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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丈夫就不幸出车祸死了,儿子生下来后,戴芹给他取名叫戴晓鸥。戴芹从此没有再嫁,和儿子相依为命,虽然她没有工作,但靠祖上留下来的一些财产,日子过得也还不错。戴晓鸥十五岁那年,母亲患胃癌去世了,从此他就成了这幢楼房里唯一的主人。戴晓鸥非常喜欢画画,在重庆的某次中学生绘画比赛中获得过第一名,但就在半年前,也就是戴晓鸥十七岁那年冬天,正读高二的他突然在家里割喉自杀了。原因不明。不久,这幢楼房就有了闹鬼的传闻。附近的居民说,经常在半夜的时分看见这幢无人居住的楼房里隐约透出灯光,有时还能听见幽幽的哭泣声。人们都说因为这幢楼房里有太多的人死于非命,怨气太重,所以有鬼魂盘桓。
诸葛洪还说,鬼楼所在辖区的派出所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几个警察全副武装地蹲守了两个晚上,根本就没有发现啥子异常情况,估计是附近的居民看见那幢楼房死人太多,心里产生恐惧,所以有时半夜起来,无意中打量那幢楼房时,因为心理恐惧作用,就导致了某种幻觉,譬如看见灯光或听见哭声。这种传闻一传十十传百,更加重了人们的心理暗示,所以很多人都声称自己亲眼见到了楼房中发生的奇怪现象,在心理学上,这叫“群体性癔病”,它可以通过心理暗示来传染。诸葛洪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得知谜底,就不必在“捉鬼”之后再费神地去找各方面专家破解谜团,文章就可以很快完稿。另外,事先得知真相,也必然会使我们在“捉鬼”过程中消除不少恐惧心理。当然,还是有些事情需要我们搞清楚的,譬如戴晓鸥为啥子突然自杀。诸葛洪说,他也曾就这个问题问过派出所的人,他们表示不太清楚,后来他又去戴晓鸥生前所在的中学调查,但学校根本就不接受他的采访。他觉得这里面很可能有隐情。
为了把“捉鬼”的全过程进行直播,我联系了电视台“雾都闲话”节目组的编导小刘,我们一块喝过酒。“雾都闲话”是重庆某电视台的一个名牌栏目,主要讲述发生在老百姓身边的一些琐事,有时也用电视方言剧的形式拍摄一些煽情的故事,故事基本上是抄袭《知音》、《家庭》等杂志上那些情节跌宕起伏演绎命运悲欢的文章,然后将它们改头换面成发生在重庆的故事。比如《知音》曾经有篇文章叫《开花的爱情树》,里面写一个女孩怎么巧妙鼓励患了青光眼而失明的男友,《雾都闲话》就将那个女孩改成丈夫,男友改成妻子,而剧情和那篇文章的情节几乎一模一样。作者前去质问时,《雾都闲话》的总编导就大言不惭地说,我们哪里抄袭了?你看,连最基本的性别都不一样嘛!后来小刘告诉他们抄袭别人故事的一个诀窍,如果别人文章中写的是母亲他们就换成父亲,写的是奔驰他们就换成宝马,写的是猫他们就换成狗。他们这种行径一直让我颇为鄙视,我曾笑小刘,人家文章里要写的是马尿你们该换成啥子?小刘毫不以为耻地说:狗屎!
《雾都闲话》起用的都是一些做着明星梦的群众,而且从来不付演员报酬。节目组的总导演姓牛,长着一副马脸,据说平生有两大最爱:赌和色。背地里别人都叫他牛头马面,因为他长得面目狰狞,又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传说中他在床上指导过不少年轻漂亮的女群众演员演戏。
几个小时后,小刘给我回话,领导说晓得我们《年轻一代》杂志主要是想借“捉鬼”做广告,所以应该向“雾都闲话”节目组交一笔赞助费。我怒问:“哪个龟儿子说的?”小刘说是牛头马面。我说,你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说。小刘犹豫着:“程哥,这不太好吧?”我说我跟你们的头是老交情了,你就说是我程浩然的电话。小刘“哦”了一声,说那你等着。两分钟后,小刘在电话里对我说:“程哥,领导同意你们不交赞助费了,他马上要开会,就不跟你说话了。”
我得意地一笑,牛头马面去年有一次在渝中区的一家宾馆嫖娼被警察抓了个现行,正好我到那家宾馆看望一个外地来的作者,撞见牛头马面被警察拷走,其中的一个警察我熟识,我走上前去耳语了几句,牛头马面半个小时后就从派出所里出来了,罚金都没交。后来牛头马面感激涕零地说欠了我一个巨大的人情。
“捉鬼”队由六人组成,我和诸葛洪、韩琼;“雾都闲话”那边也是三个人,编导小刘、被牛头马面掀过裙子的女主持人苏蕾、摄像小蔡,我自任队长。我邀请聂智群同去,但这家伙说不跟我们一起鬼闹,要保持他无神论者的纯洁性。我说我们“捉鬼”就是为了宣扬科学,他说那也不需要这样哗众取宠,然后又补充一句“‘捉鬼’的真实动机是啥子,浩然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临出发前,小刘抱歉地跟我说,台里的几位领导经反复研究后,觉得这种节目现场直播不太妥当,还是等整个节目制作完成以后再播放实况录象比较好。我有点生气,现场直播当然比实况录象来得生猛一些,我想给牛头马面打电话理论,这龟儿子就是不开机,我们杂志还急等这个稿子发排呢,时间拖延不得,我只好吞下这口恶气,心里将那哈儿的母系亲属恶毒地问候了一个遍。
为了渲染恐怖气氛,“捉鬼”时间选择在午夜12点以后,传说中这个时候阴气最重,孤魂野鬼出没无常,我们一行六人乘坐电视台的一辆旧中巴车直奔歌乐山下。因为住在那幢楼房里的戴家是从抗战结束那一年从陕西迁移过来的,在重庆没有任何亲戚,而且房主性格又比较古怪,很少跟外人来往,所以自从戴晓鸥自杀后,有关部门也没查询到戴家的任何亲戚,那幢楼房暂时就成了无主房,大门被贴了封条。不过封条已经没有现实意义,早就在风雨中脱落了。我们事先跟有关部门磋商了一下,希望他们从有利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政治高度出发,支持我们破除封建迷信。他们同意了,给了我们楼房的钥匙,因为他们也希望借新闻媒体来遏止愈传愈烈的闹鬼的谣言,但要我们承诺不破坏房屋的任何设施和不带走里面的任何物件。
凌晨一点整,我们的中巴车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鬼楼门前。这个时候月亮隐没进了云层,风呼呼地刮起来,天突然下起了霏霏细雨,这无形中为此次行动增添了恐怖气氛,我大喜,因为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这幢楼房跟离它最近的居民房都有数十米,背靠歌乐山,它包括一个五十多平方米的花园,不过里面已经是荒草萋萋。楼房的结构以砖石和砖木体系为主,雕梁飞拱,处处体现着和谐与理性,是典型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楼房四壁爬满藤蔓植物,它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于屋顶一个高高突出的建筑部位,从远处看像一根巨大的烟囱,其实那是一间带着两扇雕花格子窗的阁楼。
阁楼是中式风格,颜色褪尽的琉璃瓦片上长满了荒草和侏儒似的小树,屋檐上还矗立着两只青铜铸造的瑞兽,在手电筒光柱的照射下,我看见一只是麒麟,一只是狴貅,怒睁双目、龇牙咧嘴,历经百年风雨依然威风凛凛。
尽管明知这里没有鬼,尽管我一再在大家面前表现出勇敢无畏的样子,但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幽冥之物,不管有无,都会在人心理上产生恐惧。在中巴车上我们就排好了挺进鬼楼的顺序,我和小刘拿着两个手电筒打前阵,摄像和苏蕾紧跟在我们后面,紧接着是韩琼,诸葛洪拿着一个手电筒断后。我还叮嘱大家,手机都要开着,方便随时联系,万一有啥子意外情况,要保持秩序,绝不能慌乱,两个女的和扛着摄像器材的小蔡先跑回车上,另外三个男的边掩护他们边撤退。
苏蕾问:“程哥,能有啥子意外情况?”诸葛洪扬起双手,在她后面做了个恶狼扑食的动作,然后咧开大嘴,露出一排被烟熏得黄黄的牙齿,抢着替我回答说:“意外情况就是,在你解说的时候,突然身后出现了一双惨白的手,还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涂得血红。”“你要死啊!”苏蕾尖叫一声,躲到我的身后,朝诸葛洪怒目而视,手却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袖,引得韩琼对她暗翻白眼。
下了车,打开一扇大铁门,我们进到花园里面,因为没想到会下雨,大家都穿得比较单薄,一个个冻得缩着脖子,看起来怪怪的。我们事先不知道从花园通往楼房的小石子路并不是笔直的,而是弯弯曲曲,由于荒草已经没膝,遮盖住了整个路面,光线又不好,我们一时找不到路,只好笔直往前走,草叶上沾附的雨水沁湿了裤管,凉兮兮的。用钥匙打开一楼大厅的房门,里面阴森灰暗,我试着去开灯,但没有一盏是亮的,只好依靠手电筒照明了,我看见天花板和通往二楼的楼梯扶手上都雕刻着圣经里的诸色人物,在手电筒幽幽的光晕里,那些古老的魅影似乎随时会像长着翅膀的吸血蝙蝠扑面而来,着实有点吓人。
尽管已无人居住,字画、老式唱机、太师椅、景泰蓝外壳的仿古电话机……房间里仍然弥漫着一股贵族的气息,客厅的中央还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一切都保存完好,估计是闹鬼的传闻使那些小偷不敢前来骚扰。然而,很快我们就发现了异样,钢琴的琴盖是掀开的,前面放着一张凳子。
韩琼会弹钢琴,她有点好奇,想试试这架钢琴还能不能用,于是用手抹了一下凳子,打算抹掉灰尘坐上去,但她马上就条件反射似地弹跳起来。我连忙问啷个了?她指着凳子,伸出自己的手掌,颤抖着说,房间里的其它陈设都积着薄薄的灰尘,但这凳子用手抹上去一点灰尘都没有,显然是有人经常坐在这里弹琴。我用手一摸,果然干干净净。我的头皮有些发麻,其他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惊恐的神色,但我想到自己这个当队长的绝不能先表现出害怕,否则这次“捉鬼”行动就泡汤了,我故作镇定说,可能是前几天警察在这里蹲守时有人坐过凳子,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大家的心神稍稍稳定了些。
我们开始沿着楼梯往楼上走,楼板是木制的,踏上去发出空旷悠长的响声,显得十分阴森可怖。二楼和三楼主要是几间卧室,还包括两个卫生间和一个大书房,里面的陈设都还保持原貌,书房的书柜里放着不少美术专业书籍,看来戴晓鸥喜欢绘画不假。在我们探寻的过程中,苏蕾面对着摄像机不停地做着解说,声音有点颤抖,估计是因为害怕。二楼和三楼都没有发现啥子异常,我们又往阁楼上走,其实那算不上一层楼,只有很小的一间房,从瓦楞上突兀而起,更像个瞭望台。通往阁楼的是一条很短的楼梯,尽头有一扇门,门上的锁已经锈迹斑斑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开。
门刚打开,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小刘吓得噔噔噔地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因为大家都挨得比较近,他一退,后面的人都慌忙往后退,队伍马上乱了起来,我骂小刘:“你娃恁个胆小,还是个男人不?下辈子投胎做女人算了!”小刘逞强说:“程哥我啷个胆小了,我感冒刚好,有点怕风嘛。”我揪着小刘的衣领,恶作剧地把他往阁楼里推,他拗不过我的力道,硬着头皮在我前面进去了。
阁楼其实是一间很小的画室,四面墙壁都挂满了有戴晓鸥落款的油画,我看了一下油画的内容,大部分是画的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神态各异,靠窗的位置有张桌子,上面堆着一些画册和纸张,我随手翻了翻,发现有个硬壳日记本,里面写满了文字,我想这本日记也许对解开戴晓鸥的自杀之谜有帮助,就顺手揣到了口袋里。回到二楼,我们六个人坐在一间大卧室的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下,再没有发现啥子异常情况,大家的神经都放松起来,坐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聊天。
我借着手电筒的光线翻那个日记本,看了十几页,大概明白了戴晓鸥自杀的原委:从小在单亲家庭生活,戴晓鸥的性格变得有些孤僻,画画是他宣泄内心苦闷的唯一方式。母亲去世后,戴晓鸥更是沉默寡言起来,学校里的一个叫邢娟的数学老师出于对他美术才华的赏识和不幸身世的同情,时常关心他,还经常来家里辅导他不太好的数学功课,邢老师刚刚大专毕业,只有21岁,活泼开朗美丽大方,给戴晓鸥带来许多快乐和温暖。那个时候戴晓鸥正值青春期,对异性充满了神秘,他渐渐地喜欢上了邢老师,由于他性格内向,从不跟同学倾诉,他的这种对性的好奇和对邢老师的爱慕都积压在心里,慢慢成了一种病态,他疯狂地画了邢老师的许多肖像,有几幅甚至是一丝不挂的人体油画,当然,邢老师的裸体是他想象出来的。有一次,班主任老师突然来家访,无意中看见戴晓鸥没有来得及收拾好的一幅油画,上面画的正好是邢老师的裸体。班主任勃然大怒,以为戴晓鸥和邢老师之间有见不得人的暧昧关系,于是询问戴晓鸥,他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班主任就拿着画将状告到校长那里。校长马上将邢老师叫来,邢老师一看那油画,当即说是自己的一个学美术的女同学画了送给她的,因为知道戴晓鸥很喜欢绘画,正在学着画人体,所以她就把这幅油画转送给了他。邢老师说自己一直把戴晓鸥当孩子,送画给他完全是出于让他学习的目的,没想那么多,现在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其实邢老师这么解释,是为了把责任揽到自己的头上,她觉得戴晓鸥命太苦了,她不想让他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她想维护他少年高贵的自尊,如果她不这样做,戴晓鸥一定会被学校当成流氓开除,他这一辈子也就完了。校长对此解释半信半疑,虽然没找到邢老师和戴晓鸥有私情的确凿证据,经校方反复研究后,还是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将她解聘了。邢老师被解聘后,特意最后一次去看望了戴晓鸥,并送给他一些解答青少年青春期困惑的书籍,希望他早日拥有健康阳光的生活。就在戴晓鸥逐渐走出阴影时,他突然得知一个消息,应聘到广州一所小学的邢老师在晚上回出租屋的路上,被两个歹徒劫持后奸杀。噩耗传来,戴晓鸥痛苦万分,对苦难的他而言,邢老师就是天使的化身,是他整个的精神支柱,他认为是自己害了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过错,邢老师一定不会离开重庆。戴晓鸥为此整天内疚自责,再加上那次的人体油画事件后,班主任对他一直有成见,常常出言讥讽,他对这个世界感到了绝望,终于有一天,他精神崩溃了,决定结束生命追随自己心目中的天使而去……
大家听到我讲述的日记本里的这个凄美的故事后都唏嘘不已,诸葛洪激动地说,恐怖+青少年性心理健康+人性之美+悲剧力量,程主任我们这一期的策划绝对会火爆!韩琼也说,这期杂志肯定要加印。我们纷纷猜测在阁楼里看见的油画中的那个年轻女人一定就是邢老师。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二点多钟,按照预定的计划,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应该在房间里守候到天亮,以此证明这里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闹鬼。就在我准备关掉一个手电筒以节约电池时,苏蕾突然做了个要大家安静的手势,看到她怪模怪样的,小刘问她啷个了?苏蕾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我们侧起耳朵,终于听见一楼的大厅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是钢琴的声音,像是莫扎特的《安魂曲》。”韩琼嗫嚅着说,脸色极度恐怖。空旷无人的客厅里竟然会有人弹钢琴!苏蕾和韩琼吓得躲到沙发后面,我感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小蔡放下了摄像机,小刘把眼�