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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子行很想抱一抱她,像哄小妹妹那样把她哄好,可他一动没动。任紫月擦干眼泪说, 让岳哥看笑话了。岳子行说,我那晚在海边崖顶哭,不也让你看笑话了吗?任紫月说,我不 是也陪你哭了吗?哪敢笑话。
又是一阵沉默。任紫月说,岳哥,你打算怎么办?会一直这样过下去,还是专心和嫂子 过日子,还是……离开嫂子和谭姐一起生活?岳子行说,你说的那三条路我可能都不会走。 任紫月很惊讶,半晌才问,岳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岳子行苦笑道,唉,爱情早晚都 会死的,只不过在婚姻里死得快些。凑合着过是折磨死,离婚是安乐死。但安乐死太难,谁 实施谁就是杀人凶手。我害怕当凶手,所以才拖到今天。
岳子行的话让任紫月感到恐惧和窒息。她讷讷地问,那你现在决定当凶手了?岳子行没 有回答,任紫月一脸遗憾地说,网上把《单身情歌》的一句歌词改成了〃结婚的人那么多, 快乐的没有几个〃。真的是这样吗?岳子行说,我如果说是,你会信吗?任紫月说,我不信 ,可又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离婚,那么多人出去找情人。
岳子行沉声说道,你还小,最好别信。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同样的疑惑,可惜到 现在都找不到答案。我上小学时看过一本叫《瑞典火柴》的小人书,后来才知道是由契诃夫 小说改编的。它表面上是个侦探故事,其实讲述了一段婚外恋情。当时我就弄不明白,警察 分局长的妻子彼德罗芙娜怎么能跟别人睡觉呢?这个问题整整困惑了我二十多年,至今无解 。也许,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桌上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烛焰开始不安分地跳动。岳子行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就起身告辞。任紫月紧张地站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岳子行走过阴暗的门厅 ,到门边摸索着门锁。任紫月猛地从后面抱住他,似在哀求和挽留。岳子行恍然觉得她就是 当年的冯筝,一动不动地说,听话,把手松开。任紫月搂得更死,脸也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岳子行说,别忘了把门反锁。说完,用力掰开她的双臂,拧身开门出去,又〃哐〃地把门关 上。
岳子行的离婚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他想离婚不是为了某个女人,也没做好离婚以后的 生活打算,只是觉得日子过得实在没意思、没价值、没盼头,再过下去他会闷死、屈死、气 死。然而对他来说,提出离婚是件杀人的买卖,他无论如何都鼓不起勇气向冯筝举起屠刀。 他也曾试过和冯筝修好,可他心里有一个魔鬼,老是唆使他远离冯筝,使他的努力变成徒劳 。他听从了刘大昆的建议,决定哪怕明晨离婚,今晚也要冲冯筝微笑。可是,他一进家门就 烦,一见冯筝就烦,哭的心都有,怎么能笑出来呢?他就像一个重病号,活活不好,死
死不 了,难受得想撞墙。在婚姻的旅途上,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连得过且过的耐心都没有了。
今早上班前,两口子又发生了口角。岳子行换了条裤子,可前面的拉链怎么都拉不到根 儿,再换一条,裆又太紧,气得他把两条裤子甩得老远。冯筝问怎么了,他说一百条裤子怎 么没有一条合适的。冯筝说看你现在胖成啥样了。他说就好像你没胖似的。冯筝说我胖是生 孩子生的你胖是懒的。他说杨澜和林青霞都生孩子了咋没胖成你这样呢。冯筝说你有本事去 找杨澜和林青霞呀。他说大清早的你吵架有瘾呀。冯筝说你别贼喊捉贼了。
这顿小吵,毫无来由,毫无意义,惟一的作用就是把全天的心情破坏掉,然后在他意欲 离婚的底火上加一把柴。
岳子行重又穿上那条已然很脏的裤子上班了。在人民路下车以后,他照例要驻足仰望香 格里拉大饭店。〃香格里拉〃藏语意指〃我心中的日月〃,寓意充满欢乐、自由、幸福的吉 祥圣地。岳子行想念倪婉,所以香格里拉大饭店就成了他梦中的天堂。和刘大昆等人开过〃 麻将会议〃之后,岳子行把〃工作重点〃转移到了倪婉身上。倪婉不接他的电话,他就到香 格里拉大堂去等,上班时间等下班时间也等,中午还去饭店的白领餐厅去转悠,结果却一无 所获。他打算今天下班时再去香格里拉等一次,还是等不到的话就杀到她办公室去。
下午岳子行正在办公室琢磨接近倪婉的套路,意外地接到了林丽晨的电话。她从谭璐那 里得知谭岳二人的现状后,就打电话向岳子行兴师问罪。
林丽晨说,你终于现了原形,把谭璐给坑了,唉,她早听我的话也不至于有今天。岳子 行说,我俩好着呢,你想挑拨离间然后取而代之吧?林丽晨说,就你那样,白给我都不要。 岳子行说,你长得虽然很对不起大连人民,但白给的话,我肯定要。林丽晨气得声音打颤地 说,岳子行,你这个流氓,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岳子行说,你白给我,我肯定要,但如 果花哪怕一分钱,我撒腿就跑。说完就掐了线。虽然两人相轻多年,但看在谭璐面上都很克 制。可今天上来就开吵,完全是无所顾忌撕破脸皮的架势。
林丽晨气哭了,反复拨打岳子行的手机,可他就是不再接听。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电 话响了。岳子行对菜菜说,你接,要是个女的就说我不在。菜菜接了电话,皱着眉头说了句 〃他不在〃就挂了,末了问岳子行,这女的谁呀,像吃了枪药似的。岳子行说,管我们楼院 儿卫生的老太太。菜菜说,不对吧,老太太白给你要吗?岳子行瞪眼说,两个电话两个人, 小朋友别乱说话,不然我不给你买糖葫芦了。
快下班时,岳子行往倪婉办公室打电话,说有急事找她。倪婉一接电话,他就立即挂了 。他只想证实倪婉在不在办公室。她只要在办公室,就早晚会下班,只要下班,他就一定能 等到她。
岳子行偷摸提前五分钟下了班,来到香格里拉楼前街旁的一株梧桐树下,目不转睛地盯 着饭店电动玻璃门。只要有女人走出,他都会紧张地辨认一番。等了大约一刻钟,倪婉终于 出现了,身边跟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竟是〃从头再来〃节目男嘉宾之一的海归博士。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到饭店前的停车场,上了一辆雪佛兰MPV。
博士刚要发动车子,猛然看见车前面站着个魁伟男子,正目光如电地瞅着他车里的女人 。倪婉说,你稍等一会儿,我下去说几句话。
倪婉款款下车,冷眼问岳子行什么事儿。岳子行说,倪婉,那天晚上我太混了,现在当 面向你道歉。倪婉说,哪天晚上?什么事儿?我记不得了,你也用不着道歉。岳子行说,我 们找个时间谈谈行吗?倪婉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你这样打搅我, 没什么意思,只能使我厌烦。
岳子行看懂了倪婉眼神中的愤怒、鄙视、恐惧和哀求。她的眼神粉碎了他的自信和霸气 ,扼杀了他心中那缕忐忑柔情。
岳子行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倪婉说,你是第二次这样讲了。
不会有第三次了。
那就好,先谢谢你。
我能再说一句话行吗?
当然能。
算了,不说了。
不说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听。
倪婉话音未落,人已回到车里,砰地关上车门。雪佛兰的发动机骤然轰响,像冷笑,更 像恐吓。岳子行木然让开路,雪佛兰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喷出刺鼻的尾气。望着远去的车影 ,岳子行双腿犹如灌了铅,心里也像是注了水银,除了沉重,还是沉重。
岳子行刚才想对倪婉说〃我喜欢你〃。他没有说,而且就在刚才,他发誓以后永远不再 对女人说这四个字,无论何时,无论是谁,都不会再说。
岳子行正要离开,忽听身后有人鼓掌,回头一看竟是林丽晨。岳子行在电话里窝囊了她 一顿便不再接电话,气得她跑到宏誉大厦找他算账。走近大厦门口时,她见岳子行出了大厦 来到香格里拉楼前,样子像是在等人,就躲在附近的树后暗中监视,想等他见到熟人时再出 面发难,让他下不了台,好好解解心头之气。
林丽晨的出现使岳子行更加狼狈,他脸上又红又烫,仿佛每个毛孔都在燃烧。
林丽晨说,我好佩服自己的眼力,因为我早就看穿了你,我也好可怜谭璐,你居然骗了 她这么多年。你这个无耻小人,当流氓都不配。
岳子行木桩子一样呆立着,觉得一生中最倒霉的事儿全赶在了这一刻。听完林丽晨的斥 骂,他像被马蜂蜇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骂吧,怎么过瘾就怎么骂吧。
林丽晨说,你这种人还值得我再骂吗?说完猛地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岳子行顺人民路慢慢西行,忽然想起什么,急切地给林丽晨打手机,可打了四五遍她都 不接。他编了条短信给她发过去,一连发了三遍。短信内容是:别告诉谭璐,算我求你!
《瑞典火柴》第十四章
《瑞典火柴》第十四章(1)
林丽晨没给岳子行留任何情面,很快给谭璐打了个电话,说她无意间发现岳子行在外面 花心。谭璐问到底怎么回事,林丽晨说还是见面再谈吧。林丽晨知道这对谭璐是个打击,但 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这一刀她早晚要挨,那就越早越好。
两人在碧姿堡女子俱乐部见面后,到二楼茶吧喝咖啡吃点心。茶座靠着宽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九月的日暮街景,一株槐树的几梢枝叶贴在窗角,似在偷听女人间的秘密。林丽晨三
言两语把岳子行的事儿讲完,然后痛心地说,我早就说他不地道,你偏不信,这下可好,死 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谭璐一直沉着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桌面发呆。虽然她来之前已有了思想准备,但还 是感到悲愤难当。林丽晨的话句句都像钢钉,被无形的铁锤深深砸入她的心头,将她对岳子 行的最后一线希望无情摧毁。
林丽晨说,我允许你难过,但不许你哭,他不值得你哭。
谭璐说,我不信,所以也不会哭。
林丽晨说,不信?难道非要亲眼看见人家上床你才相信?
其实谭璐信不信又能怎样呢?岳子行早就变了,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面孔越来 越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后再没见面,她也随之陷入巨大 的矛盾,不知该彻底离开岳子行还是维持现状。女人的心是一只爱情的天眼,容不得半粒虚 情假意的沙尘。她之所以拖泥带水到现在,与其说是由于麻木而放弃了抗争,不如说是因为 心中尚存一丝幻想。这幻想宛若漫过残雪的春风,孱弱而坚定,即便是在最伤心绝望的时候 也不曾动摇。而现在,幻想终于破灭了。她能容忍冯筝,但决不会容忍其他女人。她能容忍 岳子行的冷淡,但决不容忍他的背叛。
谭璐怔望窗外,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会是这样呢?声音若有若无,像是被人榨干了最后 一分力气。林丽晨想起鲁迅笔下那个可怜的女人,她总是说:我知道春天有狼;谁知冬天也 有狼。林丽晨见谭璐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竟一下子苍老憔悴了许多,心里难过得想替她哭出 来。她轻声问谭璐,你打算怎么办?
随便他去,我无所谓。
我不是说你如何对他,我是说你以后的打算。
我可能要离婚。
什么?你疯了吧?老何这么好的粮票你也撕?
丽晨你不懂,我已经没办法强迫自己和他在一起生活了。
那你岂不是忙了两头,结果一头也没落着?
不,我落着了,那就是我自己。我不需要饭票,我能养活自己。
林丽晨拍了拍谭璐的手背,心疼地说,宝贝儿,你要是真这样想就好了,爱过了,痛过 了,就把一切都放下吧,像我一样,没有爱了,也就没有痛了。
说得对,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亲爱的,不说这个了,去喝点儿酒吧,麻醉一下。
谭璐摇头,眼睛空洞地盯着前方看,像是在思索,又像在寻找,半晌才说,你告诉我, 人世间是不是真的没有爱情?
林丽晨撇嘴笑道,爱情,你想看爱情吗?等会儿我领你上楼看看,那儿的小伙子又帅又 壮,出五百元他们就会从你的脚尖添到发梢。五百元,这是我看到的最昂贵的爱情了。
谭璐像是打了个寒战,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不行,你这样出去我不放心。
这点事儿都挺不住,我还是谭璐吗?
那好吧,我上楼待会儿,你别乱跑,我会给你打电话,然后去接你找地方吃饭。说完, 喊来服务小姐将账记在自己的会员卡上。
谭璐离开碧姿堡,漫无目的地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走着走着眼泪便如决堤之水汹涌而 下。灯将黑夜照亮,却照不亮她的心。这是一个无情的夜晚,颠覆的夜晚,曾经的一切仿佛 是海滩上用沙子堆起的城堡,一个浪头打来,就什么都不复存在。林丽晨多次说过,感情都 是泥捏的,快乐都是纸糊的,她一直不信,可是现在,她终于信了。
谭璐走到人民广场就走不动了。体力透支后,心理垮掉得更快。她瘫坐在广场的草坪旁 ,觉得自己正在被人伤害却不知去哪里躲藏,觉得自己太傻了太亏了白爱了白活了。
谭璐想起了远在上海的周闯。那个男人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她智慧和力量。她像溺水者抓 住船板一样,立刻用手机给他打电话。
周闯刚下班,正开车行驶在成都路上。他听谭璐话音很消沉,就让她先把电话挂了,他 下高架路后找个地方停车,然后马上打给她。十多分钟后他把电话打回来,关切地说,一听 声音就知道你刚才哭鼻子了,快说谁惹你生气了,我帮你出气。
谭璐和周闯是多年的交情,相互之间非常信任,可谭璐一直对他瞒着她和岳子行的事儿 ,现在真是有苦难言。周闯听谭璐言语迟钝,以为她和何铁犁闹了矛盾不好意思说,就笑道 ,两口子又吵架了呀?这事儿我可管不了,最好去找居委会老太太给评个理。
谁说我们吵架了?我打电话是想问问你找女朋友了没有。别偷偷摸摸把婚结了,我连块 喜糖也吃不上。
还没有呢,我不说过嘛,找女友先要由你把关。结婚?这辈子是不想了。头一回把我结 个半死,再结一回就是记吃不记打了。
周闯,我感觉你去上海后变化挺大的。
说实在的,不变是不行的。不开玩笑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就说吧。
感情上的事,电话一通又不知该怎么说了。算了,还是不说了吧,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已 经好多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挺苦,但不知道你在等待什么。如果等待是有希望的, 我赞成你等下去。可如果等待是徒劳,那你又何苦呢?人生苦短,你我都等不起了。世界上 最难迈过的坎就是心理上的坎,感情上的坎,如果你觉得这道坎必须迈,那就闭着眼睛咬着 牙迈,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当你迈过去以后回头再看,会发现那道坎很简单,自己的胆 怯很可笑,而你所面对的将是崭新的生活,就像你重新活过一回。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现在就重新活了一回。
我会试着迈过这个坎。
慢慢来吧。我一会儿还有个约会,就不能多说了,明天我再打给你。谭璐,如果不开心 ,就找个出差或休假机会来上海散散心吧。
谢谢你的好意,以后再说吧,你也多保重,有空常回大连看看。
和周闯通完话,谭璐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已经领悟到,自己就是自己的那道坎,而岳子 行和何铁犁只是那道坎的一部分。
谭璐站起来往西走,脚脖子虽疼,却有了力量。电话响了,是林丽晨。她说,走到哪儿 了?我打车接你去吃饭。
算了,你挺忙的,快回去陪你的大导演吧。
不行,今晚不但要和你同吃同喝,还要到你家同榻同眠呢。
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