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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黄兄方不方便为小弟引见一下……”当然,黄齐贤这个目标还有些不够看,关键还是马车上的那位!
尽管黄齐贤一直没有明说,但从他看到那轿子之后的神情变化中,王之臣就已经看出些门道了,即使不是谢大人亲至,也应是相关的重要人物。
不然,黄齐贤干嘛先是兴奋,然后焦急,最后还耐着性子推心置腹呢?
哼,他急着去表功!
“王贤弟,不是我不肯引见,实在是为兄也是人微言轻啊!这样吧,你且带人先上路,过几天……好吧,十五之前,我必定给你个准信,如何?”
黄齐贤也是无奈,他本心就是想独占资源的,功劳也好,宠信也好,摊在大伙儿身上,自然就薄了。更可虑者,万一有人后来居上,大好的机缘就成了一场空了,这叫他情何以堪?
可他也不能明着拒绝王之臣,因为想要做成这件事,光靠他自己不行,他必须得拉个够分量的同盟。王之臣也是差点就中了小三元的人物,在江南士林中颇有声望,样貌也比他黄某人强上许多,是个很有力的臂助。
随让世风如此,以貌取人者这么多呢?
引见就引见吧,如果拖到十五还不能固宠,还能如何?对方不会自己上门投贴吗?至少,他也有个同乡的名目不是?
“好,君子一言。”想了片刻,王之臣下定了决心。
“快马一鞭。”两人轻轻击掌,就要分道扬镳。
他俩嘀咕了老半天,其他士子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毕竟是除夕夜,天寒地冻的,在外面卖呆可不是什么好享受。
就在这时,一行人远远走了过来,只转头看了一眼,黄齐贤就愣住了。
京中多权贵,车轿都不罕见,看似随心选择,实际上里面也是有说道的。
轿是尊贵的象征,太祖定制,京官三品以上方许乘轿,在京四品以下和在外官员只能骑马,不许坐轿。谢丕是吏部侍郎,乃是正三品的大员。因此没急事的时候,都是坐轿子。以彰显身份。
而官员们的随从也是多少有别,公爵十人,侯爵八人,伯爵六人,一品官至三品官也是六人,四品官至六品官是四人,七品官至九品官二人。
当然,过了这么多年,很多规矩都执行的不那么严格,就算品级不够。坐坐轿子。享受一下也不是啥大事。不过,那是在地方上,在京城的话,多少都要有所顾忌。
尤其是最近,随着京察一天天的接近。整个京城都弥漫着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谁敢在这等风口浪尖上犯这种不必要的忌讳啊?
所以,来的八成是个大官,而且看到那支队伍的规模,黄齐贤也是暗暗咂舌,随员居然有十个!一前一后都有人打着灯笼,看这架势,莫非是哪位国公来了吗?
其他士子也是一阵骚动。
看到大人物应该做什么?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选择。不过大抵上不出几种选择。
首先是上前拦路,投稿或者喊冤。
投稿在唐宋时期比较流行,那个时代想成为进士,就得先扬名,找个大人物求评,就是所谓的行卷了。名人。而且还是掌控权力的名人,其效应自是非凡。
喊冤在后世流行过一阵子,原因么,咳咳,谁知道呢。
再有就是赶紧逃跑了,免得被开道的警车七十码什么的,当然,这也是后世才流行的。在明朝的京城,百姓遇官,只需侧身避让,就没人会挑理了。
行卷在后世不流行了,但对在场的士子们来说,却也是个机会,万一对方看到这里这么多士子在,停下来跟大伙儿聊聊天呢?礼贤下士,不就是这么个调调么?
要是看对了眼,顺便再收个学生什么的,那就更是天降奇缘了。
这么想着,众人都整了整衣冠,微微侧着身子,向那支队伍行注目礼。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士子们的心声,还是受到了几十道目光的感召,那轿子居然真的停下了!
随员中的一人昂然而出,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一拂衣袖,竟是进门去了。
“难道……”众士子互相看看,都有了种很糟糕的预感。
这位大人物,不会是来拜访小仙师的吧?这间客栈之前几乎被绍兴士子占满了,应该不会有其他更有吸引力的人在啊。
“啊,他是吴山吴日静!他前次去过东山,当时我正好在场……”
“什么?他就是吴山?那轿……”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到了那架官轿上。吴山这样名声远播的才子,像个随从似的跟在旁边,这人显然不是某个国公,那轿中人的身份还用说吗?
首辅亲临!
不用说,他是来拜会刘同笀的!吴山是去通报,或者说递名刺的……
刘同笀让众人不要后悔的话语犹在耳边,大半的士子就已经感受到悔意了。
老天!
谁说小仙师要失势了,张阁老都亲自上门了,谁还敢这么说?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愤怒的目光投向了王、黄二人,要不是错听了这俩家伙的谗言,谁会傻乎乎的跑出来啊?要知道,张阁老也是江南人,温州府离绍兴不远,大家本来有机会上前攀攀关系的。
可现在就没戏了,大伙儿都是大包小裹的背着,傻子也知道他们要搬家,张阁老会搭理他们才怪呢!
没看吴山刚刚那副做派吗?
那脸拉的叫一个长,都快赶上黄齐贤了;怨气也是深重,显然是为小仙师打抱不平呢;还有那冰冷的眼神……啧啧,也难怪,这位也是年旦评上有名的人物,对小仙师当然是感恩戴德啊!
眼见着刘同笀迎了出来,轿中下来位紫袍老者,携着小道士的手一起进了客栈,士子们的心象是坦露在了外面,拔凉拔凉的。
黄齐贤的心中更冷。
一个恍惚间,他就发现人变少了,有人悄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依稀间,他还听到了远处官轿中传来的怒哼,他不确定,那不满是针对谁的,可能是张阁老,也有可能是他,要不是他耽搁了这些时辰,双方本来是不会遇在一起的。
风很凉,心更冷。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他事姑且不论,张阁老不是最会体察圣意的吗?怎么他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就这么找上门了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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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歪打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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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们悔恨交集,黄齐贤则是惶惑不已,而在远处观望的谢丕却是愤怒至极!
余姚老家的事让他愤怒且疑惑,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样,本来只是索回祖地而已,对他来说,顶多有点麻烦,实际上却一点难度都没有。
他爹在时没动手,是因为谢迁得势的时间太短,只有弘治十八年到正德元年那一年时间。在得势之前,他存心上进,要入阁,自然不愿意惹出什么麻烦。
这几年,同样的难题也摆在了谢丕面前,他也有希望坐上他爹坐过的那个位置,当然不喜欢有意外。所以,当他最喜欢的那个侄孙旧事重提的时候,他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不过,谢敏行说的也在理,权力这东西,还是能用就用才好,在位不用,过期作废。想到老爹和杨伯父死后,自己仕途遭受的阻塞,谢丕终于被打动了。
眼下还有他们兄弟几个在做官,而他们的下一辈则是一帮废物,连个举子都没有,敏行那辈人倒是出息些,可谢家总体还是呈现着一代不如一代的趋势。
虽说以谢家的家世,励精图治的话,再出一两个进士不难,可终究难复从前的盛况了。现在若不早点为儿孙打算,谁知道将来又是个什么情形?
东山再起的典故人人皆知,可江河日下,不是更广为人知吗?
这么考虑着,谢丕首肯了兼并的计划,并且做出了重要的指示,他要求家里人低调行事,尽量不要搞出太多的人命来。有那么几个杀鸡儆猴的就足够了。
于是,计划开始施行了。一开始也很顺利,后来遇到了些波折,却也无关痛痒,倒是验证了他的先见之明。
一个小镇子,居然同时出了两个举子,这要是让对方再侥幸中了进士,那还了得?抢草民的土地那是官绅们惯常做的,但是互相抢,就是明目张胆的坏规矩了,容易惹起众怒。
真要抢的话。只能在朝争中给对方定个大点的罪名。祸及家人的那种,比如当年的杨廷和……
这个难度就太高了,哪怕真的入了阁,谢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么干。大明优待士人,不是说着玩的。能对付士人的罪名就那么几个,能抄家灭族的则更少,每出一个,都足以在士林中引起轩然大波!
桂萼当年得势吧?又那么恨王守仁,他宁可跟成千上万的心学弟子作对,也要泼王守仁一身脏水,把心学定为邪说。就是这样,他也不敢动王守仁的家人财产。
就算近乎丧失了理智,桂萼依然不敢乱来。他谢丕比桂萼差得远了,如何就有这种魄力?
谢丕不相信刘同寿真有能操控科举的法力,他更愿意相信,是小道士影响了人心,使得那两个士子超常发挥了。
但这样更可怕。
法力有时而尽,神棍忽悠人的力量却无穷无尽。上下嘴皮子一碰,很难吗?刘同寿能忽悠出一个两个,就能忽悠出十个八个,要是让他积年累月的忽悠下去,那他门下得有多少进士啊?
好吧,道士和儒家士子不是同路人,不能用传统的师生关系往上套,可是,只要有了实质的关系在,有没有名分很重要吗?
所以,得到家里的传信之后,谢丕立刻遣了谢亘回返,并且告知,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最大限度的力量,哪怕放弃东山的土地,也务必要将刘同寿赶尽杀绝。
谢亘照他的话做了,力度甚至还超出了他的预期,不但动用了江湖人物,甚至连许栋、李光头那些人都给招惹去了。
架势拉得十足,结果却匪夷所思,这个大招不但没伤到小道士半根毫毛,反而引火烧到了自家!也不知到底是哪路强人,为何缘由,竟然分批潜入了余姚城,趁夜袭杀了柴、谢二府,将满门上下杀了个干净!
说起来,谢家还算走运,家业大了,人也多,不可能都挤在城内的宅子里,更多的人都在外面的农庄和老宅里,倒应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句话。重要人物只死了个谢亘以及几个侄孙,再就就是谢家长房全灭。
谢丕最喜欢的那个侄孙敏行因为在杭州养病,倒是躲过了一劫,而长房既去,二房自然明正严肃的取而代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谢丕的子孙倒是因祸得福了。
尤其是相对于柴家而言,谢家就更值得庆幸了。
柴德美跟海盗的关联太过紧密,互相之间也是知根知底,尽管老柴也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但还是被人给一锅端了,杀的这叫一个干净。
这件事当然不能忍,可追究起来却很麻烦。
首先,谢家找不到动手的人。
海盗的势力太多、太复杂了,除了弗朗机人之外,在海上有名号的匪首多如牛毛,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挂靠在许栋、李光头名下,但却没有受到任何约束,只有在双屿岛上,才算是有些秩序和规矩。
事后面对谢家的质询,许、李二人都是一推三六五,只是拍着胸脯说跟自己没关系,但一说到要追查,却是理都不理。
许栋的脾气更像个商人,所以他的态度倒还好,只是推说事忙,找个借口就闪人了;那李光头却是个劣货,瞪着眼睛就要翻脸,依谢丕的想法,事情保不准就是这家伙干的。
阻击小道士不成,损兵折将,他却恬不知耻的到余姚去找谢亘讨要报酬,谢亘肯定当场拒绝,保不齐还说了什么难听话,这人或者他的手下恼羞成怒,于是……
谢丕自动脑补了全过程。
要找李光头报仇是不可能的,谢家早就洗手上岸了,海上的勾当只能通过柴家,没了柴德美这条忠狗,谢家在海上的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了。捞点外快还有可能。想报复李光头这种巨寇,那是想都不要想。
至于通过正规渠道。那难度只会更大,想收拾李光头,就得出动水师进攻双屿!
这件事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参与海贸的江南世家数之不尽,谁想要动这块蛋糕,面对的将是无数的明枪暗箭,连先帝那样的猛人,最终不也……
跟先帝比起来,他谢丕算是个什么角色,也敢谋划这样的大事?
因此。罪魁祸首只能是。也必须是刘同寿!
归罪于小道士既是大势所趋,同样也不会冤枉了他。若他不在东山搞风搞雨,四弟也不会出此下策,更不会招致反噬惨死,所以。这事儿的缘由还是在他身上。
谢丕想不到刘同寿的身世那么离谱,对他来说,小道士只能算是个迁怒的目标。但迁怒却迁到了正主儿,就只能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当然,促使他下定决心的,还是朝堂中的局势,以及皇帝的态度。
接到江南的急报后,他就开始张罗了。先是痛定思痛,研究了刘同寿作风。有针对性的定下了分化瓦解的策略,并暗中将黄齐贤收罗到了门下。
最开始,他是打算让黄齐贤当个内奸的,可刘同寿入京之后,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根本没拿出来任何行之有效的手段。和江南那个一步算十步,手段通天的小仙师判若两人。
观察了几天之后,谢丕明白了,他高估了对手。尽管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很多朝堂的信息,但小道士终究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没有了关照着他的那些官场中人,他根本就玩不转。
所以,他做了决断,在孙翥上疏的同时,玩了一手釜底抽薪。
眼见着成功在即,半路却杀出了个张孚敬!谢丕怎能不火冒三丈?
只要韩应龙不能参加会试,那无论发生什么意外,他都不可能成为状元,刘同寿的预言就会落空;进而就可以质疑梁萧中举的真实性,并彻查之;再然后,基本上就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跟科举舞弊牵扯上,罪名仅次于谋逆,对付一个不得圣心的小道士还不简单?
可张孚敬一出现,变数就大了。
让他最害怕的是宫中的风向变了。
天下皆知,张阁老是最了解皇上,也最能体察圣意的人物,否则也没有他的一步登天。要是皇上突然改了主意,那就大势去矣,别说他谢丕,就算说好共进退的那些盟友真的履行诺言,恐怕也奈何不了小道士。
表面上一套,背地里做另一套,这种事皇上做了不止一两次了,这次,没准儿就是他又挖了坑,准备坑什么人呢。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张孚敬的个人行为。
但谁敢就此向皇帝取证?一个不小心,反倒会弄巧成拙也说不定。
就因为有这个疑虑,所以谢丕搞釜底抽薪的时候,还特意嘱咐黄齐贤,要他不要声张。对付小道士最好的办法,不是诋毁他,而是冷藏他,只要不让皇帝听到他的名字,那就万事大吉。
想了又想,谢丕也不得要领,他决定不再自己承担,而是把问题抛给其他人,让所有人都跟他一起头疼。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么,分享才是王道。
拿定主意,谢丕将轿帘掀起一条缝,冷冷的对外面侯罪的黄齐贤吩咐道:“你且去安抚其他人,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少一个人,那小贼就少一分兴风作浪的本钱,明白了吗?”
“弟子遵命。”黄齐贤如蒙大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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