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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他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厉害了。突然他感到自己的所有知觉,包括血流,包括心跳嘎然而止。——徐琳刚经过他的身边,随近回眸一笑。那笑容甜得让人陶醉,信若一个微笑着的天使,正飘飞在绿叶与阳光编织的天堂里。他不知所措。但是,徐琳正悄然远逝。只剩下他的心跳再次崛起,慢慢恢复平静。
热洪洪的空气,徘徊在夜晚的天空里,明亮的月亮的光照射下来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穿过一堵堵厚厚的墙壁,那里溢满了电扇的热浪,聚精会神的发光的眼睛,还有汗水悠扬的舞蹈也正从那里不断地开始,不断地结束。啤酒、金钱、耍乐的叫嚣声,也在运做着村庄的风暴。而在这条目前南边为河和房子,北边为玉为和大豆的路上,刘憬正孤寂地往家走去。
他听到虫子的鸣叫声,和远处工厂传来的不和谐的隆隆的噪音,脑海里装满了无数的思绪。
他向前走着,呆滞的眼睛在夜晚布满银小钉的天空里寻觅着浪漫的传说。
天河两岸,牛郎织女,浩瀚星宇,多少千古绝唱,到今朝仍旧璀璨。黄河长江,亘古之流,权拳利欲,血淘出多少风云人物,谱写出多少悲歌壮曲。但是,他突然念头一转,随着一颗流星滑落的瞬间脑际里蹦出一个无比消极的声音——撕破脸,不过白骨一具。
“唉……”他叹了口气,随手摘下一片柳叶,将它抛向夜晚的淙淙的流水中。
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看,一辆自行车正疯狂地驶过他的身边。一阵暖风吹过,他有些感伤。他觉得那只不过是一种用来调解神经的过客般的声音只是用来强迫你走出神秘世界的不祥和的噪音;只是用来使你悲愁的呼唤。
他突然停了下来,在洒满鱼鳞般月光的柳条下,在这条河的即将改变方向的大拐角,在昨天晚上坐上徐琳的自行车的地方。这是一种依恋,他想。感到心跳比平时要快。但是马上他就更加激动了。他听到远处正传来自行车的声音,而且像极了他昨晚听到的徐琳的自行车的声音。这是爱情吗?难道我的季节真的已经来临,只是我还不清楚吗?难道我真的是到俯首称臣跪倒在爱情的石榴裙下的时候了吗?可是年龄你为何还要带着害羞的眼光将我注视?为何不给我一双勇敢的眼睛,一颗坚定的心?自从今天中午徐琳对他回眸开始,他就这样问自己。而且问得疯狂,问得殷勤。但是他不敢看徐琳。他从心里对她产生一种敬畏。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直到被老师的讲课声同学们的说话声,或是自己突然的意识惊醒。
他朝远处看看,只听得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快。浮躁的年龄,爱情的无数信条被一列火车载满,却始终如一的在虚假的轨道上奔跑。他不由地惊慌了。自行车的声音已越来越清晰了。他急忙转身速走。
河中映照着天体的灿烂的容颜。却听得哧的一声。
他转过身来,确实是徐琳。他俩都有些吃惊。
“怎么这么晚?”他挠挠头,有点颤抖地问道。但马上感到这味道有点不对劲,不免窘地低下头,却傻乎乎地看着她。
“有道题不会,我问老师去了,耽搁了十来分钟。”徐琳有点喘息地说。月光下汗水正顺着她红红的脸蛋向下流淌。
“哦——”他似乎明白地应道。脑海里一片空白。
“坐上吧。”她轻松地说道,但因激动显得有点颤抖。
“什么?”他似乎不太明白,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一不小心却又掉进了雾里。
“坐上车呀!”她因惊讶而显得声音幼稚、干脆。
刘憬有些犹豫,他觉得她那双眼睛有点焦急,似乎已没有平时的灵动锐利。他看看空空的路。夜似乎不想延伸而明亮的样子。
“好的。”他地声音显得遥远,仿佛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
“那本《简·;爱》真的挺好的。”她刚骑动没多久就说。
“是吗?你看了多少了?”他有些激动地问。第一次感到自己靠一个女孩子如此近。以至周身特别地暖和。奇怪的是竟不感到急躁。
“我主要是看了下译序,和——”徐琳突然打住了,顿了下接着说:“和后面书皮上的那段话。”
“那确实是一段很经典的爱情对白……”他还想说,但是突然觉得多说了两个字。徐琳没有说话。刘憬有些不敢呼吸,反至使视觉听觉极为敏锐。他听到她怦怦的心跳声。觉得她蹬得特别吃力,速度慢得快步行走就能赶上。
他突然又嗅到了那股香味。不过这味儿使他想到了海。想到了海水平缓的呼吸声。在哪软绵绵的沙滩上,太阳已经彻底落下。有点发灰的天空亲切地罩了下来,像是要亲吻你的脸。一阵风吹来,从远处的浪的温柔的涛声中,一个男孩正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缓缓走来。风撩起女孩的长发贴到男孩已被风吹乱了发的头上。风使他们的身体显得瘦小而渺茫。他们一直往前走着,脚步平静,呼吸缓慢;似乎对一切没有任何感觉,似乎即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
“确实是一段很经典的爱情对白。”大约过了几分钟徐琳突然说。
他从梦想的天空突然掉到现实的地面。他睁大了眼睛,张大了耳朵,发现夜特别地静,自行车与地面敲出欢快的歌声。事物也清晰得白昼一般。
“我还是第一次读到这样的语言呢!给人一种精神的鼓舞。好像一下子整个思想都活跃起来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身上有种特别冲动的力量。”徐琳像流水一样的舌头谈论着那段经典的爱情对白对她带来的影响。“不过,为什么译序里说《简·;爱》的结尾部分现实主义的力量消弱了呢?”徐琳突然转口问。
刘憬本想安于平静,听她一直说下去的,听她这么一问略作思考答道:“因为它显得虚幻了,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是说它的结局太圆满了吗?”
“不,是罗切斯特的复明,给人一种奇迹般的感觉。而且也在无意间摊列了人的自私性。不过……”他吸了口气,继续说:“不过我很喜欢它的结局,除了结尾所叙述的那点东西,应该说并不是结尾的部分消减了它的现实主义的力量,而是作者的思想消减了它。”
“思想?”
“对,思想,更准确一点说是理想。文学本身就是一个理想,用来承载我们对生活的希望的。正所谓文学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它所高于生活的这一点可以说就是我们的理想。我们用它来表达我们更高更的思想。用它来表达现实生活所没有的又无法达到的东西愿望等等。例如在战争年代我们盼望和平,在现在我们希望学校不要上自习,希望好的老师教我们……”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呢?”徐琳打断了他的话。
刘憬似乎突然掉进了一个深渊里,双眼闪烁着忧郁而坚定的光。
“当个作家——当个真正的作家!”过了半晌他才答道。
“我不懂。”
“那需要时间和经历。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好的。”
第三章(上)
“XX晴,三十XX”嘭——没待天气预报说完全,刘憬就关了电视机,端上碗,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干什么?”
“过来。”刘憬的父亲说,正和刘憬的母亲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喝面汤。
“什么事?”刘憬把碗放在炉台上,一边向父母走过去,一边又问了一句。
“先坐下。”父亲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说,那张像刚被雨点打过面粉般路面的发黑的脸显得平和而严厉。
刘憬感到有种被审判的意味,心里的不满已迅速升起。他随近捡了把椅子。坐在与父亲相距八十公分左右母亲六十公分左右的地方,眼神轻轻向下。
“最近学习怎么样了?”父亲用温和而威惧的语气说。
“老样子。”刘憬不耐烦地说,用此来反对父亲对他的称之为关心过度的感情。然后头侧过去看其他的事物了。
“你得好好学习,知道吗?”父亲的大道理又来了。刘憬将垂在左腿外的左臂搭在左腿上,搭在右腿上的右臂顺利滑下,头垂下来。然后用右手的食指拨弄着地上的蚂蚁。“不要有旁的想法,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什么谈恋爱呀的东西你就不要想。那些没有用,要是你明年考不上高中,什么都白搭。你就等着回家受苦种田吧!”刘憬根本听不进去,用玩蚂蚁的食指在地上写了“生活”两个字。“我当初学习那么好,若不是家里穷,你爷爷供不起我上学,我看家里xi惶回来挣钱,现在早像人家那样坐在办公室里月月领工资了,”刘憬用右脚使劲擦去“生活”两字,将闷气推挤在右手的食指上,毫不怜悯地压死了一只刚才被他的脚弄伤的垂死挣扎的小蚂蚁。“还用受这种苦。”
“我自己的路,让我自己走好不好!”刘憬突然打断了父亲的话。尽管这是常有的事,父亲还是用惊愕的眼神看着他。因为这次比往常来得更凶,好比大雨遇到了暴雨一样,需要特别提醒可能受到灾难的神经组织。“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分寸,我自己懂得怎样处理。我知道您是对我好,想让我上好的大学,想让我将来有出息。但是请你为我想想,我这一生就这一回,让我无悔无怨地走过去好吗?”
“我也是为你好,毕竟我是从你那个年龄走过来的,走的路比你多。很多的事情你都是看不到想不到的。”父亲说,“我是不想让你将来后悔。”
“我是不会后悔的,决不会的。”他说得坚定,激动得有点要咆哮起来的趋势。“我有自己的理想,我只是想走自己的路,我只是不想将来有所遗憾。”
“当你将来发现一切都和你现在所想的背道而驰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想了。那时候你就会恨我今天没有很好地劝你。”
“不,我不会的!那是没有理由的。我选择自己的路,我走在自己的路上,为什么要恨你们呢?那是完全没有理由的。而且我相信自己会成功,您的所谓的结论不过是对那些没有坚定的信念的人而预言的。但是我不会,我一定会成功的。”他激动得有些颤抖,“爸,我请救您给我足够的自由,多给我一些鼓励,而不是总是泄我的气!”
“那你也得为我们想想啊!”父亲用奢望的眼神看着他。
“我说过,如果没有合适的人,我将来是不会结婚的。但是爸,你要相信我能找到,要相信我一定能实惠我的理想,正像您相信土地里一定能长出庄稼,庄稼里一定能长出金钱一样。只有那样,我才能够有更大的信心,而不至于总是因您的劝告而生气。”
父亲没有说话,从地上拿起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点上。两只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一旁的母亲也显得感伤地看着刘憬。
刘憬低下头来,在那块被脚擦得光滑的地面上写了“爱情”两个字,但是立马又擦去了。随后写上了“理想”二字。
“小憬。”大约沉默了五六分钟,一直没有说话的母亲突然叫他道。
他抬起头,看着母亲。母亲接着说:“你昨天晚上坐谁的车子回来的?”语音里带有一种喜悦的味道。刘憬的父亲这时也缓过神来看着他。
他有些惊讶地睦着母亲,但总算明白了点什么。过了半晌才说:“我同学的。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早你凤跟我说昨天晚上在路上见你坐着一个女孩子的车子回来了。”母亲好像有点自豪,就像所有的农村妇女听到别人说自家的男孩搞到对象一样,这可以作为邻居间最热门,最值得传扬,最值得讲给自家男孩听的。
但是刘憬搜寻不到有关附近凤阿姨昨晚在他脑中的痕迹,他只看到路边的一堆堆像守卫黑夜的小堡垒似的打牌的人群。他说:“我怎么发现现在的人嘴这么长,长得足以绕地球转三砸。真是够无聊的。昨天晚上在路上我遇学遇到我,说有几道题要问我,我才坐她的车子回来的。”他最后一句话说得缺少底气。他看了下略微有些轻松的父亲和失意的母亲,又说:“我还有作业呢?我先走了。”话间未落,他就起身向自己的卧室急冲冲地走去。
他拿了书,锁了卧室的门,像一只愤怒的小野兽一样走在返校的路上。
从昨天晚上和徐琳分手直到刚才和父亲谈话之前,他一直都在试图解释着他和徐琳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但是他无法找到正确的答案,或者说他总是在矛盾中不断推翻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还未硬化的墙壁。而且每次见到徐琳所产生的那种难以克制的激情更让他有些神魂颠倒。他只是尽量控制自己感情,以此来阻碍可怕的向往可能制造的风暴。刚才母亲的话语再次将他拉进了这个话题。再次将他的思想的狂澜煸动了起来。
如果她是值得我追求的,我有什么理由不去追求呢?但是这似乎带有强大的奢望与幻想——不论是在学习还是在长相上,我们的差距显得太悬殊了。可是我总觉得我和她之间有种强大的互相吸引的魔力,就像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看她见到她一样。而且只要一看她我的思想似乎就能从那种辽远的虚幻空间里回到现实,让我有能力判断当时的过错可能造成的不良后果。从而集中于当时的工作。更加奇怪的是,只要我一看到她,心就跳得厉害,就像有了两颗心的跳动,仿佛我的心已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她的。她的?我怎么会这么想。我真的是上她了吗?奇怪,我仿佛对“爱情”这个词语很含糊,我似乎并不理解它的真实的含义。正像我不理解脚为什么必须踏在地上一样。不,脚踏在地上是为找到反弹力与平衡点的;那爱情是不是为了让心踏实吗?因为一颗心跳起来,需要另一颗心将它碰回来,以不至于走得太远而迷失了方面,但是这样的心要求似乎太高了,似乎只是人间的一种虚幻的传说。“唉……”奇怪的世人,无聊的世人,为什么嘴总是长得可以和大象的鼻子比拟?是不是不议论别人,不说别人的不是,嘴马上就要被挂起来了。
“唉……”他又叹了口气,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第三章(下)
“她的作文写得挺好的。”刘憬做完作业,从桌子里拿出《凯旋门》还没来得及翻开书页,王雪莲就切断了和许菲菲的谈话对他说。
这句话王雪莲已经对他说了好几次了,而且就像心地善良的人欠了人家的钱,怕人家来要债一样,每次都显得很特意。他侧过身子看了下王雪莲,然后将身子扭后去看许菲菲。
许菲菲略微有点害羞地看着他说:“别听她瞎说,不咋地。”
“是……”刘憬刚说出一个字来,王雪莲就截断了他的话流,将他傻子似地搁在了一边。
“真的挺好的,”他又听话的弗兰西斯似地扭回身子听王雪莲说,“上初二的时候,我们语文老师就常常夸她的作文写得好。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向校报投过。”她顿了下,对着许菲菲说:“你今天不是把作文拿来了吗?让他看看。”
刘憬又扭过身子看许菲菲。许菲菲低着头,眼睛瞳仁向外拱出,似乎很费力地瞅着桌子里。没多会儿她就拿出一个作文本,像还没领过几次奖状心理还未完全随意的人一样,双手微微有点抖动地递给刘憬。刘憬一把接过她的作文本,转了回来,放在自己的桌子上,略微有点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