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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办妥了,已从恭亲王那儿借来一百两。」惠安闻言,连忙将藏在怀里的银票取出。
璧玺睇了他一眼,取走他手上的银票。
算她聪明,还记得皇兄这阵子也来苏州,否则这下子她要如何离开这里?倘若再不离开,莫非要她天天受端弋这般诡异的骚扰?她会疯掉的。
决定了,今儿个先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儿个再离开。
要不到杭州之前,先到皇兄那里去一趟好了,至少也要先去感谢一下皇兄,而且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好了,出去吧!」她收下银票,便合衣躺下。
「嗄?」要他去哪儿?
「本宫明儿个一早再沐浴,现下你出去吧,本宫要睡了。」她疲惫地躺上床榻,拉上被子便打算要睡了。「你去守在门外,别让任何人打扰本宫。」
惠安噘嘴睇着她,很无奈却又很认命地道:「喳。」然后很快地往后退,退出房门。
夜深了,入春了,但仍是有点冷。
呜,当奴才的只能待在这儿吹风……
一早,天未亮,还来不及沐浴、来不及逃走,璧玺已被近在眼前的俊脸吓走三魂七魄,很窝囊地拔声尖叫。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被端弋带上街。
「走吧,照我原定的计画,我先带妳去拜访我的朋友,然后再到苏州一些地方走走,等明儿个咱们再一起上杭州。」温柔的嗓音述说着他霸气的决定,端弋径自拉着璧玺直往苏州岸边胡同尾的行馆走去。
「可是我……」
什么叫作他的计画?那根本是他一厢情愿的说法。
他想做什么尽管去,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可最恼的是,她压根儿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碍于自己假扮的身分,她又不能拂逆他。
导致她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就是跟在她后面,比以往看起来更畏缩的那个家伙──小惠子。
要他守在门外,他倒是守到睡死了,居然连那么大的人影晃进房内也没察觉;倘若不是她自个儿习了一点武,感觉比他人较灵敏一些,说不准连丢了清白也毫不知情哩!
「怎么了,不满意我的安排吗?还是要延个几天下杭州?」端弋侧首问道。
无论她有怎样的意见,他都能接受。
「不是,是……」她支吾其词。
眼看着就快能脱离他的魔掌了,孰知……而她更不能对他提起,她身上已有银两,那只会自掘坟墓。
可是不能和他再耗下去了,她不想再见到他,恨不得能快点离开他,受不了无法拒绝他的窝囊。
她是公主,是皇阿玛捧在手心疼爱的玉尘公主耶!
「那就走吧。」他笑着,占有性地握住她纤柔的手。「我的朋友,说不准妳也见过,说不准也曾在宫中见过妳。」
这是另一个试探,而且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宫中的公公岂止上千,而我不过是个小公公罢了,将军的朋友不太可能会见过我,即使见过也不会记得。」她说的是真心话;待在宫中时,她确实是见过许多人,不过她相信没有人会认得出她,毕竟她那时脸上还罩着面纱。
不过,她现下没心思理会他的朋友到底是谁,反倒比较在意被他握在手中的手。
他为什么要握她的手?这样子会令她很难受。
那是种很古怪的感觉,她感到自个儿的手心微微地渗出汗,感觉到一阵温热,连带的脸也热了。
是天气暖和了,还是他的手心太温热了?
「小璧子……」惠安在璧玺身后,很小声、很小声地喊着。
呜,他实在不太敢这样污蔑公主的名讳,可事情迫在眉睫,他不得不赶紧提醒她;倘若他现下不说,保证待会儿公主对他又是一阵臭骂。
「有事吗?」璧玺果真是耳尖地听到惠安细微的声音,冷着一张俏脸转过头来瞪着他,彷佛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再往前走的话是……」呜,端弋将军就在一旁,真要他说得那么明白吗?
公主是不曾到过京城以外的地方,但她总该知道皇室的行馆总是占尽了每一个州县最佳的地点吧!
「你在说什么?」她不耐地喃着。
真是的,小惠子的性子怎会如此畏首畏尾的?
「那个……」见公主面色一冷,他便更不敢说了,而且端弋将军又凑得那么近……算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能见招拆招了。
「到了,进来吧。」
端弋虽听不清楚他俩到底在嘟哝什么,不过或许他很快便会知道了。
璧玺回过头,一抬眼,瞪着赭红色的大门上头挂着的一块匾额,匾额上头题着「万涛苑」。
倘若她没记错,这里应该是皇兄在苏州的别馆,而且这块匾额上头的字应该是由皇阿玛所题才是。那么,端弋的朋友不就是皇兄!?
这可恶的小惠子,居然没有事先知会她!
她恶狠狠地回眸瞪着以缩在一旁的惠安,紧咬着下唇,不知道该如何逃过这一劫。
昨儿个没同小惠子问清楚,不知道皇兄知不知道她要下嫁一事,不知道皇兄知不知道她逃婚了,更不知道皇兄晓不晓得端弋便是她该下嫁的额驸?倘若他全都知道的话……她岂不是完了?
兜了那么大的圈子,晕了那么久的船,想不到结果还是一样。
即使她现下很想逃,手也被身旁这个卑鄙的男人握得死紧,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握住她的手了。
定是他对她起疑了,为了防止她半途逃跑,遂紧握着她的手。
唉呀,这该怎么办?
璧玺表面上虽是十分镇定,然而心里却已经乱成一团,不断地思忖着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对了,就连皇兄也未曾见过她,只听过她的声音,倘若皇兄见到她也无法认出她来。
不过,小惠子昨儿个才来借银两,他应是认得的,一见到小惠子,皇兄势必会想起她。看来,她只能碰运气了。
端弋紧握住璧玺纤嫩的小手,她则傻愣地直盯着他的手。
「端弋,怎么了?不进来吗?」
突地传来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璧玺不禁怯怯地抬起眼。果真没错,出声的正是他。
他俩到底是什么交情?皇兄竟亲自在门口迎接他,让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我可是特地来见你的,怎么可能不进去坐坐?」端弋笑着。
「这两位是……」恭亲王胤禨勾出淡笑睇着端弋,见到他身旁作男装打扮的玉丽女子和后头的那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她是……」
端弋指向璧玺,正欲介绍她时,却见她啪的一声跪在地上。
「奴才小璧子见过亲王,亲王万福。」
反正处境一样为难,她不如先发制人,倘若皇兄愿意帮她,自是绝不会戳破她的谎。
「妳……」胤禨一时会意不过来。
「奴才小惠子见过亲王,亲王万福。」惠安见状,连忙也跪下。
胤禨一瞧,霎时明白,原来她就是他的皇妹璧玺!
「免礼,先到里头吧。」
胤禨唇上冷着抹戏谑的笑意,特意牵起璧玺的手,拉着她起身,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随即带着端弋走进苑内。
走在他俩身后,璧玺和惠安互视了一眼,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知道皇兄为什么愿意帮她,不过她是十分感谢他的。
「端弋,你今儿个怎么会到苏州?」胤禨彷佛故意问给璧玺听般。「本王得知玉尘公主欲下嫁于你,而且婚期已近,你人却在这儿;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么做,大内已经乱成了一团?而你身边还带着两个小公公?」
他俩逃婚的事已闹得满城风雨。
不过,他倒是挺意外居然会在这里遇见璧玺,而且还是同端弋在一块。这是怎么着?两人一块私逃吗?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吧!皇阿玛不是已经下旨赐婚了,犯得着玩这游戏吗?
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经他这么一说,端弋反倒一愣。「他们是我碰巧在城外碰见的。」
怪了,胤禨为何要袒护她?
「是吗?」胤禨仍是笑着,领着他们穿过前院,走进大厅。「难道你不知道京城正在搜寻你的下落,你就不怕本王出卖你?」
事情会如端弋所说的这么巧吗?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和璧玺聊聊。
要他帮忙,总也要让他知道实情才成。
「倘若你要出卖我,早在我踏进这间别馆时,便会有大批官兵围上来了。」啐,他还会不了解他的性子吗?「如果你硬要我娶你那个丑妹妹,我可会再逃一次,横竖天地这大,我就不信没有我的藏身之处。」
胤禨闻言,不禁明白了几分,回头睇着自个儿的皇妹,笑得深沉。
「想不到本王的丑皇妹居然能逼得你放掉手中的权势,甚至愿意离开京畿……你可真是了不起。」胤禨对着璧玺笑,看到她冷着一张脸,他笑得更肆意,甚至仰头大笑。
然而,璧玺自始至终都不明白皇兄的笑代表什么意义。
「呜,别提起她,我会发颤。」端弋无情地道。
「发颤吗?」胤禨几乎止不住笑意。「让本王设宴好好招待你吧,务必让这两个小公公一道来,本王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离开大内的。」
在这里无聊透顶,难得有点刺激,他怎么可能不插手呢?
第八章
「你确定她真是女儿身?」
丝竹环绕的偏厅里,胤禨在听完端弋所说的事之后,微微讶异命运竟是如此微妙。
两人一起逃婚,却在阴错阳差之下又凑在一起,仿若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似的,不禁令人莞尔。
「当然。」端弋笑得勾魂,十分肯定。
「她承认的吗?」现下,他倒是很想知道端弋是从何处得知璧玺为女儿身的。
「不,当然是由我验明正身的。」这下子,他笑得更得意了。「否则依她那冰冷的性子,怎么会说。」
「验明正身?」他不信。
倘若他们已有了亲密关系,璧玺定会向他坦承一切,怎会在他眼前还称他一声亲王?更何况依璧玺的性子,也绝不可能让他毁了清白,在受到伤害之前,她定会坦白自己的身分。
而今,端弋压根儿还不知道他几欲逃离的丑公主便是璧玺哩!
「是的。」不过,他倒没告诉他,他不过是不小心碰触到她罢了。「更何况,女人我可是瞧多了,而且她的脸是百分之百的美人脸,要同我说她是个公公,实是令人难以信服。」
漂亮的男人不多,但他也见过,可再漂亮的男人还是跟一般的女人不同;璧玺的眼眸太艳,那是一双绝对不属于男人的眸,就如小惠子亦长得清秀可人,但依旧能以体形外貌猜出他是男是女,他之前会认错……纯属意外。
「那你同本王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胤禨微挑起眉,霸戾的眸子越过他,看着窝在偏厅一隅的璧玺,浅勾起笑,呷了一口醇酒。
「我不信她是个公公,而你定也看出来了,是不?」端弋凑近他身旁道。
「那又如何?」打一开始,他是没认出来,不过光看她的面貌,有眼睛的人八成都猜得出她是女儿身;然当她口一开,话一说,他才登时发觉她是他不曾见过真面貌的璧玺皇妹。
她到底是哪里丑了?啐,真是个没良心的皇妹,居然连他也骗。
「小惠子是个公公,而她居然能够带个公公出门,表示她定是和大内极有关联的人,否则怎么带得了公公出门?」端弋啜了一口酒后,笑得意气风发。「亲王,您说是不?」
胤禨不置可否地睇着他,思索着该怎么回他的话。
「难道……」他顿了顿便道:「你不怕她会是宫中的公主?」
璧玺既是自贬身分,称他一声亲王,定是希望他别戳破她的身分;不过令他感到不解的是,端弋明知璧玺身边带个公公出门,为什么仍猜不出璧玺的身分?如此明显的答案,难道还要他说吗?
「不可能。」端弋想也不想地否决。
「此话怎讲?」胤禨浅勾着笑,笑得极为淡然,不敢太过张狂,心底却不知道已讥笑他多少次了。
「皇上下令所有皇室之人接要习会泅水,这是你应该清楚。」端弋瞧他点了点头,才又道:「可她不会泅水,甚至一见到水就吓得全身僵硬,这一趟下苏州,可真是折腾死她了。」
「你是如此想的?」胤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没想到他的想法是如此天真。皇上下的命令,自然是所有宗亲子弟皆要听命,但若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公主,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唉!原来他就是这么认定的,难怪不会猜到璧玺就是他欲迎娶的玉尘公主。
「难道我猜错了?」端弋浅扬起眉。虽说他猜不出她的身分,不过不管她到底是什么身分,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在他面前,她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是一个让他用尽心思疼惜的娇俏女人,身分一点都不重要。
「倒也不是这么说……」真教人啼笑皆非。
「宫中的公主我算过了,尚未出嫁的,就剩几个丑公主,你以为那些丑公主会有此等美貌吗?」倘若那些丑公主能有璧玺的面貌,他会考虑不逃婚,却不一定会爱上那些娇生惯养的深宫公主。
可璧玺不一样,她在他心中是很不同的存在。
「这个嘛……」胤禨垂眼假意思索着,隐藏他噙在嘴角的笑意。
倘若他真是如此认定,那他也犯不着再大费周章地想些蹩脚的借口瞒天过海。认识他这么久了,他可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愚蠢,居然连这么一点小事情都想不透。没能战死在沙场上,八成是他上辈子积了阴德庇佑。
「说得是,毕竟你也没见过,是不?」端弋轻笑的,呷了一大口酒之后又道:「那她……到底是谁?」
「她会是一个你十分料想不到的人。」
端弋睇着他故作神秘的表情,不禁蹙起眉,「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头,居然会让你难以启齿?」到底还有什么人能够让他如此为难?
「她……」真是的,怎么话锋一转变转到这话题上了。「倒是你,何必如此汲汲营营于得知她的身分?」
「当然是因为我要娶她为妻,倘若不知道她是哪一家的千金,要我如何提亲?」端弋说得理所当然,停留在璧玺身上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怜惜,还带着浓浓的爱意。
「你要娶她为妻!?」胤禨不禁低吼了一声。
天,这是怎样的情缘?
他原本要娶的人便是她,如今却兜了一大圈;想逃,逃到最后,仍是逃进她怀抱里……唉,真是桩麻烦事。
「倘若让她就这样离开,我会憾恨一生的。」端弋笑意一敛,俊脸上皆是情深意浓的正色。
「你……」见他退去不羁的放荡模样,一脸的正色,不禁令胤禨无言,沉默了半晌之后突道:「看来你是认真的,本王自然也得恭喜你得以收心为此娇娘;不过,容本王提醒你,玉尘公主可是等着要下嫁于你,你可别忘了。」
说真格的,他是不太相信这位浪荡将军真爱上璧玺了;倘若真爱上了,为的也不过是一张脸,而皮相的美能撑多久,没有人知道。
他会为了璧玺而抗旨吗?
「自京城逃到苏州来,也过了十数天了,而且我阿玛老早就把初定礼送上,照道理说,皇上该发现我失踪了,也应该撤销了婚礼;而这十数天下来,我倒是没有听到将军府传出什么事情,遂我想皇上必定是念在我阿玛以往的汗马功劳而饶恕了他,至于我……大不了拐着璧玺往更南方走,总会有办法过日子的,顶多永不再回汉土罢了。」端弋娓娓道来,说明他的真心。
「那也得要她愿意。」看来倒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不过,皇上尚未降罪下来,是因为玉尘公主璧玺也失踪了,这件事早已经传到他这边来了;昨儿个小惠子前来借银两,他是猜想璧玺定会来拜访他,但没想到端弋居然也在一块儿。
其实端弋也犯不着带着璧玺离开汉土,只消把她带回京城,两人便可以成亲了,可他得先问问璧玺的意思如何才能决定下一步。
「她……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定会打动她的。」端弋轻声道,丝竹声方歇,他习惯性地对跪在他跟前的优伶勾出淡淡的笑痕,远方一隅的璧玺一睇,不禁显露出怒容。「你可不能跟我抢,我很快就会得到她的。」
目睹一切的胤禨意寓深远地道:「或许……」
自个儿的妹子有什么好抢的?而且看样子,他的傻妹子好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