就好像是说太阳一定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一样,是必然的结果,而不是单纯的“预测”了。——假如他不听丁勃的劝告回家的话,他们父子就必将遭受祸殃。
听到这样的口气,楚天舒固然是暗暗吃惊,但另一方面心里也是着实不服。
他冷冷说道:“丁大叔,我只想多问一句,是不是待我回家之后,将你这番话告诉爹爹,爹爹方始会出远门?”
丁勃说道:“不错。”
楚天舒再问:“那么,是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就会有人与我父子为难?甚至我听了你的话回家,我爹爹为了害怕这个人,也要出门避祸。”
丁勃说道:“你不必知道这么多,反正你回到家里就会明白;要是令尊认为可以告诉你的话,他自然会告诉你。”
丁勃没有正面答复,但没有正面答复,已是等于默认。
楚天舒冷笑道:“家父向来对人和气,恒他也是从来不受别人威胁的!哼,要杀我容易,要把我的爹爹吓倒,恐怕就没那么容易!”
要知他的父亲楚劲松,早已名列当世一流高手之内。武功胜得过他的实是寥寥无几。楚天舒心里想道:“即使是少林寺的方丈和武当派的掌门,恐怕也没有把握能够降祸我的爹爹!就是能够,我的爹爹也不会给他们吓倒!”
丁勃对他的冷笑却似听而不闻,半晌说道:“楚少爷,你是不是想和我赌这口气,偏偏要留下来呢?我劝你还是不要赌气的好!”
楚天舒蓦地说道:“好,我明白了。这口气我不会和你赌的。”
丁勃倒是不觉一怔,说道:“你明白什么?”
楚天舒道:“我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不错,我的爹爹什么人都不害怕,就只怕他!”
丁勃道:“哦,你说的是谁?”
这次轮到楚天舒没有回答了。
他想到的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齐燕然。他的父亲确实是害怕齐燕然的。小时候,他偷听父亲和继母的谈话,那时他已经听得出父亲对这个齐老头子是怀有戒惧之心了。他自以为猜得不错,其他的疑团也就迎刃而解了。
“怪不得丁大叔吞吞吐吐,不敢明说出来,原来他是替主人警告我的,他当然不能说出主人的名字了。”楚天舒心想。
另外的疑团,他也找到了自以为“合理”的解释。
“只要是他孙女的男友,只怕都要被他当作不受欢迎的客人,因为他要把孙女许配给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心爱徒孙。他不能容许有一个他认为可能被他孙女爱上的男人留在他的家里,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接着再想:“虽然我知道爹爹和齐燕然结下什么冤仇,但爹爹要我避开齐家的人,显而易见,纵然不是深仇大恨,也是很难化解的了。他是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不会和我这样一个晚辈为难,但要是我做出他不欢喜的事情,那就不同了,他最担忧的,当然是我‘勾引’他的孙女。
“丁大叔的口气其实明显不过,假如我不识相,继续留在齐家,齐老头儿走将对我不利,齐老头儿行事但凭好恶,早已闻名武林,丁大叔警告我可能祸及我的爹爹,这话恐怕也不能只当作是虚声恫吓。”
“反正我不想高攀他家,嘿,嘿,就当作我是给他吓倒吧!”
想到此处,楚天舒满腔气愤,不答丁勃的话,转身就走。
丁勃追上来道:“楚少爷,你别胡思乱想!”
楚天舒道:“我全都明白了,我明天就走,你回去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