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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塘是山谷最低处,亦是山中灵眼所在。如今灵气受容雪道境激引,散发开来,已能化作一层薄薄的雾气。虽不比福地洞天,却已不下一般灵脉。
问候声中,容走进盝顶书房,随手在书架上拿了部《燃烛峰随笔》,坐到南窗前的躺椅上仔细品味。“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书中所讲,是前人感悟的燃烛意境,旨在燃烧功力,迅速提高战力。
夏风轻拂,窗帘飘舞,如烟似霞,亦如梦如幻。容辉边看边想,不由闭上双眼,沉沉睡去。除服礼后,山中众人始着浅色服饰。帘、幔、帐、幕,亦换成了水天色泽。
李母留了容露和韵姐儿在自己院里,由小丫鬟陪着玩。容雪开始打理药园,李蕃宁闲来无事,也去帮女儿认药材,辨习性。
周氏继续主持中馈,统领梅钗等人管理内院事务。心知凌霄进门后,自己就要让位。于是待梅钗等人,又多了几分客气。梅钗等十二人是潇璇带上山的,也不想容辉再娶她人。这时对待周氏,也比从前恭敬。
荣光主持外院庶务,身边又少了石万鑫支应,只觉缚手缚脚,每天从早忙到晚,总有理不清的事。所幸歆姐儿开始由潇娟带着启蒙,兼学针织。茂哥又没长大,还由奶娘带着,才不至内外焦灼。
容辉早立下规矩,家中男子八岁开始习武。荣耀正好八岁,每天既要读书,又要修炼内功。日日起早贪黑,不敢懈怠半分。一家人各有事做,反倒是容辉最为清闲。
他睡在躺椅上做梦,梦见自己燃烧起来,最后变成一颗太阳。光热无穷,却不温不火,不即不离,烧得恰到好处。烧着烧着,忽然灼烫起来。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见日已中天,正照在身上,暖洋洋地,方知是一场大梦。
“不对!”容辉神有所感,从怀里掏出“凤凰蛋”,见蛋壳表面泛着一层荧光,其中果有生命,顿时又惊又喜。站起身来,放上窗前檀木案桌,仔细观察。阳光所及,蛋壳温润光滑,恍如玉质。壳上荧光缓缓胀缩,玄妙五方。
容辉见了,不住好笑:“据说鸡蛋三七孵化,不知‘凤凰蛋’要几七。”顺手拿过一只装满樱桃的高脚瓷盘,就把“凤凰蛋”放在了盘中。
他正觉得有趣,忽听金玉相击,“叮——”,一声轻鸣,正是书房外有人用金锤击柱上玉璧。回头见是梅钗,当下挥手拂开房中结界,问她:“开饭了吗?”
梅钗敛衽行礼,二爷:“燕京行人司的大人们来了。”
“来得好!”容辉精神一振,欣然招呼:“快请进来。”
梅钗满脸古怪,接着说:“行人司是来宣旨的,大爷正在前殿摆设香案。”
“那就去吧!”容辉不情不愿,随口应了一声。转出书房,反手封好结界,直去前殿。
“封,屏山道人李容辉,为灵山真人,福泽万里,钦此!”甲士拱卫中,檀木香案前,一个头戴描金曲角帽,身穿红缎金蟒衣的内侍读完五彩制书后,递出玉轴。
容辉躬身一揖,踏上三级台阶,双手接过玉轴。内侍又端起一面托盘,扯下面上黄巾,郑重嘱咐:“李真人,您看仔细了,就签字画押吧!”
容辉见是一套道袍,两页金册,和半边勘合,另附一部《到任须知》。再看物册,的确无误,就拿起朱笔签了名字,又转身招呼:“中殿摆席。”说着伸手相请。
内侍拱手相谢:“真人客气了,杂家还急着回禀,就不多叨扰了。”说着一挥右手浮尘,招呼众人:“我们走!”转过香案,从容辉身边走过,十三对仪卫随后跟上,就要出门。
两人错身时,容辉忽听传音:“李真人,万里福泽,可是这天下间的头一份啊。”
容辉伸手相请,传音应承:“那还是托帝君的恩典,公公的鸿福。”说话间指上扳指一闪,待一道晶光直射入内侍袖中,才传音解释:“在下在西北抗敌时,得如今‘丽江真王’照顾,从蛮子手上缴获了几颗金刚石,不成敬意。”说着并肩相送,众仪卫随后跟上。
“主子说了,难得真人有这份为国之心,当为天下修真表率。”内侍目不斜视,手搭浮尘,一边走一边传音:“有这几件从蛮子手上缴获的战利品,主子就更满意了。”
容辉一听有戏,继续应承:“在下是否要进京谢恩?”
“难得真人有这份心!”内侍微笑应承:“主子说了,百姓之安危福祉为重,其余虚礼为轻。何况这一去上千万里,切不可因虚名而处实祸。”
“多谢公公提点。”容辉微笑相谢,说话间扳指灵光连闪,又射出了几块刚玉和羊脂玉,直将一行人送出大门。内侍骑上白马,余人皆乘黑马,一起乘风而去。
府中大小管事见众“行人”走远,齐齐行礼:“参见灵山真人!”
容辉转过身摆手招呼:“好了,大家回去吃饭吧!”当下和荣光一起回“紫薇阁”吃中饭。
下午,音晷里传出消息:“灵山真人受封,减免赋税三年。各方商会尽往,齐感帝君恩德。”容辉吃完午饭,坐在西梢间大炕上,听得直皱眉头,沉声喝问:“这是谁在胡说八道?”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潇娟端着茶似笑非笑:“在朝廷里混的,谁不是逮着机会就拍上面的马屁?”容辉又好气又好笑,招呼了父母一声,先回了盝顶书房。
消息传出,四周大小世家纷纷致函恭贺。附近散修听闻,再也不敢放肆。陆大海见境内太平,才带着一队高手回山向容辉复命。容辉也正有事情找他,直接召到书房后屋说话:“我看山上的护卫都练过体,是你从黑市上淘换的功法?”
“就这,我们还花了大价钱呢,总比没有好吧!”书房大画桌前,陆大海换了身棉布直裰,摇头轻叹:“我们要是有杨家的半部功法,也不会输成这样!”连连叹息,很是唏嘘。
“我这里有一部专门炼体的神功,降龙伏象功。”说着翻手取出一部金册,从桌上推出。
金木摩擦,“呲——”,一声轻响。陆大海眼睛一亮,伸手接过,展开来稍看几眼,睁大眼睛问:“佛门功法?”
“佛门功法好啊,威力大,修炼它还不用吃肉,便宜!”容辉开了个玩笑,仔细解释:“我们中原名山大川多,灵气既聚集,又精纯,所以适合修内丹。向草原上,大西北,灵气像风一样,飘来飘去。体外灵气分散,吸入体内也是驳而不纯,所以很难聚集成内丹。不过灵气驳杂,也有驳杂的好处。刚好分门别类,藏于周身穴位。用起来两两组合,三三组合……可以形成万千法术,网一般护住自己。地分南北西东,山河湖泊,却无好坏之分,只看人会不会用。炼体与内丹之分源于地域,而非功法,更非资质好坏。”
这一语说到了陆大海心里,他听得直眨眼睛,怔怔地说:“俺们一直以为,炼体的都是资质差,没人要的人呢!”
“你说的那不叫炼体,那叫炼蛮力。”容辉随口劝说:“不过力气大也好啊,不是有一力降十会吗?就看会不会用力。”见陆大海如获至宝,一把揣进怀里,微微一笑:“用这个吧!”
他抬手轻挥,袖风如波澜荡漾,凭空浮现出一枚蓝刚玉扳指,接着说:“你是灵山卫指挥使,在福地内挑一卫人马,充作正规军,在四面八方驻防操练。其余兵士,或遣散,充作衙役,巡街守夜。十日之内,办不办得到?”
陆大海精神一振,站起身拱手应诺:“领命!”说完戴上扳指,收了金册。见容辉点头端茶,再作一揖,转身而去。
第九章 丹元大会
容辉得封“真人”,赵、宋两家纷纷派使者送上礼品和贺帖,容霜则亲自山上来贺。;她如今是陈凌云的正室,又为陈家生了长子。众人待她,又多了几分恭敬。
一家人在“紫薇阁”吃过晚饭,自有一番热闹。席罢又聚到西梢间大炕上喝茶说话,一直说到李蕃宁打瞌睡才散。容霜住回了原来住处,容辉则歇回了正院后屋。
翌日,容辉清晨练拳,卯正才出后门,去“紫薇阁”请安。他穿了件天青色茧绸直裰,仍然戴了竹冠,信步慢行。天色未明,树荫摇曳,晦明变化之间,别成一番景致。眼见走到一处岔路,忽间路边有道倩影,青衣长裙,闲适自然,眼睛一亮。走上前去,竟是容霜。
她用束发金环扎了个坠马髻,穿了件青绸半臂,天青色马面长裙,看见容辉过来,敛衽行礼:“二哥,早上好!”
“二妹是在等我?”容辉见她有话要说,伸手请向一侧,直言不讳:“妹妹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容霜走出两步后,抿了抿嘴,试探着说:“我听说二哥要解散三国内的兵士?”
容辉恍然大悟,点头肯定:“是啊,普通兵士在修真者面前不堪一击,不如裁撤。况且福地内只准设一卫战修,优生劣汰,有什么问题吗?”
“可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只靠五千人,哪里维持的过来?”容霜得了嘱咐,据理力争:“万一再碰到像杨家那样不讲理的,我们只有一卫人,怎么敌得过?还请二哥三思……”
“这个你放心。”容辉看出她的来意,主动解释:“咱现在是朝廷封的‘真人’,有朝廷一天,就没人敢举兵压境。哪天朝廷不顶用了,天下要乱了,咱也不是吃素的。我这一卫人,是常设战卫,专接朝廷旨意。无兵部令旨,不得出福地半步。三国各部兵马裁剪以后,要么充作衙役,巡街守夜。要么归入各府,充作护院。”
“这……”容霜觉得不妥,又说不出来,试着问容辉:“各**队,能保留吗?”
“昔年白马之盟,非宗室而王,天下共击之。以前可说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当今帝君仁慈,尚不追究。”容辉轻哼一声,正色告诫:“如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让我冒天大之大不韪?”
容霜吓了一跳,失声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容辉引经据典,缓缓地说:“我会找灵山外三处最好的灵脉,划一千里地界,安置三家。各国公侯,百里。伯,七十里。上缴铁卷后,划分灵脉安置。以后,他们就是福地内的修真家族,不再是凡人公卿。”
“这……”容霜觉得那些公卿该高兴坏了,可堂堂一国之主,一夜间成了孤家寡人,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容辉见她不太乐意,不由好笑:“君子之泽,五世而止。能这样,就知足吧!你出去了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一处灵脉修炼而不得。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进来滋事。”
“我们家小姑子也是这么说的,我回去跟夫君商量……”容霜点了点头,很是沮丧。见天色渐亮,连忙转移话题:“该去给母亲请安了,我们这边走吧!”说着伸手请向一条岔路。容辉从善如流,同往“紫薇阁”去。
容霜吃完早饭后,独自乘法器回了陈都。容辉直接去了书房,让严良拿灵脉舆图出来,先划了三片最好的灵脉给三位亲家,又让他着手操办此时。
书房后屋的大画桌前,严良见容辉雷厉风行,惊得目瞪口呆。等他把一连串事情布置完后,才汲汲劝谏:“这样乱行分封,遗祸无穷……”
容辉见他轻整衣襟袍袖,作势长篇大论,连忙打断:“得得得……那灵脉放在那里,就像是咱福地上的柱子。只要有他们撑着,再大的风浪咱也不怕。要是只靠这三股只会溜须拍马的朝廷,咱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又嘱咐严良:“你看这图上,光点亮的灵气足,光点暗的灵气疏。等人来了,让公卿们自己选,选了就按血手印。”交代完后,回了正院盝顶书房。随手拿了本随笔,一边看着凤凰蛋,一边参悟功法。
严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引经据典,帮容辉拟了一道法旨。一面派人送往各国,一面让潇娟用“传讯阵”播报。自从灵山设了传讯塔后,音晷一跃成为福地内最炙手可热的法器。消息一出,震惊万里。
公卿们喜出望外,昼夜兼程地往灵山赶,争先恐后。三家已被划好了去处,开始派人前去勘探选址,规划建置。又有灵山卫衙门落成,陆大海张贴榜文,挑选兵勇。还有各大商会来周围租赁店铺,设置分号,一时间沸反盈天。
时至五月末尾,福地内各项事务开始步入正轨。石万鑫在“一品堂”捶打了月余,才渐渐理顺堂下生意。这日趁上山办事,首先找容辉商量。
容辉在书房后屋见他,东梢间的话桌前,看见他戴了顶**帽,穿了身琥珀丝袍,颇有几分暴发户的看相,就笑着询问:“当‘上市商会’的大掌柜,感觉怎么样?”
石万鑫精神一振,咧开嘴笑:“那真是不到外面去,不知道自己有多穷。”端起填白瓷茶盅轻啜一口,转移话题:“这次上山,主要还是为收‘一品堂’份子的事。东家手上有六成份子,市面上有四成。我的意思是,把席面做大。我们好好规划一番,‘一品堂’再增发一百万股,我们收购六十万股。这样的话,也就是百八十万两白银的事。”容辉觉得可行,点头赞同。
这日六月初一,骄阳灿烂,晴空万里。一家人吃完中午饭,喝过茶后,老两口要睡午觉,就招呼众人回去。容辉出“紫薇阁”后,继续回盝顶书房参悟功法。
夏风轻拂,纱帘飘舞,正当午睡时间。容辉闭着眼睛迷糊,忽听“嗡嗡”声响,循声睁眼,只见阳光下,高脚瓷盘里的“凤凰蛋”竟摇晃起来,还轻轻震颤。
“浮出来了?”他心头一喜,连忙坐到案桌前,以肘托腮,凝神细看。檀木案桌上,填白瓷盘里,“凤凰鸡”晃来晃去,压得瓷面“呜呜”有声,片刻后蛋壳一颤,现出一簇龟裂。又颤几下,龟裂更大。再颤一下,露出一截尖喙。接着蛋壳塌陷,露出一个鸟头,湿漉漉地,雏鸡一般,张开嘴“嘤嘤”叫唤。
容辉不由好笑:“这哪是凤凰!吸了那么多‘天地元气’,敢情就孵出只鸡来!”觉得有趣,将小家伙拎出蛋壳,托在掌心把玩。小家伙毛茸茸地,还站不起来,只会缩着身子,仰着头“嘤嘤”地叫。
他正觉得有趣,忽觉房屋震颤,似有人撞击,循势见是猫熊来了。当下拂开结界,让它进来。猫熊很是激动,熊鼻子嗅来嗅去,最后嗅到了檀木案桌前。
容辉正觉得奇怪,眼见它人立起来,扒上桌面,熊舌头一卷一带,把瓷盘里的蛋壳摄进了嘴里,不由一惊:“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又见猫熊嚼花生米似地,“嘎嘣嘎嘣……”仰头咽下,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你站住!”容辉勃然大怒,左手托着小鸟,右手指着猫熊问:“你说,你吃了哥什么好东西?”猫熊吓得一阵哆嗦,打出一个饱嗝。低吼一声,狂奔而去,逃之夭夭。
容辉不由抚额:“糟蹋东西呀!”正愣神间,忽听潇娟招呼:“姐夫,姐夫,出大事了!”
“这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大事?”容辉微愣,循声见她进来,忙指了北面多宝格前的软榻让她坐,连忙追问:“出了什么大事了?”
“刚才收到一条讯息,用的是仙字第七十二号‘勘合’,是专门发给你的。”潇娟走到南厅,汲汲解释:“‘春申灵君’下帖,邀你道德腊日,到襄阳昭明台赴‘丹元大会’?”
“丹元大会?”容辉一怔,反应过来,连忙追问:“听说过有用‘勘合’下帖,邀人赴‘丹元大会’的吗?”
“反常即为妖,所以我才说,大事不好了。”潇娟睁大眼睛说:“这里到襄阳,至少四百万里。一个月赶到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