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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三女闻所未闻,异口同声。
“是的,这一界真正的仙山。与其说他们超凡入圣,不如说世俗间的物事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所以他们淡漠尘寰。”碧霞郑重商量:“每当新帝登基,蜀山都会从‘七十二仙派’中选拔一批惊才绝艳的弟子。你们要是能拜在蜀山门下,公孙家就更不敢明火执仗了。”
“那就是明年的事。”潇月觉得是个机遇,试探着问:“那姑娘可知蜀山择徒,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碧霞也不想容辉一直被俗事束缚,耽误修行。见三人跃跃欲试,实话实说:“故老相传,七十二派道统均源于蜀山。蜀山择徒,除了比较体质和修为,还会看弟子的悟『性』。你们若想一试,现在投机,还来得及。”
道法之精微,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潇月想起那套编钟法宝,觉得是条“以点打面”的捷径,不妨一试。转眼发现碧霞和容雪似有话说,索『性』借坡下驴:“那事不宜迟,我们回去闭关吧。”
潇娟也庆幸山中琐事已有定例,更不想错过机会。略作权衡,站起身裣衽告辞。碧霞眼见两人出厅,点头赞叹:“月之意境,前途无量啊……”
“那我呢?”容雪欣然追问:“我好像碰到了瓶颈,怎么突破?”
“是吗?”碧霞聚精会神,仔细打量容雪,缓缓点头:“你的造化,比你哥还大。几日之间,功力之精纯,已不下于他。他修为已臻‘太阳’,而你还处于‘少阴期’。看来,你也走上了大道……”端起茶轻啜一口,点头沉『吟』:“照你的情况,很适合走的‘内丹’的路子。可三十六具形骸脱炼下来,每个三、五百年,是不成的。但是眼下,哪有那个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茶盏,郑重商量:“我昔年得到过一部道法,只要有人信你,你就能无视修炼壁障。只要有充足的灵气供应,你的修为就能在短时间内增长无数倍。只是修炼这套功法,要经历极大的痛苦。万一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传于世。你,可愿一试?”
“痛苦,后果?还有什么,比被人灭门更可怕的后果。还有什么比,失去至亲更深沉的痛苦……”容雪略作权衡,深吸一口气,凝视碧霞询问:“什么道法……”
碧霞见她愿意,也下定决心,一字字地说:“致净法。”
宣府城外,置有七路守军。“新开口”为“万全右卫”北冲,属上西路。“新河口”为“柴沟堡”北面门户,属下西路。两处隘口虽东西相近,也隔着几条巨岭深沟,不下万里。
弘孝十八年七月,宣府守军在“万全右卫”集结,向北攻击前进,以解“新开口”之围。“柴沟堡”守军沿洋河向“万全右卫”靠拢,作为侧应。“新河口”出动修士,向东攻击,翻山越岭,以减轻中军阻力。
“西上路”主力浴血攻至“新开口”外,解了城中守军之围。又合兵一处,逃回了“万全右卫”。“西下路”两处大军却遭遇埋伏,逃脱者不过十之二三。
牧族大军夺取“新开口”后,尾随南进。围“万全右卫”,直『逼』宣府。姬胜命令宣府主力依托坚城固守,又命北路大军出“独石口”,从燕山北麓向西南包抄,重新夺取“新开口”,断草原人后路。同时调东路军出永宁卫,向西攻击,救援宣府。南路军出蔚州卫,北解“万全右卫”之围。
三路大军,内外呼应,南北夹击,势与草原人在宣府城下决战。牧族铁骑擅长驰骋旷野,分张合围。而短于谋攻取舍,虚实变化。眼见深入燕山腹地,优势尽丧。又怕后路被断,只得见好就收,向北撤退。
姬胜命令全军追击,“独石口”守军从侧面拦截,终于在“新开口”缠住了牧族大军。五日激战,双方各有死伤。草原人见朝廷援军不断开来,再不敢纠缠,突围而去。
八月,帝君尊嫡祖母王太后,为太皇太后。尊嫡母张皇后,为皇太后。得知牧族人撤回了草原腹地,即招姬胜还朝。礼部定“献俘礼”,拟在八月十五,午门楼下。户部顺水推舟,批准“证券司”同日开业。
“宣同会战”从初春打到中秋,波及甘肃、陕西、山西、河北四省。关内铁蹄过处,十室九空。数百万人流离失所,被掠粮食、牲口、财宝等,不计其数。朝廷调动兵力两百余万,折损四十余万。俘虏牧族骑兵两万,缴获战马五万余匹。
消息传到江南,亦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石万鑫按照计划,为“一品堂”增发股本的事奔波。严良按部就班,将“灵山君府”搬到了屏山镇,开始主持政务。
容雪身边的雪花和冰珠,凌霄身边的红袖、绿衣和蓝绸按碧霞的嘱咐,为容辉在各处灵脉上营建庙宇,塑造金身,称“灵山仙君殿”,由山中弟子任“主持”,管一方风调雨顺。容雪得享配殿,专管治病救人。凡是得疑难杂症的人上香祈愿,均有山中弟子施医送『药』。一时间信者如云,香火鼎盛。
献俘礼上,陆大海因固守“新开口”有功,得封“上轻车都尉”,传袭三世。九月份受了“擎天讲武堂”的“昭毅将军”衔后,才回福地。潇月为他“接风”,送了一对长短刃作贺礼。又按容辉嘱托,让他统领“君府仪卫司”,主持境内防务。
九月南京地震,陕西大饥。朝廷刚刚经过战『乱』,已无力应付,只得让各地衙门向士绅商贾催捐赈灾粮款。容辉刚刚封君,“仙君府”当仁不让,一口气捐出了一百万石陈米,自雇粮船开运。待府下军政诸事走上正轨,已是冬至时节,又听说牧族大军卷土重来,进犯甘肃。
石万鑫早把钱庄分号开进了赣州、抚州、汀州、吉安四府,只是规模尚小,无人在意。眼下理顺了“一品堂”的生意,当即注资钱庄,又以钱庄投资修路,一气呵成。直到各项呈文送抵南京户部,有心人才知“一品堂”的新东家是新封的“灵山君”。
万里直道,非但工程浩大,而且连通两条水系。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是一块肥肉。其中不知天高地厚的,找上阳都强揽开路建港的工程。陈凌云只觉得好笑,直接让护院撵人。
凌霄遇刺以后,容辉便立下规矩:“山上府中,永不招客卿。”陈李两家亲上做亲,一些想依附容辉,又不想受管束的修士,便投进了各大家族。前殿阶顶,陈凌云话音刚落,应声飞出两个中年道士。
来人见是“太阳期”高手,吓了一跳,方知自己走错了门:“原来‘灵山‘下的柱派家族,我们招惹不起……”回过神来,再看四周,只见红墙碧瓦,飞檐错落。气象威严,哪像是一般的修真家族。勇气一懈,连陪不是,鸟兽般般四散奔逃。
李蕃宁亲率家小,沿运河北上,腊月才到燕京。七个东瀛武士和公孙社长一起,被压进了刑部大牢。四十六名东瀛侍女则被发配进了浣衣局,由“二十四衙门”负责。消息传回,众人暗暗松了口气。潇娟又嘱咐梅钗等人,先在燕京落脚,不必急于回山。
第二章 反客为主
“宣同会战”告捷,朝廷忙着善后,转眼到了正武元年。。少年天子龙『性』初成,自然贪/『淫』/逸乐。又没人能管,不免被身边的宦侍挑唆,干出了许多荒唐事。
“寡人好细腰,宫中多饿殍”,何况是皇城禁宫?消息传到江南,潇娟听说后,就趁午饭时间,下山商量容雪:“听说帝君将西苑宫人扮作『妓』女,在太『液』池边,模拟秦淮河畔的舞榭歌台。自己则扮作嫖客,挨门挨户地听曲。老爷子不就住在太『液』池西岸吗,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时当二月,春暖花开。容雪梳了双螺髻,穿了件青罗半臂,收功时日已中天,正好在丹房外室吃饭。窗边桌前,端着粉彩宫碗,不由好笑:“她也太不要脸了……还好几个小丫头都没长成……”略作思忖,商量潇娟:“这样吧,让梅钗她们搬到到西山修炼。府下的丫鬟,更得加紧管束。不然,挑唆帝君的罪过,送我们可担当不起。”
潇娟想梅钗等人已过双十年华,并非不能找个归宿。只是翻云覆雨容易,联姻帝室却难,也不想她们被人诓骗。略作权衡,点头赞同,又说起另一件事:“你山上那位嫂子的娘,给我们下了张帖,说是三月份到,怎么安排。”
“那得看她为什么事来……”容雪觉得饭桌前不是说话的地方,站起身来,伸手请向屋外,边走边说:“帖子上说了事情没有,山上有接待道友的礼仪,府下接待诸侯的规矩。亲戚间相互走动,又是另一番情面。”
别院修在山前溪畔,清流潺潺,绿竹猗猗。潇娟随容雪走到门前木板桥上,依栏轻笑:“多半是‘春申灵君‘开小灶’炖了几个杰出子弟出来,想踏着我们上蜀山。她说没等到女儿归宁,思念丛生,是来看望的。”
“既然没我们的事,就让她看好了!”容雪眸光微闪,悄声商量:“到时候我们都闭关,谁都别理她。反正‘紫红斋’够大,黄霁景在山下也有别院和田庄。住哪间,住多久,全都由她。”
两个人一拍即合,容雪又问潇娟:“最近是不是安宁地过了头?东瀛人死绝了似的,不会有什么大阴谋吧……”
“我心里也憋着口气气呢!”潇娟看着溪流,摇头苦笑:“燕京的三堂会审,也没什么消息。你还是快点吧,最好在她们找上门来之前,把那法像毁掉。还有,你前年在‘无量阁’和‘无尘居’种的两截木头,都抽出苗了……”
“嗯,我感应得到!”容雪微笑担保:“那法像,就是那两棵树下的肥。过了春天,就能把另一头法身吸个干净。正好我最近要闭生死大关,再有什么事,你们自己说了算。”
潇娟只争朝夕,也想拜入蜀山,开一番眼界。又寒暄了几句,主动告辞,回往山中修炼。容雪目送她腾云而去,又想起闭关的事,不由嘀咕:“她不会害我吧……致净法,听名字就不靠谱嘛……”闷哼一声,回了丹房。
山中出产灵茶,春分采“社前”,清明采“明前“,谷雨采“雨前”。每当新茶上市,自然有专门下乡的“螺司”向茶户收茶,集中卖给茶行。
茶分官商,贩官茶者称为“引商”,“茶引”由两京兵部直接发放,直销西北重镇。贩商茶者称为“客贩”,“茶引”由当地府衙“发放”,只通邻府。所以商茶每到一府,都要向当地衙门“请引”。
“灵山君府”与赣州、吉安、汀州、抚州四府极壤。严良见茶商云集,便按朝廷规矩,先向“引商”供货。又按照产茶数目,雕刻四府“由引”,让“客贩”竞标。
山花烂漫,又当踏青春游时节。各地商贩知道“灵茶”好卖,齐聚“灵山君府”,投标竞价,自有一番热闹。黄家三少『奶』『奶』,黄霁景的生母姬氏如期而至。却带来了寡嫂吴氏,和其独自黄齐飞。
潇月听说吴氏名叫吴绫,曾是桐柏山“天台观”下俗家弟子,只好请至内院“流芳屋”,以道友之礼相见,却让人把姬氏挡在了“循义门”外。
吴绫形容本好,用束发银环挽了条马尾辫,穿了身雪绫深衣,银丝刺绣,更显素雅。坐下来和潇月寒暄了两句,直接说起来意:“夫君去得早,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小『妇』人殚精竭虑,只盼我们飞哥儿能平安长大,欢喜自在……”
潇月见她“太极”已成,也暗暗佩服。听出话里意思,顺势让人带黄齐飞进来。端坐屏前榻上,隔帘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衫玉立,形容俊朗。凝神细看,精神之饱满,根骨之清灵,的确是棵“修真炼气”好苗子。只是不曾修炼,气息散漫,显得十分忧郁。暗叹一声,答应让梅钗收他为徒。
两人稍作客套,吴绫委婉表示,想留在山中修炼。潇月却摇头拒绝:“师姐遇刺后,师兄立下规矩,山上府下,再不招客卿。姑娘不是本门弟子,若想留在附近修炼,只能投身‘灵山君府’。不过令侄女的别院和田庄,由她自便。”
“寄人篱下,再回光州……”吴绫暗暗蹙眉,可要当人手下,却拿不定主意。潇月见她为难,接着说:“本门弟子,只要达成‘太极’,门中自会在福地内赐下一座灵脉,供其开枝散叶。姑娘那时再来,也不迟……”说着端了茶盏。
吴绫见一个小丫头跟自己摆谱,暗暗着恼。气由心生,忽觉丹田刺痛,不由吃惊:“阵法?”才想起面前少女还是“灵山真人”:“好高明的‘诛心阵’,能布此阵者,绝非泛泛……”站起身裣衽告辞:“那小『妇』人先回去想想!”
潇月放下茶盏,喊了声“送客”,起身就往后走。红袖帮凌霄打理庶务已近半年,眼下被潇月调到了身边帮忙。她穿了身青罗半臂,马面红裙,听言从屏风后转出,裣衽行礼:“姑娘,请跟我来。”直往外走。
日下风中,“循义门”外,姬氏见守门小厮不然紫金进院,直气得全身发抖。正要发作,忽觉心头发热,喉头发甜,张开嘴喷出一口鲜血,不由一个踉跄。
她身后跟上个锦衣『妇』人,伸手扶住,沉声叱问:“你们好大的胆子!”
守门的青袍小厮摇头微笑:“对不起夫人,‘真人’说了,我们二爷没您这号亲戚。您这还是在门外面,要真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姬氏匀过气来,没觉得不适。轻哼一声,直接去了“紫红斋”。黄霁景忽然看见母亲,又惊又喜,自有一番哭诉。姬氏抱着女儿,也是百感交集。
黄霁景向母亲介绍住处,姬氏边听边看,见院落典雅,装饰精致,用料也十分豪阔,已有几分满意。穿过前屋,沿游廊走进后屋,只见一屋摆设,竟无不是法器,不由暗叹:“好,好哇……”金碧辉煌之间,由女儿扶着走进西梢间,在窗边小圆桌前坐下,接了女儿奉上的茶,遣开不相干的丫鬟,问起别来情由。
她早知容辉离开了封地,眼下听玉『露』说女儿非但没能圆房,还被羞辱了一番,直气得全身发抖,抬手一拂,就把翡翠茶盏摔到了地上。茶水泼了一地,茶盏却极坚硬,在金砖上“哐当哐当”滚了几个来回,仍然完好无损。
黄霁景吓了一跳,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姬氏沉声质问:“我不是教过你了吗,你怎么不说?”
“我说了……”黄霁景泪盈于睫,低下头趴到桌上,抽抽噎噎。玉『露』吓了一跳,连忙收拾,小声劝慰:“少『奶』『奶』息怒,要是让仙君知道了,就更不待见我们小姐了。”
“啪—”姬氏抬手拍桌,咬牙切齿:“姓李的,我女儿哪一点配不上你。真是给你脸,你不要脸……”看见女儿趴在桌上哭,更怒其不争,沉声斥责:“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当时安排你去徐州,你在干什么?上谁的车不好,要和那姓刘的小子挤一辆车,还被人当场撞见。现在哭,哭给谁看……”
她轻哼一声,又问玉『露』:“姓李的什么时候回来……”
玉『露』满心尴尬,实话实说:“三少『奶』『奶』,您要是为了小姐好,就别这么叫了。仙君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有人说三年,也有人说四年。不过倒是留下了话,说我们小姐想修炼,就住在山上。想去燕京,就住在西山。听说西山正在开建别院,我们小姐的院子还和这里一样,那边燕姨娘的院子比照我们小姐,夫人的正院比这好十倍……”
姬氏沉声喝斥:“胡说,掌嘴!”
玉『露』听言冷笑:“三少『奶』『奶』,我们的口粮和月例是‘仙君府’给的,也是我心好,才提醒您别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