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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
晚间,文秀已将黎锐的伤处理好,提起笔来开方。
“记住,前三日喝汤药,好转之后服丸药,方子上已经写清楚了。如果还想上战场的话,痊愈之前千万不可下地走动!”
开好方子,交给在一旁忧形于色的冯静,,一回头,看见任鸿飞满面宠溺的笑容,奇道:“任大哥,你笑什么?”
任鸿飞惊觉,收敛了一点笑容,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行医之际,像煞了你大哥。”
“真的?”文秀眼睛一亮,“我一直盼着,能达到大哥的两三成,我就心满意足了!”
任鸿飞叹道:“能达到你大哥的两三成,已经很不简单了!”
冯静看着他二人出去,发现屋中只余自己和躺在床上的黎锐,不免有些局促起来。别看她口头上说得决绝,事后到底不放心,还是转身回来将黎锐送来求治。也幸而她如此,否则黎锐必要多在床上躺上几个月。
黎锐与她相对沉默半晌,嗫嗫道:“对……对不起!”
冯静刷地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回答道:“没……没关系!我……我去熬药!”逃一般跑出了屋子。
黎锐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脑中一片空白。
门上两声轻敲,李华推门进来。黎锐乍见梦中伊人,只疑自己身在梦中,不敢置信地直了眼。
李华以一种他所不熟悉的温柔开了口:“我也是今日方才知道一切……你在我帐下多年,是我的得力战将,只是我从没想到……对不起了!”
黎锐的表情从初时心事被人知道的窘迫,渐渐转变为孤注一掷的神色,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向李华倾诉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生平头一次,直视李华的秋水双眸,他问道:“难道这真是天意吗?”
李华一怔。
黎锐续道:“当年我是将军你的部将,那时你仍是男装,等我知道你是个女子时,你却已因获罪进了天牢,被徐相爷救出后,很快就嫁了他,似乎是天注定我黎锐没有这个机会!有时我会想,如果命运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或许……或许我们会在一起的!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日比徐相爷与你相处的时日长多了!”
李华摇头道:“不可能的!”
黎锐的心顿时凉了,“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
“纵使命运注定了你必须走的路,至少还可以选择如何走法,何必将一切推诸命运!记得你们黎族不是这么认命的性子。”润之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出现在门口。
“润之……”李华咽了其余的话,快步走向润之,“好些了么?”
润之伸手执住她的素手,淡淡道:“没事了!”自改了男装,她就是一家之主,是一家人的支柱,尽管她的身子最孱弱,却是徐家所有人最坚实的依靠。
李华抬起头来,低叹道:“一听这话,就知是你!”
也只有润之有资格说这种话了吧!因为她自己也正是与命运抗争过来的。只是,这种抗争,是否也是命中注定呢?
“夫人,打起精神来,这样不像你了!”
躺在床上的黎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修罗将军”也会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她竟会用那样全然信服与依赖的眼光看人!那……真的是大名鼎鼎的“修罗将军”吗?而徐相爷,尽管他语气中极尽关怀,但那清澈的眸中,却仍是如海的深沉,令人读不出他的半点思绪。明明是那么澄亮清明的目光,却怎么也无法看透。他一时间对自己原来认定的事实怀疑了起来。
逆光中,黎锐的视线已经模糊,门前两人的身影,宛如神祗般笼上了一层光晕,光亮得有些刺眼……
树影横斜,满天星斗,润之倚着床栏出神。
文秀她们不知怎地,与那个冯静竟然一见如故。文秀爱着鸿飞,夫人也难忘逝去的文远大哥,加上冯静,三个女子因了各自这份心绪,聚于庭中私语,连素来冷漠的文佩也静静地在一旁倾听。男子们都已经回避,润之当然也不便加入,只能静静地倚床凝思。
或许是应文秀的要求,冯静唱起歌来了。应该是南方少数民族的情歌,缠绵而热烈,吸引了所有尚未入眠的人。
“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郎在岗上等红妆——依呀儿喂——,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站着一个有情郎——依呀儿喂——,我站在高岗上远处望——啊,那一片绿波海——茫茫——,你站在高岗上向下望——啊,是谁在对你声——声唱——,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郎情妹意……配……配成双……”
冯静至此哽咽,声音低哑,唱不下去了。这本应该是首男女对唱的情歌,情意绵绵,在这凄清的冬夜,由冯静低低唱来,风味却截然不同。
润之瞑起双目,想起日间所见冯静那一片深情的眼神,这般倔强的女子偏偏也为情所苦,令她感慨不已。不期然地,皇上挽留自己时的目光在脑海中闪现!
那目光!那样的目光……
润之遽然而惊,自己怎地如此迟钝!现在才发现,那时,皇上的眸底,闪烁的是一片真情啊!她紧紧地拥着被子,僵如木石,心中宛似沸腾一般。一点一滴地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明宗那深挚的眼神不断地在眼前闪现,而自己究竟是顾虑着什么?以至辜负了他的情意!摒弃了诉诸于外人的所有借口,到底,自己一直在逃避什么?不是因为自己注定短如朝露的生命,也不是因为入宫后无处施展才能的寂寞,为什么连自己的心思也把握不住了?亏自己十年来自诩与皇上的默契、融洽,自诩如何与皇上君臣相得,却要到现在才明白他的心思……
将脸颊埋入掌中时,感到了满手的冰凉,二十余年平静无波的心中,终于第一次,为情流泪!
“姚卿,有什么新消息么?”明宗李均坐在御书房宽大的龙椅之中,问立于他身前的姚鉴姚鉴,语气平静,目光却不知看向了远处的何方。
姚鉴躬身道:“回禀万岁:恩师一家在肃州停留未及五日即又离开了……”
“她的伤好了么?”
“应该是痊愈了!”
明宗“哦”了一声,示意姚鉴继续说下去。
“出肃州之后,他们折向汾州,这以后,就没有消息了!”
明宗龙眉紧锁,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什么叫做没有消息了?”
“万岁明鉴!朝廷的消息网全是恩师一手打下的底子,臣也刚刚接手不久,他若有心避开,微臣也无能为力!而且,恩师命人传话过来,说‘请皇上别再为我费心了’,希望我们不要再找他了……”
明宗下意识地捏紧笔杆,然后又松开,用略略发涩的声音问:“她真的要朕‘别为她费心’了?”
姚鉴看明宗神色异样,也只有低头答了个“是”,想想又抬起头来,道:“万岁,既然恩师不愿再被打扰,那朝廷能否不再追踪,让他平安度日罢!”
明宗咬紧了牙,向姚鉴挥了挥手,“你回阁吧!如她所愿,不必再追踪她了!”
姚鉴施礼离去,明宗缓缓扫视着略有些空旷的御书房,脑中一幕幕闪现着与润之在此议事谈文的情景,朝堂、内阁、勤政殿、养心殿甚至御花园,仿佛处处都有润之的影子,这些日子以来,他日日借口朝务繁多,夜宿御书房,却又夜夜丢下奏章文书,怔怔地发呆。久久不去后宫,只怕浑浊了对润之的思念,可是她却走了,走得无影无踪,甚至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的去向!怎么会这样!我是一国之主、一朝之君,为什么却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
为什么?
轻悄的脚步声打断了明宗的思绪,他心中不由怦然一跳,定神看时,一阵失望泛了起来,来的只是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举着一个托盘,盘上一壶酒,一个银酒盅,那太监悄声慢语地禀道:“万岁爷!入夜了,喝些酒暖暖龙体吧!”明宗看了看酒,微一点头。
那太监放下托盘,悄步离去。
明宗举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什么时候皇帝也需要借酒消愁了?”带着几分自嘲,一仰头,将酒倒入喉中,一股火热迅疾自胃中升起,直冲上脑。他移步走向殿门,明月的银辉穿窗而入,水银般泻了一地。
明宗冷冷一笑,举杯,向远远的那轮圆月,道:“李白说过,‘举杯邀明月’,好,那朕就请你喝一杯!”抬手干了那杯酒,回身又斟上一杯,盯着那似已朦胧的明月,喃喃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哼!什么‘起舞弄清影’……‘高处不胜寒’……润之!润之!”随着他最后的一声怒吼,银杯也“咣”地一声砸在地上。
难泄怒意的明宗负手立在殿前,听到那声巨响的宫女和太监慌忙赶来,还未来到殿前,已听到明宗的怒叱:“别过来!都滚开!”
等到人再度散尽,明宗才冷冷地对着明月道:“仅此一次!润之!朕是一国之君,朕只放过你这一次!”
没有人答应他,只有清风一缕,不知能否传递他这道旨意……
岭南的月色下,一个清瘦的身影也在对月独酌。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算了,何必呢?”
怀中有一块东西,灼热得发烫,那是明宗赐与她的银牌,在肃州的那一夜,润之骤然间悟到了“如朕亲临”四个字后的深意。这块小小的银牌,承载了皇上太多的心意,因此,自那以后,润之不曾再将它拿出来示人。
“润之!文秀大喜的日子,怎么一人在此喝酒?一起去热闹热闹,也替她讨个吉利!”
润之凝眸深深地看了明月一眼,放下酒杯,起身随着李华进屋去了,徒留一地摇曳的月光……
时为坤化七年水阴(十月),徐氏一门定居岭南。岭南无雪,在一个月光清寒的日子,文秀终于嫁给了任鸿飞。
同时,也有两个人,一个在长安,一个在岭南,对着同一轮明月,一个耿耿长恨,一个黯然长叹。
半月之后……
新年将至,京城之中洋溢着一片温暖的节日气象,倦鸟归巢,游子还乡,逢年过节总是家家团圆的时候。虽然民间温馨祥和的气氛并未透过厚厚的高墙传入宫中,庄严肃穆的皇宫里也已经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年节布置。
远离新年的气息,明宗皇帝李均地御书房中批阅着永远批不完的奏折,姚鉴随侍在侧——他已接替了润之之位,升任左丞相,而右相之位,由于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暂时空了下来。
君臣两人一个凝神批阅,一个躬身而立,均是默不作声。此时一名内监小步跑入,跪下轻声禀道:“万岁爷,庆妃娘娘求见!”
明宗恍若未闻,心神依然集中于手中的奏折。
那内监满面惶惑,叩头再禀道:“万岁爷!庆妃娘娘在殿外候着呢!”
明宗眼也未抬一下,凝神半晌,忽然道:“姚卿!”
姚鉴上前一步:“臣在!”
“令户部在年前把河南赈灾之银发到位,让河南百姓过个像样的年,另外,那个贪赃枉法的朱进三也赶在年前杀了吧,不必等到明年秋决。”
“是!”姚鉴恭声应道,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左右为难的内监,犹豫着是否要提醒明宗。
“万岁!”随着这一声柔美的声音进来的是一位珠环翠绕的美人儿,浑身上下都透着温柔与娇美。
姚鉴一惊之下跪伏在地:“臣姚鉴参见庆妃娘娘!”
明宗这才抬起头,不悦地扫了庆妃一眼,“大臣在此,怎么就直闯进来?成何体统?”
庆妃慌忙一提罗裙跪了下来:“臣妾一时疏忽,万岁恕罪!”
“罢了,退下吧!”明宗又欲拿起奏章。
“万岁,”庆妃跪地未起,“您又已半月未回后宫了,万岁纵然操心国事,也当保重龙体啊!”
明宗愕然停笔,仔细一想,果然是的,若不是她提醒,他竟没在意到自己又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后宫了,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难言的思绪。为了将润之的形象赶出脑海,他终日沉迷于国事,却忽略了众多后宫佳丽了。
“万岁,明后日您要斋戒沐浴,准备祭祀天地,今晚就暂时放下国事,到后宫歇歇吧,即使不到长庆宫来,也不妨到承平宫、含露阁去走走……”
姚鉴跪伏在地,心中颇为佩服,素闻庆妃在诸嫔妃中以温柔贤德著称,确也不枉了这“温柔贤德”四字。难怪姜后早故后,皇上将唯一的皇子交与庆妃娘娘教养,如今,庆妃已俨然后宫之首,诸嫔妃无不敬她三分,她却未曾恃宠而骄,十分难得。
明宗一想到半月来冷落了后宫,不禁也有三分歉意,怔了半晌,点头应道:“待朕看完最后这本奏折,与你同回。”庆妃柔声答应,起身侍立在侧。姚鉴在明宗的示意之下也站起身来,只是低眉俯首,不敢抬眼。
明宗匆匆翻开手中的折子,一见那流畅而熟悉的字迹,顿时如遭雷击,双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姚卿,”明宗急抬头,厉声问道:“这封折子何时来的?”
姚鉴偷眼看去,吃了一惊,欠身禀道:“今日一早才送到阁中。”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他虽对润之的突然离去暗感奇怪,但是没想到她的一封奏折竟引起明宗如此大的反应。
克制自己不要问出“润之在哪儿?”这种话,明宗想起半月前自己曾言不必再追查润之的下落,只得将满心的牵念都咽了下去,强迫自己开始看润之的奏折。
庆妃见明宗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情绪,随即又恢复冷锐沉静的神色,若不是她太了解明宗,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饶她聪敏灵慧,也不明白明宗为何如此。
那是润之弹劾江南盐运司的奏折,明宗虽予以她免、调、升、甚至生杀之权,她却也不会轻用,不到迫不得已,润之总是选择“先奏后斩”,这是她与明宗之间的相互信任与默契。
折子写得条理清楚、言词恭谨,明宗却感到深深的不满,失去她消息这许多时候,终于来了她的消息,却竟然是这么一封中规中矩、句句不离公务国事的折子,明知润之是故意的,明知不该公私混淆,明宗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盼着能得到润之于公事之外的片言只语。
姚鉴见明宗脸色阴晴不定,以为是润之的奏章触怒了他,心中忐忑起来。
“姚鉴!”
“臣在!”姚鉴一惊答道。
明宗提笔在润之的奏章上批了个“准”字,道:“今后润之的折子一律直接送来与朕,不必在各部及内阁耽误。”
“是!”姚鉴猛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疑惑油然而生。偷眼看去,只见明宗瘦削的脸上神情有了一丝恍惚,眼神中流露出罕见的落漠,他不敢再看,施礼退出御书房。
皇上到底怎么了?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几乎日日埋首国事,若不是在朝多年了解皇上的性子,定会以为皇上不信任自己的办事能力,将许多本该由内阁处理之事都揽了去。
别人也许看不出,姚鉴日日陪王伴驾,却察觉到了皇上的不对劲,他秉性耿直,本以直言进谏著名,然而皇上沉迷国事,虽然奇怪,却让他从何谏起?姚鉴心下猜疑之际,不禁想起润之:以恩师之敏锐直觉和智慧,定不会像自己一般束手无策。转念间,不免又隐隐起了疑心,何以皇上的情绪无常,似是为恩师而发呢?这似乎非止是爱才惜才这般简单了。恩师走得又那么奇怪,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