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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那都是本姑娘一人所为，你待怎样？”周青云斜坐车辕昂首道。
“好，姑娘勇气可嘉，令本官佩服。不过，以我看姑娘还是下车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为好。”
“呸，有手段就过来拿，要本姑娘束手就擒，休要做梦。”
此时呼延烈背后五人都下得马来立在身后，听周青云这般回答，早闪出一人，说道：“副都统大人休要与她罗嗦，这等小贼，在下将她拿了便是。”说完飞身即上。
这闪出之人乃扬州捕快中的大捕头，姓贺名飞，练得一手鹰爪功，自持武功高强，根本没把周青云放在眼里，此刻急欲在京城来的上司面前显摆显摆，听呼延烈与周青云对话，早已按耐不住，于是不待呼延烈吩咐便腾身跃起，五指如钩，向周青云抓去。
见此贺飞如此轻敌，呼延烈大吃一惊，待要喝止，已然不及。只见那贺飞堪堪跃至周青云身前，双爪尚未抓出，忽然惨叫一声，整个身体如鹞子翻身般又飞了回来，扑通一声仰面跌在呼延烈的马前，喉头咕噜两声便气绝身亡。众人一看，贺飞的脖子都被切开了一半。
周青云从拔剑到出剑，加上一记窝心脚，电光火石般要了贺飞的性命，同时对李开放大叫一声：“哥哥快走。”
李开放在旁已看得呆了，经周青云一叫，如梦初醒，抡鞭在马屁股上猛抽一下，一抖缰绳，口中大喊：“驾。”
那马突然吃痛，仰首嘶鸣一声，四蹄登开，三蹄亮掌，泼命朝前奔去。
众捕快本欲下马捉拿周青云，却不料顷刻间便折了一人，此时见对方要驾车逃跑，又纷纷回转身重新上马，那呼延烈更是首当其冲，双脚一磕马腹，提马疾追。
周青云买的这匹拉车马本就不是什么好马，与官府捕快用的高头大马不可同日而语，加上拉车，车上还有两个人，没跑多远，便被追上。那呼延烈跑在最前面，与周青云并驾齐驱后控制住速度，口中喝道：“好贼犯，敢杀朝廷捕快。”边说边举起手中竹节钢鞭搂头砸去。由于鞭沉力猛，周青云不敢用剑硬接，赶忙缩颈藏头，同时使一粘字诀用剑将鞭向后带去。那竹节钢鞭人没打着，却一下斜削在周青云身后的车篷上，将木制的车篷架一角打得粉碎。周青云一抖腕，反守为攻，挺剑又向呼延烈刺去。于是，两人一个骑在马上一个坐在车上，一人拿鞭一人持剑，乒乒乓乓打在了一起。由于山路狭隘，一面峭壁一面悬崖，只容得一车一马，后面四个捕快只得在后跟着，根本插不上手。
打了一段路，呼延烈始终没能奈何得了周青云，不禁焦躁，心想自己人多，这样打岂不是其他人手派不上用场？忽然心生一计，于是催马上前，让后面上来一人与周青云缠斗，自己俯下身来，挥竹节钢鞭向拉车的马腿狠狠打去，“咔嚓”一声，立时将马左前腿打成九十度。那马因冲力过猛，突然腿断，马失前蹄，疾向前嘶叫着翻滚出去，马车也随之前辕着地，滑行中猛然戳在石头上，巨响中，整个车身瞬时向前翻腾起来。危急时刻，周青云一掌击在车身上，惊鸿一般腾身飞起，然后轻飘飘落在地上。但李开放没有轻功，人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车身飞起的同时，也将他高高地抛到了半空，然后划一个弧线直向悬崖边坠落下去，李开放惊恐得大声喊叫，同时双手无目的在空中乱抓，只觉得耳边后风，人在往下急坠。忽然他的下坠之势遇挫，身体被悬崖边上斜伸出的一根松杆给挡住，身子重重撞击了一下重又弹了起来，但就这一下缓冲给了他求生的机会。他借着身子被弹得翻转过来，顾不得背部剧烈疼痛，就势双手一把抱住了那树杆。而就在李开放坠下悬崖的同时，马车也掉下来摔了个粉碎，一个巨大的木轮在地上弹得几弹也向悬崖下坠落，直擦着李开放的后脑掉了下去。
李开放双手吊着树杆，早吓出一身冷汗，感觉心脏似乎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他定了定神，扭头向下望去，身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吓得他大脑一阵眩晕，赶紧闭上双眼扭回了头。过了一会儿他重又抬头向上望去，见自己掉下来一丈有余，无法看见上面的情景，但能听见兵器的撞击声和人的叱咤声。有人打斗，说明周青云暂无性命之虞，这让他稍稍放了心，但想，周青云以一抵五，她的伤还未痊愈，若时间长了，不知能否抵挡得住。想到这他不禁心急如焚，双臂一使劲，欲快速往上爬。怎奈刚才受了莫大的惊吓，现在竟然四肢无力，好不容易才翻身骑上了树杆，抬头看时，离悬崖顶端之间除了一些突出的岩石，更无可以着力的地方。但李开放此时心里惦记着周青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毅然决然地攀着岩石缓慢地贴着峭壁向上爬去。
再说周青云展绝顶轻功落在地上，却眼见李开放掉下了悬崖，急得她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哥哥，眼泪夺眶而出，一舞手中剑，全是进手招式，发疯般向呼延烈攻去。
那呼延烈打断马腿，却怕被翻倒的马车所伤，不敢勒马，一直向前冲出十几丈方才停下。待拉缰绳掉转马头，却见周青云裹在一团剑影中疾风骤雨般向他攻来，措手不及，胯下坐骑两前腿被宝剑齐齐斩断，随着马的摔倒，呼延烈也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周青云欲举剑刺之，可是后面四捕快已然杀到，于是不得不舍了呼延烈，与那四捕头斗在一起。呼延烈暂时逃过一劫，惊魂未定地爬起身来，他晃了晃摔疼的脖子，感觉没什么大碍，又看了看自己心爱的马匹，此时失去双腿躺在那浑身抽搐，遂气急败坏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挥竹节钢鞭又朝周青云扑去。
那四个捕头武功本来稀松平常，但周青云伤未痊愈，体内之毒也未全消，功力大打折扣，此时倾全身之力竟只能与对方打个平手，待武功高得多的呼延烈加入战团，周青云便立现败象，斗得十余合就只剩下招架之功了。
呼延烈明显看出了周青云渐渐不支，边打边说道：“姑娘不要苦撑了，束手就擒吧。”
周青云闷声不吭，拼命抵抗，但剑势越来越弱。又战几合，五人眼看就要得胜，将美人生擒活拿，于是心中大喜，不免也放松了注意力，不求立胜，想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何况被玩的也不是什么老鼠，而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但很多失败都来自于轻敌，轻敌有时葬送的不是胜利，而是性命。周青云的败象是真的，但也有很大伪装的成份。她此时见对方轻敌，机不可失，遂舍掉后面的功击者，拼着挨上一击，突然剑光暴涨发全力向早观察好的最弱的一个捕快攻去。那人措不及防，宝剑贯胸而过，立时被当场刺死。但同时周青云左肩也被呼延烈鞭梢扫中，这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疼痛。然而她却不管不顾，抽出宝剑，顺势用剑柄向旁边一个吓愣神的捕快撞去，正中其胸骨。因为周青云全是拼命打法，这一撞力道奇大，骨头碎裂声中，那人应声向悬崖下飞去。
转瞬间除了两个强敌，周青云压力登时大减，但自己也受伤不轻。此刻她不敢懈怠，银牙紧咬，运剑如飞，又将呼延烈逼得手忙脚乱。剩下两个捕快看见同伴顷刻被杀死，有些怯了，只在外围比划，不敢逼得太紧，气得呼延烈哇哇大叫：“若因尔等放跑了钦犯，回去定斩不饶。”吓得二人又泼命冲了上来。周青云听得身后动静，余光瞥见地上有一把被毙捕快扔下的钢刀，刀头正对着后方，遂手上运剑的同时，右脚跟向后使劲一磕刀把，那柄单刀就象一匹白练般向后射去，不偏不斜，正好“扑”地一声插进其中一个向前扑的捕快腹中。这名捕快惨叫一声翻倒在地，舍去自己兵刃，双手握着腹中刀把，在地上滚得几滚，便气绝身亡。另一名捕快在伙伴中刀同时已然扑到身后，举刀便砍，可此时呼延烈的竹节钢鞭横扫千军，也斜刺里打来。周青云连杀四人，旧伤未愈又负重伤，此时已成强弩之末，早已力竭，不敢硬接钢鞭，不得已跪倒在地，柔软的身体往后一仰，一个铁板桥躲过钢鞭，同时回头望月，双手握剑拼尽全力向后刺出，这一剑正中那捕快小腹，而此时那捕快单刀也砍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周青云就势一滚避了开去，单刀砍在地面的石块上，迸出无数火星。而那捕快也跟着刀落向前訇然栽倒。
周青云虽然在一招之间避鞭杀敌，但也就是这一下给了呼延烈可乘之机。就在周青云滚在一旁重新站起时，呼延烈第二鞭又紧接而来。这一次几近虚脱的周青云再也无法闪避，被重重一鞭扫在肚子上，她闷哼一声向后倒去，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二十三节 香消殒 少年欲断肠
再说李开放心中焦急，至生死于不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攀上了悬崖。刚到崖顶，眼前的景象就让他惊呆了。只见距自己十几米开外，周青云匍匐在地，此刻似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而那呼延烈则手提十三节竹节钢鞭正狞笑着一步步向她逼近。呼延烈走到周青云身边，看了看在地上挣扎不起的她，突然高举钢鞭朝周青云头上猛砸下去。
李开放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暴吼一声：“住手。”同时顺手抓起地上一块碗大的石块抖手向呼延烈砸去。由于刚爬上来尚未完全站稳，加上抛石块用力过猛，李开放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他弯腰往前踉踉跄跄地冲出几步，双手在地上爬了几爬方才控制住了身本。
说也奇怪，那呼延烈明明看得准准的一鞭砸下，谁知随着崖边的一声巨吼，这一鞭愣是没砸着，而是重重地砸在周青云旁边的石块上，将石块砸得粉碎，溅起一片石屑和尘土。（第一节中表过，李开放在十分危急时刻，他身体内隐藏的特异功能往往能起作用。）由于刚才打得太过惨烈，不仅己方损失惨重，而且作为朝廷飞鹰卫（唐朝的特务组织）副都统的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这不禁让他心中愤恨异常，此刻就想一下结果了周青云的性命，谁曾想这一鞭却莫名其妙地走了空。他心里纳闷，扭头向崖边望去，可还没看清是何人在叫喊，即被一块巨大的石块凶狠地正中鼻梁。石块将他面门砸得鲜血四溅，鼻梁立碎，一颗眼珠也被挤得脱眶而出。呼延烈立刻嚎叫着扔掉钢鞭，双手捂着面门，疼得跌跌撞撞，脚下如拌蒜一般。李开放走过去，拾起他扔在地上的竹节钢鞭，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先站在旁边看了看他，然后做了一个打高尔夫球的抡杆动作，双手举鞭朝他腿弯狠狠地抽了下去。首先是一声沉闷的钢鞭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然后是骨头的碎裂声，接着是更加凄惨的惨叫声，呼延烈捂着脸先是跪下接着又弓着背扑到在地。李开放再次高举起钢鞭，准备用一记泰山压顶将他拱起的背打直，忽听周青云微弱地叫道：“哥哥住手，且饶他一命吧。”
李开放放下手中钢鞭，赶紧过去一把将周青去扶起搂在怀里，问道：“贤妹为何要饶他？他把你伤得这么重。”望着周青云嘴角流出的鲜血，李开放忍不住掉下泪来。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对我们已没有威胁了。”周青云眼光迷离无神，但却微笑着款款深情地望着李开放，然后伸出颤微微的手轻拭李开放脸上的泪水，“哥哥怎么哭了？哥哥还好吗？只要哥哥无恙，小妹就心安了，能看见哥哥，小妹真高兴。”
“好，贤妹说饶他就饶了他。”李开放抓住周青云的小手握在手里，急切地问道，“贤妹伤在哪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的，只要能在哥哥身边，就比什么感觉都好。”周青云说完，突然身体剧烈地颤了几颤，喉中一阵咕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李开放吓坏了，赶忙扯起自己的衣襟为周青云擦着嘴上胸前的鲜血，同时叫道：“贤妹怎么了？我们赶紧回去，去找大夫好吗？”说着就要将周青云抱起来。
周青云一把抓住李开放的袖子，喘息着道：“哥哥不要，我们不能回去，我们还是往北，只要有哥哥在身边，小妹会没事的。相信小妹好吗？”
李开放将信将疑地看着周青云，心想，周青云说的也对，此时要回去，若再碰上追捕的，真是一点侥幸的机会都没了，不如一直往前走，遇到村镇再去找大夫。于是说道：“好的，我听贤妹的，我们往北去。”说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几十米的路段内一片狼藉，三具尸体躺在地上（一人被打到崖下去了），到处是一块块的血迹，四处散落着兵刃和摔碎马车的残骸，还有两匹断腿马倒在地上抽搐着，那呼延烈也倒在地上不见动静，不知是死了还是痛晕了过去。不远处还站着四匹捕快的马，在那若无其事地啃食着路边的青草。
马车是不能用了，李开放轻轻把周青云放平，站起身拾起银凤剑擦拭干净归鞘，然后走过去牵过两匹马来。他把周青云抱起，奋力放上一匹马背，却发现周青云根本坐不住，无法一个人骑乘。不得已只能两人同骑一匹马，李开放骑在后面，搂着周青云，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李开放从小生活在北方农村，对骑马并不陌生，于是一抖缰绳，双脚一磕马肚，胯下马便往前奔去，他此刻心急如焚，就想快点找到一个有人的地方，然后找医生为周青云疗伤。可马一跑起来，颠簸得很厉害，怀中的周青云痛苦得皱起眉头，忍不住呻吟起来，跑不多远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望着怀中的周青云，此时脸象张白纸一样，李开放心如刀绞，但也只得无奈地勒住缰绳，让马缓步前行，并在马上再次为她擦拭干净吐出的鲜血。
时至午后，微风吹拂，残阳如血，山中古道上一匹壮硕的枣红马懒洋洋地信步行进着。马上骑着两人，骑在后面的是一位高大英俊的少年，面色凝重，目光漫无目标地直视着前方，似在思索着什么。在他前面，半骑半倚在他怀里的是一位着男装但秀发已散开来的异常美丽的少女，此刻美目微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块洁白的润玉，胸前的白衣上印着一大片已变成紫色的血渍，但她却面带微笑，似正沉浸在某种幸福之中。整个山谷中，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布谷鸟的鸣叫，显得一派空寂。那踏在山石路上有规律的“得得”的马蹄声，此时也显得格外的清脆与响亮。
“哥哥。”周青云微微抬起头，轻轻地叫了一句。
“嗯？”李开放把思绪不知从哪拉了回来，望着怀里的周青云。
“什么事，贤妹？”李开放又问了一句。
“哥哥觉得幸福吗？”周青云轻轻问道。
“当然。”李开放回答着。
“我也是。”周青云声音很微弱。过了一会儿，她又象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要是能永远躺在哥哥怀里该多好啊。”
“会的，我的好妹妹。”李开放的眼圈又红了，他伸出一只手轻抚着周青云的脸，然后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拨了拨周青云柔软的嘴唇。周青云微微一转头，将李开放的手指轻轻地咬在了嘴里。
搂着怀里脆弱的周青云，呼吸着从她那秀发中传出的少女特有的好闻的气息，几天来她那活泼俏丽的身影又一幕幕地浮现在李开放眼前：从大堤上的初次相识，到戏斗妓院护卫；从水月寺的追逐嬉戏，到佛堂前的义结金兰；从白天狂逛扬州街市，到晚上与杜牧煮酒论诗、观舞听箫；从午夜客栈中吸毒疗伤，到红妆初现窥见女儿玉身；从双双踏上亡命之路，到山路间勇战朝廷鹰犬。短短数日，多少欢乐，几经生死，所有这些都让他深深爱上了这位相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