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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也只是另一个寂寞,却害怕寂寞的普通女子而已呵……
正在这个时候,山路上传来了尖锐而嘹亮的警笛鸣叫声,和着汽车爬坡时引擎的轰响,逐渐往山顶的方向而来。
方绮顿时变了脸色。她一把推开郭可安,脚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流着眼泪喊叫道:“你骗我!你说过不叫他们来的!你答应过我的!”
“方绮,你听我说——”郭可安企图上前安抚她激烈的情绪,可是他一走近,她就激动地哭叫着往围栏边退去。郭可安瞥了一眼那道已经发黄缺损的。不甚结实的围栏,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选择退后脚步。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数辆警车已陆续到达山顶。车门一开,一群探员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各个都拿枪指向方绮。
郭可安无力地抹了把脸:很好,一切都前功尽弃了。他看着哭叫不休的方绮:这个一分钟前已经答应和他回警局自首的女人,此刻正歇斯底里地哭着威胁警方要跳崖。
最后一辆警车开上山顶。车门打开,身穿风衣、表情严峻的钟讯跨了出来。而他身后跟着的,是林绘理和于颖星。
钟讯眯起一双冷然的眼,死死锁住方绮的身影,朗声道:“方绮小姐,我现在怀疑你和两宗蓄意杀人案有关,我将会以谋杀的罪名起诉你。我的手下会为你戴上手铐,带你回警局协助调查。你可以选择不说话,可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别过来!谁也不准过来!否则我就跳下去!”方绮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双手胡乱挥舞,双脚连连后退。
林绘理深深看了面色凝重的郭可安一眼:他没事。他平平安安地站在她面前十步远的地方,虽然他没有看向她,然而——感谢上天,他没事呵……仅仅是这一眼,便足以让她安心了。她的所有理智、所有自制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中。她跨前一步,提高声音道:“方小姐,我是警方派来的谈判专家。你不用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谁知方绮看见了她,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她疯狂地晃着身体、挥着拳头大叫:“让她走!让这个女人走开!我恨她,我不要看见她!让她快滚!”她不住地往后退着,一个不小心踩着了悬崖边的碎石,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那些小石子纷纷滚落山坡,扬起一阵沙尘。
郭可安见状,浓眉蹙起,声音急促而低沉地说道:“钟SIR,请你让MISSLAM退开,叫他们都退开。”
钟讯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听见郭可安说的话,他只是一心一意地盯着方绮,一字一句地道:“方小姐,请你和警方合作。这里四面都是警察,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钟SIR,不要逼她!”郭可安提高声音。
钟讯的神情坚毅得像一块石头。他不再说话了。只是缓缓地把手伸进口袋——
“钟SIR你……”于颖星惊诧地张大了嘴。
只见他掏出一柄手枪,乌黑冰冷的枪口直指着站在崖边的方绮,“方绮小姐,我现在要你脸朝下趴在地上,然后高举你的双手。”
“不!不!我不要!”方绮拼命摇头,脸上泪花纵横,眼看就要退到悬崖边上,迟无可退。
“我再说一遍,把手举起来,举到我能看见的高度,快点!”钟讯声音冷硬地催促道。
林绘理的面色蓦然转为纸一样的白。她呆呆地望着动作优雅而冷酷、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钟讯,望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移向扳机:这情景,好熟悉……在多年前的某一月某一天,她曾经看见过,她曾经经历过…
恍惚中,此刻的钟讯和十年前的那个年轻警员的形象在她眼前重叠了……慢慢地,那两个影子融成一个……慢慢地,她的视野开始模糊,耳朵开始轰鸣……
“走开!全都走开!”方绮仍在哭喊,那声音似回声,在无尽的山野间回荡着,回荡着,不肯停止。“钟SIR,别开枪!”郭可安的声音响在耳边。
“老大,不……”于颖星的尖叫声显得很遥远。
突伙间“砰”的一声巨响,全世界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
林绘理神情怔忡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模糊的视野中,她看到子弹射出枪膛时所擦出的火花;她看到于颖星脸上的惊诧和泪水;她看到有一个什么人飞身扑向另二个人,然后两个人一起扑跌在地下……她听见扭曲的尖叫声和哭声,这一幕又一幕,仿若电影慢镜头一般地在她眼前徐徐播放。
她双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山顶稀薄的空气,期待着那个结局,却又不敢看那个结局。太相似了……这一切和十年前的那一幕太相似了……
然后,她蓦然清醒过来!个知为什么,她的眼前突然变清晰了,也因此,她看到郭可安紧紧地抱着方绮趴倒在地上。而他的背上有一个枪口——那里正汩汩地冒出殷红而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穿的格子衬衫。
“郭可安……”她张开嘴,想叫,可是声音如破锣般沙哑残败。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回来了……10年前,有人把一子弹射进她的肩胛骨;现在,那种疼痛得恨不得立即死去的感觉又重新找到了她……袭击了她……
林绘理缓缓地蹲下身子,一只手紧紧揪住左胸的衣衫。
好痛……
这一次,是有人把子弹打进她的心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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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手术室大门上方“INOPERATION”的红灯亮起。
一道厚重玻璃门阻隔了所有关切的目光和担忧的泪水。
泛着消毒水味的圣玛瑞安医院走廊里,细微而颤抖的哭泣声不绝于耳。于颗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哭得太大声;而她身旁是一脸凝重的钟讯——他正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林绘理像具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斜倚在墙边。走廊里灯光很明亮,然而她的眼前却是一片血红。她低垂着头。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满了血迹。
她不知道今天白天所发生的一切是一场煽情的悲剧抑或是一出荒谬的闹剧——在钟讯毫不犹豫地冲着方绮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郭可安飞身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躯护住方绮,两人一同摔到崖边的一丛植物里。
而此刻,那个逞了英雄的男人正毫无知觉地躺在手术室里。子弹穿过了他的背部,致使他大量失血,陷入中度昏迷。
在郭可安被枪击中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呆住了。钟讯手里的枪一下子掉到地上;于颖星更是忍不住当场大声嚎哭了起来。在那个时候,林绘理是所有探员之中最冷静的一个。她迅速地跑上前去抱住郭可安的身体,用双手按压住他的伤口为他止血。当大量的鲜血渗出她的指缝滴落到土地上的时候,她一秒钟也不耽搁地掏出手机拨了急救电话。
在整个过程中,她没有掉一滴脆弱的泪,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紧紧地咬着牙、绷着脸,用自己温暖的手握住他逐渐失温的手,直到他被送进手术室里。
医生说,子弹虽未射中要害部位,但伤者失血过多,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又曾遭受颠簸,导致身体过于虚弱,给手术增加了难度。所以,医方的结论是——不到最后一刻,没有结论。
想到这里,林绘理不自觉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内心……不是不煎熬的。当她看见郭可安面色惨白地躺在血泊之中的那一刻,她——几乎要以为他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流尽了。他倒在那丛枯萎的植物里,一动不动,双眼紧闭,表情寂然,看上去……真的好像快要死去一样。
当时,她愣愣地看着这样的他,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错觉:她的心……也被子弹打中了吧?她的生命……也随着他一起逐渐消逝了吧?
如果,他会死的话;那么,她也会死——那是一定的,那简直是毫无疑问的了。
林绘理闭了闭眼,想努力抹掉脑海中的那片殷红。正在这时,钟讯风衣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接起。
“……是,当时我是朝嫌犯开枪了,因为她的情绪非常激动,非常不配合……我原本是打算射她的大腿,希望可以就此逼她放弃与警方对峙……是,是郭探员突然冲上去的……我当时被他弄得措手不及,所以没有控制好我的枪,SORRY,SIR……”钟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于颖星吃惊地抬起头来,瞪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就在一个小时以前,是他亲手把子弹射进郭可安的身体,可是此刻,他怎么可以用如此平静冷淡、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向上级汇报这件事情的始末?这个男人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于颖星突然觉得,眼前的钟讯好陌生,她甚至开始有些怨恨起他来。
“……嗯,等郭探员从手术室里出来……等他伤势好转以后,我会叫他呈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您的——”钟讯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林绘理冲上前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行动电话,然后快速地走到窗口,一推窗把手机朝外扔了出去。
“MISSLAM?!”于颖星惊诧地张大了嘴!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林绘理丢掉手机以后,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衣袋内掏出乌黑的手枪,用力将枪口抵住钟讯的额头。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我发誓我会杀了你。”林绘理声音低沉、颤抖地说着,双眼焚红了。
被枪指着额头,钟讯脸颊的肌肉异样地抽动了一下。然而,他说出口的话语依然冷淡而平静,“绘理,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犯错的是郭可安,他不应该用自己的身体替一个罪犯挡子弹,这么做非但没有意义,还会影响到别人。”
听了这话,林绘理死死地瞪着他,就像瞪着一个毫无人性的魔鬼,“你是在逼我现在就扣扳机吗?”她手指动了动。她发誓,她这辈子从未像此刻这样这么痛恨过一个人,即使是在10年前他亲手开枪射伤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恨过他。
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伤害了“他”……她不能原谅,绝不原谅……
“绘理,你听我说。”钟讯叹了口气,“其实我——”
“闭嘴,不管你要说什么,都闭嘴!”她呵斥着。向后一甩手抛掉了枪,然后扑上去手脚并用地捶他、踹他。
“MISSLAM!你冷静点点!”于颖星连忙冲上来。用力抱住她的身体,制止她发狂的势子。
“你放开我!我要——”林绘理用力挣扎,双脚在空中踢蹬,甚至甩掉了高跟鞋。生平第一次,她在他人面前。失去理智,像个疯婆子一般嘶吼着、怒叫着。
“MISSLAM!”于颖星重重地喊了一声,那带着哭腔却又掷地有声的语音令林绘理一怔,“我知道你恨钟SIR;说实话,现在我也好恨他!可是,此时此刻躺在手术室里面的那个人是老大啊!我们就算不相信钟SIR,也要相信老大才行!老大他……是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可以对他失去信心,不可以看轻他啊!”她说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突然爆发的尖利哭声让林绘理蓦然停下动作。是呵,她……怎的竟然忘了要相信他?正如于颖星所说的那样,他——的确是从来不会让她失望的啊……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也不曾从她身边离开过,这次也一定不会吧?记忆中的他——总是很厉害。很得意的、他总是一脸的闲适笑容,嘴里说着些没营养的话语,经常拿一些超级无聊的小事来烦她,以打破她那张冷漠的冰雕容颜为毕生最大乐趣……这样的一个男人,是不会被一记枪伤打倒的,他——一定会安好地醒过来,再次对她笑,再次赖皮地缠住她,再次……像那天晚上一样拥她入怀、用温柔的手势抚摩她的头发、用缠绵而热情的吻哄着她入睡。
她——相信他。
即使全世界都对她背过脸去,她——也必须相信他。
林绘理眼睛一闭,滚烫的泪水滑了出来,在她苍白而冰冷的面颊上蜿蜒。
这时,于颖星夹杂着啜泣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MISSLAM,你……其实是喜欢老大的吧?”
喜欢……他吗?林绘理用手揩了指眼角的湿意,转头望着于颖星。四目相对,这两个女人在彼此湿润红肿的眼中,读出相似的情意。林绘理咧了咧嘴,“是啊,谁能……不喜欢他呢?”
“那……老大醒过来以后,记得要告诉他你喜欢他哦。他会……会很开心的。”于颖星抹去颊边的泪珠,努力冲她挤出一个笑容。
林绘理深深望住这又哭又笑的少女,良久,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当然会告诉他她爱他!只要他醒过来,她什么都愿意为他做。那掩藏了八年的热情,她要一股脑地全都倾倒给他;那迟到了八年的真心,她要一点一滴地补偿给他;那一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她以后要每天每天说给他听。
只是,现在她愿意说了,他——又是否能够听得见?
两天以后。
林绘理踩着高跟鞋、提着水果篮步入加护病房。洁白一床铺上躺着的男人正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泛起青青的胡碴。
两天以前,医生宣布手术成功,打入郭可安体内的弹片被悉数取了出来。然而他由于失血过多,大脑持续处于缺氧状态,因而一直处于沉睡不醒的状态。
不过,不管怎样,她至少知道这个福大命大的家伙——死不了了。
林绘理来到病床前,将水果篮放到边桌上,然后取出一颗苹果仔细地削皮、切片,放人洁白的瓷盘中,排列成整齐的几何形状。
然后,她从随身携带的皮包中拿出毛巾、剃刀和剃须刨,打来一盆温热清水,濡湿他的面颊。她将青柠味的剃须泡涂满他的下巴,仔细地为他刮胡子。在做这一切时,她的脸上表情很温柔,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想到他们之间那个玩笑性质的誓约。那天在蜜月套房里,她曾经答应过他,如果直到他们俩进入礼堂的那一刻凶手还没有出现的话,那么——他们就顺势结个婚好了。
结婚——这是一个多么致命的诱惑啊。他一向都希望和她结婚的不是吗?即便是有这样强大的动力在诱导着他,他——还是不愿意醒过来吗?
林绘理替他刮完了胡子,洗完了脸,用毛巾拭干他脸上的水滴,又拿出男士面霜轻柔地涂擦他的面部。淡雅的芬芳在她指间缓缓晕开,生平第一次,她为一个男人做这样私密而亲昵的事情。她对他这样好,他——还是不愿意醒过来吗?
林绘理坐下来,愣愣地看着那病床上兀自熟睡的男人。即使是在沉睡中,他的面容依然英俊好看。然而她看睡得毫无心思的他,却沮丧地想要大哭一场。她知道,她就知道,他难得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在她面前任性,像他这样无聊又滑头的家伙,怎么会白白放过这机会呢?他——反正是一定要她担心得久一点就对了。
林绘理轻轻吁了日气,然后伸手到边桌上,抓起盘中的苹果开始吃。每天都是这样,他不吃的,她就负责吃掉。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苹果。那苹果在空气中放得久了,果肉呈现出淡淡的茶色来。然而她不在乎,她只是机械性地重复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