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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么回事,”于一飞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好争辩,他叹了一口气说,“也许有时候人们更喜欢你——不能说轻视吧,反正就是别那么客气。就像刚才这服务员吧,”于一飞扭头看了一下,见屋里确实没有服务员才又说,“你不想看那毕恭毕敬的样子,让她们走了,还说不因自己有点钱就觉得高人一等,也就是不觉得她们低人一等,可如果来吃饭的人都像你这样,那才知把她们害了呢,这是她们的吃饭之本啊。”
“有道理,喝。”
“喝,”于一飞一饮而进,又说,“好酒就是好酒,开哥,能挣钱得会花钱,没有钱不乞,有了钱不骄,我才真服你——这笔钱准备怎么花,不至于就这么一瓶一瓶的给焖了吧。”
“那倒还不至于,”他说,“不过这事我还真没想过,留着吧,没意思,土老冒似的;买东西吧,用不了这么多;拿去捐助吧,咱们一下子捐了这么多会引起人的怀疑,说不定会引火烧身——要不找他们商量商量,我想还不至于挣来了钱花不出去。”
“考察黄河呗,”李满朝不假思索的说,“这是我曾经的一个设想,只可惜总没机会,就准备放弃了,现在有钱了,你们先去计划一下吧。”说完上自习去了。
这么容易就赚了一万多块钱,张开自信今年的运气特别好,连四级也不放在眼里——他的英语还是相当good的,便也不再用功复习,专门计划这件事。然而于一飞从小养尊处优,根本没什么野外生存经验,所以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干,他便也借了许多书,泡在自习室里看个不休,弄得晕头转向,倒像是很用功的学生,见了薛霞她们也只问:“复习怎么样了?”薛霞便说声“复习着呗”,各自走开。
其实这见面的问候是很有背景的,如中国人见了面喜欢问“吃了没有”,估计就是因为古时候中国人很穷,总缺吃少穿,所以人们最关心的就是能否吃饱穿暖,而至于为什么不问“冷不冷”可能是因为这句话不够通用——夏天里就不可以这样问;问“上哪儿去”可能是人们都觉得好出门不如赖在家,所以总关心别人是不是要出门。虽然这两句话现在都没有了意义,但还是作为礼貌用语被保留了下来,倒也足见我们的祖先是多么的热心肠。至于外国人可能人家并不缺吃少穿,或者不以食为天,也不怕出门,所以不问have you have break first 或where are you going ,但他们的社会总是动荡不安——没有孔子的仁政,医药也不够发达——没有中医,便总关心好不好,所以问good morning 或how do you do 。所以说所有的习惯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他都和执行它们的人所处的环境有着必然的联系,如现在的人见了面就问:“离了没有?”所以他们见了面就总问“复习怎么样了?”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用语,两个人几乎同时说,苏雯雯听得好笑,便抬杠说:“无不无聊,好像咱们别的什么都不干,四级就是生活的全部。”
“我才不呢,”张开笑说,“我是想你们总在复习嘛。”
“你看,”苏雯雯对薛霞和另外一个女孩子说,“人都愿意把自己想得比别人好一些,不过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唉,人心里面都有一个扣啊,”张开感叹说,“那就别去复习了,今天晚上去乐它一乐。”
“好主意,玉琴,一同去——这是我们老大,”薛霞忙给张开介绍,“李玉琴,一个班的,这才是真正不用复习的人呢。”
“你好。”张开习惯性的问了一下,才开始注意被凉在一边的这个女孩,她生的五官端庄,按相书上说倒是一副贵人相。
“都忙什么?”
“嗨,忙闲呗,”张开回答,“到处瞎混,我觉得没有必要那样复习,他们却弄得如此紧张,不可思议。”薛霞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对苏雯雯说:“你们两个倒很像,视四级如儿戏。”
“那你呢,视四级如什么?”张开笑说,又问她暑假又没有计划,她说还没有,他便说了他们的计划。
“要好多钱呢。”薛霞第一个反应过来,
“考察黄河,好豪迈——就是,得要好多钱呢。”苏雯雯也这样说,他便说了跑药材的事,三个女孩子大为惊讶,苏雯雯直接叫了出来,“哇,开哥能挣钱。”显然对她来说能挣钱是一回事,而挣一万多还是十几块都是一样的。薛霞还是反应最快,吵着要他请客,李玉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后来张开知道那是她以为他在吹牛,说:“那你们去吧。”
“哎——哪有请客时把人赶走的道理,同去,同去,于是一同去。”李玉琴终于笑出了声,推让一番也就去了。那天晚上它们共吃了一百二十串羊肉,喝了三桶雪碧,两桶建力宝,三瓶啤酒。最后薛霞和苏雯雯表示要一起去,张开还邀请他们一起参与计划,薛霞不去,她说:“现在很忙,我可不像你们那么轻松,考完了四级再说。”
“没有豪气,”张开耸耸肩说,又问苏雯雯:“你呢——计划得有一个女的参与,要不我们不知道你们能走多快。”
然而它们想得太简单了,计划一开始就遇上了麻烦,黄河全长5414公里,要是沿着河道走,一个假期是怎么也走不完的,开始张开只注意了那些景点,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有考虑到。苏雯雯也急的直搓手,自言自语说:“嗨,这怎么办,这么远,走不完啊。”张开还没说什么,李玉琴便大泼冷水说:“就是嘛,根本就走不完,还计划什么呢,纯粹是瞎忙——你看薛霞,总忙些实在的事情。”张开听了亦不客气说:“不计划怎么就知道走不完,我们瞎忙正是为了薛霞能够忙实在的事。”
“还那么好呢,我看……”她半开玩笑的说。
后来张开知道她看那全是借口,但没有说出来,这倒使苏雯雯错过了一个看破她的机会,苏雯雯对能不能理解爱情之外的友情看得很重,常作为她判断一个人的根据,也许也因此错过了消除以后的悲剧的一个绝好的机会。张开怫然问:“你看怎样了?”苏雯雯见状忙劝道:“怎么争起来了,今天计划不成还有明天嘛,还有和薛霞干正事有什么关系,走走走,我请客,吃雪糕去。”
苏雯雯拿着雪糕,突然想起了点什么,忙比划着和他们说,却把雪糕碰到张开胳膊上,她“哎呀”的一声惊叫,把手里的雪糕扔到了地上,慌忙的说:“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然后忙拉他的衣袖看。
“好凉快——你干吗,只可惜你没得吃了,”张开笑说,“你看雯雯真是个好孩子,犯这么点小错就大惊小怪的。”说着有用指甲去弹沾在衣服上的奶油,却“啪”的一下弹倒苏雯雯脸上。
“嗯——”苏雯雯一急,长长的撅起嘴巴,皱起的眉把中间得鼻子挤得更加可爱,张开想伸手帮她擦掉,却又在中途变成了一个漂亮的耸肩动作。经过和齐容的一个完整的恋爱过程和一年时间的淡化,张开已忘却了苏雯雯的从前,总把她当作一个可爱的小妹妹。然而这次他又在此发现苏雯雯真的是那么的清纯,那么的迷人,她的气质,她的知识,她的性格,甚至她对自己的小到一支用久了的自动铅笔的东西的过分的在意,都是他所爱恋的。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把她从心底忘掉,可他又清楚的记得这爱恋曾带给自己的伤痛和二人的隔膜,既然相爱已不可能,就不要制造麻烦来失去现在。他也非常的清楚这样下去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却无法改变自己,现在唯一的慰籍就是能看着她,这也是一种满足。多少次一起考证资料时她胜利后的天真得笑,失败的娇嗔,找到一点资料时的激动,找不到时的搓手跺脚,她都忍不住想在她的唇上轻轻的吻上一下,然而那又怎么可以呢。
想要消除对一个女孩子的爱又两种方法,一是把她想得特别好,好的自己不配去爱;二是努力找她的缺点,把她想得不值得去爱。和许多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相反,他把她想象成了一个仙女,她是那样的纯洁,纯洁的如果接受了自己的爱便会粘污了她,她是那样的高贵,高贵的如果接受了自己的爱便是对她的一种亵渎,这样自己便可以为她的快乐而活了。他很奇怪自己这样一个浪子为什么会产生如此神圣的爱,便把这一切归为她的感化。
第二次爱上了苏雯雯是他产生了永生不再恋爱的想法,他相信除对她之外他再也不会产生如此神圣的爱情,那么如果对谁言爱那将是对她,那个女人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背叛,他要找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过一辈子,只有这样才可能避免这一切 。对他来说,一生之中能有这样的一个妹妹在远方让自己想着就足够了,那么在以后浪迹天涯的旅途中,不论怎样的受人欺凌他都不会痛苦,不论怎样的出人头地他都不会忘形,他只在乎她一个人。
他不止一次的想象过和她一起站在黄河入海口,让海风吹起衣袂,尽情的眺望大海;想象过和她一起站在星宿海的草甸上,互相搓着手,两张嘴里吐出两股白气,在中间处溶到一起,去讲述那美丽的传说——就让黄河作为见证,见证他对她的爱万古奔流,永不停息;还想象过和她一起站在鄂陵湖的边上照影子,让这湖水记住她和他在一起的微笑,然后再撩起湖水,打碎她的影子,看她的娇嗔;就让她的影子带着自己的爱和鄂陵湖水这两件天地间的最美融为一体,永不分开,化作他最美的想象和永生的回忆。
至于走不完那纯粹是小事情,苏雯雯就是因为想到了办法才激动的把雪糕碰到他的身上的;“咱不就为找黄河的源头吗,不一定飞要沿着河道走……”
“对呀,”不等她说完,张开就附和说,“果然好主意。”
这样就简单的多了,二人通过了只去一些除了济南、郑州、洛阳、兰州等几个大城市之外有特色的几个地方,然后就是准备活动了。而这次浪漫之旅却真的没能得到实施,是因为在离校前那几天苏雯雯一次突然的晕倒,然后她的身体很虚弱,张开亦没有了心情,旅行便取消了。而取消带来的遗憾不仅仅是张开的,还有于一飞的,他给李满朝说准备在这次旅行过程中向薛霞表示一下,李满朝先是怔了一下,却又问他为什么不马上就去追她,
“还拿不定主意——怕失去了现在,”他低下头说,“虽然说不行的话还可以做个好朋友,但我情愿永远就不知道不行——你知道,她喜欢开哥,他们的确是很合适的。”
也许那时候整个大学二年级的学生中也只有他们几个还在醉生梦死的计划着暑假的活动,别人则都在熬着这黎明前的黑暗,因为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暑假的快乐与否并不取决于一次旅行或一个活动的成败,而在于四级考场上的感觉。草坪里的草长得过分茂盛就会给人一种荒草凄凄的感觉,过分的努力学习给他们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凝重。
就像一块钢铁一样,在一定的范围内施加压力意味着更强有力的反弹,但如果继续施压它就会屈服。他们开始时对学校过分的强调四级充满了牢骚和抱怨,还真有人写文章送到报社去抗争一番的,然而随着四级压力的日益加强和这些做法一次次的失败之后,他们对四级做出了认可并把这一切换成了黯淡和无聊。每次午休结束后必有人长长的伸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哎呀,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我渴——睡。”然后来一下半个的乌龙搅柱把裤子套在腿上再躺下去,就这样扎了皮带,“哐哐”在床板上跺两脚,有气无力的说:“老毛啊,快起来吧,胡宗南的兵打过来了。”
同铺的小子必又学了毛泽东的声音说:“哎呀,恩来呀,你先去抵挡一阵吧,我实在是瞌睡呀。”这一不能给宿舍带来任何笑声,只能换来几声笑骂:“快他妈的吃大粪去吧你。”
“嗯,吃大粪啊,我给你拿去,呵……”这“呵”的声音通常连后面的省略号的数目都不够,然后大家才一个个光着膀子拖了鞋踢踢塌塌的去洗了脸,出去上自习。那段时间每个人都有一个固定的地方上自习,下了楼去哪儿几乎都是条件反射,就连下期开学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李满朝如果一不小心就会走上去他这时候上自习的地方的路。
每天晚上十点到十点半又成了他们夜谈的时间,就连李满朝也会参加进来,这并不是因为他们需要交流,而是这段时间对面水房里特别吵,没法听听力,那是用来消磨刷完牙洗完脚那十来分钟时间的。令人奇怪的是他们宿舍没有一个成为天体物理学家的,甚至除了于一飞因为哲学的关系对之稍有了解外根本没人对其感兴趣,但他们那段时间的话题却常以地球爆炸为中心,每到那时候必有人会说上两句太累,然后就有人接上一句:“唉,这就是科举制度下的悲哀。”
“哎呀,快他妈的地球爆炸吧。”不论以任何话题开头,不出五句,就必能引到这个话题上来。然后再有人骂道:“想死你自己去死吧,这花花世界我还没享受够呢 。”这句话不代表任何意见,其目的完全是为了把话题继续下去,
“我以个人死多没劲,要死大家一起死,都有出自己之外的全世界的人给陪葬。”
“去他妈的,你找两头母猪给你陪葬去吧。”
“哈……”
“唉,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真不如死了好。”这里谁也不再是什么高素质的人,什么脏话都骂得出来,唯一能显示他们是大学生的是它们可以把知识用到脏话中间,一般的人听起来不会很懂,“也不听说彗星撞地球——对了,听说这地球上的人的发展是一纪一纪的,每一纪人类发展到顶峰都会有毁灭性的灾难,比如冰川,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快了。”
“要来也赶到考四级之前,考完了四级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唉,快点来吧,真他妈的活的无奈。”
“你活够了便去自杀呗,干吗拉上大家,活着不容易想死还不容易,跳楼,跳湖,要是想上吊我给你买绳子,到时候也不问你爹要钱——兄弟几年,一根绳子我还是可以出的,要不跳粪缸也行。”
“话不能这么说,”又有一人抬杠说,“绳子他用过了别人还可以用,又不会就断——要不这样,老大,”他喊张开说,“咱们出舍费买根绳子让大家上吊用。”
“去你他妈的吧,”张开有气无力的骂道,“你们都去死吧,留下我给你们家里报丧。”
“你们这一群贪恋尘世繁华的俗人,”被说去上吊的是马龙,他抢着说,“你们活着有什么用处,也不过把能量以馒头或米饭形式转化成大粪形式——造粪机器,我死了还能作肥料为国家栽活一棵树呢——自杀,自杀还比我去杀个人让枪毙为国家省一颗子弹呢 。”
“屁,枪毙你使用的子弹和绳子是要你家属领尸体时给国家掏钱的,现在我们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你以为已经是共产主义了,按需分配,你想要子弹就给你,都碰上你这么爱贪便宜的人,国家还不得倒闭了,朱容基也得下岗——不过你要是被枪毙了倒可以拉动军火的发展,说不定会救活一个兵工企业呢。”
“真的吗?”马龙好容易插上了嘴,也顾不得回骂,颇为奇怪的问,“这真他妈的猪尿泡打人——气味难受,这不是要人买子弹打死自己吗——那掏不起钱的是不是就不会枪毙了?”
“想的美,这像到饭店里吃饭一样,先消费后结账的,这一点国家倒是还可以,但尸体就不给你了,你想一想就按最便宜的时候卖,也得四五块钱一斤吧,划不来的——所以还是去自杀吧,这么大个国家能让你那点小聪明得逞。”
“你别说啊,自杀是一个民族进步的标志,”看他们说的兴起,于一飞也忍不住说,“一个没有人自杀的民族决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