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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第一箭破空而出,其尖锐洞穿力让那群胡乱射中几只小玩意便无限膨胀的年轻人甚至来不及嫉妒汗颜,只感受到一种最纯粹的窒息,他们很难想象被这一箭射中的猎物会是怎样的下场。
嗷!一声凄厉惨叫立即传来。
第二根异常粗长的弓箭已经夹在两指之间,巨弓再次被瞬间拉出一个第二次见到依旧震慑人心的弧度,弓和人随着猎物的飞奔也平行移动起来,不到两秒钟,立即爆射出去,这一次猎物的嚎叫愈发凄惨,仿佛可以响彻整座森林,飞鸟阵阵,毛骨悚然。
不等这嘶吼余音消失,第三根长箭便再度电光火石间急射出去,这一次众人甚至能听到箭矢捅穿猎物身体的声音,而它的再次嘶吼也有了种绝望气息,放下那张堪称中国传统弓巅峰的牛角弓,傻大个转身,笑容灿烂,憨厚傻气,没有半点城府的模样。
一群人在无言的震撼中赶到现场,一头肥壮到令人发指的野猪侧倒在地上,三根长箭无一例外插在身上,一根在腿部,第二根在颈部,第三根则直接从耳部洞穿了它的整颗脑袋,这一箭无疑才是真正的致命伤。
在黑龙江土生土长的高干子弟杨凯泽胆战心惊瞧了眼傻大个,嘀咕道:“大猩猩?”
就读于浙大的杭州斯文富家公子蹲下来观察那头战利品,拔了半天愣是拔不出那第三根箭,满是感慨,惊叹道:“整一个怪物啊!”
花容失色的漂亮女孩躲在众人身后,偷偷瞟了眼倒在血泊中尚且抽搐的巨大野猪,酝酿了许久,终于颤声道:“变态!”
第005章 狗男女
过程是惊心动魄的,结果是很无趣的,那就是陈二狗按照这群二世祖的要求把那对獠牙卸下来给他们做纪念,然后一帮人用手机在那里轮个的摆姿势和那头呜咽了半天还不肯死去的野猪照相,主角傻大个反而成为最悠闲的一个人,同样还是那副笑哈哈的弥勒姿态,只是这一刻瞧在某些人眼中就有种人类看动物上窜下跳后发笑的高深含义。
“这猪留给你们,额外给你一千块,怎么样?”杨凯泽和他女人合影后豪爽道,虽然说没有亲身参与这场捕猎,但光看到这头战利品就足够让他们兴奋好一阵子,他们根本就不贪这堆猪肉,本来就是图个乐子。
好不容易拆下那对獠牙的陈二狗双手鲜血淋漓,点点头,两千块到手,值了。
杨凯泽接过獠牙,用掉整整一包餐巾纸才小心翼翼收起它们。陈二狗走到一棵树底下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树干仰视着天空大口喘气,这种事情果然不是人干的,被一头将近五百斤的畜生追着跑,想想就充满黑色幽默,如果不是富贵第一箭及时射中腿部减缓其速度,那么不管这畜生最终下场如何,陈二狗今天都得从身上留点东西在这里,至于是腿还是胳膊就不好说了。
傻大个坐在他身边把牛角弓放到一旁,陪着陈二狗一起靠着树干,沉默不语,也没从他笑容中瞧出半点完成这项壮举后该有的得意骄横,他只是轻轻揉着右臂,看来这连续三次拉满弓造成了些许的后遗症。
陈二狗甚至没有对他嘘寒问暖的意思,只是闭上眼睛,保持那个仰视天空的姿势,轻微哼起了小调,一曲《唱脸谱》,京剧味十足,字正腔圆,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一旁的傻大个似乎很享受,闭上眼睛摇晃着脑袋,嘴角抿起,憨傻依旧,与刚才那个“挽雕弓如满月”的英武形象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最喜欢拍照的女人这一次却没有掏出相机,她来到树旁,轻声道:“以前知道赚钱不容易,但没能体会到会这么难。”
“两千啊!”
陈二狗睁开眼睛,眼巴巴望着天空,像是一只注定一辈子只能呆在这片树木地下的青蛙,笑容没有自嘲,也没有悲哀,干净的像是这片松树林,轻声感叹道:“对我来说不少了。”
她蹲下来,突然朝着天空比划了一个手势,架构成一个长方形,笑道:“陈二狗,你看,你现在只能看到这么大的天空,所以你能做到知足,但如果有一天你走出这片土地,看到更多,你还会满足两千块钱吗?”
陈二狗转头看了眼这个有点莫名其妙的女人,看来有钱漂亮又聪明的女人都有伤春悲秋的潜质,很干脆利落地给出答案:“当然不会。”
“我喜欢该老实的时候就老实的聪明人。”女人很不淑女地发声大笑,虽然不够矜持,还有点神经质的嫌疑,却异常清脆动听,类似这里大雪初融时细水长流的声音,所以陈二狗觉得很舒服,这厮的虽然审美观谈不上苛刻,无非就是身材将就一点脸蛋将就一点声音将就一点脑子将就一点气质将就一点,但这么多将就加在一起,就直接导致了本身屁点资本都没有的陈二狗处男到现在,虽然瞧不清身边这个女人的容貌,但陈二狗觉得她八成挺正点,可他的联想也就点到为止,不奢望进一步发生点什么,按照陈二狗的思维,既然是个什么都没有穷光蛋,如果再没有点自知之明,岂不真成了李瘸子那样的犊子?
那根一动不动站在附近的木头看着她欢笑的模样,神情复杂,有讶异有安慰,还有对陈二狗的些许认可,虽然只有一丁点儿。他更多的兴趣都放到了傻大个身上,他不是那群懂点弓箭皮毛的愣头青,拉满那张牛角弓的意义有多大,恐怕只有他这个内行清楚,他瞥了眼低头擦拭长弓的傻大个,心中感慨,是块少见的好料啊。
随后这群二世祖又打到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动物,前期巨大的胜利很快让他们失去前进的兴趣,于是提出返回村庄,陈二狗自然没意见,让富贵留在树林看着那头野猪,他准备先把他们送回去后再回来和富贵一起把这头畜生折腾回家。
一路上极有个性的女人再没有跟陈二狗说话,只是和那根木头嘀咕些什么,因为那头野猪的缘故,公子哥们看陈二狗的眼神都缓和许多,相安无事地回到村子,一大帮对着越野车东摸西碰的孩子立即鸟兽散,杨凯泽甩给陈二狗25张百元大钞,还说以后有时间会再来,看着陈二狗仔仔细细数了两遍钱再放进怀里的模样,又惹来他们一阵窃笑。
夕阳西下,给沧桑如老妪村子蒙上一层昏黄的垂暮外衣,越野车一辆辆轰鸣发动,令整个村子内跟主人一样没见过世面的鸡鸭猫狗一起蹦跳起来,陈二狗凝望着那辆挂“沈Y7”牌照的吉普缓缓开启,眼神纯澈。
摸了摸贴着胸口的2500块钱,陈二狗不等这支车队完全离开视野,毅然转身走向深山。
他没啥大文化,但也知道站在这里看一百年,也进不了那个***。
陈二狗边走边酸溜溜想,以后等大爷有钱了,买车的时候连模特一起买了,然后我还不用他们,直接一股脑送给路边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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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峰开着那辆上海牌照的悍马,还沉浸在那头野猪带来的巨大震慑中,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他的遐想,是杨凯泽,接起手机,戴好耳塞,对方的笑声透着花花公子式的意味,跟周灵峰直接切入正题道:“灵峰,你不打算试探下那妞?”
周灵峰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那辆同样是军车的北京212,笑道:“这不没机会嘛。”
手机那头大笑道:“你小子,估计等你到了哈尔滨就更不会对那妞做什么了,到时候还不是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什么样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周灵峰耸耸肩道:“都回程了,既然还没到被荷尔蒙冲昏下半身的地步,就不对她下手了,看她这些天的表现,我看指不定是个女同或者性冷淡,虽然看得出这妞身材肯定不错,但我还不至于沦落到没漂亮女人睡的地步嘛。再说了,我可听说这种北京212好像是部队里训练时团以下作战干部坐的玩意,我最怕这种干部子弟,绿豆一样大的官,粘上了却有一大堆麻烦和后遗症,我想想还是算了。”
杨凯泽放低声音,轻笑道:“灵峰,你不了解军队,更不清楚我们东北部队,你知道‘沈Y7’意味着什么吗?你可能只知道我们沈阳军区实力仅逊于北京军区排全国第二,或者知道北京军区有个被称作‘万岁军’的第38军,但你肯定不知道我们沈阳军区的‘常胜军’第39集团军,它可不比38军弱多少,那辆北京212车上挂的牌照就是39军,我感觉那个司机身手不错,应该不是普通的侦察兵出身,估计这个妞没你想象那么简单,到时候我拿到资料,人家要真是父辈是将军级别的红色子弟,你可别后悔。”
周灵峰明显犹豫起来,这种事情大概就是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可一想到那张冷冰冰的脸庞,他还真有点没来由的发怵。
杨凯泽煽风点火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放一个啊。”
周灵峰释然,放肆大笑道:“有道理,等回到哈尔滨我就动手,花点心思,我就不信拿不下这妞,她就是性冷淡我也能调教成荡妇。”
杨凯泽附和大笑,挂掉电话后,却是一张周灵峰断然猜想不出的鄙夷脸色,还有浓郁的阴谋眼神,这绝不是一个狐朋狗友该有的友善神情,这位出自黑龙江省军区某位准将之后的公子哥阴冷笑道:“不让你在我地盘上捅出点不大不小的篓子,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朋友的可贵。”
忙着照镜子打理妆容的漂亮女孩娇滴滴道:“凯泽,你真打算把我也往他怀里推?”
杨凯泽根本不去看她那张表演性质的哀怨表情,道:“我只是给你个赚钱的机会,钓到那个上海佬,就等于你拿到手了LV,拿到手了香奈儿,你要真有本事嫁入这户准豪门,就一辈子不用风吹日晒了,刚好给我省了一笔分手费,这种你好我也好的事情,你不愿意?”
女孩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容如花,娇媚道:“愿意。”
寡情的男人和势利的女人,这样的狗男女往往能有一段从头到尾的蜜月期。
一语中的。
第006章 抉择
陈二狗是在半路上碰到富贵的,这个大个子做了个担架模样的玩意拖着那头野猪,松木担架上还有一只野鸡和两只山跳,没有箭伤,应该都是富贵前天放下的几个套子的功劳,两个人拖着野猪回到村子的时候惹来所有村民前来观看,野猪能长到这个体型殊为不易,进入村子几个眼馋的村民试探着跟傻子富贵开玩笑说能不能用一毛钱换走山跳,富贵憨笑着点点头,野鸡和山跳很快就被人屁颠屁颠拎走,留下富贵手中三枚一毛钱的硬币,陈二狗紧绷着脸,却也懒得理睬,张家寨最喜欢无聊的时候跟富贵玩一个一毛钱和一块钱的游戏,两样让富贵挑,结果挑了十几年,这个傻瓜一直挑一毛钱。
回到家,所谓家,就是一幢土房,位于村子的最后面,这幢房子是富贵亲手做起来的,灯光昏黄,这个时候还不算晚,恐怕整个村子只有这一家开着灯,毕竟电费对张家寨来说是一笔挺奢侈的开销,但只要兄弟两人进山,天稍微昏暗这里便会亮灯,所以站在村子老远外就能一眼看到这栋房子。
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安详,就像那盏灯,虽然不亮,却很让人温暖,她身材矮小,有着一张农村妇女都神似的沧桑脸庞,皱纹如白桦林的斑驳树皮,记录着春夏秋冬的寒暖,这样一个真实年龄四十多岁的女人进入城市是会被认作五十多岁的。
陈二狗笑道:“妈,这猪卖了我就给你买头小牛犊。”
傻大个看到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却也没说好,手脚麻利地拿出猎刀和一块大砧板伺候起这头能给自己家庭带来不少额外收入的畜生,进了屋子,陈二狗把那2500块钱拿出来递给母亲,后者小心翼翼收下,却没有太多寻常妇人获得横财后的窃喜,这恐怕是她唯一让人觉着与周边喜欢嚼舌头贪小便宜的女人不一样的地方,她望着这个儿子,整理了一下他被枝条扯乱的衣袖,轻声道:“二狗,妈帮你把这钱留着,你什么时候想要出去走走,再拿出来给你。”
陈二狗稍微打理了一下,洗了把脸,道:“这钱存着给富贵讨媳妇,我出去的时候不用带钱,有车费就成,饿不死我。等我在外面安稳下来,再寄钱回来,富贵的媳妇不能像村子里别家那样马马虎虎,我非得给他讨个全村最漂亮的婆娘。”
她开心笑了,皱纹便从眼角蔓延到整张脸庞,无法掩饰,她也从没想到要去掩饰,对于一个从没用过面油更别说是化妆品的女人来说,她是不会每天对着镜子感慨岁月无情的。她摸了摸陈二狗的脑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在一起,但总会透露出一点与众不同的信息,这一点跟她儿子如出一辙,道:“要漂亮干什么,人好比什么都好,富贵不在乎这个。”
陈二狗撇撇嘴道:“我在乎。”
陈二狗和母亲在炕上吃饭,大致收拾完那畜生的傻大个老习惯一个人拿着碗蹲在门口扒饭,很大口大口那种,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他母亲每次说到“富贵吃慢点”,这个大个子就会傻乎乎转头露出干净笑脸,腮帮鼓鼓塞满了饭菜,这个时候陈二狗就会拉下脸说“不准笑”,然后这家伙便很听话地绷住脸转头继续对付碗中油水并不足的饭菜。
中年女人看着这对儿子,会心一笑,整个村子说他们一个不做人一个傻子,可在她眼中他们无疑是最优秀的,给陈二狗碗里夹了一块肥油大炖肉,然后夹着剩下最后一块稍小的,朝蹲在门口的富贵笑道:“来,拿去。”
大个子端着碗兴匆匆跑来接过肉,小心翼翼摆到碗中,笑开了花,陈二狗白了他一眼,刚想要把自己碗里的肥肉也夹给富贵,被母亲打了一下筷子,道:“这是给你的,富贵有他自己的肉。”
陈二狗无可奈何地作罢,富贵则笑得更欢,欢天喜地回去蹲大门啃肉,这大个子吃肉是低头噘着嘴巴贴着肥肉,然后猛然一吸,滑溜溜的肉便一下子滑进嘴中,满嘴油腻,然后就飞快扒饭,趁着这股油荤一口气解决掉大半碗饭,然后陶醉地拍拍肚子,似乎对他来说这块比陈二狗碗里那块小了一半的狍子肉就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
“熊样。”最见不得富贵这个姿势的陈二狗忍不住笑骂道。
女人笑了,很自然而然地用手轻轻掩住,其实就算不遮掩,她也有一口洁白牙齿,一点都不像张家寨其他满嘴腥黄的村民,其实如果仔细观察这个最普通最地道的东北村妇,就会发现她原来指甲修剪整齐,说话语速平缓,神情温吞轻柔,宠辱不惊这让文人骚客都艳羡不已的四个字,似乎在这个农村女人身上不温不火地熏陶出来。
门外黑狗一阵吼叫,陈二狗神情微变,黑豺不会随便对着村民乱吠,吃完饭的大个子富贵放下碗后出门,不久带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出现在陈二狗视野,那个人站在门口不急着进门,先是打量了一番房内的布置,然后对着中年女人很礼貌地微笑道:“阿姨,您好。”
“你好。”陈二狗母亲回应道,不是特别标准的普通话,但要比张家寨村民好上几倍。不过瞧得出见到这么个陌生人,她有点紧张,说到底她只是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不是什么世外高人,第一次听到“阿姨”这个别扭称呼,她堵得慌。
“你?”陈二狗纳闷道。
虽然鸭舌帽已经摘掉,但那副黑框眼镜和一身迷彩服让陈二狗认出这个喜欢照相的女人,那一支狩猎队伍中也就数她让陈二狗有点好感,只是他不觉得自己属于那种能够让女人一眼就看上的类型,这种踩到狗屎的好事从来找不上他陈二狗,他的脑子不笨,顾不得欣赏她那张脸蛋的精致轮廓,拉下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