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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刚挂，手机就响了起来。
石之水的声音有一种魔力，很浑厚，磁性很足。
“小洛，中午过来吃饭，你妈等下下班了也过来，你姥姥给你做了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和豆腐鱼。”
方洛记起要拿车过去给石林，说：“我现在就过去。”
下楼拿车的时候，发现没有多少油，方洛想到附近有一个加油站，决定先去加油，然后再拐上民族大道去省委大院。
周末中午，不像往日下班高峰，因此红绿灯没有等得太久。
最近的加油站就在南湖边，在绿树掩映之下，别有一番洞天。
因为石林的帕萨特挂的是政府车牌，而且序号不低，一看就知道是领导的车，因此加油的时候服务员显得有些拘谨，不过后来看到开车的是一个年龄不过十八岁的男孩，有些愣住了。
而就在此时，方洛竟也愣住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易捷商店，而站在商店门口，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身穿加油站工作服的人正好转过身，和方洛两目相对。
方洛忽然想起当初在西邻二中大门外的海堤路那一个不停有按树叶落下的下午，王子鸣在街边，眼神依然流露着桀骜不驯的他和自己作别，那时候，方洛没有告诉他，其实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要前往邕城。
人生的际遇真的很奇妙，那种冥冥之中的注定根本无法避开，就像方洛当初曾想得那样，在这场无涯的人生里，有些人，迟早有一天会再遇上，而有些友情，始终不会变质。
而这一切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
王子鸣站在商店的门口，从树荫至少透射下来的阳光让他感到轻微的刺眼，他好像看到光芒之中，一个很熟悉的面孔就在不远处，眼神明亮。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半年年，可以让桉树从小苗长成密布街道两旁的郁郁葱葱，也可以让成长中的少年长出浓密的胡渣，变得和以往不同，也可以让一段感情聚聚合合。但是王子鸣却觉得，半年的时间好像没有任何知觉，好像一眨眼，昨天是半年前，而今天，便是半年之后。
“好久不见。”
方洛下车，走到他的面前，看着这张有些陌生，但是眼神却熟悉得一塌糊涂的面孔，笑着说出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王子鸣忽然咧出一个笑容，看着方洛没有任何变化的相貌，说：“好久不见。”
“要不要打一架？”
王子鸣有些错愕，不过马上反应过来，笑容更胜，很为难地说：“没有好的地方，这里影响不好。”
说到这，两个人来了一个熊抱，惹得刚才给方洛加油的大姐有些不明所以。
或许环境变了，遭遇变了，但是王子鸣他本身却没有变，方洛从他的眼神和两句话就能悟到这一点，所以他心里很窃喜，窃喜邕城不期而遇，王子鸣还是西林的那个王子鸣。
“混得不错，车子很油亮。”
方洛摇头，回答：“我要是开车挂政府牌，不是找死嘛，这是我舅的，我给他跑腿加油。”
王子鸣转身和大姐说了几句，方洛看到大姐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半天才点头。
“到一边去说。”
方洛将车开到一旁，两人靠着花圃坐了下来，王子鸣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三五，很自然地递给方洛一支，递到方洛的面前才恍惚过来，笑着又收了回去。
“忘记你不好这一口。”
王子鸣的动作很娴熟，特意在方洛面前吐了一个烟圈。
“怎么在邕城？”
方洛回答：“转学，邕城七中。”
王子鸣愣了一下，笑着点头道：“不错，又前进了一步。”
“你呢，这半年怎么样？”
“还行，什么都干过，加油站的工作是第六份了，说实话，我挺喜欢新鲜感的，虽然累点，但是还好不会觉得不开心。”
方洛想起前一世王子鸣后来考上不错的学校，心念一动，问：“不想过要回学校去继续啃书本？”
王子鸣错愕地看着方洛，一会儿苦笑道：“方洛，你认为我是那块料吗？”
方洛摇头回答：“我认为，别人认为都无关紧要，你认为就行。”
王子鸣弹了一下烟灰，说：“半年没见，你还是那么啰嗦，满口说教，说实话，我不喜欢学校那种压抑的感觉，自由自在多好，就像现在，可以坐在路边抽一口烟，把烦恼都统统丢到一边去。”
“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介入到白人街的事情，没有把那本黑色的笔记本就给杨在天，或许王子鸣人生的轨迹不会偏差到如今这个岔道上，没准此时他正坐在教室里，享受着一个尖子生的待遇，对未来充满憧憬地记笔记，写着作业。
但是过去的东西纵使再如何遗憾和不甘，它都不能更改，在这个时候，方洛想知道王子鸣如何打算。
“慢慢筹钱，然后开一家饭店。”
说完，王子鸣将快烧完的烟头往旁边的垃圾桶一丢，有些自嘲地说道：“是不是很没追求？”
“扯淡，蚊子再小也是肉，口渴了想喝一瓶三块五的红牛也是追求，追求不分高低。”方洛心里有些微痛。
时间的车轴总是无情地碾压了很多昔日的亲密无间，然后撵出了一个又一个被岁月之刃摧残的自我催眠，变得不自信。
王子鸣呵呵一笑，说：“虽然还是说教，不过听起来很舒服，方洛，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别人或许说的冠冕堂皇，但是从你口中说出来，却像插科打诨一样自然而然，没有一点儿做作。”
方洛回答：“跟你没必要，因为我了解你。”
这句话让王子鸣心头一热，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他忽然胸口感到有一种东西在膨胀。
“方洛，别太得寸进尺，别忘了，我还恨你呢。”
王子鸣笑着说出这一句话，看到方洛有些错愕的神情，终于忍不住，笑声刹那提高了几个分贝，成了哈哈一笑。
方洛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家伙在开玩笑。
诚然，如果王子鸣还恨自己，那么当初他就不会和自己在海堤路告别，也不会说那些话，也不会想现在这样席地而坐，聚首惬谈。
“有没有打算跟我一起干大事？”
方洛不再理会王子鸣的笑声，认真地问。
王子鸣奇怪地停住笑，说：“大事？”
“是的。”
“别告诉我一起蒙着丝袜抢银行，我可没有那个兴趣，人生还很美好。”
许久不见，王子鸣的本色还是没有变化，时不时跑出几句幽默的话。
方洛摇头，说：“抢银行技术难度太大，而且也没几个钱，王子鸣，我是认真地，没有和你开玩笑。”
王子鸣显然有些吃不准方洛这句话的真假，什么叫做抢银行没几个钱，难道几百万，几千万不是钱？
他看着停在旁边的黑色帕萨特，心里似乎想到什么，于是问道：“说说看。”
方洛点头，说：“还记得张钫吗？他现在就跟我，跟你也不绕圈子，省的你又说我卖关子摆架子，深澜电子听说过吗？”
王子鸣点头：“知道。”
“那就好，我就是深澜电子的老板。”
王子鸣闻言吃了一惊，深澜电子他清楚，夏天在邕城刮起的那一阵MP3狂潮就是深澜电子一手促成的，而且现在的深澜电子已经隐隐有成为邕城电子大鳄的趋势，上升势头十分迅捷。
“你是说真的？”
王子鸣怀疑不奇怪，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半年前在西邻二中没有显现出任何一丝商业奇才的潜质，起码张钫都比他强，但是半年后，他已经是深澜电子的幕后老板了，这个角色的转变是在令人咋舌。
方洛知道要让王子鸣一下子相信是不现实的，“你信与不信先放在一边，你先回答我前面的那个问题，想不想和我一起干大事？”
“为什么要让我和你一起做？”
“因为我们是兄弟，而且我觉得你有那个能力。”
王子鸣虽然不像张钫那样在高中阶段就显现出了不俗的经商头脑，也没有李坚那样有技术做后盾，但是他坚忍不拔的性格却同样是一种特质，成熟的商人，不屈不挠是必不可少的。
任人唯贤。
方洛并不打算因为王子鸣是自己的朋友就像基础友情而帮助他，将他拉入深澜电子，而是他认为王子鸣适合深澜电子，认为他有能力在深澜电子干出一番事业，在这点上，方洛首先看重的是能力，友情是排在第二位的。
“我考虑一下，因为我还想开饭店呢。”
王子鸣的笑容带着歉意，方洛知道他因为没有立刻应承下来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方洛能理解。
电话响起，石林的号码。
“这样吧，我下午过来找你，我现在要赶去我姥爷家吃饭。”
王子鸣站起来，笑着说：“好。”
185 着想
185着想
预防下午从省委大院过来的时候找不到王子鸣，方洛离开加油站的时候特地给他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称到时候见不到人就打这号码。wwW。
等一切商量完毕之后，方洛才驱车离开加油站，哄着油门上了民族大道。
王子鸣站在花圃边，看着帕萨特车尾那一个数字显眼的车牌，心里感慨万千。
时间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暂不论方洛是不是深澜电子的老板，半年多的时间，很多东西已经改变了，半年前的方洛是个有着出人意料见解的家伙，带着让人住摸不透的笑容，而如今，从言语间，已经深刻体会到他的精明，而这种精明竟也能在谈话间被掩藏的一干二净，说话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股成竹在握的气势。
一个还只是高二的学生竟然成为一家省级知名企业的老板，说出去肯定让很多人吓掉大牙，十六岁的孩子，说难听点，或许就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更别说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但是方洛却做到了。
王子鸣不知道方洛怎么在这短短的半年里办到的，但是他有一种直觉，方洛确实是可以做到的那种人，虽然这种直觉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只是一种心理直觉，但是王子鸣知道自己不会看错方洛。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方洛可以有大魄力将那本记载这白人街很多内幕的小本子交给杨在天的原因，这小子总是干出一些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王子鸣，还发什么呆，快过来帮忙，快半个小时还在哪里偷懒，你以为老板请你来是享受生活的吗？太不像话了，快干活”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从易捷商店里走出来，他的身子骨很瘦，一张脸和身子很协调地一般狭小，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能觉到此人是属于那种心气狭隘之人。
郭阳刚才见到王子鸣和一个开着政府车的男孩子一起聊天，以为王子鸣这家伙有什么深厚背景，后来看到开车的男孩扬长而去，心里的疑惑尽去，认为只是认识而已，想到王子鸣这家伙因为和男孩子说话竟然长达半个多小时没有干活，郭阳心里十分不舒服。
王子鸣虽然刚才和方洛口里说的轻松惬意，但其实这份加油站的工作得来不易，加上受到郭阳平日的排挤和挤兑，他一直是忍气吞声地继续干着这份活。
郭阳看到王子鸣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就去帮忙，心里气不过，话到嘴边就变成尖酸刻薄：“什么人，年纪轻轻不读书出来混，活该沦落成现在不三不四的模样，呸”
……
……
石秀早上去了咖啡店对账，因为生意不错，而且经常是满座状态，她有意打算将三楼也腾出来，扩大店里的规模，增加桌位。
西邻的服装店利润已经无法提高，两个多月来每个月利润一直在三到四万之间徘徊，石秀早上在店里大致算了一下，与其守着这四万块钱的利润，不如将服装店转手出去，在现在咖啡店很受欢迎的热潮下开一家分店。
因为李玉琳出差，石秀想到能商量的人好像只有方洛。
进了省委大院，她正好从镜子里看到了帕萨特。
停好车，没进门之前，石秀拉住方洛到一边，问：“儿子，你说我把西邻的服装店都盘出去，在这边又开一家咖啡店，你觉得怎么样？”
方洛奇怪石秀怎么想到开分店，西邻的服装店一直销售不错，虽然现在涌现出不少性质类似的店铺，但是利润也都还行，不出现亏损。
“西邻的店赚的钱不够多吗？”
石秀回答：“不少，但是因为西邻和邕城的距离实在太远，而且我又难得回去一次，你李阿姨私下跟我说过，四家服装店的店主靠不住，这样下去，大家或许都闹得不欢而散呢，而且你想现在很多人都看到服装的暴利，都争破了脑袋往这里面钻，利益的空间在一步一步被缩小，我早上的时候算了一下，发现咖啡店的利润比服装店要好多了，而且管理方面比较规范，不容易出现问题，再说了，就在邕城，也不用我多操心。”
方洛问：“老妈，那你对咖啡店这领域了解有多深，你现在的店开起来还没一个月呢，就急着想开分店，似乎不太妥吧。”
石秀摇头：“按部就班的东西我也知道，但是特殊事件特殊对待，我现在这家咖啡店生意十分红火，当然，这里面不单单是因为地段好的原因，更有一部分原因是在环境地塑造上，加上价格相对于其他同等地段的店要低了百分之十。我跟你说，我和你舅娘当初考察场地的时候不只是看了现在店所在的地段，还有几个地段我们也去看了，有一个地方交通人流里和潜在的客户一点儿也不差，只是当初你舅娘的朋友要出国，价格开得也较低，所以我就选择了这里，前天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当初那个地方还没有租出去，我现在想着把服装店盘出去，把钱全投进去。”
听着石秀将事情一句一句道来，方洛有些惊讶，老**改变真的很让人吃惊，当初对在图书馆的工作是否要辞掉还犹豫上半个月，而现在动辄几十万元的投资却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言语间充满了果断杀伐的意味。
“要不要等下跟姥爷舅舅等人合计一下？”
石秀点头：“这个是自然的，我只是事先问你的意见，你脑袋灵，帮我分析分析，我的主意没有太离谱吧。”
方洛笑道：“老妈，刚才你的语气可是活脱脱一个女强人的语调，怎么现在又降了下来，其实这种东西你认为可行就去办，当然，在我看来，你的想法挺好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在扩张之前，对那个地段进行一个市场调查。”
“嗯，这点我记下了。”
两人在门口低语的场景被陈香莲看到了，站在门口笑着道：“母子俩在嘀咕什么呢，都到进门口了，还在门外面说悄悄话，害不害臊？”
“妈，看你说的什么话。”
陈香莲对于石秀几乎是溺爱，虽然年纪长了，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因此说话也不需要注意什么。
石秀拉着方洛进门。
石之水在二楼看报纸，石林在看电视，后者看到两人进门，笑着说：“小洛，老爷子一直问你到了没有，你现在上去跟他说会话。”
方洛不知道姥爷找自己什么事，不过还是上了二楼。
二楼的书房正对着树林，入眼皆是绿意盎然。石之水做在藤椅上，带着老花镜，一边摇晃着一边看。
“小洛来了，快，过来，到我这边来坐。”
书房和阳台连同，因此空间很大，方洛走过去，坐在一旁，斜眼看到石之水看的是人民日报。
“昨晚玩得还好吧？”
方洛点头，其实像石林这种年纪的同学聚会，带孩子去纯属是为了增加带动氛围，当然能让孩子们彼此认识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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