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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她贱卖门中产业,是为了筹募本金?”马长老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这七成份子,也有五十万两。‘汇丰钱庄’的名头再大,也压不住遍地开花的小钱庄。这个节骨眼上,五十万两收购它绰绰有余。到时候再掉过头来,用钱庄的钱收购那些新帮会的产业。钱庄有了进项,也活过来了。一笔钱做三件事,这才是楚潇璇,”
马长老拍案叫绝:“高,实在是高!”顺势掌身而起,欣然吩咐:“你快去召集各地账房,告诉他们,到时候点算那些新地方的产业时,没用的一个铜子都不准算,有用的也得把价钱往死里压。这一次,咱们堂堂正正地办一回差!”
沈潇钧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又问师父:“这么多肥鸭子,那我们到底投哪一只?”
“你也知道这些都是肥鸭子呀!我们就直接投养鸭子的人!”马长老哈哈大笑:“带上印章印泥,我们去‘无量阁’盖章?”
下午签发股书,掌门签字,账房用印,潇月、潇娟和燕玲排号记账,然后一式两份。潇璇又嘱咐众人:“大家记住,大票转让,双方须同来山上,由账房认可。转让中票,双方须在转账处签字画押,再报备山上。小票只需签字画押,就可以直接过手。”
正忙得热闹,梅钗忽然来招呼潇璇:“太太和大姑奶奶来了,马车到山下了!”
潇璇如遇克星,心里乱成了一团:“这件事不但关乎几千人的前途,也是容辉经手的第一件大事!”众人面前,若让丈夫因私废公,她办不到。
“可‘百善孝为先’,若不和丈夫去迎接婆婆,婆婆只会怪自己这个媳妇目无尊长,自己以后再难做人!”她一番权衡,才告诉容辉:“娘和容雪来了,我去接她过来!”
容辉见自己的姓名如此值钱,写起来更加用心。手捏得紧了,内劲自然传至笔锋。三个字一气呵成,圆转如一。马长老在一旁看见,不住拈须称赞:“这三个字别树一帜,没人能模仿出来,简直就是本门的招牌!”
容辉听见潇璇说话,也只嘱咐了一句:“那先接到我们屋里住下。”说完又凝力运笔,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潇璇哑然失笑,径直带梅钗下山。走出谷口,看见桃钗等簇拥着几辆马车。当先那辆黑漆锃亮,齐头平顶,正是自己的座驾,忙迎上去问:“我婆婆呢?”
话音刚落,只听车中有人问:“嫂子,我们到了吗?”声音清脆,正是容雪。
潇璇欣然应是,在车外敛衽行礼:“娘亲安好,我扶您下车!”又吩咐梅钗:“快去抬一架滑竿来!”
“不必了!”李母在车中婉拒:“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还是走上去吧!”说着撩开车帘,探出身来,又皱眉轻疑:“小辉呢,他怎么没来?”容雪先跳下车,四处张望。她穿了套秋罗夹袄,迎风舒展身姿。褶裙招展,亭亭玉立。
“相公在山上理事,正到要紧处,一时走不开身!”潇璇据实以告,说着亲自摆好脚踏,伸手去扶婆婆。
李母听说容辉接手莲山基业时,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古礼: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如今莲山管辖十三座集镇,纵横两百余里。容辉虽号称山中掌门,却是名副其实的诸侯王。儿子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这份家业却是媳妇帮他挣的,他会不会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念头一闪,又想起这媳妇在新婚夜里没和儿子圆房,只觉她这般殷勤,全是惺惺作态。手随心动,顺手扶了容雪的肩膀,自己跨下马车。
潇璇的手定在中途,再不知往哪里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梅钗眼疾手快,忙招呼李母:“太太,您往那里看!”说着抬手一指。群淑趁机涌上,潇璇才讪讪地收回手来。
李母循势望去,看见路边九尺方台上,趴着一只驮碑赑屃,碑上刻着七个朱砂大字,勿以善小而不为。路另一边也放着尊驮碑赑屃,上面刻的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就笑问众人:“怎么把这两位请来了!”
当日容辉昏迷,潇璇吓了一跳,连夜让人填了火坑,再用条石在坑上砌了两座九阶方台,最后用一对赑屃镇压。就连碑上的十四个字,也是她亲手刻的。
梅钗却笑盈盈地说:“这一对石碑,是二爷亲自写了让人刻的。一在警醒自己,二在导人向善!”
李母却见那十四个字形如刀裁,棱角锋利,杀气腾腾,倒像是用剑锋划上去的,怎么看也不像要导人向善。可眼下既说到儿子的好,她也只能顺着话去夸媳妇:“那都是潇璇教得好!”转身携了潇璇的手,笑着招呼众人:“走,我们上山瞧瞧!”
众人心里一松,立刻牵马拉车,招呼李母上山。桃钗等被梅钗点醒,一路上争着夸容辉的好。或说武功高强,或说心思细致,或说宽和大度,或说见识不凡……李母与有荣焉,将功劳全归给了潇璇。
梅钗等夸的是容辉,潇璇却比被人嫉妒还高兴。眼下又当了婆婆的赞,一时间羞在脸上,乐在心头,直涨红了脸,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偷着乐。
一众人说说笑笑,来到“无量阁”时,恰听钟鸣五声,到了申时。李母见容辉等在夕阳下伏案疾书,其余人或坐或站,交头接耳,又问潇璇:“这是干什么呢!”看见儿子面黄肌瘦,果然大病了一场,心都揪了起来,只暗怪潇璇不会照顾人。
“这是在签发股书!”潇璇仔细介绍:“相公签了字,账房用印后,就是股票。”又指给她看:“那白色的一张是一百两,红色的是一千两,蓝色的是一万两!”
容雪睁大眼睛,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婆媳俩一问一答,立刻引得众人侧目。潇璇立刻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婆婆,这是我小姑!”
李楚二人比起昔年“苍木真人”,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算明了股权,夫妇俩更成了大东家。堂主们早就烦透从前那勾心斗角的一套,如今更加现实:大家既然要一起发财,自然得有个上下尊卑!”片刻后回过神来,纷纷起身行礼,喊李母作“太夫人”,喊容雪作“小姐”。五字出口,就算定了双方名分。
马长老眼见本门外堂成了李家后院,脸上红白交替,心海此起彼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莲山从此姓李不成?都投在了他们名下,我还给谁当长老!”心念拂动,眉心突然一紧,好似被内家高手盯了一眼,冷汗涔涔而下。
他循势望去,只见潇璇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老夫人眉开眼笑。心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呀!”轻拂衣袖,蹒跚而去。
容辉回过神来,见母亲和妹妹都来了,忙放下笔上前一揖:“娘亲安好!”
李母惊诧莫名,点头还礼:“你们忙,你们忙!”
潇璇忙扶了婆婆:“娘,您车马劳顿,我先扶您去歇着!”说着直上前厅,转出后门,直入正房。
容辉拉过妹妹问话:“爹爹和大哥一家怎么没来?”
容雪据实相告:“歆姐儿得了‘百日咳’,吹不得风,开了春才能出门……我先过去了!”到了陌生地方,就特别依赖母亲,丢下一句话后,小跑跟上潇璇。容辉哑然失笑,回到位上,继续签字。
梅钗则领了桃钗等七人搬运箱笼,她们把潇璇陪嫁的衣裳、被褥、首饰和摆设全运了来,整整二十大车。容辉发完股后,回到内院,看见屋外还放着几个大箱笼,就帮着搬进了后罩房。
“无量阁”有小厨房,只是大厨房人手紧缺,一直没有开火。素钗来后,自然接管了小厨房,成了燕玲的手下,可以拿三等管事的月例。她做饭时,潇璇又抽了地道挡板。热气先灌进地垄火炕,再才从烟筒出去。
晚饭摆在了正房中厅,李母、容辉、潇璇和容雪一桌,潇月、潇娟和燕玲一桌,梅钗八人分了两桌,刚好四桌素宴。李母看见菜里一点油水都没有,不由暗叹:“这哪是年轻人该吃的!”嘴上却开导容雪:“这可都是滋补养气的食材,你吃了可以美容,我吃了可以长寿!”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五十一章 灵州商谈
众人吃过晚饭,燕玲回了外院,潇月和潇娟回了“潇雅轩”,梅钗领着桃钗等在厢房收拾住处,容辉一家则聚到西梢间的热炕上喝茶。!潇璇趁机商量婆婆:“娘,我找个人在您身边专门服侍,怎么样?”
李母婉言拒绝:“你们在我身边就挺好!”
潇璇却没听出拒绝的意思,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又商量容辉:“开了春,爹爹大伯一家都要来,你说住哪里好。”
“你不是说你管山上,我管山下吗?”容辉又笑着把问题踢了回去:“这是山上,归你管,你说!”
“住处多得是,我瞧‘紫薇殿’挺好,既不比这里小,又在正位上。前面再加三对厢房,后面加一排罩房。最后框上院墙,就能入住了!”潇璇又说出自己的担心:“只是山上清贫,爹娘自然可以安度晚年。大伯却正年富力强,夏天来避暑还可以。若长年累月住在山上,怕会不习惯。”
容辉顺着话说:“那就在七驿镇买个大宅子,让大哥一家在山上住半年,山下住半年,岂不是两相都好?”
李母见儿子和媳妇有商有量,笑意从心底一直溢到眼角。容雪却问:“那我住哪里?你们都有新地方,也给我找个地方吧!”生怕少了她的。
容辉一怔,就想让妹妹住在东厢。潇璇却先开了口:“娘,她是要主持中馈的,不如让她上午跟着我学打理庶务,下午跟着潇月上课。潇月的学问很好,以后每天上午给相公上课,下午带着容雪学琴棋书画,针织女工。”
这句话直说到了李母心里,老人家眉开眼笑,再也顾不上小丫头瞪眼嗔眉,连连点头赞同:“那就麻烦你了。”
四个人商量到戌时,李母方知潇璇要去“无尘居”过小日子。既有些不快,更不能理解,却只好压在心里。潇璇安排李母和容雪睡了西次间的大床,让容辉睡西梢间的大炕。待三人梳洗罢后,才带着梅钗几人去了“无尘居”。
翌日清晨,各地大掌柜纷纷来“无量阁”辞行。容辉练完功后,请众人吃了顿早饭,又亲自把一众人送下了山。众人曾“与子同袍”,分道扬镳时忽然有些不舍,相互客套了半晌,才陆续散去。
容辉回到“无量阁”后,又跟着潇月去查点库房。两人一番搜索,竟在角落的旧幔帐下找到了一座用泥巴捏的立体地图。泥土龟裂,虽已破损不堪,但只要依轮廓重捏,仍能复原大概。于是喜滋滋地扛回了“无量阁”书房。
山中事务开始步入正轨,潇璇仍把“议事厅”定在“太始门”西厅,每日巳时示下。她的“小日子”昨晚刚走,今晚就要回“无量阁”过夜,于是让李母住进了“无尘居”。
她又找来“针线房”的姑娘给婆婆量体裁衣,克丝大袄,一做就是十二套。又找来杜莎在李母身边服侍,给她开了十五月例,全从梅钗手里走账。
杜莎很会服侍人,膝下也有一对儿女。李母也没有“太夫人”的架子,一见到她,就有说不完的话。又有小孩在身边嬉闹,昔日掌门清修居所,忽然生气勃勃。
容雪直接住进潇雅轩,和潇月、潇娟作伴。三个人是同年生的,明年都要及笄。相较梅钗等人的干练,她们更爱浮想联翩。如今同居一室,自然结成了小团体。非但无话不说,更有说不完的话。
潇璇花了大半天时间,才理顺山上事务。稍事歇息,又到了黄昏时分。婆婆在此独居,媳妇就没有吃小灶的道理,于是让素钗把饭菜送到“无尘居”,自己回去邀了容辉和容雪三人,一起去无尘居用晚饭。
潇月三个少烧一餐,自然乐得轻松。杜莎却受宠若惊:“早知道你们要来,我晚上就多做几个菜。”为众人摆完箸,才去陪僩哥和瑟瑟吃饭。
众人吃完晚饭,又说了会话。李母要让杜莎陪着散步消食,其余人各自散去。“无尘居”在“太始门”正西,“无量阁”在“太始门”正东,相隔两、三里路程。李楚二人悠悠漫步,正好消食。
容辉忽发奇想,商量潇璇:“记不记得杜莎那辆游车,车轮高三尺,宽四尺,用骡子拉的,刚好可以坐两个人。我们不如也做一辆,用山羊拉,还能挤羊奶!”
潇璇觉得是个好主意,欣然赞同:“那就多做几辆,给那些上了年纪的管事每人配一辆,也没人说我们什么。”
两人回到“无量阁”后,先后梳洗了一番。容辉穿着睡衣走到西次间时,梅钗正在外室软榻上铺被。推镜门走进内室,潇璇也在躬身铺床。举止轻巧,连贯有序。
他微微一怔,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才觉得这“无量阁”是自己的家。看着潇璇把要用的枕头被子铺在了床上,把备用的被褥叠在了一边,才从后面轻轻抱了她,双手顺势探入那两页衣襟,柔声称赞:“你的心是怎么长的,几床被子也能叠得像豆腐块一样整齐!”说着交叉捉了那两颗小小的樱桃。
潇璇很欣慰他能发现自己的付出,霎时羞红了脸。一时头脑发热,肌肤发紧,不由提高声音吩咐:“梅钗,你到炕上去睡!”已有些颤抖。
她从前觉得帐外睡着熟悉的人,出了什么事也不用怕。如今身为人妇,却羞于让人知道自己闺中秘事。听见梅钗应了一声,才深深吸气,试着放松。
容辉尝到了甜头,那里还有耐心,抱起她往后一倒,就一起钻进了被子。连哄带逗,一点点占有她后,开始还能照顾她的感受。可压抑越是压抑,越不能随心所欲。终于堤防溃决,开始纵情索取。
容辉心满意足,主动下床给潇璇倒了杯水,回头看见她眉头紧蹙,泪眼滂沱,心都化了:“这种事情,认错是不可能的!”只后悔只顾自己过瘾,一时冲动。于是亲自喂她喝茶,哄她睡觉,以作安慰。
两个人的问题就在于:一个嫌慢了,心里火烧火燎,身上却没感觉。另一个嫌快了,心里波澜荡漾,身上却消受不起;
一个开始能压抑自己,可一旦堤防溃决,九头牛也拉他不回。另一个开始能接受对方,可还没尝到滋味,整个人就要去忍受;
一个偏又顾忌着她,总是不能尽兴。另一个却还容忍着他,更谈不上欢愉。
两个人纠结了大半月,这一夜终于半途而废。容辉柔声安慰潇璇:“睡吧,我今天去点过银库,加上你出的二十五万两银票,够五十万两了,接下来还有的忙!”
“解释?安慰?这个时候他还能想这些,这个理由也太……”潇璇不住腹诽,可一想到让他伺候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心里不由发酸。刚想解释两句,却话不择言,脱口而出:“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辉失笑:“傻丫头,睡吧……”心中不住自嘲:“瞧哥这水磨工夫练的,人家不过坐怀不乱,哥趴在美人身上,也能进退自如。”
“是啊,他若想要自己,自己既没本事和他争,也不能拒绝!”潇璇心念一闪,立刻释怀。那份呵护和尊重,更让她欣慰无比。于是主动钻进容辉怀里,闭上眼睛,闻到那淳厚的汗香,卷意随即涌上。
卯时一到,鼓响六通。容辉悠悠醒来,帐外灯光已亮,依偎在身旁小人儿还睡得香沉。他索性赖了会儿床,才轻手轻脚起来。回头却见潇璇蹙起眉挪了挪身子,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展眉睡去。
他不由好笑,只觉这个丫头越来越粘人,又给她掖好被角,放好帐幔,开衣柜找了套粗布短褐换上,才推开镜门。
天还没亮,屋中灯火通明。梅钗等人忙着梳洗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