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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军军中的编制,五人为伍,二伍为火,五火为队,二队为官,二官为曲,二曲为部,二部为校,二校为俾,二俾为军,官长统有百人,所以戚长征口中的这几人应归为最低层的“将领”。
“陛下,”宇文伤亦是跟杨广想到了一处,他耸眉说道,“如果能将王逆等人集中起来,再将他们击杀……”
“唔,”杨广深以为然,他望了望下首处沉默如初的徐、跋两人,心内暗忖,若是自己、宇文伤、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五人,再设法联络独孤阀内的高手,一齐出击,应有九成把握,可将王世充以及对他死心塌地的党从迅速地刺杀,“这个想法可行性很高。”
“那王世充现在何处?”杨广突然问道。
“如无意外,”戚长征答道,“他此时应该在城心洛水旁边的董家酒楼招待李逆之子李世民一行人。”
杨广仰天哈哈一笑,眼中的杀机却骤然大盛,他忽然起身,口气依旧是淡淡地,徐徐地说道:“如此,朕倒是要去看上一看,他是否已经长出了三头六臂。”
戚长征方是一愣间,宇文伤、徐子陵、跋锋寒却已同时站起,跋锋寒更是木然说道:“早该去了,这还有什么好商议的。”
第一第一百四十四章 董家酒楼(上)
杨广一马当先,领着宇文伤、徐子陵、跋锋寒三人走出天然居,穿插倏行,一路闪避了数拨巡夜的城防军,片晌之后,便步上了柳木成荫的洛堤,放眼望去,只见对岸的北城区星灯点点,喧闹隐隐,较之昏黑寂静的南城区,却是多染上了些许生气。
四人沿堤迅疾上溯,百步而止,跨过高耸雄伟的天津桥,抵达于洛水北岸,踏上宽达百步的北大街,穿过一大片建筑群,在宇文伤这识途老马的指引下,终于来到了董家酒楼外院的门前。
“看不出来啊,”杨广背负双手,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这灯光辉煌、隐有丝竹之声传出的酒楼,油然说道,“这倒挺热闹的。”
这董家酒楼总共四层,坐落于洛水之畔,规模倒是颇大,轻云微月下,只见它斗檐勾角,参星扪井,巍为壮观,站在楼下敞开的正门之外,虽粗粗一看,心魄亦不觉为之一夺。
杨广挥手扬袖,微微一笑:“走吧,进去看看。”说罢,昂首当先,跨入院门,步过了宽敞的外院,寻着那***通明、嬉闹异常的厅堂,大踏步地便走了过去。
却说站在大堂门旁的酒楼迎宾伙计,一双势力眼可说是阅尽了这洛阳城内的达官贵人,远远地望见杨广四人,双眸登时大亮。
在他看来,当先那名华衣锦服的翩翩公子,大袖飘飘,雍容尔雅,明亮直逼星辰的目光,坚定而自信,微翘的嘴角,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身居上位、惯于发号施令的威凛气质。因此可揣测得出,此人绝对是出自大户人家,非富即贵。
而缀在他身边的那名老头,皮相虽然平凡无奇,又亦步亦趋地跟随在那个公子爷的身后,但他高行阔步,环顾周围人等的眼神。竟俨然有不屑一顾地意味,可想而知,这老头必然有其自傲的道理,只怕也并非如眼所见的那般,只是区区的一介仆从而已。
再说那最后神情清冷的那两个青年人。一位俊秀温文,潇洒从容,就仿佛浑然不将世间任何情事看在眼内,但微笑间,却透露着一种说不尽的孤独寂寞。就像凌崖上的那一枝青竹,无以物喜,无以己悲。而他旁边地那人,高大英俊,脸若刀削,举止得体,他的双唇紧抿,冷峭迫人,一对微笑着的眸子,却隐有丝丝厉芒闪耀。一看便知他平日定然不是惯讲良善之辈,他长长的轩眉插鬓,耸扬之间,充满了孤高冷傲的气息,想来。他平素亦颇为自许。
这两人虽然跟在后面,但神情坦然自若。似乎也并非仆从之人。
“四位贵客,用酒食地吧,”那伙计跑着迎接了过来,朝着杨广作揖施礼,笑着招呼道,“是到楼上还是在楼下呢?”
杨广脚步不停,直直地往亮堂堂的大厅里走,笑着说道:“哦,这楼上楼下的还不是你们这家酒楼,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伙计忙不迭地引着杨广,向着里边行进,正绕过那些端茶送水的侍从,望大厅里头走进去,闻声,他和声笑答道:“回这位公子爷,我们酒楼的伺候自然是别无差别地,只是四位长相非同一般,小的一看便知四位定是文采风流的高雅人物,相对这闹哄哄地楼下的厢房来说,楼上的静雅房间显然更是适合四位的身份。”
“你倒蛮会说话的,”杨广只微微一笑,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哦,对了,听说郡守王世充王大人今晚也在此宴客?”
“是啊,郡守王大人今晚包了四楼,现在还在上面没下来呢,”那伙计颇为自得地地笑道,“郡守大人要在此举办宴席,可是经过千挑万选之后才决定了下来的呢。”
闲说间,五人已经穿过前厅,来到了酒楼的天井处,杨广抬眼稍稍看了看周围大气古朴的布置,点点头,对那个伙计说道:“果然是个不错地地方,不枉本公子跑这么一趟。嗯,但不知那三楼可还有厢房?本公子平生最是受不住吵闹,只有宁雅才能坐上一坐。”
“有,”那伙计笑道,“公子请随小人来。”
五人登楼直上,东转西绕,片刻之后,杨广四人被那个伙计引到了三楼西面的一个厢房里面,推门入去,只见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四壁清洁,几净案亮,各式什物看似随手放置,但却甚是入人眼目,敞开的窗牖,送入了清新的空气,更是教人心怀一开。
“公子,三位,”那伙计等杨广四人坐下,又趁热打铁地推荐了酒楼里地几道名菜,见他们没有反对之意,连忙说道,“您们请少待,酒菜很快便送将上来,若各位没有什么吩咐,小人就先下去了。”
杨广微一颔首,挥手让他出去了,宇文伤听得那伙计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侧身朝着杨广低声说道:“陛下,适才经过东角的时候,微臣听到王世充那逆贼的声音了,他就在东角上边的厢房里面。”
杨广刚才也听见了记忆里的那个王世充的声音,但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这人的声音在他的记忆里本已有些模糊,但方才乍然听闻入耳,仿如一道光芒万丈的闪电在心头劈过,瞬间便照亮了那许久以前便褪去了颜色的印象。
…………李世民!李唐之主李渊的次子,秦王李世民!
隋大业大业十一年,杨广被突厥始毕可汗率兵围困在雁门郡,当时雁门郡兵力不足以突围,只好往南边四散檄文,希冀诸郡勤王,年仅十六岁的李世民在太原郡听说这消息后,应募勤王,但是仓促之间,兵力略显薄微,如果这般就贸然前去,恐怕解围不成反而泥潭深陷,不而,他灵机一动,以疑兵之计赚了突厥人,终于成功解了重围,杨广这才得救,而李世民亦因此崭露头角,受到杨广的接见与封赏。
…………不错!就是这个声音!同一把声音,那时稚嫩,这时却已经带满了男子汉成熟了的浑厚深沉,磁性十足!
要说杨广此次前来,一半是为了王世充,另一半…………或者可说是另一大半,却是为了这个年且十九的秦王!
杨广双眸微眯,但睫毛间的浓浓的杀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能比杨广更清楚李世民的潜力和他将来的成就!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也许,趁着他还没有顺风踏云之时,就在此地,一了百了,杀死这个黄口孺子李世民,以后应该会省下很多工夫的吧。
“相信你们也能察觉,王世充和李世民的身边,有不少护卫高手的气息,即便以我四人之力,亦难将两人一举格毙,”杨广凌厉如刀的目光徐徐地扫过身旁三人的脸庞,口中却淡然说道,“如果要在王、李两人之中,拣其中的一人击杀,你们选的究竟是哪一个?”
宇文伤显然还没意识到李世民的厉害,微一错愕,呐呐地说道:“陛下,李逆之子,附父谋反,当然要拿之问罪,但是依臣之见,当务之急,首是应先将王世充与其党从正之以法,再颁行恩赐,约束军队,震慑群丑,重新把东都纳于陛下的掌握之下。”
“想不到陛下亦这般地看得起李世民,从长远来看,李世民实是不得不除,”跋锋寒迎上了杨广的目光,勉力支撑着平淡冷厉的神情,他的话一针见血,直言不讳地指出杨广对李世民存在着深深的顾忌,但是他又道,“只是眼下最急迫的,还是以王世充为首要目标。”
杨广不置可否,视线深深地凝注在缄默不语的徐子陵的俊脸上。
徐子陵对上了杨广杀气盈目的眼神,心中不自觉地蓦然涌起了一种彻骨的无力感,自从见到素素和寇仲两人对杨广日益亲近,他便有了一种明悟…………自己,想来是很难跳下杨广的战车了!
徐子陵自然看得出杨广因李世民而起的杀机,盯着杨广那平静得让人发慌的双眼,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他很想问上一句………如果你杀了李世民,那你要将李秀宁如何处置?
徐子陵默然半晌,终知这事情对上帝皇之尊,天下大事,有理亦难说清,片刻之后,他适才淡淡地说道:“洛阳为要。”他如此之说,不蒂是选了王世充…………其实这倒是他的真实想法。
一方面,虽然他也认为李世民天纵其材,实是危险人物,但是,所谓人无完人,天纵其材也并不代表着无人能制了,在他想来,只须假以时日,寇仲的机谋灵变就不下于此人;另一方面,他又忖道,若能短时间扳倒王世充,将洛阳重新置于治下,那时李世民必定还将滞留城内,到时再将之擒拿,却也是不嫌迟的。
可是,还有另外的一个理由,他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但却故意忍着,不去触摸,因为说将出来,也再没意义!
…………当日在彭城郡近郊的泗水之上,他和寇仲摸上李阀的船只,初次见到那个豪迈慷慨的李世民,一番倾谈,他便大起好感,这次舍他而取王世充,这点微妙因素未尝不起作用。
…………只可惜,事难始终,如今两人已经分属敌对阵营,日后不免相互仇雠为难,人生至此,又怎么不教人怅然难解?
杨广沉吟好一阵子,忽然摇了摇头,嘴角绽出微微的一笑:“竟然是三票对一票啊。”言下之意,他乃是取李世民的了。
“不过,”徐子陵突然又道,“王世充也可轻易杀之。”
第一第一百四十五章 董家酒楼(下)
“哦,这话怎么说?”杨广难得见到徐子陵竟主动开言,眉宇微动,一张俊秀的脸上不由浮起了惊讶且欢欣的神色。
“眼下王世充虽身在洛阳,但河南一郡军马俱为王世充所掌,”徐子陵冷静地说道,“偃师、旧洛阳城等洛水一线抵抗李密的部队,更是唯他马首是瞻,若是王世充猝然殒命,且不说我们是否有能力接收洛阳防务,单就外边的兵马,虽然名义上依然归于隋廷统辖,但处置稍有不当,只怕他们便会倒戈相向,甚者还会投奔李密的人马。”
跋锋寒沉吟半晌,略一思索,恍然道:“子陵言之有理。”
“依徐公子这么说,这王世充岂非杀不得?”宇文伤沉声问道。
“也并非杀不得,”跋锋寒代为解释道,“只是欲要诛之,必须营造出一个教其死党不敢狗急跳墙的形势,同时也要好生安抚那些随风跟势的和对之不满的人,不至使之恐惧生乱,徒然便宜了李密。”
“有道理,”杨广颔首道,“不过,这个形势,可不是容易营造出来的啊,难道说……”话未说完,他突然闭上了嘴巴。
“咚!咚!咚!”房门被轻轻地扣击了三下,然后慢慢地敞了开来,只见适才的那名伙计领着三名托着酒食的下手走了进来。
“公子爷,三位大爷,请慢用,若有甚么需要,请招呼一声小人。”摆放好酒食后,那名善于察言观色的伙计感觉出座中四位似乎不喜旁人打扰,立时识相地又带着那三名下手退出了小小的房间。
“不如,先将王世充擒下囚禁。”宇文伤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他的党羽投鼠忌器,必然不敢妄动,而陛下亦可趁机出面,将那些不甘心附逆的人众着意抚慰,招降于殿下。为朝廷效力。”
“好!”杨广扬了扬剑眉,冷声笑道,“不过,这事情要作么,就干脆作大一点。不如覆上面具……”
一盏茶的工夫后,酒楼伙计得到杨广的召唤,上来入房,收拾席案上的残羹冷炙,顺便与杨广了结了帐单。杨广付帐完毕,挥手止住了热情地酒楼伙计,自顾自地推门而出。径直去了。
却说董家酒楼第四层东角的大厢房内,一场夜宴进行得正炽烈。
笔直树立在席位案头的十八根儿臂粗的牛油烛,正在熊熊的燃烧,将厢房内的各个角落都照映得仿佛白昼的一般,亮堂堂地一片。
厢房内摆着长长的两大列席位,尽头的最上席位,一个身穿隋制官服的中年大汉正高踞其上,他乱鬓花白。面貌虽然毫不出奇,但举首抬足间非常有气势,眼神亦是锐利无比,使人望而生畏。
右席首位的是一名十八、九岁地锦服青年,他生得方面大耳。形象威武,双目炯炯。奕奕有神,神情亦是自若泰定,不慌不忙,但眉目间却颇为清秀,与李秀宁竟有三分的相似。
此人下首,乃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蓝衫汉子,他的面相粗豪,鼻挺额宽,双眼发亮,神采摄人,即便是沉默不语,亦是予人一种智珠在握的十分特殊地感觉。
顺席而下的座位,却是一名身裹红衣劲装、腰插一支红色的拂尘地美艳女子,她年当韶华,一头秀发乌黑油亮,简简单单的盘了个斜坠发髻,冰肌玉肤,明眸盈盈,容色可餐,但神情却是出奇的清冷,傲气逼人,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亦只敢偷偷地觑视。
此女一下,却是一名年约二十五、六的黑衣大汉,他既不高大也不魁梧,却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气势,眉眼间彪悍异常,就是随便的坐在那里,身躯却若有腾腾的杀气喷溢而出,教人见了暗自心惊。
再下一位地,是一名文质彬彬的儒服书生,从表面看,他的脸肤非常白皙,长相亦甚是清秀,较之前者,年纪似乎又少了那么一点。
而与此席相对的左席,却只坐着四人,首位的,乃是一名须发皓白地老者,他的年纪虽然上了些,但面色红润,一点也不显苍老之态,他地衣衫有些褴褛,但穿在他的身上,即便厢房内的众人皆是华衣盛服,相较之下,却也没给人丝毫格格不入的异感。
在老者的下席,是一名老道士,他身形矮胖,道袍披身,脸上的肥肉挤向中央,看起来有些可笑,但他微眯着的双眼间,隐约透露出一种狠辣无情的目光,教人看了,笑意亦要硬生生的憋下去。
第三席位上,是一名二十来岁的盛服青年,脸上有道伤疤,举止亦有些粗野卤莽,他的样貌与最上座的中年汉子有些类似,只是眼神却没有那么端正,时不时的溜到了对面的那名红衣女子的娇美脸庞上,一看之下,便是发了好半会的呆。
这花痴男以下的最末一席的,是一名身着武将服饰的中年人,此人容貌丑陋,偏生脸上常带着强作出来的虚假的笑容,教人看了就不由的心生厌烦。
厢房之内,除此九人,门旁两边还站立着四名壮实的大汉,他们虽然装出目不斜视的模样,但眼光却经常“偶尔”的瞟到里面的那个红色的身影的娇躯上去。
在一门之隔的厢房之外,隐隐约约的还有一些悠长轻微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