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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芸儿笑着吐了吐舌头,也知道自己地提议太过分了,想不到什么好点子。
杨秋池大小算个酒鬼,宋芸儿这一提议,倒把他肚子里的酒虫给勾起来了,使劲咽了声口水,说道:“喝酒地提议好,划拳不好,那是那些酒鬼干的事情,这样吧,咱们行酒令好不好?”
宋芸儿拍手道:“太好了!白姑娘不喝酒就喝茶代替,咱们三个喝酒。对了,还有马大人他们送的卤肉下酒呢。”转头对白夫人说道:“伯母,您说好不好?”
自从白千总被斩首之后,白夫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女儿笑了,刚看见女儿竟然微微一笑,心中欢喜,不由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现在听到宋芸儿的提议,便连声称好,希望这样能让女儿慢慢快乐起来。
杨秋池有些犹豫:“白姑娘是出家人,咱们当着她的面喝酒吃肉,恐怕不大妥当吧。”
宋芸儿一想也对,但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好玩的,如果玩不成,那多扫兴啊,不由得有些患得患失地看着白素梅。
白夫人都答应了,白素梅自然不好反对,她只是以茶代酒,倒也无妨,至于杨秋池他们当面吃肉,出门在外,共乘一车,也就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再说了,自己一个罪人,有什么资格反对大老爷他们当着自己地面吃肉喝酒呢。
白素梅想到这里,笑了笑,对杨秋池说道:“杨公子,你们尽管自便,不碍事的。”
见白素梅没有异议,宋芸儿大喜,出发之前,马渡他们已经给杨秋池准备了牛肉卤鸡卤鸭等好多路上吃的熟食,赶紧吩咐小丫鬟月婵拿吃的出来。
月婵连忙在中间摆了一个小方桌,用几个大碗端出来下酒熟食,拿了几个酒杯,说道:“少爷,这路上颠簸,先不要斟酒,轮到谁输了,咱们再斟酒马上喝。好不好?”
杨秋池点点头,赞道:“还是小丫头聪明!就这么办吧。”
月婵取出一套专门温酒用地八角形青花陶瓷套壶和套杯,壶身纹饰秀丽雅致,精美古朴。打开铜炉的盖子,在套壶里面装满水,然后将温酒器放在火炉里,再把铜炉的盖子盖上。
杨秋池好奇地问:“月婵,你在干什么呢?”
“温酒啊。”月婵说。
温酒杨秋池是知道地,三国关羽不就是温酒斩华雄吗。这寒冬腊月的,喝点温酒,很是舒服,情不自禁开口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宋芸儿很夸张地将手掌在鼻子前扇了扇:“好酸啊,牙都要掉了!”
月婵赞道:“少爷做地诗真好,要不,你们就吟诗作赋,吟不出来就罚酒,好不好?”
宋芸儿对杨秋池笑道:“哥,你这小丫头鬼机灵,处处帮着你,听你吟了这么好的一首诗,便提议吟诗作赋,明明知道我们三个都是女流之辈,除了《百家姓》、《千字文》还有《女诫》之外,哪里会什么诗词歌赋嘛。”
月婵脸一红,偷偷看了看杨秋池。
宋芸儿接着说道:“小丫头,你以为你们少爷真能赋诗?他刚才吟的那首诗是唐代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月婵没读过书,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杨秋池刚才看见自己温酒,才赋诗一首呢,原来是抄袭别人的。被宋芸儿一番抢白,脸更红了。
杨秋池笑道:“好了,芸儿,你还说你不会吟诗,你不会的话怎么知道这首诗的?”心里却想,如果真要吟诗作赋,自己懂个屁,打油诗恐怕都做不出来。
白素梅仿佛已经看穿了杨秋池的心思,笑道:“我们的确不会吟诗作赋,杨公子高中举人,这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那是信手拈来,就别为难我们了。”
宋芸儿当然知道杨秋池四书五经其实不怎么样,他这举人这县官多半也是花钱买来的,她什么都佩服杨秋池,唯独这读书做学问半点都不佩服。而宋芸儿自己自幼读过不少诗书,要论背诵别人的诗词,并不怵他。
正好杨秋池主动提出行酒令,这个好玩的机会可不能放过,便说道:“划拳不行,这行酒令文雅,比较合适,这样吧,咱们行个联诗酒令,一个人起头背一句诗词,后面的人背的诗词中,必须有前一个人背的诗词的最后一个字,依次往下接龙,十声之内,接不出的罚酒,怎么样?”
“好啊!”杨秋池笑道,吟诗作赋不行,这背古诗倒还可以,大不了多喝几杯酒就是了,反正自己正想喝酒呢。
宋芸儿问白夫人:“伯母,您看我的提议好不好?”
白夫人娘家也是官宦之家,自幼也读过不少诗书,单单是背古诗她倒也不怕,这个难度小一点,正好热闹,便点头赞同。
白素梅见娘都答应了,自己当然不好拒绝,便也点了点头。
宋芸儿又道:“光罚酒还不行,咱们还得加上一样。”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田埂上的命案
杨秋池等着喝酒呢,偏偏宋芸儿说个没完,只好先抓了一个卤鸡脚了一口,一边嚼一边笑道:“你这丫头鬼主意还真多,加上什么?快说吧。”
宋芸儿道:“罚酒到十五杯为一轮,一轮之内,罚酒最少的可以要求罚酒最多的表演一个节目,可好?”
月婵抢先鼓掌:“小姐这主意好!”
“好什么好?由你负责计数,记错了也要罚你。嘻嘻嘻,你就等着看你们少爷表演吧。”宋芸儿笑道,“谁先开头呢?”
“白夫人是长辈,当然她开头。”杨秋池说道,“后面咱们几个依年龄为序往下续。”
白夫人也不推辞,略一思索,开口吟道:“乱山残雪夜,孤独异乡人。”
杨秋池想了想,随即鼓掌道:“好诗,白夫人吟的这是唐代诗人崔涂的《除夜有怀》中的一句,对吧,这是白夫人感怀异乡飘泊,希望在岁华更新的一年里,自己也将有一个新的开始。”
白夫人点点头:“公子博闻强记,说得极是。”
宋芸儿却把杨秋池的用意揭穿了,说道:“我哥不是在赞叹伯母你的诗词,而是借此机会琢磨他该怎么接呢,对吧?”说罢,得意地看了看杨秋池。
杨秋池正是这种想法,白夫人那句诗末尾一字是人,自己的诗词里必须也有人字才行,一时想不起来。便用解说白夫人的诗词来拖延时间。
宋芸儿催促道:“哥,不许赖皮,快续!”
说话间,杨秋池已经想起了一句,吟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是柳永著名地《雨霖铃》中的一句。
宋芸儿眨了眨眼睛:“哥,那么多诗词,你怎么偏偏选这一句,是不是有所指啊。”她知道当初白千总准备将白素梅许配给杨秋池的事。也看得出白素梅对杨秋池有意思,故意拿杨秋池打趣。
杨秋池可没想到这,略一回味,便知道宋芸儿在暗指自己和白素梅,咳嗽一声,瞪眼道:“你胡说什么?我最后一个字是‘说’。快接吧你~!”
“哥!白姐姐比我年龄大。应该先轮到她,你可不许偏心哦!”
杨秋池慌乱之下。倒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哼了一声,看向白素梅。
白素梅落落大方,吟道:“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杨秋池鼓掌:“好个欲说还休!”
宋芸儿又笑道:“哥,你说白姐姐欲说还休。她这‘欲说’是想说什么呢?”
“想说你是个小鬼头!——快接吧你!”
“太简单了,‘秋’是吧?,‘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范仲淹的《苏幕遮》。”说罢,宋芸儿摇摇头:“这个酒令太简单。老喝不着酒,不好玩。咱们每人喝一杯酒。再重新想一个。”
杨秋池看着酒喝不到,心里也不爽,听他说每人喝一杯,忙不迭对月婵说道:“快倒酒!”
月婵连忙给白夫人、杨秋池和宋芸儿每人斟了一杯酒,三人一口而尽。白素梅饮了一口茶。
杨秋池端起桌子上的卤肉:“来来,每人吃一点。”等他们拿了之后,自己也抓了一个鸭脚板,一边啃一边说道:“芸儿,就你主意多,那你找个难的酒令好了。”
宋芸儿道:“这样吧,首尾接龙,前面人背的诗词最后一个字,要是后面人背的古诗词的第一个字。而且,还必须与冬天有关。”
白素梅点头道:“这有难度了,我恐怕不行,等着挨罚吧。”
宋芸儿道:“白姐姐不用客气,你是深藏不露,我才是半桶水叮咚响。”转头对白夫人说道:“伯母,您先说。”
白夫人也不谦让,吟道:“愁怯年年柳,伤心处处梅。”这是宋朝张末《冬日杂兴》中地一句。
“梅?梅?~”杨秋池皱着眉头,他脑袋里古诗词本来就不多,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到,干脆认输,就要去端酒杯,宋芸儿一把拦住:“等等,哥,放你一马,准许你用谐音。”
哦?这还差不多,那得想一想,不过,就在这片刻间,已经想起一句梅字开头的古诗来,笑道:“谁要你让!”咳嗽了两声,摇头晃脑吟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嘻嘻~!”宋芸儿又笑道:“哥,你要夸嫂子和白姐姐,也不用这么直接吧?”杨秋池一愣,问道:“我又怎么了?”
“你刚才背的那句诗分明是在夸白姐姐和小雪嫂子她们两啊。”
“我怎么夸她们了?”
“梅须逊雪三分白,就是说,论相貌呢白姐姐没有嫂子小雪长得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就是说,论才学呢,嫂子小雪就比不上白姐姐了。你在夸她们一个慧外,一个秀中,对不对?”宋芸儿眨了眨眼睛。
“胡搅蛮缠!东拉西扯!”杨秋池笑道。心想,还别说,这宋芸儿还真能掰,而且还能掰到点子上。
宋芸儿又道:“其实,小雪姐姐如果脸上那块黑斑能去掉的话,真算得上绝色美人,不敢说一定比白姐姐强,至少比我强……”
说到这里,宋芸儿脸上笑容突然消失了,好像在倾听什么。
“怎么了?芸儿。”杨秋池问。
宋芸儿道:“有哭声,好几个人的哭声。”
一听这话,众人都竖起耳朵听,“没有啊!”杨秋池疑惑地看着宋芸儿,片刻,马车又往前奔驰了一截路之后,果然,风中隐隐传来哭声:“我的儿啊……!你醒醒啊……!呜呜……”哭声凄惨。
杨秋池挑开前面地挡帘一角,伸出脑袋到外面张望。寒风刺骨,吹得杨秋池差点睁不开眼睛,却还是朦朦胧胧看见远处田埂的草地上围着一堆人。
宋芸儿地脑袋从杨秋池下巴下面伸了出来:“哥,看见什么了?怎么回事?”
“不大清楚,看不清。”
马车越驶越近,慢慢看清楚了,远处田埂荒草地上围着七八个人,有老有小,在哭呢。杨秋池他们的马车飞快地奔驰了过去,这之后,那一群人被车棚挡住了。
杨秋池收回脑袋,小丫鬟月婵好奇地问道:“少爷,看见什么了?”
杨秋池摇摇头:“看不清,在远处田埂那里,又围着好多人,马车跑得太快了。”
宋芸儿道:“我看清了,人群中间有个老汉坐在草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七八岁大,好像是死了,一动也不动,脑袋和手都耷拉着。”
杨秋池哦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想了想,突然叫道:“停车!快停车!”
“怎么了?”宋芸儿问。
丫鬟月婵闻言已经挑开挡帘叫车把式停下了马车。
杨秋池道:“那人群四周都是耕地,不像是在那里安葬小孩,所以那群人不像是给小孩送葬。村子在远处小山坡下,他们跑着这里来哭,说明那小孩很可能发生了意外,说不定被谋人杀了。咱们去看看!”
宋芸儿一听有谋杀,她逞英雄的机会又来了,眼睛一亮,当先挑起门帘跳下马车。杨秋池对白夫人母女道:“白夫人,白姑娘,你们两在马车上等吧,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然后也跟着下了车。
杨秋池他们的马车一停,前面开路的南宫雄带着两个护卫骑着马跑了回来,问道:“大人,发生了什么事了?”
杨秋池一边往那一堆人群走,一边说道:“那边可能发生命案,我去看看。”
南宫雄飞身下马道:“大人小心,我先派人前去警戒。”说罢,向随从几个锦衣卫护卫一摆手,那几个护卫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手按刀柄小跑着先到了人群。
杨秋池走近人群的时候,那些村民们已经跪在地上磕头迎接大老爷。其中一个老汉果然怀里横抱着一个小孩,那小孩青布短衣,额头、嘴角、脖颈和胸前都是鲜血。
几个锦衣卫手按刀柄站在一旁,盯着这些人,另外几个在外围警戒,四周眺望,警惕地看着每一个过往地行人。其余的锦衣卫在车队四周散开,保护着那几大车行李。
金师爷和龙师爷也下了马车,走拢了过来。
杨秋池看了看老汉手里的孩子,问道:“老伯,发生了什么事了。”
“回禀老爷:我的儿子不知道被谁给打死了。呜呜呜呜。”老汉抱着儿子软绵绵地尸首哭道。旁边的几个男女老少也在抽泣着。
杨秋池并没有穿官服,这人却知道杨秋池是官老爷,显然是前面来的锦衣卫说地。
杨秋池道:“你把孩子放下,让我查看一下。”
“是。”老汉把孩子的尸体放在了地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任何犯罪都会留下痕迹
杨秋池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颈动脉,已经没有了搏动,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孩子的尸体的?”
“刚刚一会。”老汉垂泪道。
“谁最先发现的?”
旁边一个老农磕了一个头:“回禀老爷,是我最先发现的,我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路过这里的时候,就发现草丛中有个小孩子卷曲着躺在那里,我心里还想,这是谁家的小孩,大冬天的钻进草丛里睡觉,我走过去叫他,才发现是李老汉的儿子,鼻口流血,已经死了。我吓坏了,赶紧跑到村里把李老汉他们叫来了。”
“你在什么地方发现孩子尸体的?”杨秋池问。
“就在这里,”那老农指了指旁边一块荒草地。
杨秋池走到那荒草丛之前,弯下腰查看了一下。这丛茅草长在田埂上,有半人高,已经枯黄。四周都是耕地,这大冷天的没看见什么人。
杨秋池小心翼翼扒开枯草丛,发现草丛里有一摊血,别的没有什么可疑物品或者痕迹。
杨秋池回到小孩尸体旁边,伸手抓住孩子的下巴扭动了一下,然后仔细观察了小孩穿着的衣裤,这才小心地将小孩的衣裤全部脱光。
小孩额头上有一个大口子,鲜血染红了半边脸;右胸部往里凹陷,四周青紫;右大腿腿骨骨折,怪异地翻转着撇到一边,样子很吓人。
杨秋池仔细看着小孩额头上的伤口。突然咦了一声,凑过去仔细观察,然后伸手抓住一根毛发,慢慢举起来。
那根毛发一部分沾染着伤口上地鲜血,从没有染上血的部分可以看出,是金黄色的。
杨秋池吩咐月婵拿一张白纸来。
出发之前,杨秋池已经根据自己的需要,因陋就简准备了一些常用的提取物证的物品,比如白纸、大小纸袋、棉球棒、小块棉布等等。甚至专门作了几付尸检用手套,中间夹层用油纸隔离的。这些东西都有小丫鬟月婵保管着。
月婵很快拿来了白纸,杨秋池将那根染血的黄色毛发用白纸包好放进怀里。
杨秋池用手触摸尸首头颅、脖颈、胸腹和腿部之后,站起身来走上马路,弯着腰慢慢往前走。宋芸儿和南宫雄等人不知道杨秋池在干什么,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