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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
“亲下。”
“不行。”
“就亲一下,——反正又没人。”
刘憬屏住呼吸,轻轻扒在栏墙上,双眼发光地望着前方,心怦地一下又一下,感觉时间的手指正捏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流动。
“我走了啊。”
“着什么急。”
“再过几分钟就要上课了。”
“上什么狗屁课。”
“切,不和你说了,我的作业都还没抄完。”
“写什么毛作业,再坐会儿,打了铃再回去也迟。”
刘憬突然感到有些厌恶,仿佛希望的灯塔越来越增,已压抑得他无法呼吸。他像躲避魔鬼一样猛然转身迈着风一般轻捷的步子急步向楼下走去。
小混混。学生。黑色的无知的茫然的享受。他站在东边的花池边,极力欣赏着里面娇红的花朵。卷曲的,丰润的,枯萎的,和即将枯萎的;正如美丑善恶在同一时间的不同的角落里发生着。
他忽然感到极为郁闷,转身看了下两侧矩形的花池,被教学大楼中央为中点出发的一个圆以黄金分割点切去一个扇形,在扇形上种植一株永不枯萎的混凝土材料的蘑菇亭。两个花池被两个种满冬青的长方形花池守卫着;两个花池的中央便是升旗台,升旗台的前面有一个圆形的喷泉——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娇作,那么地特意。真是受不了了,不如回教室睡觉,他想。刚要走就看见东边的楼道里走出一个女生。
“是她!”刘憬惊愕地轻声自语道。但马上又平静下来。那是他上初二时的班花刘雨萍,一个脸形长长的,下巴很精致,皮肤很白皙的漂亮女生。娼妇,他想起《凯旋门》中的琼·;玛陀。今天他刚看完琼·;玛陀把拉维克骗到自己的新房子里。结果拉维克和她大吵一通走了。他觉得刘雨萍和琼·;玛陀有点相似。最起码都很贱,他想。不过刘雨萍太愚蠢了,是不能够和那聪明的女人相提并论的。仅仅用美貌来赚取爱情的女生,实惠的女生,令人厌恶的女生,曾经想勾引我的女生。刘雨萍刚出来没走几步,后面就又出来一个男生打断了刘憬的思绪。那男生短头发,一张和漂亮的狗很相近的三角形的脸,加上一双狗脖子上系的铃铛似的眼睛,显得又帅气双狡猾。刘憬知道这个男生,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勾结一些不读书的人来学校打架,后来也辍学不念了。变得可真快,刘憬想。他记起两个多月前初二还没放假的时候,刘雨萍的男朋友是邻班的一个高个子男生。他们俩只要晚自习一下就到三楼跑,不过现在刘雨萍和这个男生在一起刘憬也能想通——第一,帅气;第二,有安全感;第三,她和邻班的男生谈恋爱的时候曾向他献过殷勤。
那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刘憬再看看那些娇艳的花,转身向教室走去。他看见合欢树的花不断地飘落,人们的脚不断地践踏。
第四章(中)
他回到教室,昏昏欲睡的灯光下坐着七八个埋头苦学的同学,和几个在后面闲聊的也就十来个人。其余的则在外面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说话、玩游戏颇有一幅青春年华快乐韶景的展现。
刘憬看了下前后廖无几人,便侧过身将左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头放在手掌上,像一个沉思的学子那样看着徐琳。她的鬓角的发丝像被浮云轻轻托住似地飘垂在两边一条彩虹似的小辫子显得煞是美观可爱。他觉得她身上有某种特殊的气质,像她那低头学习的毫不做作的认真样一样让他深思。
数学课代表端着代数作业本走了进来,一一入在对应的课桌上。这是要写作业的征兆。大家都很明白这一点。一元二次方程,跳跃的X的脚,正从黑夜的起点跑进远古的建筑群,他刚想到这儿预备铃声响了起来。
同学们一个个快乐地走进教室,一路风尘一路呼吸,教室里立刻笼罩在一片微薄的雾中。
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一样,大家快乐的余兴正在教室里挥发着,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在开动着缺动力的机器。
忽然有人轻声说道:“数学老师来了。”像被针扎了尖叫的女生一样灵敏,教室里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个个都在一只眼睛看书,一只眼睛看着教室门口。
“哈——哈——哈——”正在大家都感到纳闷之时,三声怪笑从后门的角落里传来了。所有的眼睛几乎在同一时刻转了后去。是朱峰——班里最能捣蛋的学生,也是学生最差的学生。除了班主任的课,其他的课都敢旷。他坐在最后一排紧挨门口的那个座位上。别的同学每周转一次换一次座位,他则没有动过。他像一只灵动的老鼠一样时刻都在关注着门外的动静,没准什么时候他的那些死党在门缝外悄悄叫他一声,此节课一下就不见他的踪影了,甚至有时他就称着老师不注意的当儿,从窗户里跳了出去。他站起来,向前一探身,见大家都朝他这边看,狭长而略向内凹的脸上便堆起呆板的快乐的笑容。随后咚的一下坐在了板凳上。教室里就又活跃起来了。
大家正说的高兴,突然数学老师站在门口刚进来地方,右手使劲地捏着代数课本,略成角度将胳膊移开,平时手背向上平伸的左手正一点一点攥成一个小铁锤,短短的头发下,一张上下差不粒的宽的梯形的脸上,两只因愤怒而瞪得快要滚出来的玻璃球似的眼睛,发着令人害怕的要动手的光。
大家都低着头,偷偷地看着数学老师怎么拉也拉不也驴脸的有点松驰的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声大风暴。然后在用自己的经天地精华,日久练就的左耳进右耳出的特殊武功,迅速遗忘掉这场灾难给自己的心灵带来的巨大创伤。
当然在这场破坏性极大的暴风雨中,也有人在暗暗叫骂,握紧着自己空虚的拳头。只待风平浪静之时,又安然无恙地抓着一双筷子拣盘子里最好的菜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
暴风雨终于过去了,上课铃声也响过了。数学老师终于走上讲台讲起了上节课剩的那点内容。
“让我看下。”王雪莲说着就用左手把刘憬的代数作业本往自己这边拉。
刘憬赶紧抬起笔,看下讲桌上正在计算着什么的数学老师,又看看贪婪地抄写作业的王雪莲说:“快点。”
“知道了。”王雪莲不耐烦地头也不抬地说,眼睛迅速地在刘憬和自己的作业本上转动,手里的笔也生了腿似地跑着。
刘憬有点担心地不断地看着堂上的面容平静聚精会神的数学老师,一边注意着王雪莲抄到哪道题上了。真见鬼,他想。平时都是我一边写,她一边抄,我写完她就抄完了,今天吃了什么兴奋剂了,刚挨了骂就又让话语的洪流泛滥起来了。
“给。”王雪莲把他的本子一推,又侧过身来偷偷地和许菲菲说话了。但是许菲菲说作业还没写完等会儿再说。她只好无聊地转过来,晃晃珠子看看堂上的老师,晃晃珠子玩玩自己的手指甲。
“刘憬,这首题怎么做。”姚浩用笔杆捅了下刘憬的背,刘憬微微抬起头看下堂上皱着眉头,但仍旧目不转睛的数学老师,然后低转头来看下姚兆兆指的那道题,轻轻地说:
“等下,我正做着呢,算好了给你说。”又拿起笑在练习本上算起来。刘憬心里明白,只要他这儿卡住了,基本上就等于他们四个人都卡住了。他有时候作业完的特别早,就偷转过身来看许菲菲和姚兆兆做到哪儿了,好几次他都看见许菲菲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姚浩的作业本。
啪——啪——啪——刘憬的心猛地一惊像其他的同学一样都抬头看堂上满脸红光的数学老师。
“大家现在都先别做哩,都看第X题。这道题有点难,我给大家说下怎么做。”
那正是姚浩刚才问的那道题,刘憬刚刚遇到最难的点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现在便乖乖地听着数学老师讲。
第一节晚自习缍下了,只是数学老师仍旧稳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同学们交上去的作业,迟迟没有下课的意思。一分钟、二分钟,后面的同学已经骚动起来了;三分钟,中间的也说起话来了;四分钟不到前面的也开始偷偷地动作着了。
也许只有刘憬一人现在企盼数学老师在那边一直待到第二节自习下了宣布放学最好。对他来讲,数学老师多担搁下节课的一分钟,他就可以少忍耐一分钟无知的漫长岁月,因为下节课就是最让他无奈的英语课。
但就在上课的前两分钟,数学老师拿了书,让一个同学端着作业本离开了教室。也就是说大家终于解放了。立马就有不少同学跑出了教室,解手的解手,闲聊的闲聊,耍子的耍子,绝不让一秒钟美好的时光白白流走。
第四章(下)
刚上课,英语老师就抽人读课文,刘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惊胆战地认真地睁着发光的眼睛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觉得每一个单词都能变成一块布堵住自己的嘴,每一句英语都可以变成两只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了。
他抬起头偷偷地瞥了一眼面带微笑,稍舟张开嘴巴的英语老师。默默地祈祷着这一次也不要抽到自己。他感觉到心里不断地发虚,觉得英语老师那双探雷器一样慢慢扫荡的眼睛总有一回会选中他,会发现他只不过是一颗在英语上没有任务杀伤力的死雷。
“刘憬。”英语老师一声清脆的声音,像一根锐利惊人的闪电一样轻敏地通过他的耳朵,直击得他的耳膜击鼓一般地震动起来。
刘憬慢慢地站起身来努力压制下内心的恐慌,看看自己的英语课本,又看看堂上眼中充满希望的英语老师,无可奈何,又极为平静地说道:“我不会。”
几乎在同一时间,前后左右的眼睛都向刘憬投来了惊奇的目光。他受了打击似的失落地低下头,感觉每一双眼睛,每一只耳朵都在等待着观赏自己的笑话;他甚至觉得徐琳也在睁着一双鄙夷的眼睛看着他,使他的整个自尊的树苗都给吹折了似地抬不起来。而英语老师的那双眼睛也受了惊吓地呆望了他几秒钟才说:“你不会一个单词也不认得吧,”他感觉到英语老师的语调有点变味,像要极力打倒他的高傲似的。他突然间后悔刚才说的那几个字。但这一后悔反而让他重新鼓足了勇气。他一边抬起头一边看着说话的英语老师,一边想:错——后悔又能怎样呢?向老师道歉吗?不可能!我又没有错——不会就是不会,这是事实。“你读,读到哪儿不会了,我给你说。”他知道是再也没有抵抗的理由了,就心一横结结巴巴地读了起来。
他读那些英语,每到不会的地方,就停下来,等英语老师说然后再读;他甚至不敢看看老师,不敢看看左右,更不敢看看前面。他感觉到一种可怕的耻辱将他的头使劲地按住,使他的眼睛怎么也离不开那张纸,怎么也离不开那些可怕的幽灵字母。亿似乎能够听到别人谈论他,那声音似乎是在说他的胆大妄为,是在说他的不知天高地厚,声声都像细细的针刺着他的肌肤的神经。
终于读完了,他的恐慌终于结束了,战争终于结束了,没有成功者的也没有失败者,只是倒下的喘息的人群。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仍旧无法向其他方向寻视。而且脸也突然火辣辣地红了起来。但是下课铃刚打,英语老师宣布放学转向刚走出教室,他就拿了《凯旋门》腿一抬,跳出板凳,疯也似地从同桌身后细密滑润的敏捷的娃娃鱼一样挤了出去,跨着大步急速向外走去。他讨厌听别人的风凉话,早就做好了一切脱逃的准备。但是走出教室门口时还是听到了。
“刘憬,挺牛的吗!”
他顾不得看是谁,一听那声音就恶心地想吐,感觉这些都是无耻地活着,每天找着别人的可以用来当作笑料的东西来进行讽刺,仿佛那已成为比饭菜还要贵重的精品食粮。
他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快速穿行。他感觉到自己的狼狈,颇像拉维克在巴黎第一次看到哈克时追踪哈克的情景。
他像幽灵一样走出了校园,仍旧野蛮而快速地走着。但是他突然慢了下来,身体感到有些虚弱,已完全没有了那种飞速躲开人群的冲动。
你怎么还不来,他想。他已经走得很缓慢了,慢得就像《罗马假日》的最后镜头。两个多星期以来,他已经习惯坐徐琳的车子,就像习惯闻她身上的香味一样,带有一种迫切而敬畏的心情。他对她像入魔一样地着迷,但因敬畏反而增强了理性的细胞,让他和她很好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且很隐秘地隐藏了他们默认的恋爱的关系,当然也很好地避免了别人可能加在他们头上的帽子。而且自从他父亲上次和他谈话以来,还真的再没当面问过他的事情。只是母亲有时猜问,他也很好地避开不答,或用些含糊的话语搪塞过去。
几辆自行车从他的身边驶过,虽然天比较黑,只有星星在天空照着,但她能够看出徐琳的身影,正像耳朵喜欢听温柔的呼唤一样。
他的心又怦怦跳起来了,而且这次跳得强烈,和平时与徐琳碰面相比强烈多了。是的,是徐琳!肯定是她!他想。也只有徐琳在他身边经过,或是徐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有这种感觉。而且他听惯了徐琳的自行车的声音,就像夏洛克嗅惯了安东尼奥的肉一样。他肯定他的判断不会有错的。但是他不敢往后看,他觉得自己的幸福会突然而至,也有一天伤痛会猛然摆在他的眼前。他宁愿一切在身边经过,只要有感觉就足够了。
“刘憬。”自行车停在了他的身旁,借着淡淡的星光,他觉得徐琳的脸异常平静。
徐琳并没再说什么。刘憬也不知道能够说什么。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刘憬就有点慌乱地坐上了后座。他现在既激动又压抑,想说话,又开不了口,已完全不能像往日那样,嗅到她身上的淡淡的清香,完全不能进入神奇的遐想的世界。两人就默默地向前行进着,你载满一车的忧愁一样,缓慢而缓慢。
大约行了有五六分钟,刘憬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不问我点什么?”但话刚出口他却觉得既幼稚又可笑。
“问什么呀?”徐琳亲切地说。
“就是——就是今天的英语课……”他觉得自己的头在讨厌地下沉。
“哦,没有什么呀,我觉得你挺坦诚的。”徐琳用一种甜蜜的语气说。刘憬惊愕地抬起头。“你以前上初一初二的时候不是就像今天这样说过同样的话吗?”
是啊,可是我今天怎么会这么窘呢?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的?”刘憬问。
“我是听我们班的同学说的,你听传奇故事一样。而且我是带着一种敬佩的心情听的。”
“可是别人定是带着一种嘲讽的口气讲的吧?”
“没有,他们也讲得钦佩,还说觉得你挺厉害,别人都傻傻地挨老师的板子,你却从来没有挨过。”
他没有说话,从内心深处对她产生了一种更为美好的感情。
“你的英语不好,可以慢慢学的。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好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学好的。”徐琳像是经过一阵思考后说。
“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在这一点上你还是不要对我报有什么希望吧。而且我也不想为此多费时间。”
“怎么会呢?我敢说只要你学就一定能学会。”
“琳,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一下。你真的很自信,但是我真的不想在这种没有希望的事情上心存侥幸。”
“憬,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一下。你有时真的很自负。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肯定你是能够成功的。首先,只要你肯学;其次,只要你像看小说那样一下课就拿起英语书,像看小说那样,即不出去玩,也不和别人说闲话,像看小说那样地投入;再加上我的帮助,我有百分百的把握你一定能成功的!”
“我曾经像看小说那样地学过英语,但是我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耽误了其他的功课。我不希望再去走一次对我来说无益的路。人生是没有多少时间能够浪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