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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孚敬不紧不慢,那书生却有些发急,他指指那份密报,提醒道:“元辅莫要忘了,过了今夜,这密报的效用就少了几分,随着时日推移,只会越来越弱,到时候,若是那邵元节不守信诺……又当奈何,难不成强行推举,可是那样一来,恐怕……”
那箴言正好赶上了节骨眼上,解决了嘉靖的苦闷,若是当时张孚敬就把密报一并呈上,以嘉靖的性子,很可能连夜就下旨召见了。召见一个民间道士,中旨已经足够了,根本不需要经过内阁,便利得很。
可一旦过了嘉靖情绪最激动的这段时间,震撼力就没那么强了,皇帝是个多疑的人,他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人,哪怕是张孚敬或者邵元节。
而且,邵元节知道这件事后,也不可能安枕无忧,他肯定要设法减弱影响的。他没必要跟死了的老道较真,但却可以针对刘同寿,以他的本事,造出个小仙童应该不难,呼风唤雨更是他的老本行。
等到他手段一出,这件事的影响恐怕就微乎其微了。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若是邵元节不怕过界,再针对小道士动点手脚,那就更没指望了。
“强行推举?不成的。”张孚敬肃容道:“那小道士性子,压根就不适合入宫伴驾,将他推举入宫,只会坏事,反倒要牵连老夫,老夫又怎会行此不智之事?”
“……山野之人,少礼莽撞,也是寻常,但江南赴京路遥,尚有时日弥补,元辅所言,未免过重了吧?”
“礼仪之类都是小事,关键是他的本性。”张孚敬只是摇头,“今上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所以邵元节得宠十载不衰,而这刘同寿,嘿,怎么说呢,老夫虽不知他想法如何,可他似乎很擅长没事找事,把小事变大事,你说,他入了宫,还能有个好了?”
“……”
“说起来,他这性子倒是与先帝有几分相似,若是赶在正德年间,倒是会有一番机缘,可眼下么……”
“这么说,元辅只是利用他卖邵真人一个人情?”
“也不尽然。”张孚敬一摆手,“用,还是要用的,关键看用在什么地方。苏常绍兴那些人闹腾得正欢,其中,又以那谢以中最为活跃,正巧借这个机会好好的给他个教训,让他收敛一点,顺便震慑余党,免得交替之际,再有波折……”
手指在那份密报上轻叩两下,张孚敬突然神秘一笑:“至于日后,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入宫也许不当,但若是……呵呵,那又会是怎样一番场面呢?真让人有些期待啊。”
“元辅是说……”
“日真,你收拾一下,去一趟绍兴,顺便给李恭川带个话,让他……然后,你再替我观察观察这位小仙师。”
“学生明白。”
第55章 年旦评
刘同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由一个搅乱地方局势的程咬金,变成了引动朝堂局势,各方大佬关注的那盘大棋中的重要棋子。
以他的性格,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人生如棋,谁又敢保证自己能跳出局外,笑看风云呢?只不过,若他听到张孚敬的评断,肯定会相当失望就是了,没了这个强有力之人的举荐,他预想中的青云之路,就此蒙上了一层阴影,未来也变得不那么明晰。
当然,此时,他肯定想不到这些事,就在京城泛起波澜的同时,他已经踏上了回乡之路。在他身后,是一大票的追随者,以及隆重无比的欢送仪式。
崔知府对朝局虽然有些了解,毕竟身在江南,也不可能将大佬们错综复杂的关系,及心思都想个通透。他认为奏疏都已经上了,自己差不多也算得上是亲皇一党,至少跟谢家算是对上了,也就不差这点形式上的东西了。
所以,他亲自带队,把衙门里的老老少少尽数拉上,将刘同寿送出了城,自觉算是上体天心,下顺民意,因此也颇为自得。
追随者当中,则以士子为主,还有一些富户商人。梁萧从士林笑柄变成新科举子,这个先抑后扬的效果实在太好了,不光秀才们心动,很多举子也是心神摇曳,毕竟明年就是会试之期了,谁不盼望着奇迹在自己身上发生呢?
他们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汇聚起来,打算在东山盘桓数月,看看能不能沾点好处。风水吉利什么的还在其次,关键是多在这位神通广大的小仙师面前晃荡晃荡,万一能得个点评或者指点,那就万事大吉了。
不是读书人突然变得没立场了,只是这种方式本来就是有先例的。汉末时,颍川许邵的月旦评,其实就是这道道,只不过上虞小仙师的道行貌似更高,点评也更有针对性和时效性,更对士子们的胃口就是了。
其实,梁萧还只能算是个噱头,最惹人羡慕的是韩应龙。
倒不是为了刘同寿指点名医,他母病告愈,而是为了那句状元之才!
这个语言还没成为现实,但可信度却已经非常之高,无论新老举子,个个都羡慕得心如烈火,两眼冒光。能坦然谈论起这事儿的,恐怕也只有梁萧了,这消息最初就是从他嘴里传出去的。
科举、功名,就是读书人的一切,所以,刘同寿的追随者队伍变得无比的庞大,单是举人就有三十余人,秀才、童生不计其数。
刘同寿很担心,小小的东山镇,到底能不能住得下这么多人。
至于那些富户,则是冲着东山的好风水去的,他们家里没有读书人,现培养也未必赶得上趟,所以,与其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搞点现实的。
去东山买块坟地,请小仙师指点一下风水地脉,然后将家业迁一部分过去。祖坟是不能移了,但大可以给家中的老人或者自己留着么,自身享受不到也要福泽子孙,传统华夏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单纯。
对这些人,刘同寿自然持欢迎态度,只要是明买明卖,东山的地就多得是。这时代的绍兴府,手工业已经开始普及,尤其在嘉靖初年,皇庄工匠的大裁之后,手工业的繁荣程度更上一层台阶,纯粹靠土地为生的人并不多。
有地就种地,土地不足也可以开设作坊、雇佣工人,大量外地人的涌入不会挤压东山人的生存空间,只会让这里更加繁荣。
当然,大明有严格的户籍制度在,想搬迁没那么容易,可无论什么时代,规则都只能束缚最底层的那些人。士子代表的是特权,富户则有钱使得鬼推磨,自然不会被这种小小的障碍难倒。
而有了这些人在,哪怕谢家再怎么强横,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再牛,也比不上正德皇帝,又岂敢犯众怒?
刘同寿最看重的还不是这个,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他已经有了充分的信心应付谢家,这些人的帮衬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让他最在意的,是因此而来的名声与威望,有人追捧,自家也有实绩,他决定要将这股热情维持下去,直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三国许邵的月旦评很有名是吧?哥要比他更有名,咱专门点评科举,举人和普通进士人太多,哥的确记不住,可头三甲咱可有印象!没记错的话,嘉靖十四年的榜眼貌似也是个余姚人,等这个人登门,哥正好再卖弄一番。
嗯,以后可以起个名字,就叫上虞小仙师的年旦评,一年评一个,专评会试三甲。
哥这样一搞,就不信名声还传不到皇帝的耳朵里,哼!
……
小道士意气风发,府城上下尽皆欢腾,可庞大的随从队伍却让另外一些人犯了愁。
“柴老爷,你当初说是要刺杀,而不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哇,你看这架势,要怎么动手啊?还是另寻时机吧?”一个短装打扮的瘦子苦着脸说道。
柴德美断然摇头:“不行,等他回了上虞,就更没动手的机会了,你不知道,上虞那些泥腿子被他迷得都快疯了,尤其是东山那些……去东山动手的话,不杀个血流成河,是不可能动得了这小贼的。”
“咝……那……”那瘦汉倒抽了一口冷气,琢磨着要不要放弃这笔买卖了。
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动手,就算成功了,也未必能脱身,即便脱了身,事后官府的追查力度也小不了。柴家在江湖上的口碑还不错,但也保不齐他不会弃车保帅,杀人灭口呀,口碑那玩意也是不能尽信的。
“莫非你怕了?钻天鹞,柴某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事先答应的好好的,现在临阵退缩?你这样做了,那就是我柴德美的仇人,至少宁波、余姚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了。想出海赚钱,你只有去福建、岭南试试了,不过,那俩地方出海便利,但出产有限,你以为柴某断不了你的货源么?”
“……”钻天鹞默然,他接下这差事,并不是单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长久的生计。
他不是江南人,而是祖籍山东,世代为寇,年纪还小时,曾跟着父兄,加入过刘六刘七的队伍。事败溃散后,剩下的同伴都辗转去了江西,响应了宁王爷的英雄帖,他却已经胆寒,选择了观望。
那些同伴得意了几年,可很快就撞上了阳明先生,被剿灭一空,钻天鹞算是逃过了一劫。不过,在那之后,绿林好汉的实力大减,导致日子越来越难过,在偶然听说了余姚海况之后,他动了心思,打算下海。
到了余姚他才知道,行有行规,任你从前有多大本事,找不到门路,那是一块帆板也得不到的,得到了,也会在第一时间被官府寻上门来。
几经辗转,他终于找上了正主儿,对方一直晾了他两个月,最后丢出来的投名状却是这么一个大难题,生命和财富的抉择,让他满心犹豫。
“这样好了,你派两个心腹来,柴某这就让人给你准备船只,然后你派人去接收,一待事成,柴某立刻给你引见许大当家。杀了这小道士虽有后患,可茫茫汪洋之上,就算是皇上要追究,也无从下手啊?钻天鹞,这里面的利害,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
威逼之后是利诱,柴德美的声音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钻天鹞想了又想,最终一跺脚,“也罢,便依柴老爷。”
“好,痛快!这才是江湖的好儿郎,那柴某就静听佳音了。”柴德美大喜,依前言安排了下去,然后他一抱拳,悄然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大哥,怎么下手?”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按最棘手的套路来,得手之后,不用理会旁人,只管自行逃开,到北面的码头汇合,记住,我只等三天!过了期限,就自谋出路吧。”
“知道了。”众盗答应一声,散入人群,从四面八方向目标靠近。钻天鹞望向小道士,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带起了无边的杀气。
……
几乎就在同时,一个虬髯大汉靠近了刘同寿,低声道:“同寿兄弟,有点不对劲。”
“郝大哥,你说的是……”刘同寿转头看看,见对方一脸凝重,心下也是一凛。这人就是董家帮他聘请的刀客首领,名叫郝老刀,一听就很有江湖气息,不过这人身上的草莽气不重,反倒更像是军中的那些悍卒。
当然,刘同寿并没有见识过这个时代的军队,只能说是一种感觉,也许是错觉也说不定。这两个月来,他身边一直平安无事,这几个刀客就成了他的武术教官,双方的交情倒是不错。
“有杀气,八成是柴家的狗子来了。”郝老刀向四周看了看,虽然刚才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他可以断定,危险即将袭来,这是多年出生入死的经验带给他的,百试不爽。
“二狗,楞子,都给某打起精神来,看看是哪路英雄,居然敢在老子头上动土!”
随着他一声低喝,几个刀客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各占方位,一股肃杀之意笼罩了深秋的江南旷野。
众皆止步,顾盼愕然。
静寂只存在了一刹那,几道亮丽的闪光,如同天外霹雳一般,划破长空,以斩破苍穹之势,穿透人群,直取刘同寿!
“好贼子,终于肯现身了吗!”郝老刀怡然不惧,舌绽春雷的怒吼一声,挥刀迎上,一场突如其来血战由此爆发。
第56章 刺杀
在最开始的一刹那,仿佛电影镜头定格了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
喜庆热闹的气氛一扫而空,代之的是阴冷恐怖的气氛。
钻天鹞手下的杀手都作短装打扮,看起来与寻常的脚力没什么不同,可不论是谁,只要看到他们沉默着挥刀相向的神情,都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一帮狠角色,而且还很专业!后面那个评价是刘同寿补上的。
“呀喝!”喊杀声。
“叮!叮……”兵器交击声。
“噗!”
激战发生的出人意表,展开的速度也是惊人,还没等人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状况,或者反应过来,种种声响便已经交杂在了一起。
由于速度太快,看起来就像是一群虚影,突兀的出现在阳光之下,然后相向冲杀。在金属的反射下,暖暖的秋阳化作了寒光血影。
再下一刻,伴随这一声惨叫,血光四溅中,一颗偌大的首级冲天而起。人们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时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来人啊,杀人啦!”
“有刺客!”
巨大的声浪炸开了,恐慌,沿着长龙般的队伍扩散开来。
江南承平已久,绍兴城中最血腥的,也不过是打架斗殴罢了,顶多也就是个群殴,规模有大有小。可眼前这场厮杀却不同寻常,双方一上手就是搏命的架势,一个照面间,一条人命已经没了,杀人者也不是毫发无伤。
对绍兴百姓来说,这场面实在太过刺激了一点。
厮杀是围绕着刘同寿展开的,而小道士又处于队伍的中端,有资格在他身边的,都是些颇具才名的士子。
大家书读的都很多,书中也经常讲‘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道理,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身体力行则是另一回事。
书生们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脸色发白,镇定点的只是浑身发抖,胆子小的已经瘫软于地,或者夺路而逃了。
刘同寿倒是没慌,最初的惊愕过后,他将楚楚揽到身后,便饶有兴致的观看起身遭的打斗来。
杀手的人数比较多,有十多个人,看起来也是老手;而他这边,包括郝老刀在内,刀客只有五个人,然而,目前占了上风的却是后者。
郝老刀长得威猛,出手更猛,先声夺人的一刀斩首,就是他干的。
刘同寿看得分明,这猛人迎着冲得最快的那个杀手就冲了上去,看都不看已经临头的刀光,身形只是略微一偏,让过要害,然后就是一刀反斩。
以伤换命!
他用最快捷,最有震撼力的方式解决了第一个对手,不但震慑了敌人,还给自己人赢得了结阵的时间。
没错,就是结阵。
以郝老刀为中心,五个刀客结成了一个松散的雁行阵!
说是布阵,其实并没有小说中写的种种神奇功效,无非就是攻守呼应,互为掩护罢了。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配合,发挥出的威力却是极大。
“当!”一名刀客挥刀上格,同时架住了两柄长刀,黑沉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晕红,但身形却纹丝不动。
他身边的同伴就象是早有预料似的,看都不看迎头劈下的长刀,直接揉身而上,对面两个杀手来不及收刀,只能拼命后退,可哪里还来得及?刀光闪烁间,这二人胸口血光四溅,颓然而倒,眼见着不活了。
众杀手大惊之下,又分了两个人来援手,两个刀客却已经交换了位置,前者退后回力,后者手中钢刀连挥,他的刀势刚猛,来的又突然,让人无从抵挡,两个援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了一个。
明明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