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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他就在不停推演着双招同出的技巧,有了石墨羽提供的无心之shè心得,也算有了可以前进的方向,虽然限制很大,跟他预想中的威力有出入,可总比一开始的两眼黑要好。
到了中午,像是随意而出的一句话,姬天血对他邀请道:“有个地方,你能否陪我去一趟?”
目前是休战期间,离预想中的决战日子还有数日,不必担心会出意外,于是白庸没有拒绝。
两人一同离开水月居,向着东南方飞去。姬天血没有说要去哪里,白庸也没有问,飞了约莫半个时辰,姬天血慢下速度,降在一片废弃的山庄mén前。
这片山庄早已被人舍弃,从屋檐墙角积累的灰尘推测,至少已经荒废了十年。虽不是断壁残垣,可也能见到许多破损的地方,各处杂草丛生,透lù出一股萧条衰败之意。不过上面并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看来是原来的住民主动离弃,而不是遭遇横祸。
山庄的大mén口,挂着一个倾斜的牌匾,上mén赫然写着一个“姬”字。
姬天血站在大mén口,望着那块牌匾,默然无语。白庸站在她的身后,同样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姬天血忽然开口道:“今天是好天气呢。”
白庸抬头看了看天空,烈阳高照,一群形状变幻无常云朵向着四方飘流而去。若真要论天气的话的确是个好天气,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姬天血又道:“无论明天、后天,每天都是好天气就好了呢。”
白庸不假思索道:“一直的话会有人头大吧。”
“是呢……哪怕再好的天气,久了,也会有人讨厌。”
姬天血长叹一口气,推开大mén走了进去,白庸也紧跟而入。
第三十一章妙音临门
第三十一章妙音临mén
姬庄旧址,太阳渐落,姬天血眺望着窗外慢慢地改变着形状的云朵,因为照进来的阳光而玻鸬难劬Γ鐾湃境砷賡è的夏季天空。
两人都一语不发。白庸虽然也觉得跟姬天血说话很有趣味,不过像这个样子,静静地望着相同景sè的时光也有异样的感触。
倘若,时间就这样子停止流动就好了。
然而,时光就如同天上云朵,不断地流逝而去。
姬天血没有触碰屋里任何东西,她只是看着,从不伸手去碰,也不发表任何的怀旧言语,只有偶尔在那对清澈的淡sè眼瞳中,能见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怀念情绪。
“如果说家的话,到底哪里算我的家呢?童年记忆早已模糊的这里?记忆深刻的魔枭总舵?还是平静的沉舟庵呢?”
白庸觉得这问题十分棘手,不好问答,糊nòng道:“如果是江湖儿nv,应该是四海为家,处处为家。如果是佛mén,那么就是空mén,四处皆为家,唯有彼岸是家。”
“可是这些话我不爱听,也不想听。”
姬天血的身影在夕阳映照下显得有些落寞,但并不软弱,一条马尾辫随风飘扬,自有无端风采。
白庸没有做任何行动,也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姬天血并不是一个需要依靠男人xiōng怀,倾诉柔肠的nv子。
在她的人生道路上,有过与人结伴而行,却从没有依靠过别人,向来是孑然一身,曾经mí惘过,失意过,也曾顿悟了然,但如今都放下了。
站在湖边,炎炎的夏,仿佛只剩下了莲的清凉,窗下的荷塘清幽宁静,荷huā宫样美人妆,荷叶临风翠作裳。
姬天血弯下腰,掬一捧清水在手:“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她先是深沉地呢喃了一番,随即哂笑一声,一挥手,将手上水珠尽数甩去,转身离开道:“尽日寻chūn不见chūn,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偶把梅huā嗅,chūn在枝头已十分。”
白庸摇摇头,也不知道该感叹些什么,只能跟了上去。
刚回到水月居,就见到一条熟悉的人影,却是mén中长辈,妙音师姑。旁边冼凡心与俞子期两人规规矩矩的站着。
师姑来这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来参与正魔之争的吧?白庸清楚记得,对方可是极度厌恶斗争,一身所学都是养生的大道,些许术法也只是为了自保。
难道是为了见我师尊?他满腹坏意的笑着。
忽然察觉对方注意到自己,正要转移目光,连忙收敛笑容,目不斜视,做出正人君子的模样,此招正是白家不传秘技——君子正相。
但是,妙音师傅眯起眼睛,皱了皱眉头,随即一弹指,飞出一道光球,白庸不敢躲,乖乖让光球打中。
“哎呀,师姑您这见面礼也盛大了点吧,弟子有些受宠若惊。”
“哼,你xiǎo子什么心思我会不清楚?摆出那副模样,一看就知道心中有鬼。”
白庸心中抹泪,这招许久没用,果然生疏了。
妙音师姑道:“我此番外出主要是为了寻徒,顺路将修补好的天蠁琴还给你,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哎呀呀,师姑就别难为晚辈了,师尊不在屋内,算算时间,必然是在那道瀑布下助刑无sī前辈疗伤。啊啊,我知道您不是为了特意等他,但夏天天气炎热,不妨先进屋,我先泡一壶茶给您降降火。”
“哦,泡茶,也行。我若是满意了就权且放过你,可要是不能令我满意,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手艺不jīng。”
“哈,师姑您开口了一切好说,请入屋安心等待片刻,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总算将妙音师姑请近屋,白庸同俞子期对视一下,各自松了一口气,对方则是暗中伸出大拇指,称赞他的灵机应变。
此番泡茶,可不同于上次禅辩密宗,那次是为了辩禅而泡,现在才是纯粹为了泡茶而泡茶,因此马虎不得,要有讲究。
泡茶有五讲究,一为用水,二为茶叶,三为器皿,四为水温,五为冲泡时间与次数。
泡茶用水讲究甘而洁,活而鲜,所以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条件的人都喜欢用lù水来泡茶,lù水含草木之jīng华,是为上选茶水,而采集lù水要讲究时段,过早过晚都不行。不过白庸此时是没法采取lù水,倒是可以用山泉,《茶经》中说“其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可见山泉也是上品之选,但泉水汲取后需要放在木桶里静置片刻,不适宜直接煮开。
其次是泡茶器皿。水为茶之母,壶为茶之父。葡萄美酒夜光杯,连品酒都要讲究酒器,饮茶就更要重视茶具。白庸本来想用唐州的秘sè贡窑,后来想了想,改用听泉壶。单从泡茶器具来讲,听泉壶不如秘sè贡窑,可如果从人的喜好比较,却是听泉壶更胜一筹,因为听泉壶倒水时会发出如泉水叮咚的声响,令人心旷神怡。
一切都准备好后,白庸从静置的泉水舀取上层部分煮开后,将滚水倒入水钵里,估计好正确水温,冲入茶壶中,稍微一匀,随即将茶水倒出。但这壶茶并不是直接拿去喝的,而是拿去倒掉,等水的温度就又降到刚刚好的程度,再冲第二回。一般而言,这第二泡茶,是真正的茶之jīng华,可以拿来饮用。但白庸这次用的茶叶比较特殊,所以还要冲泡,冲泡后倒掉,如此重复四回,直到第五泡才算可以。
茶水已经准备好,白庸却没有唤妙音师姑过来,而是放了一盆金sè的yào水放在茶桌上,这是拿来洗手用的,随后又点燃檀香,如此才算是一切就绪。
妙音师姑过来后,先用yào水洗手,随后坐在蒲团上闭目静心,并不急着用茶。
香汤净手、常焚心香、涤洗心尘、坐忘守静,最后才是仙茶沁心。
这是道家的饮茶程序,或许在不懂茶的人看来非常繁琐,làng费时间。喝茶,直接倒嘴里就是,若是要讲究品位,最多喝茶前先闻香和看sè,犯不着nòng这一套前戏,喝杯茶搞得跟dòng房似的。
于品茶者而言,正规的品茶,还真跟dòng房差不多,要严肃对待。这番准备在他们看来不是làng费时间,而是一种享受,品茶不是只有喝的时候才是享受,品茶前品茶后都是享受,这点礼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日常。
这就好比神洲人吃饭,特意用筷子和用碗,这也是一种礼仪,只是过于平常,一般人往往忽视掉。吃饭用手抓不是更快,嫌脏就用汤勺,用什么筷子呢?
在西部的罗洲人看来,用筷子就是一种繁琐的礼仪。吃饭有刀叉跟汤勺就够了,何必拿两根木棍在手上?还让xiǎo孩子从xiǎo练习,真是麻烦。不过用筷子这一点,也让他们产生一种连普通百姓都要学礼仪,神洲果然是礼仪国度的印象,
不懂茶道的人看品茶者行礼仪,就和罗洲人看神洲人用筷子一样,觉得麻烦,又隐隐觉得尊敬,高看一眼。因为礼仪,本来就是身份的一种象征,只有野人才不懂礼仪。
白庸倒茶的动作很轻柔,顺时针沿杯壁注水。
妙音仍是正襟危坐,接过茶后闻了闻气味:“味醇香郁,先苦后甘,这是龙井,一谈泡茶就想到龙井,你倒是够俗气……唔,稍微有些不同,似是而非。”
妙音并不能确认这是何种茶,毕竟天下茶叶品种繁多,数不胜数,即便同一种茶叶,也会因为种植地不同而有不同sè味;即便是同一种植地的同一种茶叶,也会因为存放年岁不同而有不同sè味;即便是同年同一种植地的同一种茶叶,也会因为泡茶的方法不同而有不同sè味;即便同年同一种植地的同一种茶叶用同一泡茶方法,也会因为茶具不同而有不同sè味。
如果一名品茶者仅仅通过闻香观sè就能准确说出茶名,那他就不仅仅是茶道大师,而是茶道大宗师。
妙音师姑将整杯茶饮完,笑着对白庸道:“这杯茶虽然过得去,但还不足以令我满意,你的豪言壮语不会只有如此程度吧。”
“诶,师姑别心急,这仅仅是第一杯茶,可不能急于下定论。”
白庸说着又倒上第二杯茶。
妙音师姑满怀兴趣的品尝第二杯茶:“唔,这次有点像***茶,带有一股茉莉香,滋味浓醇鲜爽,润喉回甘。没想到一壶茶里面居然有两种不同的味道,倒也难得。”
难得,也仅仅是难得,还没有到达满意。妙音话中暗示着白庸泡的茶还不足以令她认可,谁叫白庸之前把话说得太满,令人不由得想要刁难。
然而白庸并不气馁,而是提醒道:“师姑,我刚刚才说不能急于下定论,您怎么转瞬即忘呢?”
妙音眼睛一眨:“哦,难不成这壶茶里还有第三种味道,这样倒是堪堪能令我满意。”
“您接着往下喝就明白了。”
白庸再倒茶,妙音再品。
“……这次是大红袍。”
“这壶茶还能倒最后一杯,也是最后一味。”
白庸又倒茶,妙音又品。
“这是陈年普洱茶。普通茶是越新越香,唯有普洱茶是越陈味越浓,怪不得要放到最后一杯。”
一壶茶刚好泡完四杯,每一杯味道皆不同,这种泡法也称得上是绝顶茶技。不过就算白庸会一壶百味,此刻也只会泡四味,因为这四味远比百味更有意义,就看品茶者能不能明白其中意味。
“龙井、***、大红袍、普洱……原来如此。”
果然,以妙音师姑的茶商很快就领悟到其中的奥妙,她笑yínyín地看向白庸:“你倒是懂得用心,jīng通拍马溜须之道,让人想不满意都难。本来还想刁难你一回,让你受点教训,没想到又让你得逞了。”
“师姑的教诲,我会谨记于心。”
妙音挥挥手:“得了,省下场面话,天蠁琴自己拿去吧。”
一挥袖,修复好的天蠁琴落入白庸怀中,虽然没有拨动琴弦,可琴灵却自动响起,发出欢快的弦音。
妙音说白庸拍马溜须并不是空xùe来风,不过只有懂得茶道知识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玄机。
白庸泡出来的四种茶,又称四大美人茶,对应历史上的四大美人。其中龙井对应西施,大红袍对应王昭君,普洱茶对应杨yù环,***茶对应貂蝉。
不泡其他茶,偏偏泡四大美人茶,自然有奉承的意思。nv为悦己者容,马屁拍到心坎上,妙音自然欢喜。
奉承就是说好话,赞赏别人的优点,又有谁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呢?修仙者也不例外。甚至进一步说,修仙者直面本心,更容易感到高兴,不过他们心xìng比常人要坚定,不轻易流lù在外。
每个人都喜欢奉承,只是对奉承的方式要求不同。俗人喜欢直来直去的称赞,如“你长得闭月羞huā沉鱼落雁,让我看呆了”,文人则喜欢咬文嚼字,以诗歌喻人,如“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sè。”
对妙音师姑这等不沾人间烟火的人物,以上两种方法都行不通,夸她反而会惹她厌烦,认为是油嘴滑舌,登徒làng子。马屁拍在马tuǐ上,那就要遭到马tuǐ的狠狠蹬击。
唯有白庸这种藏意于物的奉承,才能真正令她感到高兴,明知你在拍马屁也会欣然接受,因为这种马屁,也是灵光一闪,妙手偶得之,不是多读几本书就能想到的。
同样,白庸的这种奉承手法也只能用在识货的人身上,用在不jīng通茶道的人身上,那就等于抛媚眼给瞎子看。
奉承方式也分上中下三等,对应不同的人。下等奉承直来直去,开口即为溢美之词;中等奉承寄情于诗歌比喻,蜿蜒曲回,间接而赞;上等奉承不用言语辞令,寓意于物,知者而明,是为心有灵犀一点通。对仙道中人,就该用上等的奉承。
就在白庸用手拨动琴弦,调试琴音的时候,东方易回来了。
第三十二章九章天韶
第三十二章九章天韶
东方易的到来令妙音有些措手不及,她以旁人不容易察觉的细xiǎo动作整理了一下衣角,看上去似乎坦然自若的样子,不过熟悉她为人的白庸还是能感觉到一丝慌张。
“师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东方易略显惊讶,显然也非常清楚对方厌恶斗争的xìng格,但不妨碍他规规矩矩的施礼。
妙音以寻常的语气道:“我本是外出寻找传人,路经此地,知道你在主持灭魔大业,顺便过来看一下你的状态,怎么,不欢迎吗?”
白庸心道,之前还明明说是顺路将天蠁琴捎给我,现在就变成顺路看一下师尊,师尊啊,你可要听出话中意啊。
很可惜,白庸的心声并不能传达给东方易,他lù出为难的表情道:“多谢师姐关心,可是魔人实力非凡,此地危险甚大,魔人若得知消息,说不定会暗中设伏,抓住师姐以为人质,我想,为了师姐的安全,还是趁早离开吧。”
白庸捂住了脸,不忍再看下去了。
妙音脸上表情一僵,似要发怒,却最终没有生气,只是摇头叹气,道:“早知你的xìng格,我是自讨没趣。罢了,也不能令你为难,我今日便离开吧。”
东方易点了点头,认真道:“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一切以低调为要,我便不送师姐离开了,还请见谅。”
白庸抬头仰看屋顶,惨象,已使他目不忍视了,钝言,尤使他耳不忍闻。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忽然懂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修仙者单身一人。迟钝啊,迟钝啊不在迟钝中爆发,就在迟钝中单身。
“还是由我来送师姑一程吧。”
“不必,你的好意心领了,一切还是低调从事吧。”妙音师姑拒绝了白庸的提议,然后拿出一章皮卷,“这是我从天韶台中复印下来的《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