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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不行了,鼓噪的人太多,身份地位也太高,即便是嘉靖帝,同样没有跟所有人对着干的魄力。何况。迁都南京的过程中,他还得靠着这帮大臣立足呢,又岂能往外推?
他犹豫片刻,颤巍巍的抬起了手,嘴唇微张……
“各位似乎指责错了人吧?”就在这时,刘同寿终于开口反驳了。第一句话就让嘉靖心中一紧,严格来说,他才是罪魁祸首,刘同寿炼丹,可是按照他的旨意办的。若是小道士喊出这话,将来一定会成为其他人的话柄,甚至造反的依据!
想到这里,嘉靖的手臂也不颤了,稳稳的一指刘同寿,就要喝令卫士将其拿下,不过,刘同寿接下来说的话,又使得嘉靖手上一缓。
“下官可是一直主张,让百姓出城避祸的,反对这项提议的,不正是各位大人吗?不仁是谁?若非下官主张让各位大人出城观礼,恐怕……嘿嘿,不仁不义,恩将仇报的似乎不是下官吧?”
众人的气势为之一滞。事先谁会相信,世间有这么离奇的事?为了你随口一句话,就动员几十万百姓出城?那不是开玩笑么!但这个理由显然不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一时间,众臣都有些踌躇。
“不论如何,天劫总是你这妖人招惹来的,想要平息天怒,谢天下之人,不杀你杀谁?”气沮的都是跟风众,谢丕这些主持者就没什么可迟疑的了,反正目标是杀掉小道士,计划虽已乱了套,但只要结果一样,就算圆满成功。(看小说就到——)
刘同寿毫不示弱,反唇相讥:“谁是妖人,自有天下人评说,下官倒是奇怪了,仗势欺人,强占良民土地的不是妖人,反而是下官这个乐善好施的是妖人,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道理?”
“你血口喷人!”谢丕双目血红,张牙舞爪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扑上去跟刘同寿死拼。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做这种无谓的唇舌之争?速速善后,规划行程才是最重要的!”夏言见局面又有混乱的倾向,他急忙一声断喝,打断了两人的争辩,然后回身向嘉靖一礼,道:“陛下,人证尽在,还请陛下明断!”
“请陛下明断!”跟风众也回过味了,小道士胡搅蛮缠的实力天下无双,跟他争辩,只会重蹈覆辙。左右他争辩的基础尽在圣眷上,没了圣眷,在权势的压力下,那点小聪明算个什么?伸伸手就碾死了。
“朕……”见刘同寿只是争辩,死到临头也没有出卖自己,再想起小道士以前的诸多好处,嘉靖也很不舍,不过,他自己的命运才是最重要的,犯不上为了小道士,跟朝臣们翻脸:“朕意已决,京城毁于雷火,总是事实,刘同寿获罪于天,法理难容,故……”
“陛下差矣!”刘同寿扬声打断了嘉靖。
“你说……朕错了?”嘉靖脸上青气连闪,苍白的脸孔转瞬间就涨得发紫!
夏言等人都是大喜,这君臣二人的关系算是彻底完蛋了。就算真有万一,今天杀不得刘同寿,将来同样有的是机会,他死定了!
“到底是谁说的,京城毁于雷火?然后又把罪名推到微臣头上?陛下明察,这是欲加之罪啊!”刘同寿一脸冤屈:“臣冤呐,比窦娥还冤!”
“呃。哦?”被他一搅合,嘉靖一时忘了生气,不过仔细想想。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毁于雷火,京城怎么可能消失……”夏言被那灵异现象吓得摔倒,印象极其深刻。此刻也是理直气壮,可抬头一看,却发现不对,不知道是谁,趁着刚才一片混乱的当口,又把那黑幕给挂上了。
夏言怒:“谁这么大胆,又把那帘子给挂上了?”
谢丕冷笑着附和道:“挂上了就没事了?掩耳盗铃,宵小之辈,鬼蜮伎俩!”说着,他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一把将黑幕扯了下来,这一次,他可是堂堂正正的揭幕了。
“遮得一时,遮不住一世,京城化为白地。这等……咦?老天,这是……”话没说完,他已是面露惊容,定睛再看,他不由自主的重复了夏言刚刚的动作,揉眼。向前迈步,然后……
“噗通!”他一脚迈空,直接跨出了船舷,一头栽进了运河里。
当朝侍郎落水,船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西方,一座雄城正耸立在远方,巍峨如故,宏伟依然!
京城!
完整无缺的京城!
“天……”
“那不是京城么……”
“京城又回来了?”
惊呼的声音没有适才响亮,因为所有人的声音都透着一股虚弱的气息。任是谁人,经历过大惊,大怒,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都会有类似的反应。不少人甚至直接坐倒在甲板上,喃喃低语,老泪纵横。
除了当年初次入京赶考之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京城时会这么感动,没了京城,一切就都没了。那不是单纯的一座城池,而是希望和梦想的凝聚。
“这,这到底……同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嘉靖也结巴了,不过他总算还记得自己有人可问,在京城重现的一瞬间,笼罩在他身上的危机就不见了,他和刘同寿自然也就修复了,至少,嘉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回陛下,微臣先前不是说过吗?先师会努力保护京城,现在您看到的,就是先师的成果了。”刘同寿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着,神情与前别无二致,但看在嘉靖眼里,却笼罩了一股浓浓的神秘气息,显得是那样的高深莫测。
“可是先前……”
他君臣在这边对答,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转移过来了,如黄锦、张孚敬等人的脸上,更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刚刚他们也替刘同寿捏了一把汗,只是帮不上忙,现在危机过去,京城重现,事情再次进入了刘同寿的轨道,自然不需要再担心什么。
“先师施法时,曾借楚楚之口,念诵过法诀,陛下怎地忘了?”刘同寿提示道。
“法诀?”所有人都是一愣,好在,在场的都是满腹经纶的大儒,那歌诀也不复杂,听一遍也就记住了,有人低声默诵出来。
“梦觉方知沧海没,人间尚有桑田存,方寸之间有天地,岁月无痕化乾坤……”
“梦觉?难道是幻觉?”有人提出了猜想。
刘同寿笑而不答,那人惭然而退,其实,这个答案才是最贴近真相的一个。
“沧海桑田,岁月无痕,难道……现在已经是百年后了?”刘同寿闻声一看,说话的却是工部尚书秦金。
不愧是搞理工的,想象力果然丰富,若是此人晚生三百年,说不定相对论就不是爱因斯坦的专利了……
刘同寿继续摇头。
“天地方寸间,乾坤……”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嘉靖思索片刻,一开口,就说出了标准答案,当然,这个标准是刘同寿自行制定的。
刘同寿抚掌而笑:“陛下英明,天地方寸间,乾坤大挪移!先师施展的,正是乾坤大挪移之术!”
“哗!”
一片哗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20章 雨收云住,一统教门
雨势渐缓,乌云散开,太阳似乎也对所谓的乾坤大挪移来了兴趣,将乌云拨开了一条缝隙,探着头,向下张望着,聆听着。
于是,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就是半边日出半边雨的奇景,而不知是恰巧还是命中注定,小道士所站的位置,恰好处在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上。
仿佛预示着,他半仙半人,游走于仙凡两界之间的宿命。
军士们正从河里往岸上爬,看到如此奇景,一个个都惊呆了,不少人还因此从河岸上再次滑落下去,好容易在水里稳住身形后,依然愣愣的向船上张望着。
“小仙师!”
“大慈大悲的小仙师!”
“神通盖世,法力无边的小仙师!”
无数声诵祷,汇成了洪流,大明小仙师之名,迅速传播了全军,并且向着四方开始扩散开去。
船上的大人物却无暇关注这些,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刘同寿清朗的声音在回荡着。
“……下官曾向陛下解释过,天雷地火,无坚不摧,就算是九转金仙,也难以抵挡,家师不过一介散仙,天雷之下,岂有侥幸?然则,天道讲究刚柔并济,亦可以柔克刚,难挡锋芒,并不代表无法可想,所以,先师使出了这乾坤大挪移之术……”
“莫非此术……”嘉靖兴致盎然的抢着问道:“就是在天雷降下的一瞬间,将京城挪移开。然后……”
“陛下英明。”玄幻小说看多了,思维模式果然够奇葩,刘同寿春风拂面,顺手就是一个马屁拍了上去。他已经看穿了嘉靖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本质,不过,对方毕竟是皇帝。至少目前,他还是要以忽悠为主,至于以后……
“先师法力寻常。施展此术颇为勉强。而想要规避天雷,必须得在天雷降下的那一刹那,法术若施展得早了。天雷未降,只是徒耗法力,京城归位后,天雷势必卷土重来;若是晚了……想那雷鸣电闪,何等迅捷,只要晚上那么一点点,恐怕……”
微操作,这个属于网游套路,刘同寿怕嘉靖理解不了,所以解释得比较详细。不过。看嘉靖抚着胸口,摇头晃脑的模样,他这解释似乎有点多余。
“千钧一发,千钧一发啊!好险,当真好险……”很显然。某皇帝已经代入到王老道那个角色了。
“那这天劫就算过去了?以后再不会有事了?”感叹了一会儿,嘉靖又有些后怕,这种千钧一发的险,还是不要多冒比较好,哪怕为此舍弃了仙丹,那也是值得的。
“陛下放心。只有丹胚初成,形成灵识之际,才有招来天劫的威胁,以后的丹药都是从丹胚中生出,不会有事的。而且,交泰殿的灵识也一同经历过天劫,已为上天所认可,今后就不会再有这等大劫了。”
变魔术的要领,一是控制观众注意力,第二就是忽悠。
在后世,想达成第一个目的比较容易,因为有摄像机这种神器,而在明朝,这两个要点,都只能靠真事。好在刘同寿的本事很高,配合的龙套也不少,所以这个大型魔术完成得很圆满,接下来,就随便他怎么忽悠了。
“至于天雷轰击过的地面也不要紧,一是那块地面已经被京城盖住了,二来五行生克,火生土,雷火轰击过的地面,只会更加肥沃,而不会有什么危害。陛下安心便是。”
“嗯,你这么一说,朕就放心多了。”嘉靖拍拍胸口,果然安心了。
穷心未脱,色心又起,没了临头的危机,嘉靖没心没肺的又惦记上仙丹了。一边吩咐起锚回宫,一边扯住刘同寿,絮絮叨叨的问个不停,把大臣们都晾在了一旁。
这会儿众臣都没了刚刚的气焰,几个出头鸟更是一脸灰败,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小道士这招到底是不是乾坤大挪移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可以确定,自己是被坑苦了,这分明就是坑爹啊!
要不是眼睁睁的看到京城消失了,谁会跑去跟皇帝叫嚣,还摆出逼宫的架势?现在完蛋了,彻底完蛋了,别看皇帝似乎没心没肺的,实际上,他肯定把仇都牢牢记在心里了,等仙丹下肚,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是真心盼着那仙丹有仙气儿,一下肚,就能让人白日飞升,否则的话,飞升的就是他们了……
谢丕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不就,这会儿裹着一块黑布,萎坐在船舱一角,眼巴巴的看着夏言,那神情,就好像是刚被人强行那啥过的小媳妇,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而老夏就象那个刚那啥过小媳妇的罪犯,表现的这叫一个冷酷。其实夏言也不是想不认账,抛弃谢丕这个炮灰,只是他现在自身难保,又拿什么保别人?
他还没有完全绝望,因为他发现邵元节似乎还没死心,正四下走动,似乎在观察什么。
“邵真人,此事难道还另有玄虚?”
邵元节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好说,贫道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如果能上岸去问问,也许……”
“这个容易,老夫这就差人与真人同去。”夏言精神一振,转念一想,又问:“真人莫非是怀疑这船?”
“难说,总要问问才知道。”邵元节也没什么把握,他其实也想不通,在船上要动什么样的手脚,才能达成如此惊人的效果。可是刘同寿两次挂起黑布,不能不让人有所联想,他是此道的行家,又是生死一搏,自然要寻根问题,寻找翻盘的契机。
岸上的扈从军泰半都是从河里爬上来不久,盔歪甲斜。有的连武器都不知丢到何处去了,全然一副残兵败将的模样。可这些人偏偏没什么自觉,一个个谈笑自若,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丢过人。
本来也没啥可丢人的,天雷来时,船上的大人物还不是大呼小叫的没完?还有一个穿紫袍的从船上跳了下来!堂堂吏部侍郎都如此,自己这些小兵跳水避祸。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军士们都是这样的认知,邵元节的问询工作自然很不顺利。
“京城消失过没?真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多少人都亲眼看见了。您自己不也是……怎地还来问俺?”
“当然消失了,老神仙的乾坤大挪移么!咱耳朵灵着呢,小仙师的中气又足……”
“反正后来又回来了。只要知道小仙师神通广大就行了,计较那么多干嘛?”
问了百十号人,回答都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当时兵荒马乱的,谁顾得上去看京城在不在啊?若不是船上喊了,可能都没人知道京城曾经消失过。再说,停船地点的附近,有不少丘陵,虽然不高,但却足以阻挡看向京城的视线了,谁还一直傻盯着啊?
即便如此。事关生死前程,邵元节却也不肯放弃,他锲而不舍的问了又问,问得口干舌燥,终于。让他听到了期盼中的那个答案。
“船上嚷起来的时候,我往西边张望了一眼,似乎……京城还在……”这个军士为人懦弱,没抢到跳河的位置,所以留在了岸上,他的回答虽然有些磕绊。也不怎么确定,不过意思却是表达清楚了。
“当真?”邵元节大喜过望,他一把扯住军士,几乎将嘴贴到了对方的脸上,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真的看到了?你可敢在御前作证?告诉皇上你的所见?”
“我……我……”那军士慌了,就在这时,他感觉背后有人踢了他一脚,于是,他幡然醒悟:“真人恕罪,我眼神不好,经常看错东西,兴许是心慌看花了眼,所以……”
“你不用怕,只要你肯作证,本真人必定……”邵元节还想再劝。
“不,不,我不怕,只是确实看花了眼,欺君之罪可不敢当。”那军士连连摆手,只是不肯应承。
“混账!”劝了几次,都不得要领,邵元节一脚将那军士踢开,怒气冲冲的找其他人去了。既然有人说看到过,那船上就必有玄虚,只要找到足够的证人,就可以提出验船,至少,可以争取一部分主动权,不至于彻底被动挨打。
邵元节走了,一边围观的军士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李十一,你真的看到了吗?”
“没,没看到,确实是看花眼了。”那李十一慌忙否认。
他已经意识到了:看没看到不重要,问题是,看到了,就要跟皇上以及小仙师作对,而且还有脱离群众,标新立异的嫌疑;没看到则是跟大伙儿一样,一起跟着傻乐呵就行了。
尽管他没看过皇帝新衣的童话,但这里面的道理,他还是分辨得很清楚的,枪打出头鸟,自己这种小人物,还是消停点比较安全。
有了李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